《启明星探案集》作者:镜月蓝 17K小说网VIP2018-02-15完结 简介:   我没有国藉,不论走到什么地方,都得不到当地法律的保护,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1500万像我这样的人。   而我们,却都生活在全世界最黑暗的角落,只能用我们自己的方法来保护自己,我们见了太多罪恶,甚至开始习以为常,有时觉得混乱也是一种秩序。   你是否庆幸,你生活的环境安定而又美好,但我可以告诉你,不论你是谁,身在何处,人类的社会,跟这个世界一样,永远是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但是弱者始终占了绝大多数,于是便有人站出来伸张正义。   你知道灯塔么?   灯塔有两个作用,其中之一,就是在黑暗的时候,给予船只指引方向,那些人,就像灯塔一样,在光明的时候总是默默无闻,但当黑暗出现时,一定会坚守在那,向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 正文 第一章 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首先,我不是侦探也不是警察,虽然我接过很多案子,但寻找真相、打击罪犯,并不是我的最终目的。 其次,我不是法官,我没有审判他人的权力,虽然我也结束过很多人的生命。 我不是杀手,更不是保镖,我不会接受固定而枯燥的工作。 那我是谁? 简单说,我是解决问题的人,在最小的伤害可控制范围内,解决雇主当前的问题。 我没有国藉,不论走到什么地方,都得不到当地法律的保护,这个世界上,至少还有1500万像我这样的人。 而我们,却都生活在全世界最黑暗的角落,只能用我们自己的方法来保护自己,我们见了太多罪恶,甚至开始习以为常,有时觉得混乱也是一种秩序。 你是否庆幸,你生活的环境安定而又美好,但我可以告诉你,不论你是谁,身在何处,人类的社会,跟这个世界一样,永远是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但是弱者始终占了绝大多数,于是便有人便站出来,伸张正义。 你知道灯塔么? 灯塔有两个作用,其中之一,就是在黑暗的时候,给予船只指引方向,那些人,就像灯塔一样,在光明的时候总是默默无闻,但当黑暗出现时,一定会坚守在那,向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 “呵,说了半天,你只是个拿钱办事的人,何必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看这样子,这次你自己的问题,解决得并不是很好啊。” “我并不赞同你的话,我们解决雇主的问题,确实需要收费,并且还很高,但,是不是要用钱来恒量,我有自己的标准。” “哦?什么标准?” “得看我的雇主把钱看得有多重,一般来说,雇主把钱看得越重,我的收费就越高,我曾经要了一个军火商几乎一半的财产,来保护他的妻儿一个月,也曾经分文不收,帮一个小女孩找到他失踪的父亲。” “分文不收?想不到你一个拿钱办事的人,还有仗义的一面。” “当然不是,我只是没有收钱而已,那个小女孩自然有她宝贵的东西,所以我收费的标准是,我要她们用最宝贵的东西做为交换,也并不是全部占有,只是分享一半,来解决她们所面临的问题。” “那你得到那个小女孩的什么了?” “这个请恕我无法奉告,我既然承担了雇主的问题,不论最后问题解决的如何,保密是我最基本的义务。” “呵呵,你把自己说得那么伟大,看一下你的四周吧,如果你能解决自己现在的问题,或许我会成为你的下一个雇主。” 这是一个没有窗户的房间,四面坑坑洼洼的墙面上,涂满了绿色的墙漆,也有一些似乎是随意涂鸭的图案,只有一面墙上,有一扇灰色的木门,整个房间在昏暗发黄的白炽灯光线照射下,显得很破旧,但是地板却很新的样子,似乎是榆木材质的。 房间的天花板上,三条铁链,吊着三个正方体的铁笼,呈“品”字形悬挂在半空,每根铁链的中下端分叉成四根,各连接着铁笼的四个顶角。 每个铁笼里各有一个人,除了刚刚说话的两个人,还有一个人穿着破旧工服,趴在笼子里一动也不动。 这与其说是一个房间,不如说是一个密室牢房。 刚刚说话的两个人,其中有一个盘腿靠坐在笼子里,他看起来,不光姿势很随意,连神态都很惬意的样子,如果不跟四周的牢笼般的环境联系起来,还以为他坐在自家的沙发上。 他黑色短发,显得很精练,黄种人,肤色偏深一些,面部线条很硬朗,剑眉弯眼,目光锐利,说话的时候自然微笑,看起来刚毅中带着柔和。 听了旁边笼子里坐着的人说的话,他笑了笑,说:“鉴于现在的情况,我可以考虑接受你的委托,现在,我们谈一下报酬吧,首先,请允许我知道你的名字。” 旁边笼子里,也是个短发的黄种人,只是看起来很斯文的样子,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显得很零乱,表情比较痛苦,两只手捂着肚子,血不时的从指缝间流出来,看起来是受了伤,说话都已经有气无力,他抬起头来,暼了一眼:“我叫林启!” “你好,林启,你可以称呼我为‘J’。” “杰?” “不是,英文字母‘J’,我曾经服役于一个秘密雇佣军团,这个军团共有26个人,每个人以一个英文字母做为代号,我的代号就是’J’,当然,这不重要,现在,我们可以谈一下我们之间的委托了吧?” “可以……”林启顿了一下,“只是我现在的情况,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这个称呼自己为“J”的人,指了指林启的肚子,说:“你的伤势并不重,但是失血过多,你现在可能感觉很疲惫,很想睡觉,但我建议你并不要这么做,这也是我一直跟你保持谈话的原因,因为一旦睡着,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我怎么相信你?” “你没得选择。” 林启看了一下四周,吊着笼子的锁链,比人的手腕还要粗,笼子的四面,包括上方都是直接焊死掉了,而整个朝下的一整面就是铁笼的门,被一块大黑锁锁住了,林启和J两人就正坐在各自铁笼的门上。 “不用看了,”J说道,“我们现在面临的问题并不复杂,首先打开这把黑锁,逃出笼子,然后打开门,逃出这个牢房,就这样。” 林启觉得有些头疼,肚子上的伤口确实不太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流血,这样下去撑不了多长时间,只是脑海里始终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被关到这里来的,最后的印象是自己在沙漠边缘的一个村庄周围拍照…… 还有这个稀奇古怪的人到底是谁?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林启问道:“就这么简单么?那要怎么样打开这个大黑锁?” J指了指三个笼子中间, 林启顺着望过去,才发现三个笼子正中间,有三条细绳各悬挂着三把钥匙,林启忍着痛想爬到笼子一边抓钥匙,谁知刚一动,笼子就摇晃起来,林启重心一个不稳,摔倒下来。 “你最好慢点,悬挂笼子的铁链虽然结实,但毕竟只有一根,你最好先保持住平衡。” 林启摔了这一下,牵动了伤口,血流得更多,疼得撕心裂肺的,话都说不出来,暗骂一声:“你不早说。” J又慢条斯理的说道:“你看,表面上这很简单,看起来三把钥匙中必定有一个能够开我们各自脚下这把锁,我们只要拿到正确的钥匙开了锁,就能离开囚禁我们的这个铁笼,但是有两个疑问,第一,囚禁我们的人,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方式,看起来似乎是要把我们关起来,又似乎有意要留给我们一丝生机,第二,你也看到了,就是笼子的门,为什么是设计在我们的脚下。” “你分析的有条有理,想必应该有答案了吧。”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于这个把自己比作“灯塔”的J,林启还是保持了警惕,他突然想起:“这家伙刚刚说灯塔有两个作用,不知道第二个作用是什么?”便问了出来。 J露出绅士般的微笑,回答说:“第二个作用是告诉你,此处有危险!” 正文 第二章 三把钥匙 非洲东部的环境迷人,不仅有尼罗河的发源地,绚丽的湖光平原,还有闻名世界的东非大裂谷。 与之不相对应的,是这里政局一直动荡不安,在苏丹和肯尼亚的交界处,有一个弹丸的小国家,叫作乌拉坎。 这个政权,并没有在国际上获得承认,因其是个神权国家,某些教规,比较反人类,例如残害女性的割礼,不但盛行,而且发展到初生婴儿身上。 并且此地长年处于战乱状态,但种种迹象已经表明,反政府军不管目的还是手段,都要更加暴虐和灭绝人性。 3月初,反政府军攻破了首都,并开始大肆屠杀平民,眼见一个新的政权就要诞生。 林启是一名中国人,作为国际维和部队的一名战地记者,他总是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赶赴现场,这次也不例外,即使部队里最身经百战的战士,都对他这种“不怕死”的精神也表示过由衷的佩服。 那天,他到达了一个刚刚被屠的村落,现场一片狼藉,残肢遍地,哀嚎遍野,就在他拿起相机准备拍照时,他全身像被电击一般,感到一阵酥麻,之后就失去了意识。 一阵剧痛,林启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铁笼子里,肚子上有个约莫6cm长的伤口,丝丝的流血。 林启在部队受过急救的训练,迅速反应,检查伤口,发现伤口并不规则,似乎不是匕首之类的利刃所割,并且也不是很深,林启脱下上衣简单包扎了一下,发现还是流血不止,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得用手捂着。 之后观察周围的环境,认识了关在旁边笼子里的声称自己是什么灯塔,还参加过某个雇佣军队的“J”。 林启经历过一次刻骨铭心的伤痛,把生死看得很淡,所以才会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来到这里,尽管如此,当死亡真得近在咫尺时,人的第一本能还是求生。 听这个“J”侃侃而谈,分析的头头是道,林启问道:“你中文说得这么好,也是中国人么?”话一问出口,觉得有些冒失,J刚刚说了自己是没有国藉的人。 但是J依然保持着绅士般的风度:“算是吧,我的亲生父母是中国人,我本人也在中国生活过不少年。” “那你有中文名字么,外文名字也可以,我不太习惯拿个字母称呼别人。” “嗯,再我看来,名字只是个代号,跟J,或者ABCD都没什么不一样,不过你愿意的话,可以叫我赵天明。” 林启心里冷哼了一声:“嗤,赵天明,照天明,还真把自己当灯塔了。” 林启并不相信他,很显然,这家伙是临时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 但此时此景,两人要合作一起逃离这里,还是保持最基本的默契和尊重为好。 “你好,赵天明,听你刚才的分析,似乎知道把我们关在这里的,是什么人。” “是的。” “那你自己提出的两个疑问,想必应该有答案吧?” “有,也可以说没有,我只知道把我们关在这里的人是想跟我们做个游戏。” “做游戏?”这里是非洲,林启在这里工作生活了三年,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人或者组织喜欢把人囚禁起来做游戏。 “是的,你不必感到奇怪,打个比方,即使世代生活在热带雨林的非洲土著,也未必知道热带雨林的全部秘密,这样说你能明白么,简单说,这里有一个私人武装组织,”赵天明指了一下旁边笼子里的人,“我们三个人分别做了一件事,得罪了这个组织,才被关到这里,但是这个组织很‘公平’,任何得罪他们的人,只要通过他们设定的游戏,就可以获得一次谈判或者申诉的机会,现在在我们面前的,就是这场游戏,我们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先逃出去。” 听完赵天明的话,林启的吃惊程度,不亚于大白天见到鬼,最郁闷的是,他压根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做过什么事,得罪过自己都不知道的什么狗屁组织,莫明其妙的关到这里做什么逃生游戏。 林启看着三个笼子中间挂着的三把钥匙,问道:“依你看,这三把钥匙会不会是假的,把我们关在这里,还给我们发钥匙?那这游戏,也太简单了吧。” 赵天明笑道:“看似简单,其实并不简单。” “怎么说?” “这牵扯到人与人之间,与生俱来的信任危机,任何两个,或者三个陌生人相遇,都无法判断对方是否友善,当身处险境时,这种不信任感更会无限放大,放在我们现在的情况,三把钥匙,开三把锁,就会产生许多信任危机,首先一条,我们由谁来拿钥匙?怎么确定拿了钥匙的那个人,开了自己的锁离开之后,不会丢下另外两人不管。” “我们可以一人拿一把钥匙。” “那我们无法确认,我们各自拿的钥匙正好是对应各自笼子的锁,我们无法确认,另外两人谁拿到的是自己的钥匙,无法确认,拿到自己钥匙的人,是否会把钥匙交换给自己。” 听赵天明这么一分析,林启才觉得确实没那么简单,他第一个不信任的就是眼前这个古里古怪的赵天明,还有另一个笼子里趴着的人,也不知道干什么的,是死是活。 林启又问道:“这个人还活着么?” “当然活着,只是还没有苏醒。” “那鉴于你刚刚提出的信任危机,我现在有一个比较好的解决方案。” “怎么说?” “我们两,一个人拿一把钥匙,如果两把都是正好是对的,那固然好,这个机率较小,但如果有一个人拿的是正确的钥匙,另外一个人的钥匙就算不对,只需要跟剩余的那一把,交换一下就可以了,而且也可以很好的避免你所谓的信任危机,因为另外一个人还没有苏醒,我们没必要跟一个还在昏睡的人,谈什么信任的问题。” “哦?我可以保证,如果我拿的钥匙不对,我会去交换,那么,你呢?” “我当然也可以保证,再退一步,就算我拿到的钥匙不对,那也是我跟这个人之间的信任危机,与你无关。” “那如果我们两拿到的钥匙都不对呢?这种机率也很大吧。” “那只要我们两之间,作一个交换就可以了,很简单,如果我们都没有拿对钥匙,那你手上的,要么是我的钥匙,要么是他的钥匙,我手上的,要么是你的钥匙,要么是他的钥匙,如果你手上的是他的钥匙,那我手上的一定是你的钥匙,同样的,如果我手上的是他的钥匙,你手上,一定是我的钥匙。”林启做了多年的战地记者,逻辑能力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所以我们先各拿一把钥匙试锁,如果都不对,只要我们两之间交换再开一次,肯定至少有一个能开。” 林启还在担心自己有没有讲清楚,赵天明已经笑了:“我明白了,如果你手上拿得是我的钥匙,我手上是你的钥匙,这样更好,我们交换一下,正好两把都开了,不愧是经验丰富的战地记者,一等一的逻辑思维能力。” 林启惊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战地记者?” 赵天明还是笑道:“看你这一身记者服,也不是很难猜,现在,经过我们短暂的交谈,相信我们之间,已经建立了最基本的信任关系了吧?” “什么意思?” “我们现在一起去拿钥匙,我可以相信你,只会拿一把钥匙吧?” “当然。” “很好,那我们开始吧。” 林启当然相信自己只会拿一把钥匙,但他不太相信这个赵天明会只拿一把钥匙,所以赵天明说了“开始”之后,林启立刻倾斜了一下身体,慢慢伸出手去,向那三把钥匙靠近。 这次林启吸取的刚才的教训,并没有很着急,至少身体上并没有很着急,这样才能稳住悬挂的铁笼,保持平衡。 这时,赵天明又说话了:“等一下!” 正文 第三章 满天星 十年的等待,换来一场空,什么甜言蜜语,山盟海誓,全是放屁。 认识“满天星”的时候,林启还是个16岁的高中生,“满天星”是她的同班同学,她的真名叫苏海星。 “那我到底是天上的星星,还是海里的星星。”苏海星依偎在林启怀里撒娇。 林启爱怜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还是海里的星星吧,天上的星星太高了,我怕够不着。” “满天星”是林启叫她的昵称,从进班级的第一天起,林启就被苏海星迷住了,不光是苏海星迷人的脸蛋和娇好的身材,她身上散发出来文艺女生的气质,即高雅冰冷,又给人欲拒还迎的感觉,实在让人无法抵挡。 所以做为当之无愧的女神,她吸引的不光是林启,包括整个班级,甚至全校的男生,无数痴男、班草、校草为之折腰。 可她却偏偏选择了林启,这让林启一度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高三快毕业的时候,大家都忙着冲刺高考,苏海星的家人却给她安排了去美国留学。 这两个如鱼似水的人怎么会舍得,那么远那么长时间的分离,林启试图说服苏海星,但是被她委婉的拒绝了。 “启,我也舍不得离开你,你好好努力,考个好点的大学,我也好好努力,等我一毕业,我就回国,我们就结婚,然后生一堆孩子,好不好?”苏海星期盼的眼神闪着泪光,楚楚动人的样子,让林启的心都要化了。 最后,苏海星还是去了美国,林启每天魂不守舍,没有一天不在想着苏海星,功课落了一大半,只考进上海一所三流大学。 好不容易,捱过了四年,林启问苏海星,是不是可以回来了,苏海星说她考上了伊利诺伊大学的硕博连读,还要再等四年。 又等了四年,林启问苏海星,是不是可以回来了,苏海星说她这些年的学费都是美国的一家公司帮她垫付的,她需要暂时先留在美国工作一段时间,先把学费还清。 又等了两年,林启已是心力交瘁,苏海星刚开始去美国时,他们还常常联系,苏海星一有时间,也会飞回来看他,后来渐渐的,联系越来越少,苏海星不是学习忙,就是工作忙,最后,林启再也忍受不了,他一声招呼没打,辞掉了工作,只身一人来到美国。 找到苏海星时,他们都吃了一惊,苏海星没有想到,林启居然会跑来美国找她,林启没有想到,苏海星居然已经成家,还生了两个孩子,大儿子已经会叫他”Uncle”了。 相隔六、七年,再见到苏海星,她比以前更添了一丝成熟女人的妩媚,白色衬衫,高跟鞋,牛仔短裤,露出洁白修长的玉腿,整个人显得很精炼。 “启,好久不见。”良久,苏海星终于说话了,声音似乎有些激动。 但是林启已经欲哭无泪,如果不是她手里牵着的孩子和横在他们前面的手推婴儿车,林启真得很想拥抱一下苏海星。 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尽量用平稳、冷静、温和的话语问道:“你的孩子?” “嗯。” “恭喜你啊!” 几乎是同时,两个人都开始流泪,苏海星身旁五岁大的孩子,不知道今天妈妈怎么这么激动。 最后,林启走了,机场里,收到苏海星一条信息:“对不起,启,你不知道这些年我受了多少苦,有多少次我都想跟你倾诉,但我不敢想象,你无法接受我的样子,很多次我都想,等我的事情解决了,我一定回去找你,不管你是否能够再接受我,就当是给你一个交代也好,对不起启,忘了我吧,回国后好好生活。” 这就是理由么?林启转而开始愤怒,如果真得想跟我在一起,到底有什么事不是两个人可以一起分担的? 如今,事已至此,她已经有家庭,甚至连孩子都有了,我又能怎么样? 林启想着,回复了一条信息:“你后悔去美国么?” 很快收到回信:“不后悔,很多事我没有告诉你,我去美国那会,我妈妈已经过世了,我爸爸所有生意也都转到美国,但是国外的环境和国内有很大差别,后来因为经营不善,爸爸也破产了,加上妈妈的离开,他真得很需要一个人陪在身边,之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我不能跟你说,这是我的责任,不是你的,不该让你来承担。” 林启删掉了信息,没有再问下去,自责,悔恨,无数情绪交织。 这就是他口口声声深爱的女人,连她妈妈过世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自己就是这样“关心”她的。 回国后,他们还是保持了联系,但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只能当作是“普通朋友”,偶尔的邮件来往,很多次他都想问后来发生了什么,她爸爸怎么样了,但最后还是忍住了,他了解苏海星,她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人,不想说的,再问也没有用。 不久,苏海星告诉林启她离婚了,林启以为苏海星回心转意,还在纠结,自己要怎么样再接受她,毕竟带着两个孩子,要怎么样跟父母交代,结果一个月还没到,就传来苏海星再婚的消息。 某时报的头版头条,一整个版面刊登了她和美国一个传媒大亨的婚事,一个年过花甲的白人老头,第一次,林启好像不认识这个女人似的,她到底图的什么? 他删掉了苏海星所有的联系方式,不想再跟她有什么往来。 浑浑噩噩的过了半年之后,林启的爸爸觉得这样下去不行,想让他去当兵,结果林启不是想去西藏,就是想去新疆,最次也要去滇缅边境跟一帮毒贩打交道,把老爷子给气得,最后还是选择了援非维和部队,以父亲的关系,超龄入伍。 因为林启喜欢摄影,加上大学里学得也是新闻类专业,加上他父亲不想让他做太危险的工作,于是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一名战地记者,在非洲一呆就是三年。 这三年要比林启想象当中艰苦得许多,但是更重要的,战乱让林启亲眼见了无数的生死别离和家破人亡,让他觉得自己受的那点苦更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的无病**,林启心态终于驱缓,慢慢平复下来,打算退伍后回家好好做份工作,找个女人结婚,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但老天却是喜欢作弄人,林启在空闲的时间,喜欢到国际红十字会做些义工,这让他觉得,至少自己所做的事情要比苏海星更加高尚一些。 那天他正在基地干活,分发物资,只见从直升机上走下来两个人,一个白发苍苍的白人老头,胳膊里挽着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妇人,性感的职业套裙,笑颜如花,正是苏海星。 显然她也看到了林启,微微一惊讶,半秒都不到,便微笑着挽着前面的老人缓缓的从林启身旁走过去了。 作为国际红十字会在非洲最大的赞助商,苏海星陪同她的丈夫今天过来慰问一下这里的工作人员。 犹记十多年前: “启,为什么要叫我满天星?” “因为你一直就像满天的星星一样,一闪一闪的,我想抓住你,可是怎么也抓不到,想躲开,却怎么也躲不开。” 现在,林启崩溃了,难道这辈子注定就要活在她的阴影之下? 当天晚上,收到乌拉坎反政府军屠村的消息,冲动的血液正在体内流动,于是林启在没有任何武装人员陪同的情况下,出发了。 正文 第四章 意外 有一个问题,让林启感到很疑惑,赵天明是当场三个人当中,最先苏醒过来的。 他为什么不自己直接拿了钥匙开锁走掉? 这也是让他不太信任赵天明的原因之一,总觉得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当然,他也没有笨到直接去问赵天明,至少,也要等安全通过了这个“游戏”之后,才能去问。 也许真得像赵天明说得,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危机,在身处险境时,真得会无限扩大。 所以当林启试图去拿钥匙时,赵天明说:“等一下。” 林启真得感到一惊:“又有什么事了?” “对于我提出的第一个疑问,我已经解释了,并且我们也约定好开锁的方式,但是第二个疑问,我还没有答案。” 林启现在满脑子想得全是先拿钥匙开锁,早忘了赵天明刚说过什么:“什么第二个疑问,你也担心我们之间有信任危机,所以我想,我们还是先解决第一个问题,拿到钥匙后,也至少先拿到钥匙,再来商讨一下你的下一个疑问。” 赵天明只好点点头:“好吧,那我们先拿钥匙吧。”于是也缓缓伸出手去够钥匙。 三个笼子之间,两两间隔各约一米多,所以不管是赵天明还是林启,想要够到钥匙,都要尽量把自己的胳膊伸到足够长,尤其是受伤的林启,感到格外吃力。 就在两人分别快要触碰到钥匙的时候,令人意想不到的状况出现了。 原本第三个笼子里趴着昏睡的人,突然触了电一般,青蛙似的跳将起来,又落下,整个笼子在他的一起一落之下,秋千一般荡起来,来回一下,就快荡到中间时,那人猛得伸出胳膊,张着手就朝中间抓来,眼见着是要把三把钥匙全部抢走。 还是赵天明眼疾手快,伸直手指,挥手成刀,在那人快要抓走所有钥匙时,闪电般的一下击中那人的手腕,随即回手抓走了一把钥匙。 林启因为不太信任赵天明,心里早就有防备,硬忍着肚子上的伤,拼了命的向前一挺,也抢到一把钥匙。 那人手腕上吃了赵天明一掌,胳膊往下一坠,但紧接着又抬了起来,在笼子荡回去之前,拿走了最后一把钥匙。 这下情况又复杂起来,原来林启与赵天明商量好的,恐怕是行不通了,也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醒的,难道一直在装睡? 林启看这人肤色,也是个东亚人,穿着一身工服,脸上坑坑洼洼的,晒得黝黑,一条骇人的刀疤从眉心一直划到左耳根,林启心想:“莫非是来非洲淘金的华人?” 笼子里的三个人,此时都默不作声,房间里只剩下笼子摇晃时,铁链摩擦的声音,“铮铮”的格外刺耳。 还是那人先说话了:“嘿嘿嘿,想把我的命交给你们掌握,门都没有。” 林启脑子已经乱了:“他手里的钥匙如果是他自己的,那是运气最好,我就算没有拿对,只要跟赵天明交换一下就行了,但是万一他手上的钥匙也不对,要么是赵天明的,要么是我的,凭这个疯子刚刚的举动,不知道会不会跟我们换。” 关键时候,还是赵天明保持了冷静:“所以你早就醒了,一直在听我们说话么?” “没错!” “那你为什么不加入我们呢,你不觉得此情此景,我们三人想要逃离这里,唯一的途径就是合作么,至少,我们也可以先谈谈嘛。” 那人不耐烦的挥手道:“少啰嗦,我可不像这个四眼小青年这么好唬弄,你们两个听着,现在要怎么做,都得听我的。” 林启忍不住要发火,赵天明却表示了很好的涵养,抢先微笑道:“可以,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那人抹了抹鼻子,嘴角露出一丝奸笑,说:“第一方案,你们两个,都把钥匙交给我,我找到我的钥匙,开完锁,再把钥匙分配给你们,如果分配错了,你们两之间,做一次交换就行了,怎么样,很公平吧。” 这人就这么没脸没皮的说出这种话,想也是个自私至极的人,林启想到:“刚刚这人趴在那装死,赵天明这边跟我讲了半天的信任危机,他那边听在耳朵里,恐怕是理解成:只有我可以不信任你们,你们无权不信任我。”才说出这么无耻的方案。 赵天明则当即摇了摇头:“不行,下个方案是什么?” “第二个方案更简单,我活了半辈子,金钱、地位、权力,一样不差,靠的就是博命,现在我们不如博一把,看谁手上的钥匙是对的,嘿嘿。”这个疯子刚说完,都不等两人答应,就等不及了拿手上的钥匙开锁。 林启、赵天明大惊,整个人都坐了起来,“等一下,”林启叫道,“万一不对呢。” 那个疯子动作太快,林启一句话几个字刚说完,他已经把钥匙插进锁眼了,然后抬起头,瞪大眼睛邪笑着:“那大家就各安天命!” 转动了钥匙…… 林启、赵天明紧紧盯着那疯子的锁,紧张得感觉呼吸都要停住了…… 只听“咔嚓”一声,锁开了,同时,林启和赵天明纷纷长舒一口气…… 一看锁打开了,那疯子更加嚣张了,狂笑道:“哈哈哈哈,看来我的运气还不差,现在你们是不是还在考虑要不要相信对方……” “铮!” 那疯子还在笑了,突然他的笼子一震,原来铁笼的门是朝下的,锁打开后,锁**了,吃不了一个人的重量,开始往下滑落,那疯子“嗤”了一声,索性一脚把锁蹬掉了。 锁一蹬掉,铁笼门不吃力,立刻就打开了,那疯子就顺势掉了下去,“咚”的一声闷想,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 只听“咔咔”尽是木板碎裂的声音传来,那疯子摸摸屁股,咕哝道:“什么破地板,老子的……啊……” 话还没说完,那疯子铁笼下地板就彻底断掉了,那人跟大变活人似的,突然就没影,掉了下去。 只听到“啊……”的叫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弱,最终消逝,连落地的声音都没有。 林启心里直发冷,像在自言自语,说:“这根本不是一个房间,我们是被关在悬崖边上?这到底是哪?” 赵天明则一直处之泰然的模样,看着那个疯子掉下去的地方,淡淡的说道:“看来这一次,他博输了。” 正文 第五章 逃出 林启手颤抖的扶了扶眼镜,想从那个疯子砸坏的地板洞里看出点什么来,可是屋子里昏暗灯光,只能稍微看出,那地板似乎是拼接粘合而成的,下面根本就是空无一物,没有承重,那个疯子一落到地上,即刻将地板砸坏,人便掉了下去。 这下面,不是悬崖,也是万丈深渊。 这房间,一定是建在某个峭壁边上,那扇门看来也是个山洞,强行安装了一个门在上面,难怪看来似乎有些奇怪,不伦不类的,不似正常的门方方正正的模样。 林启来不及多想,赵天明已经拿着钥匙准备开锁了,林启惊道:“你干什么,你没看到那疯子掉下去了么,这地板下面什么都没有。” “我知道,我刚刚说了两个疑问,第一个疑问,是为了提醒你,我也告诉了你答案,第二个疑问,”赵天明笑着指了指那个疯子掉下去的洞,“这家伙也为我们解答了。” “什么第一个,第二个疑问,那现在怎么办,你锁一开,笼子门就要打开,你也会跟那个疯子一样掉下去的啊。” 赵天明狡黠一笑:“未必吧。” 说完也不再跟林启解释,径直开脚下的锁,只听“咔”的一声,黑锁应声而开。 赵天明又笑了笑:“你看我们三个人都拿对钥匙的机率有多低,说明上帝他老人家也不想让我们这么快得去见他啊。” 林启气结:“这当口还有心思打趣。” 赵天明比那疯子聪明谨慎的多,只见他站起来移到笼子一边,两只手抓着铁栏杆,一脚踩在正方体笼子底边的一个铁杆上,另一脚把铁锁蹬开,笼子的门便即刻垂了下去。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林启目瞪口开,只见赵天明身子一躬,两手一松,整个人垂直倒了下去,眼见要落到地上时,左手瞬间抓住笼子对面底边的铁杆,身子一荡,两只脚在木地板上轻轻踮了两下,划过一条弧线,便荡到房间的木门那,右手抓住门把,借着笼子荡回去的力道,把木门拉开了。 整个过程跟体操运动员似的,干脆利落,两秒都不到,第二个来回时,身子一纵,便跳出了这个房间,转过身笑嘻嘻的看着尚在笼子里的林启:“你看,我说未必吧。” 林启还是目瞪口呆,瞪着赵天明问道:“你是不是属猴子的?” “哈哈哈哈,你快开锁吧,跟我一样,站到笼子一边把锁踢开,就不会掉下去了。” “你开玩笑吧,锁开了,我也没你那个身手,荡不出去啊。”林启肚子上有伤,否则就算荡不出去,至少也可以两只手抓着笼子慢慢的踮过去,因为房间的木门离他的笼子并不太远。 不过他看到赵天明并没有自己走掉,心里还是存着一丝感激,为刚刚的怀疑感到惭愧。 赵天明说道:“我看这地板下面虽然没东西,但好歹还是承重个三、四十斤,你两只手抓着笼子,踩着地板慢慢走过来,能走多远走多远,最后一下往这边跳,我接住你。” 林启看了下四周,也没别的更好的办法,点点头,学着赵天明的模样,打开笼门,慢慢爬了下去,脚踩到地板的时候,掂量了一下,确实如赵天明说的,这地板下面虽然没东西,好歹拼接的工艺还算可以,还能稍微承点重,当下冲赵天明点点头,表示自己还可以。 接着如赵天明所说,林启两手抓着上面铁笼的门杆,慢慢的朝门口走去,由于现在的姿势,虽然踩在地板上,但两条胳膊全部往上举着,整个身体大部份的重量还是在上半身,林启才走了两步,肚子上的伤口又迸裂开来,痛得差点没晕厥过去,两只手支持不住,松开来了,整个人软绵绵的往地上瘫了下去。 地板立刻承受不住林启整个人的重量,“吱吱呀呀”的作响,林启瘫趴在地上,恢复了些意识,感到地板的松动,暗道一声:“大事不好。”这条小命便要交待在这里了,等了几秒钟,“吱吱”声却停了,林启并没掉下去,抬起头来,感觉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不要动。”赵天明一声喝,“千万不要动。” 刚刚那疯子蹬开锁,人直接掉下去,冲击力大,受力面小,地板才承受不助,立刻断裂的,林启则是整个人趴在地板上,而且下来时已经小心翼翼的,对地板没有造成什么冲击,所以现在才侥幸没立刻落下去。 不过林启明显感到身下的地板已经松动,就这么趴着也不是办法,迟早也是落下去的份,两只眼睛无助的看着赵天明。 赵天明见地板已稍许稳定,轻轻说道:“慢慢的,轻轻的,爬过来。” 绝望中,林启只得依言而行,整个人像蚯蚓一样在地板上,慢慢向前蠕动,他必须保证受力面的均匀,即使是这样,每蠕动一下,地板就“吱吱”的响,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向前移动了一米多,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所幸这房间本身并不大,而且林启这一边离门也最近,这一米多已经足够远了,赵天明把着门框,向前探出手,说:“来,抓住我的手。” 林启已经有些虚脱了,吃力的抬起头来,伸出了右手,赵天明一把抓住,猛得往身后一拉,终于把林启拉了出来,立刻处理林启肚子上的伤口,手法极为娴熟。 林启喘着重气,看着赵天明说:“你救我一命,我该怎么谢你。” 赵天明说:“救你一命?我们之间委托才刚刚开始呢。” 林启这才想起来还有这码子事,笑了笑,一口气探不上来,连咳了好几声。 赵天明说道:“你还是少说话吧,你的伤口血看样子是止不住了,一定要上药缝起来才行。”说着把林启架了起来,“能撑得住吧?” 林启点点头,想起来,他们这算是通过这个游戏了?那下一步怎么办,找谁去谈判? 这里是一条长长的、弯弯曲曲的走道,林启看了看前面,又看看赵天明,很显然,没有第二条道可以走。 赵天明驾着林启,两个人慢慢朝前走,好在这条走道虽然弯曲,还不算颠簸,偶尔也路过一些灰色的木门,不知道是不是也有人正在里面“做游戏”。 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林启因为失血过多,感觉意识已经有些渐渐模糊了,恍惚中似乎坐了下来,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恭喜你们通过了考验,现在,你们是选择谈判还是申诉?” “谈判!”这是赵天明的声音。 “很好,那现在,开出你们的条件,亮出你们的筹码吧。” 正文 第六章 谈判1 “什么?亮出什么筹码?我们哪里有什么筹码,这个赵天明,明明有申诉不选,选个毛的谈判啊。” 林启还在用他仅存的一点意识骂着赵天明,赵天明又说话了:“既然是谈判,首先必须公平,这也是你们一向推崇的,我的这位同伴伤势你也看到了,所以在谈判开始之前,你们有义务先医治一下他的伤,否则,和一个死人谈判,这不公平。” 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第一,他的伤并非我们造成,我们没有义务医治,第二,你们有谈判或者放弃的权力,他既然死了,我们可以视为放弃,我们可以只和你一个人谈判。” 赵天明回道:“好,现在,我选择和你谈判,所以我们之间应当是公平的么?” “是的。” “而他的生死对我至关重要,你们不肯医治,会直接影响到我谈判的状态,你觉得这是公平的么?” 对方沉默了,转而离开了房间,赵天明嘴角微微翘起,知道他的话起作用了,转头看了看林启,他已经晕过去了。 醒来的时候,林启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张略旧的手术台上,正吊着血浆,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个手术室,不过简陋的跟普通的民房一样,除了这张生了锈的手术台,基本没什么医疗设施,几张破旧的桌台零乱的放在手术室一角,其中一张桌上放着手术用品和药箱,赵天明则静静的站在靠门的一角。 手术室里有两个身穿白大褂的人正在忙碌,一个戴着眼镜、身材较高的黑人,一个年轻的、样貌颇好的亚洲女人,看起来一个是医生,一个是护士。 林启看那个女人脸上白晰的肤色,心想:“这女护士不会又是中国人吧,见鬼,非洲是什么时候被中国人占领了。” 赵天明见林启醒了,走过来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这一问,林启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肚子上的伤,立刻被一只柔软温暖的手抓住,是那个女人:“伤口刚刚缝好,不要乱动。” 转身朝旁边的黑人说了些什么,像是某个欧洲小语种,又像是当地土著语言,反正林启是听不懂。 那黑人听了,点点头,便从药箱里拿出个针筒,给林启打了一针,林启心想:“原来这个女的才是医生。” 经过这番医治,总算是恢复了些精力,对赵天明说道:“感觉好多了,你怎么样,谈判结束了?” 赵天明微笑道:“谈判的事不着急,至少也得等你能下床走动了再说。” 林启一听,头一抬,就要坐起来,他是一刻也不想再呆在这,只是感觉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那个女医生说道:“药劲还没过,起码要等到这袋血浆输完,再休息个五六个小时,才能下来走动。” 林启感激的看了她一看,说道:“谢谢你医生,我看你也不像坏人,为什么要帮……帮这个组织做事?”他到现在还不知道绑架他的到底是什么人,只听赵天明说的好像是个什么武装组织。 谁知那女医生一听这话,脸色立刻一变:“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不要自以为是的站在自己的立场去主断的评判别人。” 林启一直不太擅长跟异性打交道,高中的时候接触最多的就是苏海星,进了大学脑子里一门心思想着的也是苏海星,一直到大学毕业后两年,他家人见他年纪越来越大,死磨硬泡的给他介绍过几个姑娘,最后都无疾而终,所以现在他也想不到自己说错什么了,就惹别人生气,一下子尴尬起来:“不好意思,我……我没别的意思。” 那女医生也不理他,转头对赵天明说道:“这里没我什么事了,回头血浆吊完,你们就请自便吧。”赵天明点点头,女医生就径直出去了。 见她走出去后,林启问赵天明:“她们不是一伙的么?” “不知道,也不要问那么多。” “那我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等着啊。”赵天明呵呵笑道,“没听那个医生说啊,至少得等你这袋子血浆输完啊。” 林启往上看了看,那袋血浆似乎才刚刚挂上去的,看来得有一段时间了,知道一时半会儿也急不得了,便问道:“你知道抓我们的到底是个什么组织,还有这里怎么这么多中国人?” “因为原本成立这个组织的,就是华人。” “什么?” “从上个世纪末开始,陆续有大量华人从广西来到非洲加纳淘金,但是很快就受到多方面的打压,他们经常跟土著部落、当地政府武装和所谓‘合法采金’的白人发生冲突,一开始华人保护不了自己,于是渐渐的,就有人牵头,团结起来,成立了这个武装组织。” “加纳?不是在西非么,怎么会到这里来。” “一开始他们只是为了联合自保,后来他的力量逐渐强大起来,军火武器和兵力越来越壮大,就把目标从黄金转移到权力上来了,现在他们的势力已经横跨整个中非,从加纳一直到索马里海域,而且和许多恐怖组织都有勾结,和乌拉坎的反政府军私下里也有联系。” 林启摸着脑袋沉思道:“没道理啊,我在非洲呆了三年多,从没听说过有这样庞大的武装组织啊。” 赵天明笑道:“这片土地近几百年都没怎么安稳过,殖民者、暴君、种族屠杀,任何一样都可以扰乱你的视线,这个组织也是近些年才冒出来的,而且多是秘密活动,没听说过也正常。” “那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的。” “我自然有我的渠道,具体细节有不少涉及到我现在委托人的隐私,我就不方便多讲了。” “哦?”林启笑道,“你现在的委托人不是我么?” “没有人规定,我同一时间段只能接受一个委托人,况且,我也没有正式接受你的委托,你并没有开出你的价钱,也没有提出你要解决的问题。” “我的问题已经很显然了,我要你帮我离开这里,回到援非部队,至于价钱,我也想不到我有什么最宝贵的东西,非要说有,那就是我的生命了,你看看,怎么样取走一半?” 赵天明摇了摇头:“你最看重的,绝不是你的生命,不如这样吧,我先接受你的委托,至于价格,以后来日方长,我们再谈。” “你不怕我赖账么?” “我看你不是那种人,哈哈哈哈。”两个人大笑着握手。 林启实在觉得疲倦,又昏昏睡了过去,赵天明静静的站到一边,原来留屋子里的那个黑人男性护士,本来就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一直默默的坐在边上的桌台旁,有时留意一下林启的身体状况。 正文 第七章 谈判2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林启觉得浑身都难受,尤其是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像打了霜似的,怎么也睁不开,终于费了吃奶的劲,把眼睛睁开,眼前的景象清晰起来。 昏暗的白炽灯光,绿色的墙漆,灰色的木门,三个大黑铁笼“品”字型悬挂在屋子中央,林启躺在其中一个铁笼里面,觉得后脊背连着心的,一阵一阵发凉。 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又回到这了? 另外两个笼子空空如也,赵天明去哪了? 林启心里一个激灵,赶紧转头看去,果然三个笼子中间挂着三把钥匙,赶忙拿过来,第一把钥匙就打开了锁,但是那个锁里面跟长了弹簧似的,刚打开又自动锁了回去。 “是不是钥匙不对?”林启心想,拿起第二把钥匙也开了下锁,又锁了回去,又拿起第三把钥匙开锁,这回没锁回去,但锁还没蹬掉,笼子门就自动打开了,林启猝不及防掉了下去,直接砸破地板向那个无底的深渊落了下去。 “啊啊!”的大叫着,林启惊醒了过来,抹了抹额头的冷汗,原来是个噩梦。 赵天明看到林启的模样,也大概猜到这是做了噩梦,走上前抚了抚林启后背,片刻的功夫,林启心跳趋缓,看了看屋子里,那个黑人护士已经不见了,吊着的血浆也没有,想必早就输完了,问道:“我睡了多久?” 赵天明说:“估摸着,得有三个小时了吧。” “才三个小时,感觉像睡了一天一夜。” “你醒这么快,已经出乎意料了,刚那个医生说你最少要睡五个小时。” 林启抚着头说:“我做了个噩梦,又回到那个该死的牢房里了。” “恩,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谈判者可不会等我们太久。” 林启活动了一下胳膊,感觉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除了肚子上还有些麻之外,竟然感觉跟没受伤似的,当下心里就佩服那个女医生的手术高超,立刻就说:“我没什么事了,咱们赶紧走吧。” 赵天明点点头,扶起林启,两个人走了出去,这次林启清醒的状态,想认真留意一下周围的环境,但刚出门,立刻就被两人蒙住了脑袋,牵着往前走,模糊中好像进了一个电梯,传来锁链声,林启明显感到电梯下降,停稳后,两人又被牵着走了约摸五、六分钟,也不知拐了几个弯,之后被拉掉了头套。 林启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下光线,发现他们两人又回到了之前出牢笼的那个走道,带着他们的人做了个“请”的手势,显然是要他们两人自己往前走了。 林启苦笑着说:“这组织到底叫什么名字,还挺机警的。” 赵天明答道:“狼牙,你可能没有听过,这个组织跟一般的恐怖组织的严格的金字塔层级结构有明显的区别,他们是类似于欧洲中世纪的骑士圆桌会议的精神,他们的首领一共有七个人,形成圆桌结构,而且因为经历、辈份等种种原因,互为上下级的关系。” “怎么会互为上下级,那样不是很乱。” “是的,也可以说不是,原本这种上下级的关系并不是层级关系,只是为了互为制约,但是近些年随着组织越来越庞大,他们当中一些野心家便开始想要独揽大权,于是开始了内斗,到现在只剩四个头领。” 说到这,林启不问也知道,另外三个,恐怕下场都不太好。 果然赵天明继续说道:“他们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无法调和,半年前的一场大战,当场击毙了一名头领,还有两人失踪,特别是最开始牵头成立组织的创始人,下落至今不明。” 林启冷哼一声:“看来也是一群乌合之众。” 赵天明笑道:“你可不要小看了这个组织,你知道前两年震惊世界的‘公海皇家劫持案’是谁的手笔么?” 林启惊道:“不是相传是索马里的海盗么?” 这个公海劫持案曾经震动了整个西欧,当时出于政治目的,欧洲两大石油出口国联姻,订婚宴会在一个豪华游轮,邀请了各国重要名流政要,却在当晚就被武装劫持,与救援部队相持了三天三夜后,最后结果却少为人知,媒体只零星提到,游轮是在公海被劫持,有证据表明匪徒是来自索巴里海域的强盗,敲诈了两国巨额的赎金。 所以林启才会条件反射的这么问,赵天明当即摇了摇头:“这类丑闻怎么会让个别八卦媒体知道真相,更何况影响这么重大的事件。” “那听你的口气,似乎也是这个‘狼牙’组织干得好事了?” “我可以很肯定的说,这场劫持案,就算不是‘狼牙’组织策划的,至少也跟它脱不了干系,他们是利益的捆绑者。” “想不到这个组织有这么大的能量。” “这只是冰山一角,我们等会要面临的谈判者,就是这个组织剩下的四个首脑之一,绰号叫做‘钢牙’,你等一下不要说话,我们见机行事。” 林启人生地不熟,看赵天明这么有把握,便点了点头。 两个人走了不多会,便走到了头,正前方一扇严丝合缝的铁门,想必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除了正前方的这扇铁门,走道一左一右也各有一个牢房,和之前关押他们两人不同的是,这两个牢房的门并不是灰色的木门,而是纯铁的栅栏。 右边的牢房里关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形容极消瘦,也不知是长期饿的还是患有重病,颧骨突起,那一双眼睛,像是患了重度白内障似的,白白的眼眶都看不到眼珠,瘫坐在地上,样子极为狼狈可怖,林启不由打了冷战,另一个肌肉看起来很精壮的黑人男子,只是好像也很疲倦的样子坐在牢房另一边。 左边的牢房里的光景则香艳了许多,十几个妙龄少女蜷缩在一起,各种肤色的都有,身上全部一丝不挂的,有的还瑟瑟发抖的样子,让人看了血脉偾张,林启少经人事,脸刷得一下红了,扭过头去,正看到赵天明直勾勾的盯着左边的牢房里看。 林启推了他一把:“别看了,我们还有正事呢。” 赵天明方才回过神来,尴尬一笑:“不是,你误会了,你看,那个长头发的是谁。” 林启好奇之下,转过头来找到赵天明说的那个长头发的女孩,似乎有些面熟,仔细辨认一下,惊道:“是刚刚为我做手术的那个女医生,怎么会被关在这里,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太邪门了。” 赵天明都摇了摇头:“有机会,我们再查探吧,先进去吧。”说罢拉开正前方的铁门,大步走了进去,林启左看右看,摇了摇头,也跟了进去。 一进这个房间,跟外面严苛的环境比起来,像是换了一个世界,这个房间不仅宽敞,而且装饰也舒适豪华,左手边真皮沙发,上面坐着一个约摸十五、六岁的白人少年,正在玩蝴蝶刀,右手边欧式书柜,摆了各种书籍,正中间黑黄檀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体态肥胖的中年男子,见二人进来,右手一伸,示意两个坐下,看来就是赵天明说的那个谈判者。 等赵天明、林启二人各自坐定,嘶哑的声音从这个绰号叫做“钢牙”的中年人嗓子里发了出来:“现在,可以亮出你的筹码,开出你们的条件了吧?” 赵天明淡定自若,缓缓说道:“我们的条件是,宽恕我们的罪行并且释放我们,我们提出交换的筹码是,你,和你儿子的生命。” 正文 第八章 谈判3 听到赵天明的话,林启差点就想扇他两个巴掌,然后对谈判者说:不好意思啊,这哥们脑子现在不太清楚,刚刚是开玩笑呢。 要不是赵天明还是那副泰然自若的表情和谈判者“钢牙”不动声色的模样,林启可能真的就这么干了。 “你似乎没有意识自己的状况,我实在想不到,我,跟我的儿子的生命受到什么威胁。”这个钢牙也不生气,“我只是再重申一遍,你们谈判的机会只有一次,一旦错过,就没有下一次了。”好像在提醒赵天明要好好把握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似的。 赵天明不以为然的说道:“你可能不太清楚我是谁,但我可以告诉你,此时此刻,你们的生命目前正受到来自于我的威胁,如果给你一点提示的话,我想你可能对这个有点印象。” 赵天明说着就慢慢抬起手伸到上衣衣领,钢牙淡淡的看着他,一点也不担心他身上会藏武器,赵天明解开钮扣,露出左臂,在上臂内侧,腋窝下面一点,有一个小小的刺青图案,像是一把匕首。 钢牙一看到这个标记,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声线都提高了:“尖刀?” 赵天明表情似乎有些欣慰的样子,说道:“还好,我还在担心你不认识呢,那我想你现在应该是知道我是谁了?” “钢牙”阴沉着脸,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你,可以离开,他,不行。” 林启还在纳闷,怎么这个标志这么有用,回头我也纹个,只是一听“钢牙“的话,心里立刻凉了半截。 赵天明还是很淡然的模样:“看来我们的谈判遇到了些小小的阻力,我想你还不太明白,你们父子二人的生命换取我们二人的自由,难道不是一笔很公平的交易么?” “你以为杀了我们父子,你就能获得自由么?”钢牙嘶哑的声音冷冷的问道。 这回轮到赵天明沉默了,的确,即使能杀了他们父子,这里面的环境很复杂,而且守卫也极森严,从刚刚带他们下来的两个人谨慎的态度就可以略知一二了,况且就算能躲的了这些守卫,也不知道什么地方会埋伏着暗哨,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必须换个策略! 赵天明说道:“我只是拿我们的自由与你们二人的生命作个等价交换,我不否认即使杀了你们两个,我也很难逃离这里,但这并不是我们谈判的目的,谈判,是为了我们能双赢,而不是彼此共损,而且,是这么大的损失,毕竟阁下也是七首脑之一。” 钢牙点了点头。 赵天明接着说:“而且,从我们脱离的牢房来看,我们两人对贵组织的冒犯并不过于严重,没有必要向更严重的方向发展,我之所以提出这样的方案,只是曾经做为一个军人,这是我唯一的筹码。” 刚刚赵天明说对面这个钢牙是七首脑之一时,林启就在疑惑,七个首脑,现在不是只剩四个了了?怎么赵天明还这么说? 转念一想,旋即明白了,这个组织一向低调严密,况且内斗这样的“丑闻”一定更是绝密的,赵天明这样说,实际是在告诉钢牙:我知道你们组织,但还没有到对你们组织“感兴趣”的程度。 这点必须要拿捏得很好,既可以告诉钢牙,赵天明刚刚展示的标记所代表意义的真实性,也默示了,还没有到需要灭口的程度。 不过林启还是担心赵天明最后一句话,明显示弱了,这是谈判中的大忌,没想到钢牙竟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又点了点头:“恩,很合理,我也相信以‘尖刀’的实力,我如果不答应你的方案,你可以轻易兑现你的‘筹码’,但是有一点你也不知道,你身旁的这个人对我们十分重要。” 赵天明惊讶道:“既然这么重要,为什么他的‘游戏’,唔,考验,却那么简单。” 赵天明刚说完,林启心里又开始骂:“这还简单?老子小命差点丢在那。”不过他还是感到奇怪:“到底是什么事,竟然让这么庞大的组织觉得自己‘十分重要’,难道有什么误会?” 一想到这,林启忍不住问了出来:“我只是国际维和部队一个普通的战地记者,我的工作一直在后方,甚至都没有上过前线,我实在想不到我到底做了什么事得罪了贵组织。” 钢牙摇了摇头,竟然还略和蔼的回答道:“你到没有得罪我们,只是我们的一位关系非比寻常的盟友,托我们将你拘禁,但并没有告诉我们为什么,也没有说拘禁多长时间。” “什么?盟友?”林启感觉头都要炸了,“还有其他人,这里到底还有多少组织?” “你应该庆幸,”钢牙继续道,“我们虽然不想辜负朋友所托,但我们并不是****,也不是什么犯罪组织,我们有我们的规矩,有我们的法律,所以我们用我们的方法将你关押,至少,你还有一线希望,你看,你现在不就坐在这里和我谈判。” “哼,”林启冷哼一声,“你们是没想到我竟然会通过那个‘游戏’吧。” 钢牙嘴角带着微笑:“是的!” 赵天明说道:“我想能通过你们考验的人,十个当中也没有一个吧。” 钢牙答道:“是的!” 赵天明:“我们没有破坏你们的法律,而你也是制定的这法律的首脑之一,我想,你也不会去破坏这神圣的法律吧?” 钢牙沉默了片刻,抬起头阴沉着脸对赵天明说道:“如果你不是非要带着他,我完全可以看在‘尖刀’的面子上,放你自由,但我也说过,你们只有一次机会,现在,我可以考虑接受你的方案,放了你们,但是,仅限于这个房间,出了这个房间,你们只能凭你们自己的能力离开这里,请便吧。” 林启惊讶了,心想:“什么?这谈判就结束了?这算什么,我们自己怎么能走得出去?” 见赵天明率先站了起来,林启也只得站了起来,但心里总是感觉惴惴不安。 赵天明冲钢牙点了一下头:“那么,告辞了!”转头要走,身体才转了90度,眼角闪过一道寒光,直刺太阳穴而来,赵天明脑袋微一后仰,那道寒光便从眼前划过。 这一变化来得太突然,原来是那个一直坐在沙发上玩蝴蝶刀的白人少年突然发难,林启开始不知道他是干嘛的,后来听赵天明谈判,说他的筹码是拿钢牙和他儿子的生命做为交换,林启猜到可能这个白人少年就是钢牙的儿子,他还一直纳闷,到这种邪门的鬼地方来,干嘛还着儿子。 现在看来,以这个白人少年的身手,恐怕钢牙是把他儿子带过来当他保镖的,这个“谈判室”,实际很大,从沙发到谈判桌的距离至少有五六米,这个少年就这么无声无息的突然出现在他们两人身后,连赵天明也才在最后关头才发现有人偷袭,迟个半秒,恐怕脑袋上就多个窟窿了。 那白人少年一击不成,蝴蝶刀一甩,反手再刺,突然闷哼一声,整个人倒退十几步,一屁股又坐到沙发上,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垂在下面,原本手上的蝴蝶刀已经不翼而飞,细细的鲜血顺着小拇指往地板上滴落,两眼阴森森的、直勾勾的看着赵天明。 林启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响起鼓掌声,钢牙嘶哑的声音似笑非笑的说道:“ ‘尖刀’果然名不虚传,我再提醒你们,我可以通知所有的岗哨忽略你们,只要你们走对路,会给予必要的方便,但这个山谷和迷宫一样,能不能走得出去,只能看你们的运气了。” 赵天明右手一甩,把蝴蝶刀抛还给了那白人少年,说道:“小家伙,蝴蝶刀玩起来虽然潇洒好看,但也仅此而已,不太适合用于实战。”转身对钢牙道:“告辞了。” 说罢,与林启二人,走出了房间。 正文 第九章 鬼童子1 林启想破了脑袋,还是想不起来,他得罪的人或组织到底是谁,如果只是普通的绑架,那照流程,应该是找基地要赎金才对,为什么绑架了他,还把他托付给另一个组织关押,而且听钢牙的口气,他并没有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啊。 还有赵天明,他是因为什么被关进来的,以他的身手,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别人制服啊,“狼牙”组织是怎么抓住他的?找个机会一定要问问他。 林启这么想着,两个人一先一后,走出了谈判的房间,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条走道,旁边关着众多少女的牢房,里面似乎有了些生气,不像刚才两个人刚来时,里面那些少女瑟瑟发抖、目不见人的模样。 看到林启和赵天明两人走了出来,里面的女子条件反射般的看过来,她们似乎已经习惯各自赤身裸体的样子,对这两个大男人一点也不避讳,只是她们的眼神里透着一股股的凄凉和悲哀。 林启一眼就看到那个女医生,想叫她一下,又不知怎么开口,毕竟这样的场合,有些尴尬。 那女医生似乎也觉察到了林启的眼神,光滑如玉的身体挪动了一下,吃力的爬过来,想爬到林启、赵天明这边,才爬了两下,就力竭了,往地上一趴,抬起头来,满含泪光的看着林启和赵天明,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吐出两个字:“救我!” 林启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场面,当时心肠一软,忍不住就走了过去,被赵天明一把拉住:“不要多管闲事。” 林启迟疑道:“可是她……” 赵天明不管林启说什么,拉着他头也不回的就往前走,直到那些女子远离了视线,方才停步。 林启这时问:“你看她们那样,我们不能帮帮她们么?” 赵天明自顾往前走,淡然道:“我们尚且自身难保,怎么帮别人。” 林启争辩道:“那个女医生至少救过我一命,一报还一报,我也应该帮她。” 赵天明转过头来,笑道:“你自己翅膀都没长硬,还想带别人飞?” 林启一下被他说的语塞,不知道怎么答,只得暂时作罢,两个人默不作声的往前走,林启左右观察,突然觉得这条路似乎有些陌生,立刻说道:“等一下,我们之前有来过这里么?” 赵天明天生的军人,对周围环境有敏锐的嗅觉,当即也摇了摇头,答道:“没有印象。” 林启又观察了一下,这条走道虽然跟之前的很相似,但还是有很些微的差别,最明显的就是两边路过的房间,虽然门也是灰色的,但是是圆头的木门,而且也有一些简单的装饰,根本不像“狼牙”用来“考验”他们的那个牢房的方形的破木门,所以林启更加肯定的说:“这绝不是我们刚刚经过的走道。” 两个人向前走着,他们从谈判的房间出来,就一直顺着道往前走,虽然弯弯曲曲的,但没有出现过分叉,从头到尾只有这一条路。 约摸盏茶的功夫,他们就走到了尽头,看着面前粗糙坚实的石壁,两人对看了一眼,这是一条死胡同。 从发现这里的异样之后,林启就特别留意了沿途的各个房间,一直到尽头这里,恐怕不下数十个,原本想打开其中一两个看看里面是究竟什么光景,是不是也有人关在里面接受“狼牙”的考验,但赵天明担心这样做恐怕会触犯到他们所谓的“法律”,才作罢了。 林启想了想说:“我记得我们出了手术室,被人带着走的时候是坐电梯的,也许他们不只一个谈判室。” 赵天明立刻摇了摇头,说:“就算不只一个谈判室,那谈判室两边的牢房是怎么回事?” 林启虽然觉得那两个牢房确实不太简单,但不明白跟现在两个人的谈话有什么关系,问道:“那两边的牢房怎么了?” 赵天明说:“我们一开始从我们自己的牢房逃出来后,你受伤过重,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可能不太记得了,我们当时沿着道一直走,其实是先走到了谈判室,然后才出来给你治伤的,等到你体力恢复了,我们才再去谈判室谈判,谈判结束出来,我们又在这条道走了一遍,这条道我们一共走了三趟,但是每一趟,都不一样,但是那两个牢房却一直都在。” 林启开玩笑着说:“不会是鬼打墙吧。” 赵天明却是一本正经的表情:“兴许真得是鬼打墙,你没有注意到么,从刚刚开始,我们身后就一直有东西在跟着。” 这么一说,倒真把林启吓着了,林启本身是不信什么鬼神的,偏这世界上的事说奇妙也奇妙,越是不信鬼神的人越是害怕世界上有鬼,此时他们已经回过头来,林启伸着脑袋向前张望,这走道每隔五、六米,才在墙边有盏白炽灯照明,光线本身不太充足,有的灯还是坏的,而且走道也不规则,弯弯曲曲的,也看不到头,也不知道那阴暗处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东西躲在那,听赵天明的话,林启越发觉得这条狭长弯曲的道路阴森森的。 这条路安静得只有两人说话的回声,但林启看着赵天明,见他不像说笑的模样,问他:“你有没有听错?” 赵天明摇摇头说:“不会,我曾在阿富汗打过巷战,也在缅甸的丛林打过游击,长年战斗积累的经验,使我在无论多嘈杂的环境下,都能听到至少一百米以内手枪子弹上膛的声音,并不是我的听力有多灵敏,而是对未知的危险极为敏感。” “那是什么东西,会不会是钢牙派人暗中尾随我们?” 赵天明又摇了摇头,说:“这倒不知道,不太像是人类的脚步声,倒是有点像猫走路的声音。” 林启乍舌,心想:“猫走路你都听得到?我看你才不像人类。”不过此刻对赵天明离奇的经历和异于常人的能力,林启已经没有再过多吃惊了,从逃出牢房到和钢牙儿子交手,以及三言两语就能把钢牙“唬住”来看,也能反映出赵天明的身手确实不简单。 想到这,林启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怎么被抓进来的?” 赵天明笑道:“这个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刚说鬼打墙,你看看,是不是就是前面那个影子作怪?” 林启应声向前看去,只见前面拐角的地方,确实有一团黑影湮没在黑暗里,不注意看,确实很难发现。 正文 第十章 鬼童子2 赵天明狡兔一般,迅速向前飞跃,瞬间就到了那拐角处,左右查探,林启也反应过来,急忙跟了上去,却是一个鬼影也没见着。 赵天明皱着眉自言自语:“好快的速度。” 林启也担忧起来,说:“我们还是尽快想办法离开这里吧,总觉得这里很邪门。” 赵天明点点头,“恩”了一声。 林启说:“我有一个笨办法,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怎么说?” 林启指了指两边,说:“排除法,一个一个开门查看,我想总有一个门后面,是那个电梯。” 赵天明思考了片刻,只得点点头:“也没别的办法了,试试看吧,但是你如果看到门后有什么不幸的事或人,千万不要又大发善心了,狼牙的‘法律’,是他们的最高准则,连钢牙这样的首领都不敢违背。” 林启皱着眉答应下来,等会开门,看到别人有什么“惨剧”,门一关,也是眼不见为净,但林启总是放不下刚刚牢房里的那个女医生,那绝望乞求的眼神始终在林启心中挥之不去。 他们一连开了几个门,都是空空如也,里面几乎没什么装饰,也没有窗户,黑暗的,四四方方的房间,但肯定不是电梯的模样,他们不想主动去惹什么麻烦,看到不是电梯就立刻关上了门,去往下一个房间。 开了二十多个门之后,林启心想:“钢牙说只要我们走对路,就会给予方便,说明我们的行踪肯定是在他们的监控之下的,但这里从头到尾就只有这一条路,我们现在用笨办法,一个一个的开门,到现在都没有‘方便’出现,说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走对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是奇怪怎么这里的房间都是空的,而且也没有任何设施,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好在总算功夫不费有心人,又开了十多个门,终于发现了电梯,只是这电梯的门确实跟其他的门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狼牙”组织内知道底细的人,很难发现这一点,如果是闯进来的人,被岗哨发现,根本不会给予一个个开房查验的时间,所以从这一点,也反映出钢牙确实给予了一定的“方便”,并没有让守卫拦截阻击他们两。 二人对钢牙的承诺多了一丝信任,没有过多的犹豫,先后走了进去。 电梯刚好一扇门的宽度,虽然不是很宽,里面却很深,估算一下,内部足可以容纳二、三十个人,两人一进电梯,里面的灯便“哗”的一声亮了,紧接着锁链声传来,电梯启动了,徐徐上升。 电梯缓慢的上升,林启心想:钢牙说这里是一个山谷,从这电梯一直上升的趋势来看,应该是直上山顶,只要能见到天日,凭赵天明的身手和我这几年在非洲的阅历,走回去应该不是难事。 林启这样想着,一直压抑的心理稍许释然了一些。 这时电梯突然猛的一震,停了下来,两人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心中隐隐觉得不安,这明显不像是顺利到达山顶的样子,林启刚想要开口说话,电梯又猛的一震,紧接着又启动了,只是这次不是再上升,而是快速的下落。 此时林启的心情就像是这电梯一样,过山车一般大起大落,眼见着就要逃出去了,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赵天明很快反应:“快蹲下。” 林启也不迟疑,立刻应声蹲下,赵天明踩着林启肩膀往上一跃,只听上方“咚咚咚”,响了好几声,之后林启感觉肩膀一轻,再向上看时,赵天明已经打开电梯顶的天窗爬了上去,冲着林启伸手,大叫:“快爬上来。” 林启立刻站起来向上一跳,一手抓住赵天明的手,一手扒住电梯顶,腰间用力,一下腾了上去,可能人在危机的关头,容易爆发出体内的潜能,林启这一下连赵天明都轻叹一声:“看不出来,你身手也很敏捷啊。” 赵天明话音刚落,林启还没来得急谦虚一下,电梯猛震,停了下来,门还没开,只听机枪声大作,一直扫射了两分钟,电梯内尘嚣弥漫。 电梯门再打开时,里面已经是破败不堪的模样了,片刻之后,尘埃落定,走进来三个高大威武全副武装的人,其中一个似乎是队长的人物,另外两个一人手中拿着一个尸袋,看来是准备给林启和赵天明两个人收尸的。 三个人一进来,见电梯里空空如也,大吃一惊,刚想探究发了什么事,赵天明从天而降,落在三人中间,闪电般朝那两个拿着尸袋的人脖子间抹了一把,两人即刻捂着喉咙瘫软在地上,眼见是活不成了,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鲜血染红了尸袋,二人死也想不到原来这尸袋是为自己准备的。 这一回林启看得真切,赵天明早在外面机枪扫射的时候,手里就捏了一块电梯顶窗的碎玻璃,等着人进来呢,只是还没看清赵天明怎么出手的,那两人已经往地上瘫了。 那个队长一样的人,回过头来时,脖子上已经被赵天明手上的尖玻璃顶住喉咙,那人眼珠转了两下,见两个手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咬着牙说:“尖刀大名,如雷贯耳,果然名不虚传。” 赵天明笑了笑:“客气。”尖玻璃还是抵着那人喉咙,一错步,移到他身后,搜身,缴械,一气呵成,冲着上面的林启说道:“下来吧。” 林启答应一声,扒着天窗跳了下来,赵天明使了个眼色,说:“会使枪么,拿一把称手的。”林启在部队虽然是属于后勤人员编制,但平时也参与训练,对枪械并不陌生,此时立刻会意,蹲下来摸那两具尸体。 捡了一把AK47,又换了个满子弹的弹夹,冲赵天明点点头。 赵天明此刻才对那队长模样的人说:“对不住了,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那人脖子上吃痛,哼了一声:“严宁。” 赵天明看了看这人上衣口袋缝着两颗狼牙横叠的标记,说道:“你好,严宁中尉,我们已经通过了和钢牙的谈判,所以如果不介意的话,能否告诉我,你们为什么要冒着违背‘狼牙’意志的风险,来阻击我们?” 这个叫严宁的中尉也算硬朗,面不改色说:“哼,亏还记得钢牙首领,你为什么要刺杀他?” “什么?”赵天明与林启异口同声道。 两个人离开谈判室,钢牙明明安安稳稳的呆在那,并且到现在,最多不超过一个小时的光景,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况且谈判室里还有一个高手保镖,那白人少年虽然不是赵天明的对手,但想也不是等闲之辈,否则钢牙怎么会随身带在身边,这黑锅背得两个人莫明其妙,难道是这个严宁在说谎? “别胡说。”赵天明冷喝一声,“我们从进谈判室到出来,没动过钢牙一根手指头。” “哼,我们原本是接到指令,只要你们进了电梯,就送你上去,但刚刚突然收到首领办公室的格杀令,说钢牙首领被刺杀,凶手就是刚刚谈判的你们。” “狼牙”的格杀令,任何守卫人员接到,不问缘由,对目标一律先斩后奏,但以“狼牙”严谨的作风和森严的家法,除非遇到首领被刺这样的大事件,不会随便发出格杀令。 二人正无法分辨这人说是真是假,这时门外想起一阵轻冷的声音:“尖刀,这个人已经叛变狼牙,快杀了他。” 这人的声音听起来如同寒冬腊月提壶浇顶,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人吃惊,三人纷纷向电梯外看去,只见门口不时站着一个白人少年,正是刚刚谈判室里,钢牙的儿子,阴森森的看着林启与赵天明。 正文 第十一章 鬼童子3 此时最震惊的还是已经被赵天明卸去武装的严宁,他愤怒的表情已经跃然脸上,只是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咬着牙冷冷的说:“殷少狼,我早知道你看我不顺眼,但此时你最好清醒一点,大敌当前,我们还是保持团结比较好。” 林启心想:“原来钢牙的儿子叫这名字。” “你少惺惺作态,”殷少狼阴沉着脸说,“他们两个人刚离开办公室,你就进去刺杀了我爸爸,还想抵赖?” “什么?”严宁出乎意料的表现出意外的态度。 “哼,你少装蒜,你以为杀了我爸爸,你就能取代他的位置?别做梦了。不过栽赃嫁祸这场戏演得确实不错啊。” 严宁怒道:“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杀你爸爸……” 赵天明打断他们,喝道:“不要吵了,我现在没有心情管你们的家务事,既然误会已经澄清,我想应该这里没有我们什么事了吧。” “不行。”严宁转头说道,“就算你们没有杀钢牙首领,但刚刚杀了我的两个手下,这是重罪,照我们的规矩,你们必须重新接受考验。” 话未落音,林启拿起AK47顶着严宁后背怒道:“你放屁,是你们想杀我们,我们只是自保,而且现在拿枪的人是我们,就得按我们的规矩来,快放我们出去。” 严宁又转过脸去,摇摇头说道:“这中间也许确实有误会,现在也来不及细查,你可以杀了我,但我们也有我们的法律,不容许任何人践踏,现在你们既然在我们的地盘上,就必须遵守我们的法律。”这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来,刚硬有力,一步也不退让。 电梯门口的殷少狼说道:“你们不要听他胡说,‘狼牙意志’第三十五条,凡罪皆可恕,只要确实证明你们无罪,前罪后罪一笔勾销,我是钢牙的亲生儿子,你们谈判的时候我也在场,你们出去的时候,我也在场,我可以作证你们没有杀我爸爸。” 林启此时一头雾水,不知这个“狼牙”组织又在搞什么鬼,心想:“之前钢牙说不想辜负他们的盟友,但没想到我竟然能通过那个该死的考验,更没想到我竟然又通过了谈判,于是故意演这出戏来扣住我?刚才下手那么狠辣,分明就是想直接杀了我们,但我们毕竟势单力薄,何必要这么大费周章?而且看现在这个样子,他们似乎真得发生了内乱,这个钢牙的儿子似乎还在为我们开脱,到底怎么回事?” 殷少狼接着说:“这个人现在是中尉,早在前年他就立了一个大功,本应该升两级做中校,但是被我爸爸搁置下来,他一直怀恨在心,今天终于被他报了这一箭之仇。” 林启目睹过殷少狼与赵天明交手,也见过赵天明眨眼就把严宁制住,他权衡对比了一下,接过话茬说道:“我不太相信他能当着你的面杀了你爸爸。” 殷少狼看着林启,缓缓说道:“当时我并不在场。” 林启这时才注意到,这个殷少狼细眼眯缝,但眼珠是黑色的,而且瞳孔奇大,快占满了整个眼眶,看起来黑暗深邃,那雪白的皮肤不带一丝血色,像是得了严重的白化病似的,难怪初见时还以为他是个白种人。 不过林启倒情愿把他错认是白种人,现在看起来,他整个人阴森森的,更像个鬼魂,林启被他瞪得心里有些发冷,问道:“那当时你在哪?” “我收到我父亲的指令,他怕你们误打误撞,会再次触犯我们的‘法律’,就让我暗中跟着你们。” 殷少狼的这个回答,立刻解释了林启、赵天明两人心中另外一个疑问,难怪之前在走道里赵天明觉得有人在跟着,原来就是他,之前谈判结束时,殷少狼就能无声无息的偷袭赵天明,他确实是有跟踪方面的天分。 赵天明笑了笑,对林启说:“我当时还以为是只猫,还真得是个人。” 林启此时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想不到赵天明还有心情打趣,无奈一声轻叹,不过好歹没那么紧张了,殷少狼虽然看起来鬼鬼祟祟的,但他说的时间上都能吻合,于是继续问殷少狼:“这么说来,你父亲被杀时,你也不在场,那你怎么能确定,就是他干的呢?” “很简单,这里有权限进入首领办公室的,只有他严宁中尉一个人,他很聪明,知道以尖刀的身手,完全可以突破我杀了我爸爸,所以他得手后,立刻以首领办公室的名义发了一份‘格杀令’,栽赃给你们,然后自己装模作样的赶到这里来截杀二位,可惜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低估了二位的身手,现在反而被二位制住,真是老天开眼。” 殷少狼说完,林启看了看赵天明,赵天明也点点头。 殷少狼继续说道:“二位如果担心杀了他会再触犯我们的‘法律’,就把他交给我,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自己来解决他。” 严宁越听越怒:“好你个殷少狼,你们不要相信他,狼牙意志,凡罪皆有因,无凭无据不能定罪,殷少狼在陷害你们。” 殷少狼冷笑道:“哼,你少拖延时间。”对林启和赵天明说道,“他现在已经控制了这里,我爸爸一死,这个塔里的所有卫兵都只服从他,再晚两分钟,我们全部都要被包围,到时候我们全部插翅难飞。”又转对严宁说:“你想要证据,好,我们一起去爸爸的办公室,一看监控,真相自然大白,你敢么严宁?” 严宁答道:“有什么不敢,我们现在就去。”说罢,竟然就往电梯外走。 林启喝道:“站住。”对赵天明说道:“你怎么看?” 赵天明说:“去看看也好,我到想看看,你们怎么演完这出戏,只是有一个问题,我们好像真得快要被包围住了,如果不幸被这殷小兄弟说对了,我们真得是插翅难飞啊。” 林启惊道:“什么意思?” 殷少狼接道:“来不及从外面走了,卫兵已经往这边赶来了。” “那怎么办?” “这个电梯里有暗道,我们顺着钢索可以爬过去,从暗道可以直接进入爸爸的办公室。” 正文 第十二章 鬼童子4 林启与赵天明原本偏信殷少狼一些,听他这么说,两人合计了一下,由殷少狼和赵天明领头,林启拿着枪断后,押着严宁爬上电梯,顺着电梯的钢索一直往上攀爬了十余米,果然找到了那个暗道,四人先后钻了进去。 这暗道似乎像个通风口,并不很高,四个人弯着腰接近九十度才能通行,其他三个人还好些,严宁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着实走得有些累,好在他身上备有军用手电,被赵天明缴了去照明,四个人才不用摸黑。 为防万一,林启拿着冲锋枪走在最后面,这一路他都在盘算,想到无数种可能性,其中最糟的就是严宁与殷少狼联手演了这一出戏: 有一种可能,一开始在外面阻击他们两的,就是严宁与殷少狼,以及他们的两个手下,原本他们以为赵天明与我困在电梯里面,用机枪扫射两分钟,怎么也必死无疑了,而实际上严宁他们三人进来时确实拿着尸袋准备收尸的,殷少狼是少公子,自然不会跟着进来干这种粗活,但是没有想到我们不但没死,还瞬间就被反击,当场击杀了两名手下,严宁也被控制,于是一直门外的殷少狼才假装进来,与严宁一起演了这一出戏,等我们一进钢牙的办公室,立刻就中了陷阱,赵天明就算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想到这,林启不禁担忧起来,他看了看前面的三个人,严宁一步一坎、吃力的走在中间,赵天明与殷少狼并肩走在最前面,赵天明脚步沉稳,似乎并不担心前面会有陷阱,殷少狼步伐轻飘飘的,一点声音没有,赵天明说他走路像猫,我看像鬼才对。 林启思绪纷乱,用力甩了下脑袋,既然想不通,就不想了,万一真被算计了,管他三十二十一,照着前面来一梭子,先打死这两个混蛋,也不算吃亏了,想到这,林启不禁握紧手里的AK47。 四个人走了半个多小时,有时感觉在爬坡,但始终还没有见着出口,殷少狼示意,先停下来休息。 四人原地坐下,赵天明问殷少狼:“我们走了也有一会了,这个暗道到底有多长?” 殷少狼突然沉默不语。 严宁冷笑一声:“哼,我早说你们上了他的当,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暗道,这是我们塔的排风道,确实也可以通到首领办公室,但也能通到其他任何一层楼,任何一个房间,我看他这是迷路了吧。” 林启本来心里就防备着,听他这种口气,更是浑身不舒服。 此时殷少狼打破沉默:“前面的出口就是爸爸的办公室,但是现在还没有到,需要等一会。” 林启终于忍不住,抬起枪口怒道:“你们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样,大不了同归于尽。” “我说的是实话。” “什么实话说清楚点,什么叫前面就是出口,又还没到?” “爸爸的办公室其实就是个大电梯,隔半个小时就会缓慢上升或者下降,前面的出口确实可以走得通,但他的办公室还没有升降到这一层。” 这时赵天明突然说话了:“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们三次进出办公室,出来时都不是原来的那条道,你们组织还真是够用心良苦的。” “哼,殷少狼,”又是严宁的声音,“你说我叛乱,我看你才要把组织的机密抖落干净才对。” 殷少狼不理他,解释道:“我们这样设计自然有我们的用处,不过这是我们的机密,确实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保证,等一下真相大白,我会立刻放了你们,塔顶有一个直升机场,爸爸的电梯可以直接通到那。” 林启问道:“之前谈判时,钢牙说这里是个山谷,怎么你们老是说这是个塔?” “因为我们的塔就是建设在山体中的,所以才需要排风道来通风。” 原来是这样,看来那个考验我们的房间,真得是设计在一个悬崖边上,把山掏空了建一个基地,确实十分隐蔽,这样想着,林启顺口接着问道:“那你们的那个盟友到底是谁?为什么要绑架我?” “我不知道。”殷少狼指了指严宁,“这个你应该问他,应该就是他负责把你接引到这里来的。” 严宁见殷少狼有意无意把矛盾往自己身上引,再也忍不住:“你少胡说,我所有任务都是钢牙首领直接派遣,从不与外界联系,我再警告你们,你们不要相信他,他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天起,每天说的话不超过三句,而且从来没有这么亲热的称呼钢牙首领‘爸爸’,都是跟我们一样的称呼首领,你们想想是为什么,这分明在嫁祸我,陷害你们。” “哦?”赵天明似乎感起了兴趣,“你是说这小兄弟不是钢牙的亲生儿子?” 严宁又是声冷笑:“亲生倒是亲生的,不过当不当儿子?哼哼,你们听说过泰国人喜欢养鬼娃娃么?” 泰国人喜欢养“娃娃神”,林启在国内的时候就听说过,普通家庭买个塑料娃娃到寺庙里“请神”,让一个死去的灵魂驻到娃娃体内,可以做为护身符,保佑一家平安,有一些笃信的人甚至会直接用夭折的死婴,加上尸油,做成一个小鬼娃娃,养在家中,每天供奉,是泰国“降头术”的一种,这些迷信的东西有没有用不知道,但在泰国却很流行,甚至流传到国内东南一带,与湘西苗疆的“巫蛊术”齐名。 但这时候严宁突然说到这个,不知道有什么用意,难道钢牙是把他的儿子当鬼娃娃来养的?那也不可能啊,这个殷少狼虽然看起来给人的感觉阴森森的,但好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啊,怎么会是鬼娃娃? 严宁看出林启和赵天明二人的疑惑,接着说道:“有的人喜欢养死娃娃,我们的钢牙首领却是在一个泰国高僧的指点下,养了一个活娃娃。” 严宁说到这里时,殷少狼已经沉默不语,目露杀意,整个暗道都冷得沁入骨髓,严宁似乎也豁出去了,继续说:“活娃娃跟死娃娃的区别就是,死娃娃只能用死婴的尸体,活娃娃是母体怀孕三个月以后,胎儿一稳定,母体就开始每天服用降头术的毒虫毒药,为得就是打开阴间的大门,让婴儿成为接引鬼神的媒介,开始的时候都是小剂量的服用,等到七七四十九天,算是一个‘小关’,这时候母体已经基本适应药性,之后开始每天加大剂量,再等九九八十一天,通过手术把婴儿取出来,这个婴儿,就是一个‘活娃娃’,一般来说身体再好的人,每天吃这些慢性毒药也活不长,何况是怀孕的人,所以‘活小鬼’是最难养的,就算母体能撑下来,最后也会死在早产的手术刀下。” 正文 第十三章 不明的真相1 听到这里,林启已经是浑身寒毛倒竖,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邪恶的巫术,这样的孩子生下来有什么用,真得能保佑一家平安么,那要怎么样丧尽天良的父亲才会这样做,活活折磨死自己的妻子,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来保佑自己? 林启怀疑严宁是在为了自保胡说八道,便问:“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种巫术,那按照养小鬼的方法,这样的孩子生下来也是应该供在家里每天拜着啊,怎么还让他给自己当保镖?” “哼哼嘿嘿嘿嘿!”旁边的殷少狼突然冷哼起来,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林启本来就已经听得是浑身发冷,听到这声音,感觉头皮都一阵阵的发麻,“严中尉,没想到你讲故事的本事也是一流的嘛,我从小就有严重的白化病,到你嘴里就变成小鬼了,本来你叛变的罪,至少还有机会做一次考验,现在你不但污辱我,还把我爸爸都诬陷成一个恶魔,不杀你都天理难容了。” 严宁嘴一张,似乎还想跟他再辨一句,赵天明突然打了个手势:“嘘,不要说话。” 四周围一下安静下来,林启警觉的抬起枪口戒备,凝神静听,空气中传过来一阵极细微的,似乎是齿轮摩擦的声音,这声音极轻,轻到如果不是这个通风道特殊的环境,根本无法察觉,响了约摸两分钟,突然就停住了。 殷少狼嘴角泛出一丝笑意:“到了。” 赵天明正色对林启说:“我等会跟这小兄弟先出去,你押着他等着我的信号,形势不对,立刻杀了他,在里面帮我打掩护。” 林启点点头。 殷少狼催促道:“快点吧,这一层是交换层,不会停留多长时间。” 林启和赵天明,不知道交换层是什么意思,但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横竖也要出去看看,他们不想再耽搁时间,万一被这个“塔”里的其他守卫发现,形势会更加不利。 赵天明与殷少狼率先站了起来,林启也拿枪顶着严宁,两人也先后站了起来,向前面的出口走去。 走了一会,前面出现亮光,果然是一个排风口,殷少狼过去两脚就把那铝塑的百页窗蹬掉,之后跟赵天明两人先后跳了下去。 林启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聆听下面的动静,总以为要发生点什么事,没成想一分钟都没到,就听到赵天明在下面喊:“下面安全,出来吧。” 林启也不迟疑,枪口顶了一下严宁,示意他先跳下去,严宁只得依言而行。 林启最后跳出来,一看果然是之前与钢牙谈判的房间,屋子里的装饰没什么变化,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林启一眼就看到那张黑黄檀的谈判桌和原本钢牙坐着的紫檀椅,上面布满了血迹。 只是椅子上空空如也,整个谈判室也只有他们四人,钢牙的尸体不翼而飞。 林启眉头紧锁,也不愿也想,直接拉开保险,说:“说吧,什么情况?” 殷少狼一直阴沉着脸,一声不吭。 严宁则似乎有些兴奋:“难道首领没死?” 林启看着那一大滩血迹心想:“就算没死,看来也是受了重伤被人转移走了,但到底是谁下的手,看严宁样子,他似乎不太想看到钢牙的死状啊。” 林启看了看赵天明,赵天明也是不明所以的样了,但他行事更直接,说道:“怎么样小兄弟,还要不要看监控?不过我想既然人没有死,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先把这位严中尉扣押,等你父亲亲自发落吧,至于我们,就不方便再多打扰了。”言下之意,你们自己家的事自己解决,先把我们两放了吧。 但是殷少狼还是沉着头,一话不说,脸色也极为阴晴不定,林启也提高嗓门朝他喊了一声:“不用再想了,你爸爸肯定没死,你也说过这个办公室只有严中尉有权限进来,现在这里既然没有尸体,说明他肯定是受伤,自己出去了。” 殷少狼还是一声不吭,突然抬起头,满目杀气的朝严宁走过来,一字一顿的说道:“说!把我爸的尸体藏在哪了?” 林启与赵天明都愣了,难道真是严宁把人杀了,还把尸体藏起来了,都一齐看向严宁。 严宁左右一看,慌道:“就算是我杀的,我收到‘格杀令’就去阻截你们去了,哪有时间去藏尸,你们也见过钢牙首领,他的体形,一时半会根本挪不动,而且这屋子也没有拖动尸体的痕迹。” 殷少狼根本不再容许严宁再狡辩,也没见他走几步,突然就到了严宁身边,手中蝴蝶刀飞舞,直刺严宁脑门,速度快得连严宁下意识的躲避都忘了,瞪大双眼等待死神的召唤。 只听“叮”的一声,赵天明手中拿着从严宁身上缴获来的匕首,闪电般挡开殷少狼这一刀:“小兄弟,事情还未明朗,不要冲动。” 殷少狼此刻仿佛中了邪一般,一句话也听不进去,瞳孔几乎收缩成一点,见赵天明挡了这一刀,立刻把目标转成赵天明,疯狂的进攻,数秒内,就连刺了十余刀,刀刀向命门要害招呼。 在这样疯狂进攻下,赵天明竟然略处下风,似乎在吃力的防守,还有些捉襟见肘的样子,这一转变实在太快,林启之前见过他们交手,殷少狼在赵天明手下,根本一招都走不过,现在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 林启心急如焚,想开枪射击,但突击步枪的火力太猛,这样近距离的扫射,肯定会连赵天明一起射杀,一时间也手足无措,而且身边还站了个严宁,虽然不知道此刻是不是敌人,但肯定不是朋友,只能先盯着严宁,站在一旁干着急。 这边殷少狼的进攻越来越猛烈,手中蝴蝶刀时而飞舞,时而旋转,逼得赵天明直往后退,一直退到沙发那,林启心想要遭,赵天明被逼到死角了,不过还好貌似并没有中刀。 突然,在殷少狼占尽进攻优势的情况下,发出一声低吭,原来是左臂上被划了一刀,紧接着,肩头又被划了一刀,但进攻的势头却毫不减弱,反而在血腥的刺激下,越发凶猛。 此时站在办公室另一角的严宁“哼”了一声说:“鬼童子在对敌的时候,出手狠辣,必中要害,不顾一切置对方于死地,架势上都是大开大合,表面上气势汹汹,占尽优势,但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林启在一旁听着,这个时候他还在叫殷少狼为“鬼童子”,难道他之前说的“活鬼娃娃”都是真的? 果然,对战两分钟后,殷少狼开始有力竭的表现,赵天明抓住一个空门,在殷少狼脑门一击,殷少狼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赵天明收起匕首,走到严宁这边:“说,怎么控制这个办公室的升降?” 严宁眼睛一瞪:“我不知道。” 赵天明手一挥,削掉严宁半只耳朵,随着严宁一声惨呼,赵天明说道:“不要浪费时间,知道凌迟吧,现在起十秒钟切掉你身上一个器官,说,怎么控制这个办公室升降?” 严宁正痛得捂着流血的左耳,“啊啊”的叫了半天,骂道:“你他妈杀了我吧,我死也不……” 话还没说完,赵天明手起刀落,又把另外那只耳朵削掉:“说话尽量快点,不要超过十秒,说,怎么控制这个办公室升降?” 正文 第十四章 不明的真相2 林启旁边看得,冒了一把冷汗,赵天明怎么跟殷少狼打了一场就变得这么凶悍起来? 严宁半分钟不到,只剩半个耳朵,知道不是硬撑就能躲得过去了,指着钢牙的办公桌,咬着牙忍痛说道:“桌……桌上那个黑色的圆扣,应该是个按钮。” 林启立刻跑过去,果真有个黑色的圆扣,外观看上去就像是普通办公桌上的一个塑料扣,用来穿电脑线缆的,林启在上面一按,陷了下去,果然是个按钮,接着办公桌靠左手边的位置,一块约摸电脑键盘大小的木板翻了过来,看上面各形各样的按钮,这应该是个控制台。 赵天明把严宁推过去:“不要耍花样,把电梯升到顶。” 严宁颤抖的操作着控制台,办公室果然开始缓缓往上升,赵天明眉头一皱:“请把速度调到最快。” 严宁咬牙狠道:“这是最快的速度了,这个电梯设计的初衷就是求稳不求快。” 赵天明见他的样子也不像在说谎,便不再说话,只在一旁监视着。 这“办公室电梯”升得很慢,慢得让人心烦,林启转过身,想去看看昏迷的殷少狼怎么样了,却见那地上空空荡荡,早不见殷少狼的身影了,林启猛的一惊,再看那办公室的铁门不知什么时候打开了一条缝。 林启叫了一声赵天明,赶忙冲了过去,见那条缝刚好一个头宽,殷少狼本来身材纤小,想必刚刚从这里偷摸逃出去了,林启一把将铁门拉开,电梯已经不知上升了几层,再也不见殷少狼的影子。 林启一声懊悔,怪自己太粗心了,万一他去叫人,我们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这时,赵天明押着严宁走了过来,林启将他的担心说了出来,赵天明也皱了皱眉头。 严宁却哼哼的说道:“放心吧,殷少狼只是钢牙首领的贴身侍卫,没有军阶,不能调动其他人,而且这个塔里现在只有这一个电梯能用,就算被人发现也没有办法赶来阻击。” 赵天明笑着说:“那还不是得多亏了你刚刚把你们的另外一部电梯打烂了。” 虽然严宁这么说,两人总是不太放心,林启走出铁门想观察一下外面的情况,一眼就看到了两边的牢房,原来这个办公室跟这两个牢房是一体的,这三间加起来才是一整个电梯。 难怪之前赵天明说我们在那条通道上走了三趟,每趟都不一样,但是每次这两边的牢房却一直都在。 电梯虽然上升的速度很慢,但是非常平稳,平稳到人虽然站在上面,但几乎没有上升的感觉,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构造、多大的马力才能做到这一点。 左边牢房里那个皮包骨头的老头和看上去已经虚脱的黑人,右边牢房里一丝不挂的众少女。 两边的牢房依然是死气沉沉的模样,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怎么得罪了“狼牙”,在这里接受什么样的惩罚,特别是那个女医生,前一刻还给自己治伤,似乎还是这个组织里小头目,怎么几个小时就沦落到了这里? 此刻女医生在其中,不过又跟其他少女一样,痴痴傻傻,目光呆滞,像是被下了药一般。 林启低头犹豫了片刻,端着枪走回钢牙的办公室,对着严宁说:“把外面两个牢房门打开。” 严宁看着赵天明:“这两个牢房是我们的重犯,我建议你们谨慎考虑。” 赵天明这次表现得很干脆:“少废话,照做。” 严宁只得打开牢门,林启走出去,果然门一拉就打开了,冲着里面喊道:“快出来吧,跟我们一起逃出去。” 那些少女却充耳不闻,目光呆滞的模样,林启急得又大喊一声:“医生,快走啊。” 还是无动于衷,这些女子应该是被下了迷魂类的药物,事态紧急,林启权衡了一下利弊,只能先救那个女医生,于是走了进去,把那女医生抱到钢牙的办公室,放到沙发上。 又走到严宁面前:“脱衣服。” 严宁依言脱下自己的上衣。 “还有裤子。” 严宁无可奈何,只得也把裤子脱了下来,只剩一个裤衩,赵天明在一旁憋着,不好意思笑出声来。 林启拿着衣裤,过去帮那女医生穿上,尺寸虽然大了些,好歹能遮羞了。 电梯依然缓慢的上升,也不知到底要多久才能升到顶,严宁忍痛把自己头上包扎了一下,可怜兮兮的把地上的耳朵收拾了起来,指望着还能接上去,赵天明也没有阻拦,只是静静在站在办公桌那一角。 女医生躺在沙发上已经昏迷过去了,林启在一边照应着,焦急的等待着电梯上升,想必现在这塔里的卫兵,也已经知道发生了剧变了吧,这个严宁刚说的话,也不知可不可信,以防万一,还是戒备一点好,想到这,林启又检查了一下突击步枪,不要关键的时候卡壳。 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电梯终于停下了,赵天明押着严宁在前面,林启背着女医生走在后面,走到门口,林启放下女医生,把之前关闭的铁门又拉开来,出现一个向上盘旋的水泥楼梯。 还是严宁最先,四人先后出来,沿着楼梯往上爬,没有爬多久,又来到一个铁门面前,这个铁门就比较薄而且简陋了,久违的阳光从门缝中透了进来,严宁在最前面把门打开,果然没有埋伏。 林启出来后,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看这日头,已经黄昏时分了,这里是一整片的山地,现在四个人所处的,是其中的一个山头,殷少狼说是直升机场,也大差不离,其实也非常简陋,就是一片较开阔的平地,四个人走出来的地方,外表上看,就像是一个土墩,上面还长满了草,一看就是经过精心伪装的,铁门也是土绿色的。 正对面百余米不到的地方也有一个相似的土墩,想必就是另外那一部电梯的出口了,从这里看过去,不仔细看都已经很难发觉了。 这里群山环绕,树木挺拔,山腰有潺潺的溪水和瀑布,环绕着一个大狭谷,山顶上的树木却不是很茂密,视野极好,远处就是葱绿的草原,对于从黑暗中逃脱出来的人来说,看到这样的美景,简直让人心旷神怡,说不出的舒服。 林启从之前的处境阅历和这里环境来推断,此地可能是东非高原维多利亚湖泊的东部,只是不能确定具体的方位,但从现在的位置出发,绕过这个狭谷,往西走,一定可以找到维多利亚湖,毕竟是世界第二大淡水湖,这一点并不难。 然后沿着湖畔一直北上,进入乌干达境内,就能想办法找到维和部队的医疗队,邻国乌拉坎的战火应该还没有消散,医疗设施是最紧缺的资源。 而且就算这个方案不行,还可以一直北上,到达南苏丹,虽然此时南苏丹也不太平,而且对中国人不太友好,但那里有维和部队的基地,可以通过这个基地与苏丹的维和部队取得联系,也能捡回这条小命。 林启把他的想法跟赵天明说了说,赵天明耸耸肩,表示方案可行,对于他来说,只要有人的地方,都能想办法生存,只是有一点不太放心,就是非洲历史复杂,而且种群极多,民族冲突是这里发生战火的一个重要原因,就算如林启想象当中,进入那些国家境内,三个外国人,能够顺利到达或者找到林启所谓的医疗队和基地么。 林启说:“我在非洲三年了,因为工作关系,主要功课就是研究这里的风土人情,相信应该问题不大。”于是两个人商量妥当,便打算出发,临走时,赵天明想将严宁灭口,林启不愿杀人,而且严宁生死与否,对他们也不重要了,于是赵天明把他打晕,又把他扛回了钢牙的办公室。 正文 第十五章 情迷山谷 光是下山的过程就比林启想象艰难了许多,这个大峡谷风景虽然美丽,一点也没有被人类开发过的痕迹,也正因如此,两个人一直忙活到天黑,都还没有找到直接下山的路径。 看来这个“狼牙”组织的成员每次进出,都是直接直升机来运输,只是不知道既然作为基地,隐秘固然重要,但这个交通也太不方便了,怎么能保证机动灵活,万一被警察或者军队发现包圆了,很容易就被一网打尽。 林启想到他们的那个考验,还有牢房里的少女和老头、阴森森的殷少狼、还有钢牙莫名其妙的被刺、这个塔奇怪的内部结构,隐隐觉得,这里可能并不只是一个基地那么简单。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这里虽然不像非洲的原始森林那样枝浓叶密,但是地形却很复杂,原本他们想从北边的山坡下山,从山底绕过狭谷,赵天明在前面开路,手中的工具只有从严宁手上缴获来的一把匕首,林启背着昏迷的女医生走在后面,但是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才发现前面原来是断崖,无法在前进,只好原路返回,又回到山顶。 两人靠在那个伪装成土墩的入口暂作休整,林启苦笑了一下说道:“早知道再拷问一下严宁这里到底该怎么下山了。” 赵天明摇了摇头:“恐怕他也不知道,我想以这个塔的严丝合缝的设计,就是不想让外面的人能随便进来,同样,也不想让里面的人能随意出去。” 林启坐了起来:“那我就有一个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问题了,这个塔一开始是谁来建造的,怎么建造的,建材是怎么运输过来的,难道那些钢筋混凝土起重机什么的也都是用空运的?” 赵天明笑道:“这就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问题了。” 的确,现在两个人当务之急还是应该想想怎么下山,林启又是一声苦笑。 赵天明振作一下道:“毕竟这里又不是原始森林和高山大川,下去应该不是很难,至少我们已经知道西面是狭谷,北面是断崖,还有南面和东面,我们还没有试过。” 林启开始时也想,东面既然能看得到东非大草原,说明不管坡度还是山岭的数量,都是下山的最佳选择,但是二人一开始的目标就是西边的维多利亚湖泊,脑子里先入为主,就一门心思的想抄近路,结果却适得其反。 刚刚一直走到断崖边上才发现蹊跷,刚逃出来差点又一脚踩空喂了山谷,现在两人不敢再想那些投机取巧的心思了,又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从东面下山。 这次总算走对了路,但依然很艰难,也不知绕了多少个弯,还有数不清的暗沟断壑,要不是赵天明有丰富的山地作战经验,恐怕也是迷路的份,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忙活了一整夜,总算天微微亮时,走到了山脚下。 赵天明天生的军人,还能挺得住,林启感觉骨头都快散了架,幸亏后半夜的时候,女医生醒了过来,虽然还是痴痴傻傻的模样,总算能自己走路了,否则林启恐怕真得撑不下来。 此时又累又饿,两个人胡乱吃了点山里摘的野果,就打算再次出发,这时,女医生突然开始浑身发抖,看样子像是药物戒断的反应,赵天明二话不说,往她嘴里塞了根树枝,防止她咬舌头,叫林启把她抱住,然后又找了些树藤把她绑了起来,这女医生虽然不知道被喂了什么药,但身上看上去都完好无损的样子,现在突然被赵天明弄了这两下,雪白的肌肤瞬间出现了几道伤痕,林启尴尬一笑:“你还真是不怜香惜玉。” 赵天明没好奇道:“脸蛋重要还是命重要?” 那女医生抽搐抖个不停,林启怕她冷,把自己的记者服也脱下来裹在她身上,见她又抽搐了几下便不动了,林启探了一下她的鼻息,看来是又晕过去了,看着赵天明:“现在怎么办,她恐怕一时半会是走不了,我也实在背不动了。” 赵天明说道:“还是我来背吧。” 林启觉得不太妥,摇头说:“你是我们当中唯一有战斗力的,必须要保存体力。” 赵天明举目远眺,此时旭日东升,阳光普照,使这片古老的土地焕发出勃勃的生机,只是目光过处,没有一丝有人烟的迹象,有些灌木丛枝叶耸动,也不知是不是有野兽潜伏在里面。 赵天明也摇了摇头说:“这样下去也不行,没有交通工具,光凭两只脚,不累死,迟早也得喂了草原上的狮子,不如这样,你们在这等我,我一个人去找找看,有没有大路,最好能拦辆车,就方便多了。” 林启觉得有些天方夜谭:“你光凭两只脚地奔儿,要走到哪一年啊?而且又没有方向。” 赵天明笑道:“当年我们一支九人的小队,强行军突袭一个据点,一夜的时间就跑了七十多公里,放心吧,你们找个地方隐蔽一下,我天黑之前一定回来。” 林启舌头一吐,心想:七十多公里,浦东都能跑到昆山了,看来问题应该不大,这里毕竟不是无人区,顶多二三十公里就会出现村落。 当即点了点头,把手里的AK47递了过去,防止沿途会出现什么意外,赵天明又摇了摇头:“你先留着吧,你比我更需要它。” 林启心想也好,万一碰上狮子什么的,也能防身,这种突击步枪的杀伤力,基本地球上没什么生物能够受得住正面射击不死的。 赵天明简单收拾了一下,用树藤把匕首绑在腰间,又拿了一些野果放在兜里,收拾停当就出发了,眼见着人影越来越小,翻个坡就不见了。 这边随着日头越来越高,逐渐热了起来,林启回头看了看,身后正好有一处灌木丛可以隐蔽,把女医生背过去平躺在地上,然后又回去把昨天晚上采的果子一股脑抱过来,非洲这地方,穷是穷了点,物产可丰富,两人这一夜虽然没少吃苦,可一点没挨饿,一路上各种野果香蕉吃不过来,而且纯天然无污染,还有一种一刀切开里面纯白色的菠萝,有股淡淡的奶油味,味道还挺不错的。 林启甚至都在想:“回头逃得命来,一定要回来搞点农副产品进口回国创业,说不定还能发笔小财。” 把果子扔到地上,过去看一下女医生的情况,还是没有醒过来,林启见她也没在抽搐了,就把绑在她身上的树藤解了开来,现在她的脸色已经好多了,还有点泛着潮红,这女医生皮肤本来又白又嫩,此时脸蛋泛红,秀眉微蹙,竟然现出一些娇态,实实在在的一个大美人,林启之前一直忙着逃命,现在看起来,这女医生的长相也不比苏海星差到哪里去。 此刻荒效野外,这一男一女衣不避体的呆在一起,林启脑子里竟然浮现出某岛国动作片场景来,当时扇了自己一巴掌,太没出息了,这种时候竟然想这种趁人之危的念头。 当时就别过头去,从地上抓起个苹果啃了起来,不敢再胡思乱想,这时突然感觉脖子后面一热,一只温暖的玉手抚了过来,林启一扭头,那女医生竟然已经醒了过来,两只圆润如池塘里七月嫩藕的胳膊,环着林启的脖子,秀美的脸蛋直接贴了过来,在林启耳边吹着娇气:“快,亲我一下。” 正文 第十六章 黑人小伙1 林启脸上一热,差点就没控制住干了这屁股决定脑袋的事,但仔细一观察,这女医生好像不太对劲,浑身发热,甚至有些发烫,整张脸红扑扑的,胸脯起伏剧烈,呼吸急促,眼神痴迷,像是服用了某种催情类的药物。 林启想到,从那个牢房把她带出来,到现在怎么也超过十二个小时了,这期间她滴水未进,而且什么也没吃啊,怎么会这样的,难道是之前就服用了会定期发作的药物? 此时情况紧急,林启也没别的办法,只得用树藤又把她捆绑了起来,看着她在地上不停的扭动娇喘,林启强压着“不如牺牲一下自己,先给她解下毒”的冲动心态,从地上拾了些汁水多的水果拍烂了淋在她头上,心说降降温也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起了反作用,那女医生扭动的更剧烈,拼命往林启身上靠,嘴里一直“嗯嗯呀呀”的说:“帮帮我。” 林启苦笑一声,只得一巴掌把她给拍晕了,看着女医生昏死在地上,身体已经被汗水浸湿,身上本来穿着严宁的军用短袖T恤,此时紧紧的贴在身上,美好的曲线一览无余,林启又给了自己一巴掌,心想:这要是被别人看到,不得骂我是天下第一大傻逼啊。 过了一会,林启看了看日头,离赵天明独自离开估摸着也有四、五小时了,不知道他那边情况怎么样,心里开始烦燥起来,这半路上不会又出了什么岔子吧? 再看看女医生,脸上的潮红渐渐的褪去了,看来那一巴掌还是有效果的,林启自嘲了一下,脑子里电光石闪,突然想到,这女医生被服用了催情药,那跟她关在一起的那些少女们,也一定是相同的遭遇,脑补了一下那场面,简直是一副活生生的春宫图。 那对面牢房关着的大个男人,看到这一切怎么能受得了的?那个老头子又瘦又老,好像还有重度白内障,眼不见为净,可能还顶得住,另外那个健壮的黑人男子怎么能忍受的,林启突然想到,那个黑人男子虽然肌肉很健壮,但几次看到他,也是筋疲力尽的样子,难道也服了催情药物? 那他怎么发泄**的?难道…… 一个肮脏恶心的画面瞬间占满了林启整个脑袋,这两个表面看上去普普通通的牢房,也许正是有人精心设计,只是为了惩罚那个瘦弱的白内障老头,林启用力摇了摇头,不愿再想下去。 这时远处传来“突、突、突”,像是马达的声音,林启一个激灵,端起枪,扒开树丛,向远处张望,只见老远的开过来一辆拖拉机改装成的猪笼车,连顶蓬都没有,一个黑人小伙子在前面驾驶,赵天明正站在车顶上四处张望。 林启急忙跃将出来,拼命的挥手,赵天明指使那个黑人小伙子把猪笼车开了过来,一抬腿从车上跳将下来。 林启忙问:“怎么这么长时间,没出什么状况吧。” 赵天明答道:“倒是没出什么状况,东面二十多里地就有一条小公路,就是车辆太少了,等了几个小时才路过这么一辆车,我跟这位黑人兄弟商量着,让他过来捎我们一程。” 林启心想这一带以前是英格兰的殖民地,说英语的应该多一些,于是上前去问了一下,从这里到维多利亚湖有多远,那黑人兄弟唯唯诺诺的回答了一大堆,有的地方也不知道说的是哪国语言。 好在林启大概齐的能听懂,从这里到维多利亚湖东边的主干道倒不是很远,就是会有点绕,有个百十公里不到的样子。 林启觉得这个黑人兄弟的态度有点奇怪,问赵天明怎么回事,赵天明有一搭没一搭的答道:“哦,我英文不太好,说话方式直接了些,这兄弟可能不大习惯。” 看那黑人兄弟战战兢兢的模样,林启鄂然无语,想必赵天明这家伙是用手里的刀子跟人家黑人兄弟“商量”的。 不过情况特殊,也不能怪赵天明,只得跟那黑人兄弟几番解释,又是千恩万谢,不过这黑人兄弟还是不大情愿的样子,林启只得说:“等把我们安全送达了,会付给你一笔酬劳,就当是感谢了。”这黑人兄弟才咧嘴笑了。 林启与赵天明把那女医生抬到猪笼车后面安顿好,两个一左一右坐在这黑人兄弟身后两侧,一阵马达声起,车子开动了。 草原上虽然平坦,但毕竟不是公路,还是有些颠簸,一路上林启跟这黑人兄弟简单聊了两句,原来这里是坦桑尼亚的境内,这位小兄弟是来自邻国肯尼亚的图努族人,名字叫巴布提。 图努族是肯尼亚的少数民族,主要是来自乌拉坎的移民,乌拉坎主要有两个种族,图努族和安扬族,几百年来这两个种族之间的恩怨纷扰,数也数不清。 特别是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英国和比利时的殖民者相继征服过这里,他们都重用图努族的精英,做为政府雇员统治着乌拉坎,这样一来,社会阶层一下子就泾渭分明了,社会气氛空前紧张,这就为后来的乌拉坎埋下了内战的种子。 殖民时代特别是二战过去以后,非洲各国人民相继迎来独立,但这并不意味着和平,原本就已经剑拔弩张的图努族和安扬族终于爆发了大规模的内战,最终以图努族的胜利告终,而图努族人虽然获得了胜利,并成立了新的国家政权,但由于种族屠杀和原始暴虐的宗教习性,这个国家一直没有获得国际上的认可,也没有与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建立外交关系。 然而,和平也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近年来,安扬族的反政府武装愈渐壮大,战火再一次被点燃,直到前段时间,由安扬人阿萨尔将军领导的反政府军终于攻破了首都穆特姆,战火开始逐渐向乌拉坎全境蔓延。 十几年之前的内战,就已经造成了大量的难民涌入邻国,以肯尼亚和坦桑尼亚最多,尤其是最后,数以百万计的安扬人逃到坦桑尼亚避难,直到现在,安扬族已经成为坦桑尼亚北境的一大族群,难怪这个巴布提小兄弟老是不太情愿送他们。 正文 第十七章 黑人小伙2 看着这个皮肤黑得发亮,短发塌鼻梁的黑人小兄弟,林启问他:“既然坦桑尼亚这里这么多安扬人,你为什么还要跑过来?” 巴布提说:“我们一家在边境上做散货生意,有时候不知觉的就会越境,而且这里毕竟也不是乌拉坎,没那么夸张得连生意都不能做了,你看,从这里,往西北方向不远就是乌拉坎的地界了,那是我父母的家乡。” 林启说:“你父母的家乡?你没有去过么?” 巴布提摇头答道:“我从小是在肯尼亚长大的,我父母是当年也是从战火中把还是婴儿的我带出来的,然后一路逃难到的肯尼亚,我从来没有去过乌拉坎。” “那你们那边还有亲人么?” 巴布提歪着头想了一下,似乎不太确定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我父母说我还有一个表姐,当年与他们走散了,不过她的父母早就死在安扬人的枪口下了。” 林启沉默了,种族仇恨有时候真得不是一句“忘记仇恨、放眼未来”就能真得放下了,安扬人杀过那么多图努人,图努人又何偿没有杀过安扬人? 林启没再问下去,看看赵天明,赵天明对两人的谈话不感兴趣,靠在一边闭目养神,他们两个人都是超过一天一夜没睡,林启也感到一阵倦意,昏昏沉沉的也打起盹来。 剧烈的马达声,摇摇晃晃的猪笼车,这一觉睡得并不踏实,醒来的时候,差不多快黄昏了,赵天明似乎早就醒过来了,坐在车上一言不发,眼睛看着前方,若有所思的样子。 林启推了他一把:“我们到哪了?” 赵天明回过神来:“不清楚,刚刚路过斯里拉到姆贝亚的高速公路,不过北边的支路好像已经被坦桑尼亚的军队封住了,我们只能继续往西,走维多利亚湖边上的小路。” 这条高速公路往北的支路是直通乌拉坎境内的,现在乌拉坎战事紧张,坦桑尼亚政府也许是怕难民涌入,也许是担心战争会波及到本土,才会封路,不过坦桑尼亚北境基本是安扬族人的聚居地,此时封路,其中意图,耐人寻味。 没开多久,林启就看到前方印着火红晚霞的湖光景色了,这时巴布提却把车停了下来,林启以为车子出了什么故障,结果巴布提却从车上跳了下来,一下子跪到地上,叫道:“求求你们,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林启和赵天明都觉得莫明其妙,忙问怎么回事,巴布提支支吾吾的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一紧张迷路了,车子开到乌拉坎境内了。” 林启和赵天明眉头都是一皱,本来计划到乌干达找医疗队的,怎么被巴布提带到乌拉坎了,现在乌拉坎局势不稳定,一个不小心惹祸上身,恐怕找到医疗队的时候,自己就得被医疗了,而且林启就是在乌拉坎北部边境的村庄,拍照采访时被莫明其妙绑架的。 林启的原计划,维多利亚湖东岸人口云集,城镇众多,随便找到一个,从银行里提些美元出来,租一艘船,可以从水路到达乌干达,这样就可以避开战争状态的国家乌拉坎。 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稀里糊涂的还是被带到了这里,林启心想:“乌拉坎在维多利亚湖的边界至多三、四十公里,那这里应该是维多利亚湖的东北部了,一路上低调点,继续再往西走,还是可以到达乌干达的。” 林启把巴布提扶起来,然后把这个想法跟他一说,巴布提波浪鼓似的摇头,两只手一齐摆:“太远了,拖拉机快没油了,要加柴油。” 林启与赵天明相视一眼,都在想:“太倒霉了。” 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话,三、四十公里也不是太远,就算两只脚地奔儿,走个两天,怎么也到了,只是后面还躺个人事不醒的女医生,这可怎么办? 实在不行,只能深入乌拉坎,看能不能找到其他替代的交通工具,这时,巴布提眼珠一转,勾着脑袋支支吾吾的又说话了:“既然我们来也来了,能不能帮我找找我的表姐?” 这下林启和赵天明彻底无语了,这家伙是不是故意的? 林启问道:“巴布提,你是不是一直在骗我们,你是不是原本就是出来找你表姐的?” 巴布提又是急忙两只手一齐摆,想了一下,还是扭捏着点了点头,说:“我也不是故意骗你们的,你们让我把你们带到湖边,我这不是把你们带到湖边了么,最多我不要你们的酬劳还不行么。” 林启无奈的叹了口气:“巴布提兄弟,我们真的不是坏人,你还有什么话,直接一并说了吧,不要再骗我们了。” 巴布提只得老老实实说道:“我们一家确实是在肯尼亚做散货生意的,这些年情况好了一些,但我父母总是惦记着当年跟他们一起逃难出来的表姐,总是说如果不是我表姐的父母,我们一家人早就死在乌拉坎逃难的路上了,我看他们那么难过,心里也不舒服,就跟他们说,不如我出来找找看。” 赵天明问:“你们失散多少年了?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出来,能找得到?” 巴布提似乎很怕赵天明,显得更加扭捏了:“其实也不算失散,这些年我们也一直有联系,他们住在塞普隆镇旁边的一个小村庄,就在维多利亚湖边上。” 林启这时明白了,这个黑人小兄弟虽然在赵天明的“商量”之下,被迫捎上我们,但骨子里还是有些倔强,虽然表面上答应了合作,实际上七拐八绕的,最后还是按照他本来的路线行驶。 赵天明不作声,心里也在苦笑,毕竟是自己理亏,自己那会儿在马路边上已经等了两三个小时,好不容易来辆拖拉机,怎么能轻易给放走了?当时情况复杂,一两句话又说不清楚,心急之下,只得使用了点“小暴力”。 林启估摸着巴布提吃了赵天明的亏,还看自己手上也拿着把AK47,难怪他会怕成这样,当下把AK47侧背到身后,拍了拍巴布提的肩膀:“巴布提兄弟,我是国际维和部队的一名记者,他也是一名战士,我们三个人都是被****绑架了,千辛万苦才逃出来的,现在只是想尽快回到部队。”林启又指了指车后的女医生,“我们的朋友受了重伤,如果不及时救治,可能会死的。” 正文 第十八章 阿木格一家 巴布提看那女医生,确实是人事不醒的样子,又看看林启斯文老实的模样,不太像是骗人的,只是心里总是对赵天明存着芥蒂,林启见他还在犹豫,把突击步枪的弹夹取了下来,又跟赵天明把匕首要了过来,一并交给巴布提:“这样可以放心了吧?” 巴布提低头看着林启手上的东西,抹了抹鼻子,只接过匕首,把弹夹推还给林启,说道:“我看你确实不像是坏人,但现在也很晚了,不如你们跟我一起去我表姐家,休息一个晚上再做决定吧。” 林启这才如释重负,握着巴布提手,说道:“太好了,你把我们送到那个村子,如果不想再送我们,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林启心想,实在不行,到了塞普隆镇,再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交通工具。 于是三个人又重新上车出发,为了避免巴布提再有疑心,一路上林启没有跟赵天明再用中文说话。 很快,天就彻底黑了,这时候,周围已经显得很静谧,只有拖拉机“轰隆隆”的声音,湖面上微波荡漾,月光洒在上面,泛起一层层亮晶晶的涟漪,林启印象中,很久没有看到这样安静谐和的风景了。 虽然国内也有很多湖泊,但受工业化进程的影响,生态危机日益严重,像维多利亚湖这样宽广纯净的,林启还是第一次看到,身处湖畔,仿佛站在海洋边上,夜晚的暖风抚在脸上,似乎能将一整天的疲惫通通带走。 湖边上有时能看到几艘小渔船,也有渡人的小船,不过多数已经荒废了,这里白天天气炎热,岸边上原本有很多小店,供等船的人歇息避暑,但此刻基本上都关门了。 巴布提表姐的家,就是这美丽湖畔边上的一座木屋,这里离人群聚居的塞普隆镇还有一段距离,他们的屋子看起来比较简陋,结构上有点像非洲土著的棚屋,但面积还算可以,除了中间的厨房餐厅,隔壁还有两间卧室和一个储物间,屋子外围还用芦苇杆围起来了一个院子,虽然比较简陋,但是干干净净的,看起来很温馨。 巴布提一到,巴布提表姐一大家子四、五口人就迎了出来,看那亲热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第一次见面,林启与赵天明相视一眼,心里都说,巴布提这家伙倒是机灵的很,把我们骗得团团转。 巴布提表姐也早就看到了林启等人,尤其是林启身后还背着一把AK47突击步枪,现在这个国家处于战争状态,普通老百姓看到陌生人,还带着枪,本能的害怕,巴布提解释说:“他们是我的朋友,一路上多亏了他们的保护和照顾,才能安全到达这里。” 巴布提表姐一听,赶忙热情的招呼林启与赵天明,还让丈夫保罗·阿木格帮忙把女医生抬到屋子里。 这倒让林启和赵天明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了,想不到巴布提还挺会做人的,更没想到巴布提表姐这么好客。 晚上吃饭的时候,巴布提表姐给林启和赵天明各盛了满满一碗热腾腾的高梁面,林启吃到嘴里,感觉有点像武汉热干面的味道,另外还有熏鱼排、胡萝卜、木薯粉,以及其它一些烤食,一家人围在一起,其乐融融。 巴布提表姐和丈夫保罗·阿木格一共生了三个孩子,大儿子弗朗科·阿木格看起来有些孤僻,巴布提表姐说他从小受过惊吓,才变成现在这样,相比之下,两个女儿乌玛和科菲就活泼了许多,特别是刚满五周岁的小科菲,她总是喜欢把盘子里的菜用小手抓到林启和赵天明的碗里。 科菲在非洲有些国家就是“星期五”的意思,所以林启更喜欢直接叫她“星期五”,饭后,星期五不知从哪找来两根空心的芦苇杆,递给林启和赵天明,说:“这是我们的护身符,送给你们,愿真神所罗门祝福你们。” 林启与赵天明大笑着收下了,之后与他们一家简单聊了几句。 原来阿木格一家是生活在这里靠捕渔为生的,一直以来也挺安逸的,只是现在战争已经让他们家的生活渐渐发生了改变,阿木格一家都是图努族人,继续生活在这里,已经开始不太安全。 保罗叹了口气,说:“特别是前段时间,安扬族人的反政府武装攻破了首都穆特姆,导致现在,连图努族和安扬族一直和睦相处的塞普隆镇,都开始不太安稳了。” 巴布提说:“所以我这次过来,就是想把他们一家都接到肯尼亚去的,不能让孩子们一直生活在这样的恐惧之下。” 所幸的是,这里已经差不多是乌拉坎的边境地带了,战火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蔓延到塞普隆镇,而巴布提一直边境上做买卖,知道哪里可以越境不被人发现,也难怪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林启和赵天明带到了乌拉坎。 几人聊得正开心,保罗的大儿子弗朗科突然把收音机打开了,里面传来雄浑激昂的男声:“……已经到了最关键、最危机的时刻,所有的安扬人,团结起来吧,把图努渣子赶出我们的家园……每家每户都发动起来吧,让这些虫子无处藏身……乌拉坎是我们的,没有人可以夺走,安扬人的体内流着的,才是真正所罗门的血……只有我们才能继承所罗门的意志,只有我们才能发扬所罗门的精神,也只有我们自己才能统治所罗门的子孙……安扬族万岁,所罗门万岁……” 保罗默默的起身把收音机关闭,现在所有电台已经被安扬族反政府军控制了,一打开收音机,里面播放的都是宣扬种族仇恨的新闻,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好几次,保罗一家索性都不听收音机了。 林启问:“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巴布提表姐埋怨说:“其实早就已经收拾得差不多,就等巴布提过来了,保罗非要把家里的鱼卖掉才肯走。” 保罗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们搬新家,开始新的生活,没有钱也不行啊。” 林启心想:这倒也是,一家五口人总是要吃饭的,靠巴布提家人的接济虽然可以顶一阵子,但长此以往,保罗一个大男人面子上也挂不住。 这时保罗问:“你们呢,到乌拉坎来做什么的?这会可不是旅游的好季节啊。” 林启闻声一笑,又把之前告诉巴布提的话重述了一遍,只是略过了赵天明胁迫巴布提那一段,赵天明也不置可否,这个敏感时期,多一句不如少一句。 保罗想了想说:“塞普隆镇也没有什么交通工具,有辆小车的家庭都当宝贝一样了,而且现在国内正打着仗,乌干达没那么容易就能入境的,你们可以用我们的渔船,走维多利亚内湖到乌干达。”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反正也要搬家,以后恐怕也没什么机会再回来,那渔船我们也没什么用了。” 保罗虽然这么说,但林启想想也知道,把渔船卖了怎么也比那些鱼要值钱,林启心想:“巴布提说是我们一路保护他,才能安全到达这里的,现在是战乱非常时期,他们真的相信了。”心里忍不住的感激,问道:“塞普隆镇子里有银行么?” 巴布提表姐说:“倒是有一家非洲开发银行,只是不知道现在还开不开业了。” 林启喜道:“那太好了,你们明天去镇上卖鱼,把我也带上吧。” 林启虽然被绑架,好在身上的证件没有被搜了去,心想去银行把钱提出来,就当是给他们买船了,还有巴布提的酬劳也一并给他,幸亏这些年在非洲还有些积蓄。 正文 第十九章 分离 保罗夫妇答应下来,几人又聊了几句,林启与赵天明就进孩子们的房间,看看躺在里面的女医生情况怎么样。 女医生此时还没有醒,不过脸色已经好多了,林启把她上午的情况告诉了赵天明,赵天明立刻笑道:“你艳福还不浅嘛。” 林启尴尬道:“别开玩笑了,你看她这样,能撑得住么?” 赵天明说:“可能是服了过量了**,再醒过来,给她喝点水,吃点东西,应该没事的。” 林启还是不太放心,之前跟巴布提说女医生是受了重伤,万一在保罗的家里再发作,可怎么解释才好?而且这里又是小孩子的房间。 正想着,星期五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拉着女医生的手问:“这个姐姐生病了么?” 林启笑道:“这个姐姐不太舒服,星期五能不能去给她倒杯水?” 星期五头一点,“嗯”了一声,就爬起来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端进来一碗热水,林启摸摸她的小脑袋,接过热水,把女医生扶了起来,慢慢给她喂食。 赵天明观察了一下,说:“能喝得进去,看来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林启也点点头,出去跟巴布提表姐要了几块高梁饼,防止女医生半夜醒来肚子饿,安顿好之后,就跟赵天明出得屋来,两个人在湖边上散步。 林启说:“我打算明天去银行把钱都取出来,给他们一家,就当是买船了。” “恩,我想明天一早,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什么?”林启惊道,“你不跟我们一起么?” 赵天明笑道:“我还有我的任务没有完成,你忘了?” 林启这才想起来,之前赵天明就说过,他不只林启一个委托人。 “你上一个委托人的任务?应该还是跟‘狼牙’有关系吧?” “是的,现在告诉你一点情况,也没关系,我上一个委托人的任务,就是把他和他的女儿,从‘狼牙’组织救出来,现在,只把他女儿救出来,算完成一半吧。” “把她女儿救出来?”林启思维跳跃,惊问道:“你是说,我们救出来的那个女医生,就是你上个委托人的女儿?” “是的。” 林启思绪又是一阵飞跃,想到从“钢牙”谈判室出来的时候,林启就想要救女医生,赵天明执意不肯,赶情当时是在装蒜啊。 “我们关在笼子里的时候,你就计划好这一切了是么?但我还是想不通,你一开始最先醒过来,为什么不自己直接拿了钥匙走掉,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完全可以做到啊,为什么要带上我?” 赵天明摇头说:“这当然不是在计划之内的,因为当时我确实不知道那个‘游戏’是怎么玩的,如果自己一个人误打误撞,结果很可能跟那疯子一样的下场,我开始时是想等你和他都醒了,我们三人一齐商量着办的。” 林启想到那时,那个刀疤脸的疯子根本就是一心孤行,而且极端自大自私,根本不听劝告,掉下去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此刻林启心里纷乱如麻,很多问题集结在脑子里,也不知从何问起,只感觉虽然跟赵天明相处了短短两、三天,却是同生共死度过的,此时已是老朋友的感觉,想到赵天明还要只身一人再赴虎穴,心里总是感觉不太踏实。 赵天明继续说道:“我这个人,处理案子比较随性,想到哪走到哪,一开始接受这个委托时,根本没有头绪,千方百计的调查,才对‘狼牙’有了一定了解,但他们行事太过谨慎,我始终无法正面接触到他们,我担心时间拖得越长,我的委托人和他的女儿处境越危险,没有办法,只能想办法吸引狼牙的注意,让他们把我绑架到这里来。” 林启咂舌道:“你这处理案子的方法,还真是一点都不要命啊,所以其实你从笼子里跳出来的时候,你都根本还不知道,你委托人的女儿被关在哪里的?” “哈哈,是的,我也是从‘钢牙’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才确定这个女医生就是我委托人的女儿,只是那时事出突然,我心里还没有计划,才没有冒然出手。” 林启越发佩服赵天明,随性确实是过于随性了点,但还不至于跟那个刀疤脸的疯子一样,到鲁莽的程度。 林启本来还想问赵天明是怎么能确定这女医生就是他委托人的女儿,想想还是算了,那会女医生身上一丝不挂的,赵天明能确定,想必她身体上有什么标志吧。 “那你现在再回去,心里面总有些头绪了吧?” “其实也不是太清楚,我只知道,我的委托人是一个中年男子,我看过他年轻时候的照片,此外,他的名字叫左明志。” “什么?光凭这些信息,你要怎么找?而且,你连你委托人是谁都不知道,你怎么接受人家委托的?” “我是受的间接委托,委托我的,是我的一位故人,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狼牙’组织内斗的情况吧。” “记得,七个首领,一个死亡,两个失踪,怎么,也跟你的委托人有关?” 赵天明点点头:“根据我调查得来的资料,最初成立的这个组织的领袖,名字就叫做左明志,绰号叫‘狼眼’。” 林启疑道:“那你的那个间接委托人不知道这个左明志,就是‘狼眼’么?会不会是重名重姓了?” “我也想过,但我的调查只能从现有资料的入手,我的那位故人,也没有给我太多有用的信息。” 林启问:“那个故人到底是你什么人,也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的给你找件事情做吧。” “他是我们‘26人’兵团的教官,对我有大恩,我接这个案子,也完全是看在他的面子上,等我把所有人都救出来,再跟那个左明志好好商量一下价钱吧。” 林启摇了摇头:“你这家伙可真实在,不过你这每次都是先办事、后收钱的精神,还是可圈可点的。” “哈哈哈哈。” “你们当兵的性格都直来直去,他就给你这么点信息,估计你也没多问,也没问为什么要救这个左明志吧?” 林启这一点倒真给说中了,当初赵天明也心存疑问,只有这个左明志年轻时候的照片,应该不是经常来往的人啊,教官为什么对这个人这么关心?还千叮万嘱,务必要把他和他的女儿都救出来。 只是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性,长久以来对教官的敬畏和服从,让赵天明并没有过多的追问他跟左明志之间的过往,接下任务就开始着手调查了。 赵天明说:“也许左明志对我的教官也有旧恩吧。” “那你就不用怀疑了,这个左明志应该就是成立‘狼牙’的领袖‘狼眼’大人了。” “哦?怎么说?” 林启笑着说:“你想,你这么牛逼的人物,教官肯定更牛逼了,对更牛逼的人物都能有大恩,那自己怎么也得有两下子吧。” “这么一说,还真有点道理。” 两个人相视大笑,但玩笑归玩笑,林启还是正色说:“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慎重考虑,这个‘狼牙’组织行事鬼鬼祟祟的,里面领头的,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万一你要救的左明志,真得就是‘狼眼’,你把他救回来,还能劝他改邪归正?” “我只负责完成我的任务,我个人的力量再强大,也不可能去对抗一整个组织,最多跟他多要点钱,他们没那么多经费,也能少干点坏事吧。” 正文 第二十章 原罪1 林启心想:“这个家伙还拿我当小孩子哄了。”于是把话题引回到“狼牙”组织内斗上面,问道:“你说他们七个首领,一死两失踪,那失踪的那两个,其中之一应该就有这个领袖‘狼眼’吧?” 赵天明答道:“没错,失踪的两个人,一个叫庞博,绰号‘猎爪’,另一个,就是‘狼眼’左明志,死的那个人,叫林学伟,狼牙七个首领,像‘钢牙’的真名叫做应天狼,他们每人都有绰号,只有这个林学伟没有,他也是‘狼牙’组织最早成立时的首脑,当时心里还怀揣着对公平的向往和追求,一心帮助左明志成立了‘狼牙’,没想到却是最早的牺牲品。” “那你怎么能确定,左明志也是被关在那个塔里?你想从什么地方入手?” “至少我现在已经知道,那个塔的出入口在哪里了,就算找不到人,我自己也能全身而退,而且‘钢牙’生死不明,又出了这么多事,我想那个塔里现在也是一团乱,正是乘虚而入的好时机。” 见赵天明这么坚决,林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嘱咐万事小心,又把AK47给赵天明,说:“匕首也给了巴布提了,总得有件武器防身吧。” 赵天明还是坚辞不受,并让林启记下一组号码,说:“女医生就暂时拜托你来照顾了,你如果实在无法回到维和部队,就找个安全的地方隐藏起来,联系这个号码,会有人安置你们的。” 林启估摸着这应该是那个教官联系方式吧,让赵天明复述了一遍,自己又用心的背了下来。 两人说着话,不知觉的夜色已经较深了,回到保罗·阿木格家中,巴布提表姐说女医生中间醒过来一次,不知道这是哪里,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巴布提表姐好一顿安慰,才吃了点东西,又睡下了。 林启一听,既然知道害怕,明显神智是已经恢复了,心里总算放心了许多,便与赵天明二人在餐厅的一角,打个地铺也睡下了。 第二天凌晨,天还没亮,赵天明就打算起身离开,阿木格一家因为要赶早上的集市,也是天没亮就起来忙碌,赵天明与他们告了个别,巴布提要把匕首还给了赵天明,也被赵天明婉拒了。 巴布提执意开着车把他送到了村口的大路上,才跟林启两人又回到保罗家中,林启想帮他们一起忙活忙活,但是被保罗和巴布提拦回了屋里,林启也确实累,刚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 睡得迷迷糊糊之中,突然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惊醒了,林启浑身一震,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挺身蹦了起来,拿起枪就往外冲。 听那声音,是小女孩的哭叫声,难道是星期五出事了? 叫声似乎就在后院,林启赶忙寻了过去,猝不及防的,看到那惨烈的一幕,只见保罗七岁的大女儿乌玛,**着下身,被她父亲从身后抱着坐在地上,巴布提表姐正对她实施非洲当地的割礼。 乌玛已经痛得半晕厥状态,另外两个孩子,弗朗科和星期五站在一边,旁若无事的看着这一切,似乎一点没有意识到乌玛此刻正在遭受什么样的痛苦。 保罗和巴布提表姐显然没有想到林启会突然闯进来,一下子呆住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这时发现异样的巴布提从外面赶进来,急忙把林启又拉回到屋里。 这是非洲某些地区的落后习俗,巴布提对林启解释了一下,林启自己也早就听说过,但今天亲眼所见,视觉上的震撼还是巨大的,仿佛回到了原始人茹毛饮血的社会。 他们认为女性做了割礼,既能保证婚前纯洁,也能保证婚后对丈夫忠诚不二,巴布提一直称呼林启为“Sir”,现在更是郑重其事的告诉林启:“这是我们几千年的传统,是真神所罗门的旨意,是我们神圣的仪式,你千万不要干涉,会惹麻烦的。” “哼,”林启冷笑一声,“你们的传统就是为了让男人获得更多的快感么?” 在林启眼中,割礼完全是封建时期男权至上的表现,如古代中国女人要裹小脚,欧洲妇女束腰,但相较于残忍的割礼,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割礼完全扼杀了人性最基本的需求,女人已经不光是男人的附属品,而是整个身心完全屈服于男人,成为男人专属的私人行乐工具。 图努族和安扬族虽然彼此敌对,但两族人都是虔诚的所罗门教徒,巴布提也不例外,他对林启说:“我们的神所罗门有个最基本的教义:女人的两腿之间既可以释放天使,也可以释放恶魔,她的男人,就是那开启这善恶之门的钥匙,为善者,幸福一生,为恶者,堕入地狱。几千年来,我们都是以这种方式来行使真神的教义,你可能觉得残忍,我们早就习惯了。” 林启反问道:“我不懂你们的什么教义,但是巴布提,乌玛她是你的亲侄女啊,你不怕她小小年纪,就这样活活痛死掉么?” 巴布提双手摊开道:“如果经受不住这种考验,说明她被恶魔侵占了身体,死亡也许是种解脱。” 林启不可置信的看着巴布提,他怎么能堂而皇之的说出这种歪理来? 巴布提似乎感受到林启的愤怒,只得好言劝道:“亲爱的林先生,我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但你真得没有必要跟我做这种无谓的争论,这个传统不是我巴布提开创的,我们只是一代一代传下来,如果我们不这么做,乌玛将来是嫁不出去的,甚至会受到唾弃排挤,不光是安扬人,连图努族自己人都无法再容纳我们。” 巴布提的话并没有让林启觉得这件事就可以做得心安理得了,但林启也知道这种情况确实不是他能左右和撼动的。 保罗和巴布提表姐有罪么? 如果有罪,林启端着枪冲进去杀了他们,救出乌玛还有不久的将来还会面对这个灾难的星期五,但杀了她们的父母,乌玛和星期五会因此而感谢他么? 如果有罪,那这片土地上,成百上千万的图努人和安扬人也都有罪啊,难道全部杀绝了么?和杀人的刽子手相比,谁的罪更重?况且那些女人,连同巴布提表姐在内,也都是受害者啊。 林启叹了口气,对巴布提说:“等会去塞普隆镇上给乌玛买点药吧,这样她真得会死的。” 巴布提一口答应下来:“好,就按你说的办。” 正文 第二十一章 原罪2 天微微亮的时候,保罗、巴布提和林启三个人就出发了,经过刚刚那样的场合,保罗和林启两人都没有怎么说话,保罗在猪笼车后面料理着他的鱼货,林启坐在巴布提身边,也是一言不发,心中总是对那血淋淋的场面念念不忘。 巴布提看他皱眉低沉的模样,终于忍不住说道:“我的天,林先生,能不能把你的思维从我侄女的身体上切换过来了,这里每一个女性都有过这样的遭遇,你每个人都要同情一遍么?” 林启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说道:“我没事。” 巴布提调转头去,也不管林启是不是真的没事,开始滔滔不绝的给他讲塞普隆镇的民俗轶事,完全忘了一开始遇见林启时,还对林启说过,自己以前从来也没有来过乌拉坎。 塞普隆镇是乌拉坎历史最悠久的小镇,人口十多万,按非洲城镇的发展规模来看,已经能算得上一个中小城市了,这里从古代封建时期,就是乌拉坎的首都,后来殖民者入侵以后,封建王朝土崩瓦解,政治重心开始向北方迁移,倒不是北方的气候更加宜人,而是北方的土地下,有极丰厚的石油以及黄金储量。 塞普隆镇因此渐渐衰败下来,但并没有抹去她曾经的光辉,反而因为人类活动的减少,这里的历史遗迹和古代建筑是保存的最完好的,还没有到镇上,林启已经看到沿途许多的四四方方的石砌建筑。 巴布提说这是原来每家每户供奉所罗门的神庙,后来因为人口迁移,很多荒废掉了,但这并没有影响我们虔诚的心,后来安扬人和图努人的祖辈们,索性就在镇中心重新建了一个大型的所罗门神庙,方便信徒前去参拜祈祷。 林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安扬人和图努人一起建了那个神庙?” “是啊,没想到吧,安扬人和图努人也曾经有团结的时候。” 巴布提一说起来就没停,又絮絮叨叨了一个多小时,林启是一句也没听进去,不过他的注意力确实从乌玛身上转移开来,因为离塞普隆镇越近,林启越觉得气氛有些异样,路过的人总是拿奇怪的眼神看着猪笼车上三个人,有时候还驻足停下,面对车朝地上狠狠的吐口唾沫。 巴布提也开始感觉到不太对劲,渐渐安静下来,胳膊肘捅了捅林启,让他把枪收起来,藏到座位下面,林启依言照做,猪笼车慢慢的行驶,过了一会开到了塞普隆镇上。 老远的,林启等人就看到街道上人头攒动,闹哄哄的,看样子是有人在游行,但走近些才发现,多数人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有的手里还拿着木棍、锤子等器具,甚至还有四五个人成群的,砸街面上的铺子。 那些人嘴里叫叫嚷嚷的,并不是说的英语,林启听不懂,但车后面的保罗明显流露出恐惧的神情,“难道那些是安扬族人?”林启心想。 巴布提在一个路口调转了一下车头,拐进了一条巷道,和那群人避开了。 林启问道:“那些人是学生么,怎么不去上课?” “现在哪里还有人上课,学校里的老师基本都是图努族人,首都穆特姆被安扬人攻陷的那一天,他们就都罢课了,而且现在安扬人也不会容许自己的孩子接受图努族人的教育,虽然他们自己族里能成长为教师的人才少之又少。” “那刚才街上那些孩子是安扬人么。” 巴布提也不知是不是苦笑,咳了一声说:“谁能知道呢,安扬族人和图努族人长相上根本没什么区别,他们说他们是安扬人,但我就认识好几个,都是图努族人的孩子。” “什么?”林启惊道,“那他们在那干什么?跟着安扬人一起游行?” “那哪里是什么游行啊,”这时,一直在车后的保罗终于开腔了,“那根本就是打着游行的旗号打砸抢劫的,那些孩子们啊,如果不学习,又没有人管了,他们浑身的精力无处发泄,恨不能把天上的月亮给摘下来。” “他们的父母呢,不管他们么?” “每家少说都有四五个孩子,哪能管得过来,特别是现在的情况,一家人肚子能吃饱,就感谢真神了。” 林启默然无语,突然想到现在保罗家里面,全是妇女小孩,不会出什么状况吧。 保罗说:“不会的,我们家离镇子还挺远的,周围也没什么人住,我妻子当初也是从中部沙漠逃难到这里的,她害怕人群聚居的地方,所以我们结婚的时候就选在湖边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 保罗这么一说,林启这才稍许放了点心,难怪昨天晚上和赵天明散了半天步,一户人家都没看到,但还是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还是早点办完事离开比较好。 保罗五个大框蓝,里面满满的,装了大清早刚出网的鱼,由于事先就和镇里的一家大饭店商谈好价格,于是巴布提加快了些速度,直奔目的地,正好又路过巴布提表姐说的那家银行,林启顺便就进去,提了一万美金出来。 由于绕了些路,林启取钱也耽误了点时间,三人一直到接近晌午的时候,才到达目的地——塞普隆斯大饭店,英文直译过来就是塞普隆镇的大饭店,林启心想:“这里的人还真实诚,好歹是个大饭店,也不起响亮点的名号。” 饭店经理是一个身材高大,但是面容比较精瘦的黑人,名字叫尼尔,尼尔一看见保罗,像见了亲兄弟一般,热情的把保罗招呼到饭店后厨,安排饭店里的人将几框鱼统统卸了下来,并立刻把他带到财务结账,整个过程还不到十分钟。 林启从没见过黑人这么高的工作效率,瞪大个眼睛不可置信的表情,鱼卸好后,巴布提开着车带着林启在饭店门口等保罗。 这时,饭店大堂突然出现一个俏丽的身影,林启一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那个曾经让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身影,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身影,如今却要几度辩认,才能确定,林启几乎脱口而出,叫道:“苏海星?” 巴布提被林启冷不丁这么一叫,还是中文发音的,当时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林先生?” 林启没有理会巴布提,只是看着苏海星美丽的身影在饭店大堂只驻足了几十秒,便转身进去了,林启脑海里一下子思绪万千:美丽的往事,痛苦的等待,无奈的绝断。 但最主要的还是:苏海星不安安稳稳做她的富太太,跑到这地方来干什么? 想到上一次看到她时,她正陪同她的丈夫慰问国际红十字会的义工,现在乌拉坎战况升级,难民越来越多,兴许是来救济难民的,想到这,林启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的苏海星早已不是当年的苏海星,她到这里做美丽的救灾天使,我到这里来却是为了拍屁股逃命的。” 坐在旁边的巴布提看着林启脸上表情一下子千变万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林启又在想早上割礼的事,刚想再劝他一下,就见保罗和尼尔走了出来,那两人似乎在争论什么,但神态还是很亲昵的样子,有说有笑的,最后保罗从手上一叠不太厚的钞票中抽了几张大额的给尼尔,便向猪笼车走了过来。 林启这时也回过神来看到这一幕,问巴布提:“怎么现在收回扣已经是这么明目张胆的事情了?” 巴布提说:“没办法,塞普隆镇只有这一个大饭店有能力大批量收购食品原料,虽然现在特殊时期,粮食是紧缺的资源,但你刚也看到了,在街上摆地摊卖东西,有多危险,没准鱼没了,一毛钱还都收不到。” 林启摇了摇头,虽然现在塞普隆镇还没有被反政府军攻占,但图努族的警察明显也已经控制不住这里的情况了。 这时,街道上突然出现几声“滋、滋”的声音,是从街角的广播里发出来的,紧接着一个激昂的声音冒了出来: “刚刚得到穆特姆的消息,我们最敬重的所罗门大祭司——阿萨尔将军的军队,已经在北部边境发现了逃亡的图努虫子首领哈瓦纳,他做总统的日子够长了,他的末日终于就要到了,让我们一起推翻这邪恶头子、伪祭司的统治吧,胜利的曙光正在召唤着我们。” “发动起来吧,安扬族人们,拿起你们的武器,让你们的敌人颤抖吧,你们是无所畏惧的。” “塞普隆镇的安扬人,你们难道甘于这两百多年来,一直在图努虫子的脚下,苟延残喘的讨生活吗?你们难道忘了十几年前我们失败的惨痛教训了么?你们的民兵在哪?你们的游击队在哪?赶快行动吧,难道要在胜利的庆功宴上,才能看到你们姗姗来迟的身影么?相信我们最敬爱的大祭司阿萨尔将军吧,跟随他吧,最终迎来的,将会是光明美好的明天,为了那一天,哪怕用我们的鲜血来换,也在所不惜。” 正文 第二十二章 原罪3 广播里面一遍又一遍的播报类似的内容,连林启一个局外人都感到心烦意乱,过不多久,街上开始出来一阵又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就在塞普隆斯大饭店不远处就有一大群人激昂高歌。 那群人明显已经不是几个少年学生闹事了,其中大量的成年人占据主力,远远望过去,密密麻麻的人头,应该不下数千人,有很多人穿着统一制服,而且手里都备有冲锋枪,他们挨家挨户的搜查,把图努人或者疑似图努人全部绑了起来,押上卡车,不知道运到哪里去。 巴布提和保罗的表情都变了,林启也意识到:情况有些危急起来了。 他们刚刚离开塞普隆斯饭店不远,此刻掉头回饭店躲避一阵子还来得及,但这个时候掉头,被那些人任何一个看到,都会认为是故意逃跑的,那情况就更危险了。 但是继续往前走,被拦住了盘问出来,肯定也是被带走的份。 巴布提停在路中间进退两难,不知道该继续往前开,还是退回去,林启拍拍巴布提的肩膀:“兄弟,镇定些,我问你,安扬人除了反对图努族,还反对其他外国人么?” 巴布提略带慌乱的回答:“没……没听说过。” 林启又问他们两:“那如果你们说你们是安扬人,他们有办法能分辨么?” “那倒没有,不过这街上肯定会有认识我们的人。” 安扬族和图努族都是家族聚居的形式生活在一起,而且周围邻居也都是长年在一起,发现一户,邻居们也免不了遭殃,有点类似中国的“连坐”。 保罗和巴布提虽然不住在镇上,但长年在这里做买卖,难免会有一些脸熟的人。 林启说:“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你们下车,学他们的模样,假装受到他们的感染,混到队伍里去,我装作是来这里旅游的,坐在车上做不明真相的外国群众,等队伍游行到饭店那边,你们找个机会跑过来。” 保罗和巴布提听了林启的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茫然无措,林启急得狠狠拍了一下保罗肩膀:“振作点保罗,别忘了你家里老婆孩子都在等你回去呢。” 保罗这才提了点精神,跟巴布提两个人极不情愿的、扭扭捏捏的从车上下来,向游行队伍走去,幸运的是,保罗虽然一直在镇上卖鱼,但他一向少言寡语,而且一直很小心,没有跟别人透露过他是哪族人,所以队伍里虽然有人认识他,也不知道他两到底是图努人还是安扬人。 巴布提则很少在街面上跟人打交道,更是没人认识他,而且他人本来就机灵的很,学着周围人的模样,一口一个“图努渣子该死,安扬人万岁”,危机关头,也不管是不是连自己都骂进去了,两人竟然就真得这么顺利的融进队伍里了。 这个的队伍行进的很慢,而且不断的有新的安扬人加入,眼见人越来越多,但秩序却很有条理的模样,似乎是有组织的,最明显的,队伍的前头几辆卡车上面,统一的绿军装,好像是安扬民兵组织,队伍外围也有军人在安排秩序。 他们像是地毯似的搜索,每家每户都没有放过,但凡是图努族人,无一例外的全部抓了起来,也有宁死不从的,当场就被乱刀活活砍死了,看得混在人群队伍里喊口号的保罗和巴布提心惊肉跳。 林启在车上也是如坐针毡,手一直放在下面,随时准备拿起座垫下面的AK47拼命,好在那些人目标很明确,看林启是黄种人,也没有为难他,只是上下打量猪笼车,看里面有没有藏人,不过猪笼车很简陋,一目了然,人群就这么过去了,但有的人还是恶狠狠的瞪着林启,好像在警告林启不要多管闲事。 林启长舒一口气,自己这边总算有惊无险,现在就等游行队伍慢慢走到塞普隆斯大饭店,那儿离现在猪笼车的位置就比较远了,等他们一回来立刻就走。 保罗和巴布提两人见机行事,有意无意的慢慢往队伍后面落,周围的人群情激昂,也没看出来这两个人是假冒的。 这时,队伍开始清扫塞普隆斯饭店南面的那一块街区,这里是一片图努人的聚居地,每家每户都大门紧闭,但在激愤的游行队伍面前,一扇门,就显得比纸还要薄了。 他们一家一家的把大门轰开,把里面的人全部赶出来,一个一个的盘问,其实也是走个过场,只要稍在塞普隆镇住过些许时间,都知道哪哪是什么族的聚居地,而这里住着的,就基本都是图努人,他们根本都不分男女老幼,强行下手,哭喊声,哀嚎声,此起彼伏,与游行的口号混杂在一起,场面极为混乱。 保罗神色复杂,双拳紧握,这里每一家人他基本都认识,当下撇过脸去,不愿再看,这时又轰开一家的大门,这户人家前几天还在他手上买过鱼,这是一个八口之家,男主人拉姆和女主人沃丽丝,加上拉姆的父母和他们的四个孩子。 拉姆被赶出来的时候,已经是遍体鳞伤,一下子从里面被人推出来,扑倒在地上,沃丽丝从里面冲出来,抱住拉姆,冲那些人求道:“求求你们放过他吧,我们从来也没有反对过安扬族啊,我们还有四个孩子啊,没有我丈夫,他们要怎么活啊。” 那个把拉姆推出来的人叫道:“你以为我们只抓你丈夫么,你们这些图努渣子,现在知道求情了?以前在我们的头上作威作福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会有今天的?” 沃丽丝一下呆住了:“不只抓我丈夫?那还要抓谁?不,不,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放过我孩子吧,他们还都小啊,他们什么都不懂啊,我保证,我保证,我以后跟他们说我们是安扬族的人,求你放了他们吧。” 但是不管沃丽丝怎么哀求,这些人都像中了魔了一样,又冲进去几人,把拉姆跟沃丽丝的四个孩子找到,全部拉了出来,孩子们又哭又喊,拉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也不知道是死是活,沃丽丝哭叫着冲上去,把几个孩子拥住,但她一个女子怎么能是几个大男人的对手,一下子又被推倒在地,那四个孩子见沃丽丝被推倒,哭叫要妈妈。 其中一个拿着冲锋枪的男人看到这一幕,不耐烦起来,端起枪一顿扫射,四个孩子应声倒地,当场死亡,沃丽丝疯了一般,红着眼上去就要拼命,那开枪的男人索性要连沃丽丝一并毙了,被旁边另一个拿枪的拦住:“女人要活的。”用枪托击中沃丽丝脑袋,把她打晕了,之后被人抬上了卡车。 保罗和巴布提两人看到这丧心病狂的场面,牙关咬得紧紧的,恨不能拿块石头冲上去把刚开枪的那个人砸死,这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发生了。 像刚刚那一幕,这里其他的地方也正在上演,有另外一户人家,男主人与女主人被分开拉上车,女主人哭喊着不肯,抱着丈夫,但是被强行分开了,女主人蹲在地上哭嚎:“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们到底犯了什么罪?”突然眼睛一瞥,看到混在人群里的保罗和巴布提,明显认识他们两,立刻指着他们哭叫道:“为什么,为什么只抓我的丈夫,为什么不抓他们,他们也是图努人啊,为什么只抓我丈夫?” 正文 第二十三章 原罪4 这个太意外了,没想到竟然会这样被人指认出来,保罗和巴布提一下子呆在当场,手足无措,队伍里一个类似现场指挥的小领袖,立刻带着十七、八个人把保罗和巴布提团团围住。 “你们叫什么名字?” 保罗本能回答道:“我叫保罗。” 那小领袖又指了指巴布提:“他呢?” “他是我的妻弟,巴布提。” “你们是图努族人?为什么要混在我们的队伍里?” 巴布提见保罗木木讷讷的,抢着装作气愤的模样说:“不是不是,我们是安扬人,安扬人万岁,那个女人见丈夫被抓走了,一定是疯了,乱咬人,图努渣子想离间我们,可没那么容易。” 那小领袖眉头一皱,说:“但是现在有人指认你们,你们既然是安扬人,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吧,只要查证属实你们确实是安扬人,会放了你们的。” 保罗一听,只感觉两腿发软,嘴里不停的说:“不,不,我不能跟你们走,我有家人,我有孩子。” 那小领袖立刻觉得有蹊跷,眼睛一瞪,一巴掌把保罗扇倒在地,骂道:“快说,你到底是安扬人还是图努人?” 保罗被扇这么一下,更紧张了,捂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巴布提站在一边,急得直跺脚,语无伦次的跟这个小领袖连番解释,这小领袖看看巴布提,又看看保罗,眉头直皱,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 一直在远处观察情况的林启,也看到这边发生了情况,心想:“不好,要遭。”脑子快速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不拿枪了,急忙下车跑了过去,一边拨开人群,一边叫道:“你们干什么?干什么要打我的导游?” 人群都是乌拉坎的安扬族黑人,这种形势下,见突然插进来一个东亚肤色的黄种人,都觉得有些新鲜,反而停止了闹腾,看着林启。 那个黑人小领袖看了看林启,脑袋一扬:“你又是谁?” 林启把保罗扶起来:“我是国际维和部队的工作人员,到乌拉坎来旅游的,他们两是我的导游。”林启这番话说得一半真一半假,还把自己的证件掏出来给他看。 黑人小领袖拿着只有几页纸的证件翻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懂,突然眼珠子一转,瞪着保罗和巴布提说:“你们现在闭嘴。”然后又走到林启面前,说:“竟然他们是你的导游,那你一定知道他们是图努人还是安扬人了?” 林启不假思索的答道:“当然知道,他们是安扬人,我们在一起已经半个多月了。”林启戴个黑框眼镜,本来就像个忠厚老实的知识分子模样,说起谎来连这黑人都分辨不出来。 这黑人小领袖也不知真假,索性从旁边的人手中抢过一把片刀,递给保罗,指着刚刚指认他们的那家女主人,说:“竟然你们是安扬人,让我看一下你们的血性吧,去,把这个女人砍了,这是最好的证明。” 三个人没想到他会出这么一招,保罗哆哆嗦嗦的接过片刀,走到那女主人身前,左看又右,怎么也下不了手,那黑人小领袖不耐烦的说:“你还在等什么?”旁边的人也不断在起哄。 这时,人群当中又进来两个黑人男性,两个人都身穿绿色军装,一个身材魁梧高大,面容冷峻,另一个体形肥胖,极为臃肿,一身的赘肉,手里还抓着一只没啃完的鸡腿。 那个黑人小领袖似乎比较畏惧他们,见他们一过来,立刻一改刚刚傲慢的姿态,恭敬把情况向他们二人汇报了一下,并把林启的证件递交过去。 那个身材魁梧的高大男子接过证件,面无表情的看了两眼,又看了看林启,眼神中似乎透着一种疑惑,但很快,把证件还给了林启,林启看似镇定接过证件,实则内心翻滚,这个黑人男子的军装左肩一侧,赫然有三颗白色的狼牙标志,并列排放,与严宁衣服上的那两颗狼牙标志一模一样,只是他还多了一颗。 林启心想:“难道这人也是‘狼牙’组织的?严宁是中尉,他多了一颗牙,难道是上尉?” 这高大黑人男子说道:“我们是乌拉坎的安扬族民兵组织——所罗门祭司守卫兵团,我是上尉库恩托,这位是瑞内尔中校。” 林启现在不能确定此“上尉”是不是跟“狼牙”组织内部军阶一样,但看样子,这个库恩托上尉并不知道林启是刚从“狼牙”的那个隐秘的“山塔”内逃出来的,当下壮了壮胆说:“你好,上校,中尉,我想你们现在不会怀疑我的身份了吧?” 库恩托点点头:“我们倒不是怀疑你的身份,我们只是好奇,国际维和部队什么时候对我们乌拉坎的内政感兴趣了?” 林启立刻舒了口气,原来他们是担心维和部队搅合进来,当时答道:“我来到这里并不是代表维和部队,只是我个人比较喜欢旅游,出来度个假而已。” “那我就对现在的情况感到疑惑了,你为什么要参与破坏我们的游行?” “我并不是破坏你们的游行,只是你们抓了我的两个导游,还诬陷他们是图努人,我才不能坐视不理,我不干涉你们的内政,同时也希望你们能在国际法的框架下,尊重我们外国人的人权。”林启学着维和部队新闻发言人的口吻说话,虽然有些东施效颦,显得不伦不类的,但似乎还真起了点作用。 这个库恩托上尉听了林启的话,转过身与旁边的那个叫瑞内尔的中校低声附耳交谈,瑞内尔一连点了几个头,之后,库恩托一眼都没看林启等人,转头就走了。 瑞内尔这时扔掉手中还没啃完的半只鸡腿,走过来对林启伸出那一只油腻腻的肥手,也不知是不是要表示礼貌,说道:“你好,林记者。” 林启虽然心里一百万个不情愿,只得也伸出手来,象征性的与瑞内尔握了握手,只感觉被一只油腻潮湿的大海螺紧紧吸住了一般,浑身上下直起鸡皮疙瘩。 那瑞内尔嘿嘿直笑,总算松开了手,拍拍林启的肩膀,把他拉到了一边,与他说道:“林记者,我们原则上当然是尊重国际法的,但是你的行为确实已经干涉并触犯到我们乌拉坎的法律,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就过去的。” 林启被瑞内尔一双藏在一脸横肉里的小眼睛盯得发毛,但是看他身上的衣服,没有狼牙形状的标志,那这个瑞内尔不是“狼牙”的人?但他是中校,军阶明显比库恩托上尉军阶要高,难道那个库恩托是隐藏在乌拉坎反政府军里的? 这时,游行的大队伍已经过去了,周围只剩下一开始围过来那十几个人,还有一辆军用卡车,库恩托已经不知去向,林启看这个瑞内尔把他单独拉过来,莫明其妙的说这些话,他们是反政府武装,自己都是造反的人了,竟然还说林启触犯了他们国家的法律。 林启当时心领神会,看来“这件事”可以用钱来解决一下了,不行就给他个千八百块美元打发一下吧,当即开门见山说道:“当然,我们肯定也要遵守你们的法律,但是我们也没有犯多大的罪啊,最多就是我的两个安扬族导游扰乱了一下游行秩序,瑞内尔中校法外开恩,不如让我把他们保释出来怎么样?” 林启说得很直接,瑞内尔更直接,立刻伸出一只肥手,看来是需要这个数,“五百美金也不是很多。”林启心想,刚要准备掏钱,瑞内尔说:“五千美金。” “什么?”林启心里恨道,“这家伙还真是贪得无厌,原本就取了一万美金出来,还想给保罗一家做买船的费用的,莫名其妙就少了一半,也不知道剩下五千美金够不够,还有之前答应巴布提的酬劳也要给他。” 林启犯了难,但此刻人命关天,就当是花钱消灾了吧,林启从口袋里数了五千美金递给瑞内尔,瑞内尔“嘿嘿”直笑,一手接过去,也不数胡乱往怀里一揣,对林启说道:“说吧,你要放哪一个?” “什么?他们两个都是我的导游,怎么能只放一个?” “那你可能误解了,”瑞内尔笑得一脸横肉抖个不停,“我的意思是,五千美金,一个人。” 正文 第二十四章 仇恨的种子1 林启没有想到瑞内尔竟然这么贪婪,但还是把取来的一万美金全部给了他,林启不想再节外生枝,特别刚刚库恩托的突然离开,让林启担心他是不是回去与“狼牙”联系,如果被他发现林启是狼牙的“逃犯”,那情况可不是一万美金就能打发得了的。 虽然光凭一个狼牙的标示,林启无法断定库恩托就是“狼牙”的人,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不要冒这个险的好。 瑞内尔虽然贪婪,但好歹还算诚信,收了钱就指使那些人把保罗和巴布提给放了,光凭这一点,就完全可以判定,这绝不是一场大游行这么简单。 这是安扬族的反政府军在塞普隆镇精心策划的一场民族大叛变、大屠杀,光是林启、保罗和巴布提亲眼目睹的,被杀的人,包括老人、妇女和小孩,就已经超过了一百人。 三个人一上车根本不敢做丝毫停留,立刻驾车就离开了塞普隆镇,一路上还是感觉惊魂未定,感觉从鬼门关走过了一遭。 回到家时,巴布提表姐赶忙问发生了什么事,保罗不想让她太担心,只说了塞普隆镇的情况,没有说三个人被拦截下来的事情。 巴布提表姐捂着胸口祷告:“感谢真神,能让你们三人平安回来。” 吃完了晚饭,林启找了个空档,单独对保罗和巴布提单说:“真是抱歉,本来说把银行取出来的钱给你们,做为买船的费用的,想不到出了这种事。” 保罗拍着林启肩膀:“千万别这么说,我的兄弟,如果不是你,我们两可能都没命回来了。” 巴布提也说:“是啊林先生,这件事就别放在心上了,还有,我们不能再耽搁了,不如晚上趁着天黑,我们就赶紧走吧。” 保罗也点点头,现在事态已经紧急了,恐怕过不了几天,塞普隆镇也要完全被安扬人控制了,这附近的村落将会无一幸免。 林启也没想到竟然会走得这么匆忙,帮着保罗一家把要紧的东西收拾收拾,搬到车上,忙活了一个多钟头,可怜的小乌玛还不能下地走路,被她爸爸抱上了车。 之后保罗和巴布提又帮林启把女医生扶到渔船上,女医生已经醒了,但神智还不太清楚,上船安顿好又躺下了,不知道是不是又睡过去。 最后,林启把巴布提在肯尼亚的家的联系方式要了过来,说道:“等我们都安定下来,我会想办法找到你们的,再吃一碗巴布提表姐的高梁面。” 他们相处时间虽短,但不管是阿木格一家对林启,还是林启对阿木格一家,都算有救命之恩,如今分别再即,不免有些感伤,星期五坐在猪笼车后面拼命的给林启挥手,林启也拿着星期五送给他和赵天明的护身符——那根空心的芦苇杆,给他们挥手,直到他们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林启不敢再耽误时间,立即发动了渔船后的马达,这艘小渔船也是柴油马达,保罗给他留下了地图以及足够的食物和柴油,行驶到乌干达绰绰有余了,林启现在改变了计划,一到乌干达赶紧与维和部队取得联系,第一时间把这里的情况汇报给上级,希望国际维和部队能出面干预这场大屠杀。 然后再联系赵天明给他的电话,把女医生安全交接给赵天明的教官,最后自己坐车去乌干达的首都坎帕拉,直接从坎帕拉飞回上海,不想再蹚这趟浑水,等这边局势稳定了,再回来看看保罗一家和巴布提。 虽然心里还有无数疑问,一开始到底是谁绑架了自己,却又移交给了“狼牙”组织监管?有什么目的?赵天明回了那个塔,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左明志?那个殷少狼像潜伏在黑暗里的幽灵一样,神出鬼没,虽然不是赵天明对手,但最好也不要再让赵天明碰上他了。 还有很多细枝末节,比如“钢牙”是怎么死的,那个塔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只是为了囚禁像林启这样的“罪犯”么?“狼牙”这个组织到底有什么阴谋?而且这个组织不是华人成立的么,怎么在乌拉坎的反政府军里还潜伏了一个黑人上尉? 这些问题林启想不出个所以然,也不愿再想,为什么人类不能一直像维多利亚的湖水一样平静,战争最后留下的,还能有什么? 此时夜深人静,湖面上只有轰隆隆的马达声,林启并没有把船开得太快,毕竟晚上太黑,又不敢开灯,万一迷了路,以维多利亚湖的宽广,真得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 这时,一直睡在船舱内的女医生开始咳嗽起来,林启见这里已经岸边较远了,把船停了下来,点亮船舱内的应急灯,去看看女医生的情况。 见那女医生已经彻底醒了过来,面色红润,但不像是前一天在草原上时,催情药物发作时的那种潮红,林启问道:“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那女医生低声羞怯道:“好多了,谢谢林大哥。” 林启愣道:“你知道我的名字?”转念一想,他帮我治过伤,知道名字也属正常。 没想女医生“嗯”了一声,却说:“我中午的时候醒过一次,巴布提表姐说是你救的我。” 林启愣道:“你不认得我了么?你帮我治过伤啊。”林启以为船舱内光线太暗,女医生没认出来,便拿起应急灯靠近自己的脸。 女医生怔怔的看着林启,端详了半天,摇头道:“没有,以前没见过林大哥啊。” 林启疑惑了,难道认错人了?不可能啊,赵天明不可能也认错啊,于是林启连珠炮般一连问了几个问题:“那你记不记得,你被关了多久了?关你的是些什么人?因为什么事情把你关起来的?” 其实这些问题,有的林启也能猜到点答案,只是想看看女医生大脑有没有受损,记忆有没有受到影响。 结果女医生不断的思索,头痛欲裂,捂着脑袋痛苦的**。 林启连忙禁声,给她接了杯水,女医生喝了几口水,休息片刻,总算恢复了一些,对林启说道:“我一直在美国一家生物制药公司工作,两年前,突然被一伙人迷晕,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囚禁了。” 林启见这个女医生说话总是羞羞怯怯的,跟第一次见面强势精干的模样有很大反差,难道是因为被关起来,又被下了药,胆子都变小了? 林启轻声的问道:“那你知道这是哪里么?” 女医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只知道是非洲。” 林启见她不像是失忆了的样子,又问了一遍:“你真得不记得我了?你还替我治过伤的啊,就在几天前,你好好想想呢。” 女医生果断的摇了摇头:“不可能的,我在公司是做研发工作的,又不是医生,怎么可能给林大哥治伤,而且几天前我还被关在……”突然,女医生神情大变,瞪大了眼睛抱着林启胳膊不停的说:“你见过我姐姐?你见过我姐姐?他们连我姐姐也抓了?” 林启这才一下子恍然大悟,面前这个女孩不是那个女医生,而是那个女医生的双胞胎妹妹? 林启问道:“别激动姑娘,听我说,你们是双胞胎,你姐姐才是医生,对么?”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仇恨的种子2 这姑娘泪眼婆娑的点了点头:“姐姐跟我在同一个城市工作,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为什么还要连我姐姐一起抓了?” 林启见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之前女医生给她治伤的时候,她身边还有个黑人助手,对她惟命是从,而且那个“塔”里结构那么古怪,防卫那么森严,女医生还能出入自由,怎么看,她也是个小头目的模样。 只是看这情况,面前的这个姑娘,女医生的亲妹妹,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林启见她哭得伤心,自己又不完全知道真相,不好乱说,只得先行安慰她,说道:“别太担心了,你姐姐现在暂时安全的,你能跟我聊聊么,你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抓么?” 那姑娘一听姐姐安全,神色立刻缓和了许多,摇了摇头说:“我所在的公司不过是做些保健药品的研发和销售,我姐姐也只是个普通的外科医生,我实在想不到绑架我们能有什么好处。” 林启看着她,试探性的问道:“那你知道左明志这个人么?” 那姑娘两眼闪着泪花,说道:“不知道,是他抓了我们么?” 林启见她面容清丽,目光单纯,不像是撒谎的模样,一时间,林启心中又涌出许多疑问,赵天明知不知道他委托人的女儿其实是双胞胎,而且其中之一竟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就是左明志,难道是赵天明调查过来的信息有误? 林启又问那姑娘:“那你们父母现在在哪里?他们要知道你们失踪了,不得急死了?” “我们是孤儿,我是跟姐姐两人,相依为命长大的。” 难怪,那就解释得通了,左明志创立了“狼牙”组织,但怕自己有一天也会身陷囹圄,于是把自己还年幼两个女儿秘密送到美国去了,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消息还是被“狼牙”的其他首领打探到,于是早在两年前,就有首领把他的女儿从美国绑架,一直囚禁着,终于在半年前“狼牙”组织内斗的时候,手上这张王牌起了作用,最终让左明志大败,这个“深谋远虑”的首领,就是“钢牙”应天狼。 这些结论全是林启凭空猜测的,又没有什么证据,这姑娘刚刚苏醒,林启担心她身体状况,怕她承受不了,不敢跟她讲这么多,只得想办法先把话题岔开,以后有机会,让赵天明的教官慢慢跟她解释吧。 两人又聊了一些,林启知道这个姑娘名叫莫少北,她姐姐、那个女医生叫作莫少其,林启心想:“连姓都跟她们的爸爸左明志不一样,看来左明志当时真得是下了狠心的。” 林启说道:“我们现在去乌干达,到了乌干达,我会想办法再把你送回美国。” 结果之前的话在头上,莫少北三句两句总是离不开她姐姐,又哭了起来,求林启说:“林大哥,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求求你,把我姐姐也救出来吧,你能把我救出来,也一定能把我姐姐也救出来。” 林启尴尬道:“倒不是我不答应你,其实我们两个人,都是被另外一个人救的,而且他现在已经回去了,去救你的父……救你的姐姐,你不要太担心了。” 本来林启打死都不愿再回那个鬼地方,但是看莫少北哭成个泪人,梨花带雨楚楚动人的模样,心里热血翻滚,忍不住也想逞那一次英雄,随即一声苦笑,自己毕竟不是赵天明,没那个身手,恐怕刚进山就得迷路,山里的“塔”还没进去,人还没找到,自己就先扑街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压根已经忘记那个大峡谷到底在什么方位了,在巴布提车上的时候还睡了一觉,加上巴布提那时候七拐八绕的,哪里还能记得回去的路? 看来这英雄也不是那么容易,想做能就做的,只得嘴上先安抚一下莫少北,其实他心里也不知道赵天明能不能把她姐姐救出来,他都不知道赵天明知不知道他那个委托人的女儿其实是两个人、一对双胞胎,更不知道,另外一个莫少其会不会配合赵天明“救”她。 但莫少北似乎是个很单纯的姑娘,听林启说还有另外一个人去救她姐姐了,神色立刻又缓和了下来,一边擦脸上的泪水,一边不停的给林启道谢。 林启见她这么相信自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问道:“你饿了吧?吃点东西再休息吧,我们还有夜路要赶呢。” 莫少北点点头,拿起身边的高梁饼吃了起来,突然说道:“林大哥,你是个好人。” 林启见她冷不丁的来这么一句,说道:“有么?其实我也只是尽力照顾你而已,把我们两救出来的,是一个叫赵天明的人,以后有机会再见到他,我们都要好好谢谢他。” 莫少北突然低头,有些害羞的样子:“我说得不是这件事。” 林启又愣道:“哦?那还有哪件事?” “我被关起来的时候,天天有人把药放在食物里面喂给我们吃,虽然每次药物发作的时候,浑身难受,但是……但是……,”莫少北整张脸已经羞得通红。 林启还是不得其解,问道:“但是什么?” “但……但是意识是清楚的。” 林启这才想到,之前与赵天明三人逃下山来,在草地上,赵天明独自一人离开去找交通工具,正赶上莫少北催情药发作,**焚身,原来那时候她的神志是清楚的,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林启顿时捏了把冷汗,心想:还好自己当时控制住了,没干那缺德事,要不然还不知道面前的莫少北现在怎么看我。 又想到,最后自己没办法,把莫少北给拍晕过去了,那一巴掌可不轻,林启当即有些尴尬说道:“这个,这个,那一掌……把你拍得也挺疼的吧?” 莫少北抿嘴一笑:“没有,要谢谢林大哥才对,没有趁人之危……”越说声音越低,这姑娘虽然生得好看,真是柳叶弯眉,肤若凝脂,娇嫩的脸蛋在应急灯光线下如白玉般剔透,但性格却有些内向,脸皮极薄,此刻说着说着,越觉得当时那情形有些不堪入目,顿时又羞红了脸。 林启见她一颦一笑的模样,着实是可爱,也不忍心再问关于那催情药物的事,只说道:“快休息吧,我把灯关掉了,免得被人发现。” 莫少北乖巧的“嗯”了一声,林启又跑到船尾,去发动那柴油机的马达,突然一声“轰隆”一声巨响,感觉湖面都跟着震动了一下,把船上两人吓了一跳。 林启看着远方的陆地,阿木格一家所在的那个村子,火光冲天,林启眉头紧皱:“难道反政府军这么快就打到这里来了?” 听到这巨响,莫少北一人在船舱里有些害怕,跑出来问道:“怎么了林大哥?” 林启答道:“我想应该是乌拉坎的反政府军已经打到塞普隆镇了。” 莫少北惊道:“那巴布提表姐一家没事吧?” 林启眉头皱得更紧了,怕莫少北害怕,只跟她说:“他们一家已经离开那个村子了,应该没事的。” 虽这么说,但到现在为止,他们分开也最多不超过一小时,以巴布提那个猪笼车的速度,不知道走了多远,希望他们平安无事,林启看着远方,心里默默的说。 突然,月光之下,林启看到船后的湖面上,泛起阵阵的白浆,似乎有个人在水里挣扎,那个方向正是巴布提表姐的家,林启心头立刻泛起不好的感觉。 救人要紧,赶紧调转船头向那边驶过去,到了那里,发现果然有个人浮在水面上,看身影,还是个小孩,也不知道还活着没,林启拿起船上的长篙轻轻拨那身体,那小孩立刻又开始扑打起来,抓着长篙翻过身来,莫少北拿着应急灯出来照明,光线过处,林启惊叫道:“星期五?” 正文 第二十六章 仇恨的种子3 两个人手忙脚乱的把星期五从水里捞了上来,赶紧给她做心肺复苏抢救,星期五一连咳了好几口水,终于活了过来。 林启看见她衣服上,到处都是还没有被湖水冲刷掉的斑斑血迹,心里急成一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星期五醒过来,不顾虚弱的身体和已经被泡软的小手,指着湖面说:“姐姐……哥哥……” 林启立刻会意:“乌玛和弗朗科还在水里?”让莫少北照顾星期五,自己急忙拿着应急灯,沿着船帮四周寻找。 林启心急如焚,这黑灯瞎火的,应急灯照射范围不远,而且维多利亚湖本身又极宽广,又不敢把船开得太快,这无异于大海捞针,搜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乌玛,但是捞上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冰冷,死去很长时间了。 看着乌玛的尸体,脸色已经开始发紫,林启愤怒到了极点,乌玛早上刚被做了割礼,连路都走不动,怎么能下水?到底是谁干的? 莫少北安顿好星期五,出来一眼看到船板上的乌玛,当场吓哭了,两只手捂着嘴不住的抽泣。 两人强忍着悲痛,用船上的油布把乌玛的尸体包裹好,赶紧再接着找弗朗科,林启一时间心里面懊恼、愤慨、自责,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可是搜索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哪里有弗朗科的影子,难道也遇难了? 林启猛得摇头,弗朗科才十一岁,死也要见尸! 此时,船已经往回驶了不少距离,离岸边已经很近,肉眼已经能看到巴布提表姐的家,此时竟然还有光线从那边传过来,隐隐约约的闪动。 林启想到:孩子的本性,遇到危险肯定是往家里跑,难道弗朗科躲回家里去了? 林启考虑了一下,还是不敢贸然行动,见船左侧有一大片芦苇,林启把小心的把船划了过去,隐藏在芦苇中,叮嘱莫少北不论发生任何事,千万不要开灯。 莫少北颤声说道:“林大哥,我跟你一起去。” 林启摇了摇头,说:“不行,星期五还在船上,需要人照顾的。” 莫少北眼里噙着泪:“林大哥,你千万不要有事,一定要回来,我等你。” 林启本来极易心软的人,见莫少北这么害怕,瑟瑟发抖的模样,对她说:“放心吧,我只是去找一下弗朗科,如果不是他,我马上就回来。” 莫少北终于点了点头,林启怕自己又心软,马上来到船边,用防水的油布把AK47包裹严实,就地下水。 非洲这里没有什么四季之分,只是在赤道上,白天紫外线很强,但还不像国内夏天那么热,尤其夜晚的时候,下水竟然还觉得有点冷,林启不敢把头探出水面,嘴里叨着星期五送给他的护身符——那根芦苇杆,从水下一直潜到了保罗和巴布提表姐的木屋边,一路上不停的祈祷:“上天保佑佛祖玛利亚,屋子里的千万要是弗朗科。” 待离岸边越近,林启渐渐听到一阵阵的嘈杂声,像是有人起哄,林启心说:“不妙。”赶紧找了一处偏僻易隐蔽的地点,甫一上岸,就看见屋子旁停着两辆军用卡车,原来刚刚从船上看到的光线,就是其中一辆卡军的大灯,不是屋子里发出来的。 此时,正有二、三十个身着灰色迷彩服的军人,围成一圈站在车灯前,闹哄哄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其他地方时不时传过来几声枪响,东北边不远处的村庄已经是火光漫天。 林启躲在一棵大树后,看到这一切,心想:“安扬人的反政府,不但已经打到了这里,看来又开始在屠村,难道巴布提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越境,就碰到了反政府军?” 但林启此时无暇也没有能力再去顾及别的事情,心里只想赶快找到弗朗科,再问保罗、巴布提表姐和巴布提现在人在哪,情况怎么样。见这边不是自己要找的人,便想转身先回去船上,等星期五醒过来,问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林启又看了一眼那一圈闹哄哄的人,有的人抽着烟狂笑,有的人举着手中的冲锋枪挥舞,时不时的还开两枪,透过那些人缝中间,竟然看到一个熟悉又恶心的身影,正是白天刚刚收了林启一万美金贿赂的胖中校瑞内尔。 此时,瑞内尔肥猪一般的身体,正光着身子,骑在一个黑人女性身上,那黑人女性也被全身扒光,跪在地上痛苦的嗷叫。 瑞内尔喘着粗气,在自己手下的围观下,在那女人身上发泄着一个禽兽最原始的欲望,嘴里还在哼哼的骂道:“贱人,叫得声音这么难听,你应该感到庆幸,我是所罗门大祭司、阿萨尔将军的亲侄子,平时女人都是主动贴上门的,我甚至都不用放下手里的烤肉,她们就迫不及待了,哪还要我这么费力气……恩……哼……想不到一个臭渔夫,还能娶到这么性感的老婆,我不过是跟他要那么一点过路费,竟然就敢对我那么无礼,还死不悔改,什么安扬人?我看你们就是图努虫子,怎么样,后悔嫁给这个懦弱的男人吧?现在,我折磨着他的老婆,他却躲在暗处,现个身都不敢……” 说着,从旁边围观的一个手下接过一根皮鞭,“这就是你丈夫,这就是你丈夫,这就是你丈夫……”每说一句,用力的在那女人背上狠狠的抽一鞭子,每抽一下,那女人就痛苦的嚎叫一下,几十鞭子以后,那女人的脑袋终于垂了下去,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林启实在看不下去,瑞内尔又揪起那女人的头发,大声叫了起来:“保罗,快出来啊,快看啊,你女人被我玩死啦,哈哈哈哈,保罗,别再躲啦,你还有一个男人的尊严吗?” 林启吃了一惊:“保罗?渔夫?保罗·阿木格?”林启不敢想象,瑞内尔身下的那个女人,是巴布提表姐?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巧合。”林启这样安慰着自己,还是不由自主的往那群人靠近,想透过人缝确定一下,那真得只是一个巧合。 待离那些人越近,林启终于看清那个女人的脸,那可怜的黑人女性,正是巴布提表姐。 愤怒瞬间充满林启整个胸腔,脑子一热,就想拿起手里的枪,把那些人和那一身冒着猪油臭味的瑞内尔通通杀个干净。 偏偏因为之前担心AK47进水,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这一时半会儿怒火攻心,急躁之下,油布竟然撕不下来。 这时,林启突然被手后一只手捂住着了口鼻,拖到另一个棵大树后,回头一看,差点就叫了出来:“巴布提?”那当口幸亏被也是满眼血丝的巴布提又捂住了嘴巴,才没被人发现。 林启好不容易稍微冷静一些下来,把油布仔细的拆解开,心里盘算,AK47毕竟是老式步枪,后座力太大,这么多人除非近距离扫射才有希望,但离得太近肯定容易被人发现,离得太远,扫射不稳,一鼓作气杀不光,死得就是林启跟巴布提两人,得想个办法,把这群人分散。 正文 第二十七章 仇恨的种子4 林启跟巴布提两人转过头来,看到瑞内尔已经站了起来,摆了摆手:“兄弟们,尽情享受吧。” 周围那些人尖叫着争抢躺在地上的女人尸体,这时,塞普隆镇的方向又传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比上一次还要剧烈,隔着这么远,都感觉大地微微的颤抖,瑞内尔眉头一皱,嘟囔了一句:“库恩托这家伙什么情况?能不能做事情。”转头对旁边一人说:“你带人去村子里,叫兄弟们别玩了,我们赶紧回去塞普隆镇,看看怎么回事。” 那人立刻一声口哨,招呼其他人上车,瑞内尔提着裤子,眯起小眼睛,看着地上巴布提表姐的尸体,脸上横肉直抖,大手一挥:“你们留一辆车,先去村子里把人集合。”又指了指另外三人,“你们三个等等,我再跟这小**玩玩,嘿嘿嘿。” 那些人奉命而去,发动卡车,很快不见了踪影,场上只剩下瑞内尔和他的三个手下,林启暗道一声:“天助我也!”再也忍不住,大叫着从树后冲了出来,连开数枪当场把那三个手下击毙。 瑞内尔还未反应过来,林启对着他,把弹夹里所有子弹,全招呼到他一个人身上,当场把瑞内尔打成一滩肉泥。 再看身后,巴布提一把抱着表姐的尸体,跪在地上痛哭,林启站在一边,也忍不住的掉眼泪。 哭了半晌,林启担心瑞内尔手下折回来,拍拍巴布提的肩膀:“别难过了,船就在附近,把表姐跟乌玛放到一起吧。” 巴布提尚自在哭,一听林启的话,叫道:“什么?乌玛也死了?”又是一阵痛哭。 林启见巴布提怎么也止不住,想到弗朗科和保罗还下落不明,抓着巴布提肩膀,突然吼道:“冷静点巴布提,弗朗科现在在哪?” 巴布提被林启这么一吓,终于止住哭腔,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们当时一起逃跑,他们在后面追,保罗见三个孩子跑不快,让我带着他们躲里水里,保罗带着表姐引开那些人,我对不起他们啊,我没照顾好孩子们,是我害死了乌玛啊,对,还有星期五,星期五怎么样了?” 林启说道:“星期五还好,及时被我们救上来了,只是乌玛,她本来身体……太虚弱,还有弗朗科,这到底怎么回事,三个孩子怎么分开了,你怎么没看好他们?还有乌玛怎么能下水啊,你们明知道她早上刚……”林启越说越激动,后面语无伦次,已经说不出话。 巴布提哭道:“没有办法啊,你也看到这帮畜生了,孩子不能被他们抓到啊,弗朗科这孩子太倔强,刚下水,非要回家里找爸爸妈妈,我想把他拉回来都来不及,只好跟着他。” 林启一声长叹,可能当时情况紧急,又事发突然,巴布提来不及照顾另外两个女孩,本以为她们一直躲在水里就安全了,结果不但把弗朗科弄丢了,再回去找的时候,两个女孩也不见了。 但是现在看来弗朗科真得不在水里,现在外面又乱成一团,这孩子能躲在哪呢?还有保罗,怎么也会跟巴布提表姐失散的? 一见巴布提表姐临死的惨状,两人又是一阵悲从中来,还想再问巴布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看来瑞内尔的手下发现他们的中校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返回查找,估计很快就要到这里,林启赶忙与巴布提把表姐的尸体抬起来,放到湖面上,两人一左一右架着巴布姐,从水里游回渔船那。 莫少北早就等得心急,一见他们竟然带着巴布提表姐的尸体回来,忍不住也要哭,林启赶忙把她抱在怀里,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哭出声来,莫少北索性把头埋在林启胸膛里,低声的抽泣。 巴布提在一边把表姐的尸体用油布用心的包裹好,与乌玛放到一起,然后默默的坐在她们身边,看着看着,眼泪又止不住的往下掉。 过了好一会儿,莫少北先停止了抽泣,林启把她扶到船舱内,看到星期五躺在里面,问道:“她情况怎么样?” 莫少北抹了抹眼泪,答道:“一直没有醒,有时候还胡言乱语的,身上烫得吓人,怎么办啊。” 林启摸了摸星期五额头,皱眉道:“发烧了。”问莫少北:“你研究医药的,星期五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么?” 莫少北急道:“可是我不能凭空变出药来啊,而且我没学过临床医学,不敢随便给病人开药,要是姐姐在就好了,她是这方面专家。” 林启也知道自己情急之下,问得有些莫明其妙,这时,巴布提也进来了,看到星期五的情况,也非常担心,却一筹莫展。 林启问他:“镇上应该有药店或者医院吧?” 巴布提忙点点头:“有是有,但是现在恐怕都被安扬人霸占征用了,这个时候回去,就是找死啊。” 林启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星期五这样病死,莫少北已经把船上所有能盖的布料全部裹在星期五身上,但星期五还是冷得直是发抖。 林启摇头道:“这样不行,肯定要送医院。” 三个人就地商量,决定还是要回去,不光是要急着给星期五看病,弗朗科和他爸爸保罗依然下落不明,巴布提怎么也要把他们给找到,要不然回肯尼亚怎么跟父母交待。 他们商量好,还是决定照着白天的样子,林启和莫少北装做是来乌拉坎旅游的一对夫妻,巴布提继续假扮他们的安扬族导游,反正这里也没几个人认识他,先把星期五送到医院,再想办法找弗朗科和保罗。 林启对莫少北说道:“就是委屈你了,好端端的一个大姑娘莫明其妙的就‘嫁’给我了。” 莫少北用力摇头道:“才没有,这是权宜之计,我再不懂事也能理解啊,还有,林大哥以后就跟姐姐一样,叫我小北吧,这样显得……显得亲昵一些。”说罢,脸又红了。 林启一想也是,虽然乌拉坎能听懂中文的也没几个,但戏做全套,也不至于临时露马脚,于是说:“好,小北,你听我说,这件事情本来与我们无关,但是保罗一家人对我们都有恩,巴布提表姐和乌玛又死得这么惨,现在保罗和弗朗科生死不明,星期五又病成这样,我们于情于理都不能见死不救,你能理解吧?” 莫少北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嗯,我的命也是林大哥救的,我听大哥的。” 林启看着她郑重其事的模样,心里也越发渐渐喜欢上这个通情达理的姑娘。 事不宜迟,三人又简短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出发。 正文 第二十八章 塞普隆斯大饭店1 现在估摸着快凌晨一点,林启心想瑞内尔手下恐怕早就发现他们中校的尸体了吧,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还埋伏在那,为防万一,他们决定从别的地方登陆。 保罗的渔船马达声音太大,林启和巴布提两人一前一后,用浆把船划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上岸后,先把巴布提表姐和乌玛就地下葬了。 “维多利亚湖边上的风景还算好,希望你们能够安息。”林启心里默默的想。 巴布提看着新坟说:“表姐,小乌玛,我们急着给星期五找医生,不能给你们请巫师跳舞了,巴布提记在心里面,以后一定补上。” 说罢,把星期五背在身上,三人就再次向塞普隆镇出发。 路上,林启又问巴布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巴布提才把一切起因结果简单的说了一下。 当时巴布提心急,一心想带着保罗一家赶快离开乌拉坎,就开着猪笼车一直在大路上行驶,心想等快到边境的时候,再拐出去也不迟,没想到正在路上行驶的时候,却发现路已经被瑞内尔中校的人堵住了,车辆、行人排了一条长龙。 所有图努族的人直接被抓起来带走了,即使是安扬族的人,也必须交纳足够的过路费才能放行,实则这个瑞内尔贪婪无比,其实他根本不管谁是图努族还是安扬族,谁只要钱能够给到位,就放他过去。 等轮到保罗一家的时候,当场就被瑞内尔一眼认了出来,他还记得保罗和巴布提是林启的“导游”,想再狠狠的盘剥一笔,没想到保罗把全部家当掏了出来,瑞内尔连看都不看,当场就骂了一句:“你们的好主顾,不是给你们用美金结账的么?”当场给了保罗一嘴巴,把保罗给他的乌镑全部扔到地上。 保罗生性纯朴老实,挨了这一巴掌倒也没什么,只是白天的时候,林启原本打算给保罗一家的所有美金,已经被瑞内尔搜刮去了,现在哪里还有美金,心里只是发苦。 瑞内尔见保罗和巴布提执意不肯掏钱,觉得他们是故意隐藏,见车上还有家眷,便打起了女人的主意,淫声笑语的开始调戏巴布提表姐,说道:“实在没钱,女人也是可以的。” 保罗那么耿直的人,自己受了委屈,不觉得有什么,怎么能容忍他这么调戏自己的老婆,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从地上拿起块石头就朝瑞内尔脸上拍去,所有的卫兵,包括瑞内尔本人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懦弱无能的保罗竟突然凶悍起来,当时瑞内尔被拍得眼冒金星。 巴布提一见形势不得了,急忙用赵天明留给他的匕首架住瑞内尔脖子,把他挟持到猪笼车上,让保罗赶紧开车,对着瑞内尔的手下大喊:“谁敢靠近,我就把他喉咙割断。” 瑞内尔的那些手下似乎真的很担心瑞内尔的生命安全,投鼠忌器,竟然没有人敢阻拦,保罗开着车猪笼车横冲直撞,冲破了封锁,只是车上突然多了一个几百斤重的瑞内尔,怎么也开不快,好在那些人也不敢追得太近,远远跟在后面。 没想到瑞内尔一身的蛮力,趁巴布提不注意,一巴掌把匕首打脱,抱着巴布提就滚下了车,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两人挣脱开来,都躺在地上一时动弹不了,保罗一个急刹,赶紧下去救巴布提。 在后面开车跟着的,那些瑞内尔的手下明显看到这边有新情况,急忙狠踩油门,加速追过来,保罗一看,再上猪笼车已经来不及了,急忙让车上的巴布提表姐把孩子们带着,一家人也不再管瑞内尔了,趁着天黑,就隐到了旁边的小林子里逃命去了。 这边瑞内尔手下赶了上来,三、四个人一起架着,才把一身肥肉的瑞内尔扶了起来,瑞内尔从小养尊处优,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一站起来满身的怒气没地方撒,“啪啪啪”几个嘴巴,扇在刚扶他起来的几个手下脸上,下令把乌拉坎连根翻过来,也要找到保罗一家。 只是当时天太黑,保罗一家人躲了起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得到,于是瑞内尔又从别的地方调来一整个营的兵力,封锁各处边境,地毯式搜索,逼得保罗一家只能往回跑。 眼前搜索队伍越来越近,保罗让背着乌玛的巴布提带着三个孩子,藏到水里,尽量往远处游,自己就带着巴布提表姐引开那些人的视线。 巴布提见形势危急,也来不及多想,带着孩子们就下了水,这三个孩子从小在湖边上长大,水性极好,一时也没出什么岔子,只是游到一半,不知怎的竟然游回了他们的家附近。 弗朗科一见到那木屋,不容分说,自己径直就往岸上游,抓也抓不住,巴布提一看这还了得,瑞内尔的人正在岸上搜寻,这一上岸不给抓个正着? 只是水里还有两个孩子,巴布提问她们情况怎么样,能不能挺得住,他当时以成年人的思维想两个女孩刚下水也没多长时间,似乎感觉没什么问题,两人也都点点头,巴布提交待她们一定要呆在一起等他回来,就自己找弗朗科去了,可是上岸的时候,弗朗科已经不见了身影,不知道是不是躲回了家里,岸上瑞内尔的手下也在四处搜寻,巴布提只得又潜回了水里,可是游回去的时候,已经找不到星期五跟乌玛了。 说到这里,林启心想,那时候两个孩子早就不知道漂到什么地方了,两个孩子即使水性再好,也不能那么长时间的呆在水里啊,特别是刚受了伤的乌玛,何况当时天又那么黑,怎么可能找得到? 这两个坚强的小姑娘,恐怕当时巴布提离开去找弗朗科的时候就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但是心里挂念着哥哥,也没有跟巴布提说什么,只是表示自己还能坚持,等巴布提一走,乌玛首先就不行了,星期五想救她,但自己不过也就五六岁,结果两个人双双溺水,要不是林启救得及时,恐怕星期五也要遇难。 林启见巴布提已经后悔自责成那样,也不想再说他什么,当时的情况,换做自己也未必能有什么更好的做法,带着两个孩子一起上岸?岸上全是瑞内尔的手下,恐怕结果会更糟。 现在只能全力以赴,把星期五的命给救回来,现在她被巴布提背在身上,三人已经跑了很长一段路,黑人天生擅跑,巴布提后面背着个人还没觉得怎么样,林启和莫少北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 三人就地休息,这里离塞普隆镇还很远,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到?星期五高烧不退,还伴着咳嗽,再拖下去,生命随时有危险,三个人一筹莫展,都在想:“要是有辆车就好了。” 真是星期五命不该绝,三人正这般想着,远处传来一阵刺眼光线,东面行驶过来一辆面包车,现在差不多已经快到午夜,这个时候在还敢在晚上开车,不知道是什么人。 但星期五的命要紧,林启看那面包车也不像是军队里用的,忙跟巴布提两个人拦了下来,开车的人明显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两个人吓了一跳,只听“滋……”的一声急刹,车窗摇下来,探了一个脑袋出来。 没想到这人林启还见过一面,巴布提更是认识,愣道:“尼尔?”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塞普隆斯大饭店2 这人就是之前白天的时候,保罗给他送鱼过去的那个,塞普隆斯大饭店的经理尼尔。 虽然只见过一面,林启还能记得他,是因为尼尔白天收了保罗的回扣时,那光天化日下,在饭店大门口,谈笑间收回扣,收得那么明目张胆、理所当然的态度,让林启印象深刻。 现在深更半夜,他刚从邻国坦桑尼亚采购一些面粉大米牛奶之类的主食原料,回程的路上,副座还坐了一个人,是他的助手查克。 尼尔是个典型的生意人,这点倒跟巴布提有点共同语言,林启和巴布提把他们的车拦了下来,他也一眼就认出巴布提,张口就打招呼:“嘿,巴布提,我的好兄弟,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出来散步的么?” 巴布提现在没时间跟他慢慢解释,直接说:“尼尔经理,我侄女生了重病,能捎我们一程么,送到塞普隆镇的医院,50美金。” 这尼尔表情一扳:“我的好兄弟啊,这只是顺路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提钱呢,快上车吧。” 这话一说,林启瞬间都要对这个人改观了,结果两秒还没到,他又说:“这位外国先生和美丽的小姐是你的朋友么,也要搭车么,但是你看我这车毕竟不太宽敞啊,加人可是要另外收费的啊。” 巴布提也不跟他废话,一手拉开面包车门,把星期五放了进去,跟林启、莫少北三人先后上了车。 上了车,尼尔似乎有些后悔的样子,上下打量他们三个人,见他们风尘仆仆的,尤其是林启和巴布提,身上还湿漉漉的,说道:“我说巴布提兄弟啊,带你们一程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是现在国内可不太平,你又是图努人,千万不要给我惹麻烦啊。” 尼尔自己是安扬族人,但他一贯是生意人立场,没什么种族仇视,虽然知道巴布提是图努人,只要有生意可以做,种族问题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光冲知道巴布提是图努人却没有赶他下车这一点,林启觉得这人也不完全唯利是图,还是有点原则的,于是对他说:“尼尔经理,我是中国人,来自苏丹的维和部队,这位是我的妻子,我们是来乌拉坎旅游的,没想到这么倒霉遇上了打仗,我们的车偏偏还坏掉了,只要你们把我们带到塞普隆镇,价格都可以商量,两百美金,你看怎么样?” 林启心想:“还好银行里还有些余钱,明天再提点出来吧,星期五治病肯定也要用钱。” 又想到,之前在街上被游行队伍截住的时候,跟库恩托和瑞内尔提起维和部队,安扬人似乎对国际维和部队比较敏感,担心会介入他们的内战,所以这里他又故计重施,尼尔在前面开着车,锐利的目光从反光镜斜着眼睛扫了一下林启,说道:“怎么你们外国人不远万里来到我们的土地上当兵,还要拖家带口的么?” 林启一惊,心想要遭,这个尼尔生意精,显然不是那个库恩托和瑞内尔呆板的军人能比的,话一出口就露馅了。 “不过你们外国人什么都讲人权,出来当个兵,带上老婆,也能解决一下平时的生活需要,可以理解的,哈哈哈哈。” 林启也跟着干笑了两声,心想:“这个尼尔油嘴滑舌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帮忙,还是少说两句,小心点比较好。” 尼尔的面包车明显要比巴布提的猪笼车快了许多,而且路上也没有其他车,半个多小时,就看到塞普斯镇外的那些四四方方的神庙了,而且老远就闻到一股浓烈的硝烟味。 车子驶进了镇子,现在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安扬族游行归游行,到点了还是要睡觉的,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幸存的图努族人了,尼尔拐了两个弯,巴布提突然紧张,一下坐了起来。 林启惊问:“怎么回事?” 巴布提对保罗说:“我记得塞普隆医院应该是另一个方向吧?” 尼尔把车停了下来,一脸正经对巴布提说:“我的朋友,相信尼尔是不会让你们吃亏的,现在镇上的医院已经被圣教军征用了,对吧查克,如果你们执意要去,我就送你们去,但尼尔的意见是,现在最好跟尼尔回塞普隆斯饭店,里面也有医生和药品的。” 圣教军就是乌拉坎安扬族人成立的反政府军,也就是之前那个库恩托上尉说的什么所罗门祭司兵团,关于尼尔的话,林启之前就想到过个可能性,战争的时候,医院这种地方,基本上都是要被军队霸占的。 尼尔的助手查克在一边附和道:“是啊,相信我们吧,尼尔经理说得可都是实话,现在饭店里面就住着一个白人医生。” 林启和巴布提对看一眼,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照尼尔说得做了,巴布提说道:“尼尔经理,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先带他去看医生吧。” 尼尔转过头,又发动了车子,很快就到了塞普隆斯饭店,尼尔让查克给他们三人找了一间套房,不多会果然找来了一个叫爱德华的白人医生,那医生似乎刚刚睡下,还穿着睡衣,一路哈欠的来到他们的房间。 不过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立即振奋了一下精神,赶忙给星期五医治,林启、巴布提、莫少北三人,神情紧张的站在一边观察着医治的情况。 过了一会,爱德华医生终于抬起头来,神情凝重的对他们说:“她的情况并不乐观,可能是染上了急性肺炎,我刚给她打了一针青霉素,又服用了一些退烧的药,看她能不能撑过今晚,如果明天烧还不退,那我也无能为力了。” 林启三人见星期五的情况竟然这么严重,更加担心了,林启问道:“还有没有别的治疗办法,能不能用别的药试试。” 爱德华医生说:“如果有条件的话,可以给她挂点生理盐水,还有,明天早上还要再打一剂青霉素,我这里已经没有了,你们必须想办法再买一些回来。” 林启心想:“那个尼尔神通广大,可以叫他明天去医院帮忙买点药,最多多给点钱就是了。”于是让爱德生医生列了一张清单,总共需要多少药,明天一并采购回来。 爱德生医生是个心地很善良的白人老头,临走时还把房间号告诉了他们,并嘱咐有情况的话,一定要及时去叫他。 巴布提、林启也不知说了多少个谢谢,把爱德生送走,回来两人就商量着,星期五的身体拖不得,明天一早就要把清单交给尼尔。 当天晚上,莫少北就在内房照顾星期五,林启和巴布提两人在套房的会客室打了地铺,后半夜的时候,巴布提实在睡不着,过去与莫少北交换了一下,守在星期五身边,一直到天亮。 莫少北来到会客室,此时她已完全信任林启为人,也不与林启避嫌,就直接躺在他身旁和衣而睡,她自己之前一直服用“狼牙”的药,前一天才刚刚苏醒,身体还没能完全恢复,很快就睡着了。 正文 第三十章 意外的重逢 早上林启醒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旁边睡得正香的莫少北,她身上还穿得还是严宁的军用T恤,外面批着自己的记者服,只是严宁的裤子实在太大太长,到巴布提表姐家的时候,巴布提表姐给她换了一条自己灰底蓝花的裙子,看起来还挺合身的。 看着她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嘴角稍稍撅起,心想:“不知道小北这姑娘在做什么梦,是不是想她姐姐一起生活的时候了。”不忍心惊动她,轻轻帮她盖了一条毛毯,不想莫少北脑袋微微一动,还是醒了过来,一双美眸半睁半闭的看着林启,林启感到有些抱歉,轻声说道:“吵醒你了?” 莫少北打了个哈欠,坐了起来,看外面天色还只微微亮,说道:“大哥醒这么早?” 林启说:“我想早点去找尼尔,把药品清单给他,免得误了星期五的病。” 莫少北点点头,也不想再睡了,两人一起来到内房,一眼就看到在星期五床边守护了一晚上的巴布提,巴布提整夜没睡,眼睛又红又肿,也不知道是哭得,还是一夜没睡累的,林启想:“乌玛的死,已经足够让他内疚一辈子了,如果星期五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知道他会不会做什么傻事。” 于是走到巴布提身边,想让他先休息一下,巴布提执意不肯,林启和莫少北差不多连推带赶的把他弄到了会客室,巴布提这小伙子也是嘴硬,刚一躺下,没两分钟呼噜声就起来了,林启为他盖好毯子,跟莫少北两人又回到星期五床边,对她说:“你能照顾一下星期五么,我去把清单交给尼尔,再去找一下医生。” 莫少北乖巧的点点头,说道:“大哥放心去吧,这里交给我了。” 林启摸了摸星期五的额头,幸运的是,高烧总算退了,不敢再耽搁,拿起昨晚的清单走出房间。 这家饭店主要都是住着一些外国人,有参加援非工程和做进出口生意的商人和他们的家眷,有联合国的政要和工作人员,像昨天那个爱德华医生就是国际救援组织的志愿者,也有一些旅行者,他们是来自世界各地的观光客,还有因为塞普隆镇的历史遗迹保存得比较完好,这里还聚集了一些探险爱好者和考古学家。 他们都没有想到塞普隆镇几乎是一天时间,战事就突然升级,当天晚上,反政府就占领了这里,所以多数人都想第一时间离开这里,工作赚钱虽然重要,小命毕竟只有一条,他们不想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所以林启找到经理室的时候,里面叽叽喳喳的吵成了一片,尼尔展现了一个成熟商人的老练和为人处事的精明圆滑,没过几分钟,那些人就秩序井然了离开了他的房间,他们问题不知道有没有解决,但从脸上的表情来看,尼尔的处理让他们十分满意,有的脸上竟然还带着笑容。 最后等所有人离开了,林启才带着难以相信的表情蹋进了尼尔的办公室,甫一进去,就听到尼尔亲切的招呼:“嗨林先生,昨晚睡得可好?真是抱歉,我知道一间套房可能挤了点,但是现在特殊时期,就这一个房间我还是想尽办法才搞来的。” 林启摆了摆手,现在不是跟他客气的时候,直接把来意跟他说明了,尼尔立刻拍着胸脯跟他打包票:“放心吧,小事一桩,我马上给您去办,只是……这个价钱嘛。” 林启早就做好被他宰一刀的心理准备,没想到他狮子大开口,一张嘴就跟林启要两千美金,把林启帐户上仅剩的一点钱刮的干干净净,说什么现在非常时期,套房的价格已经给打了五折了,而且药品现在也是稀缺资源,自然跟着水涨船高。 人在屋檐下,林启也只得答应了他,现在外面太乱,他的饭店还相对安全一些,几天后才知道,原来他也是花重金贿赂了安扬族反政府军的将官,所以非但没有人骚扰他的饭店,还派兵为饭店做安保,当然,羊毛还是出在羊身上,这笔钱最后还是得从饭店的顾客身上捞回来。 不过尼尔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两人一起从饭店出发,林启去银行提现金,尼尔去医院买药,林启还在银行办着繁杂的手续,尼尔药已经买好,开着面包车返回接他了。 返回饭店,林启想着立刻把药送回去,然后去找爱德华医生,没想到回到套房的时候,爱德华医生已经在那里了,见林启带着药回来,急忙接过来,有条不紊的给星期五做输液的工作。 忙完之后,把林启和莫少北叫到门外,说:“她的情况来看,生命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短期或许会再发烧,是正常的现象,不必太担心,注意安静,让病人好好休息,输液完了再过来叫我。” 两人听了喜出望外,对爱德华医生连声道谢,林启一直把他送回了房间,然后想再去尼尔的经理室,把欠他的帐结掉了。 到经理室外,刚想敲门,门却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艳若桃李、明眸皓齿的美女,这美女抬眼一见林启,身躯像触了电一般,整个人僵直在原地,绛唇微张,似乎难以置信又明显带着几分惊喜的声音说道:“林启?你怎么在这?”这美女就是前一天林启在塞普隆斯饭店大堂看到的苏海星。 想不到她竟然还留在这,林启也感到一阵惊讶,旋即也呆立在当场,曾几何时,身前的这个佳人,几度让自己疯狂,此刻站在面前,既熟悉又陌生,苏海星美丽的脸庞如今又近在咫尺,仿佛一直没有变过,只是多了几分艳丽。 呆立数秒,林启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开口反问道:“你怎么还没走的?”下面一句“你老公呢?”差点也跟着冒出来,生生咽了回去,林启既然已经下定决心与她绝断往来,不想再过多干涉她的私人生活。 苏海星似乎吃了一惊,脸色一变,嗔怪道:“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道你失踪了多久了?你知道部队的人多担心你么?” 一番话问得林启心里直发苦,发生了这么多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但是转念一想:“你都嫁给别人了,还这么关心我做什么?”张口就说道:“我的事,不用你管。” 苏海星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深爱、对他言听计从的男人,从得知他失踪的那一天起,心急如焚,想尽了各种办法去寻找,没想到见面的第一句竟然是“我的事不用你管”,登时气得满脸通红,话都说不出来,饱满的胸脯上下起伏,喘息不停,美目眨了两下,看向了别处,眼角似乎闪着晶莹的泪花。 林启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这种态度与她说过话,心里终究还是不忍心把她惹哭了,只得说道:“我是被人绑架了,前几天才逃出来的。” 苏海星一听,立刻关切道:“什么?谁绑架的你?那你有没有受伤?” 正文 第三十一章 战争与和平 苏海星这一问,林启才想起来,自己肚子上还有个伤口,不知道是哪来的,从那铁笼子里逃出来的时候,被莫少北的姐姐、那个女医生莫少其缝好了,现在不知道怎么样,回头找爱德华医生的时候,顺便也给他看看,要不要上点药,但只是对苏海星说:“没事,烂命一条,捡回来就不错了。” 苏海星见林启总是这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浑身上下衣着打扮又很狼狈,以为他是被绑架,情绪受到了影响,于是用轻缓的语气说道:“我看你挺累的样子,你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我的房间在顶楼,你等一下来找我好么?”顿了一下,似乎怕林启又这么莫名其妙失踪似的,补充说道:“或者你的房间是几号,我等一下来找你。” 林启一听,她一下来看到星期五的样子,还有巴布提和莫少北两人,这么多事,一时间要怎么跟她解释?连忙说:“不用了,还是我上去找你吧。” 苏海星点点头,右手拉着林启胳膊,说:“一定要来,不管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我心里一直关心你。” 林启抬头看着她,也点了点头,答应下来,苏海星才转身离去,看着她的倩影,林启心情复杂极了,就算等一下上去,要跟她说什么?自己被绑架了多可怜?还是问她怎么也只身一人在这里的? 林启苦笑着摇了摇头,走进尼尔办公室,正看到尼尔勾着个脑袋看着自己,林启一愣:“这家伙在这看热闹呢?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听得懂中文。” 尼尔一见林启进来,表情立刻一换:“嗨,林先生,什么风又把您给吹来了。”林启叹了一声,这家伙不走演艺路线也挺可惜的,说道:“我来把你的帐结一下的。” 尼尔笑道:“嗨,这点钱也不急这一时半会的,是用早上提的现金么?” 林启从口袋里把钱掏出来,丢到他桌上,说:“我没数,应该够两千美金了,但我也就只剩这些,再多也没有了。” 尼尔笑着把钱收下,说道:“以林先生的信誉还用数?还有,你们要是有需要,就一直住着吧,反正现在也不会再有什么客人了,但是我们只能提供三天的伙食,毕竟现在你也知道的,粮食太紧缺,从国外运过来成本太高了。” 林启心想:“三天时间,星期五的病情应该能稳定了,也是离开的时候了,到时候再想办法怎么走。”于是就答应下来:“好,就按你说的办。”这时看到尼尔桌上的电话,脑子里一亮,这个时候不赶紧跟维和部队联系,还等什么,于是马上激动的问道:“你的电话可以打国际长途么?” 尼尔手一挥:“当然可以,免费的。” 林启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抱起电话就想拨出去,可是愣了半天,也没有动,原来是忘了号码,他在苏丹维和部队是内勤编制,直属上级是一个军队秘书,是个加拿大人,平时都是手机直接联系,哪里记得号码。 最终在尼尔的帮助下,打了好几个号码查询电话,终于联系到一个叫奥里弗的准将,这个人的大名林启还是知道的,他是援非部队的一级指挥官,只是平时的工作中没有什么机会接触,现在能够直接与他联系,也省了不少信息中转的麻烦。 林启把这里的情况跟他汇报了一下,特别详述了塞普隆镇安扬人针对图努人的屠杀,而且这只是刚刚开始,再不控制,往后死的图努平民更加难以估量。 汇报完毕,电话那头,奥里弗准将沉默了半晌,问道:“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林启毫不犹豫答道:“立刻出兵从乌干达入境,武力威慑,干预这场战争,阻止这场屠杀。”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最终奥里弗准将说道:“你留在塞普隆斯饭店,我们会派人尽快把你接回苏丹,以后没有命令,不得擅自出采访任务,就这样吧。” “什么?”林启没想到等半天竟是这个答复,“那出兵的事怎么样?” 奥里弗用极严厉的口吻回答道:“林,这是乌拉坎的内战,维和部队一旦介入,会让形势突然变得复杂起来,处理得不好,甚至会影响到整个东非地区的和平,林,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了维护和平,不是制造战争。”说罢挂断了电话。 林启放下电话,心情无法平静,“是为了维护和平,不是制造战争”,脑海里一直回响奥里弗准将最后这句话,自从进入非洲以来,从未如此迷茫,什么叫维护和平?如果这里本身就是和平的,那还用得着我们来维护么? 那是奥里弗错了么? 林启转念又想了一下,就算维和部队进来,真得就会带来和平了么?维和部队一进来,的确能震慑住安扬人,但图努族有了依靠,会不会做出像安扬人对待自己一样的事情来?到时候维和部队再调转头来再镇压图努人?那维和部队不是反而成了制造战争的侵略者?况且,和平难道只能依靠武力和战争来获得么? 一个手上拿着武器的人,大喊一声,为了和平而战,然后把子弹射入对方的胸膛,随后自己又被对方另一个宣称和平的人一枪打死,两方都号称自己的正义的,但这样周而复始,就是和平么?就会迎来和平么?和平不是应该从双方都放下武器,握手交谈开始的么? 林启没有答案,尼尔见林启打了个电话,就突然变得有些不对劲,问道:“你还好吧,林先生?” 林启回过神来,答道:“我还好,谢谢。”奥里弗没有答应自己的要求,自己只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了,等奥里弗的人来了,把星期五、莫少北和巴布提一并带上吧。 想到这,跟尼尔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回套房,把这个消息告诉巴布提和莫少北,原本林启还想跟赵天明留给他的号码联系一下,想想还是算了,就算赵天明的教官再神通广大,乌拉坎毕竟还是战争状态,不要节外生枝的好,等把莫少北带到安全的地方,再跟那教官联系吧。 从尼尔的办公室出来,走到楼梯,刚爬了两步,突然想起来奥里弗现在只有尼尔经理办公室的电话,还是要跟尼尔说一下,免得到时候电话打过来找不到人,于是又匆匆回头去尼尔的办公室,人刚从楼道拐出来,就看到尼尔办公室溜出来另一个黑人男子。 林启刚刚从那办公室出来,里面只有尼尔一个人,这个男子行色匆匆,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出了门直往左走,拐个弯就不见踪影了。 难道是小偷?那不应该啊,现在尼尔还在办公室,小偷再猖狂,也不至于当着主人的面偷啊,林启心里一紧,尼尔不会出意外吧? 赶忙加紧跑了过去,直接推门进去,尼尔正好好的在伏案工作,好像在签什么文件,一见林启又突然闯了进来,放下手里的笔,笑道:“我的好朋友,这么快就想我了?但也不至于这么着急连门都不敲吧。” 林启惊诧不已,问道:“这里一直就你一个人?” 尼尔也惊讶道:“那还有谁?”随即眼珠一转,说道:“哦,刚刚我的厨师长过来问我今天总统套房的菜单,怎么了?” 林启才释然道:“哦,我刚看到一个人从你办公室溜出来,还以为你这遭贼了。” 尼尔哈哈大笑,说:“林先生您可真幽默,不过还是感谢你的一番好意,今天中午一顿算我的。”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遥远的星1 看着尼尔谈笑风声,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模样,林启心想:“那人明显不是厨师的模样,不过这是他们饭店的家事,尼尔不想说,我也不方便多问,随他去吧。”于是把刚刚想到的事情交待了尼尔,尼尔拍着胸脯答应下来,林启便又出得屋来。 回到套房里,总算遇到一件高兴的事,星期五醒了过来,巴布提也没有在睡了,满脸笑容的坐在床边给星期五削梨,莫少北坐在床另一边的椅子上,有时给星期五擦擦汗。 林启走到床边,摸着星期五的小脑袋说:“嘿,星期五。” 星期五也笑着给林启打了个招呼:“嘿,林叔叔。”但是看起来还很虚弱,声音又细又小。 林启趴下来在她耳边说:“星期五还很虚弱,快把眼睛闭起来好好休息。” 星期五撅起嘴说:“可是星期五感觉睡了好久,不想再睡了。” 林启说:“那巴布提叔叔在给你削梨,等会星期五吃完了梨再睡好不好。” 星期五这才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好。” 巴布提削好梨,一片一片的喂到星期五嘴里,林启与莫少北在一边看着,都在想,这小姑娘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妈妈姐姐已经遇难,爸爸和哥哥还都下落不明,以后要是问起来,要怎么跟她说? 星期五吃完梨果然听话的又睡下了,看到星期五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林启三人都纷纷舒了一口气,这三人,巴布提基本一晚上没睡,上午就补了一会觉,莫少北本来身子骨就虚弱,林启也是前一晚就睡了四个多小时,一早起来又忙活到现在,三个人都觉得有些筋疲力尽。 林启让莫少北躺在床上伴着星期五睡,他和巴布提又回到会客室的地毯上,三个人临时又再补了一觉,一直睡到了午后。 尼尔果然如约,送来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各种肉类、面包,也有米饭,竟然还搭配了葡萄酒,三人囫囵吃了一番,巴布提出去找爱德华医生,又到给星期五输液的时间了。 林启和莫少北在会客室内,轻声的商议,等奥里弗的人过来,怎么把莫少北和巴布提、星期五三人一并带上,说莫少北是同自己一起被绑架的中国人,可能还说得过去,但现在乌拉坎到处都是难民,总不能说带两个难民出境吧,而且万一被安扬人反政府军设的岗哨搜查出来,也是个问题。 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林启心想,巴布提没带钥匙么,直接进来不就行了,敲什么门?走过去把门一开,苏海星秀眉微戚,一脸不悦的俏立在门口,一见到林启,张口就责问道:“为什么没来找我?” 林启一抚额头:“忘了这么一茬了。”也不知怎么解释,只说自己睡过头了。 苏海星眼睛不停的向里面张望,嘴上却说:“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林启想到莫少北和星期五还在房内,被苏海星看到恐怕也不合时宜,就说道:“还是算了,我一个大男人,里面不大干净,还是去你房间吧。” 结果苏海星一双丹凤美眸瞥了林启一眼,两只玉臂抱着胸往前跨了两步,直接往林启身上靠了过来,林启本能后退,苏海星就这么自个就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旁边会客室的莫少北。 莫少北这时也看到了苏海星,两个美女面对面,莫少北问道:“您是?” 苏海星又回头瞥了一眼林启:“难怪呢,原来是金屋藏娇啊。”却转过身来反问莫少北:“你又是谁?” 莫少北见苏海星咄咄逼人的模样,有些露怯,不过还是按照一开始三人商定的,羞怯的回答:“我是林……大哥的新婚妻子。” 林启在后面又是一拍脑门,这下可真得说不清了,苏海星果然连连冷笑道:“哼哼,林启啊林启,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谎了,我还真以为你是被绑架了,看样子是怕当兵的日子太苦了,跟个小美人私奔了。” 林启虽然也觉得这情况有些解释不清,但苏海星已经身为人妇,这番话说得醋意满满,好像不太应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年轻情侣之间争风吃醋呢。 莫少北少女心思何等敏锐,立刻就感觉得不对劲,急忙问道:“这位姐姐认识大哥么?” 苏海星没好奇道:“大哥叫得挺亲热的,认识又怎么样,不认识又怎么样,就当不认识吧。” 莫少北不知道林启怎么在这种地方还有熟人的,而且还是个大美女,特别是苏海星这一番话说得,莫少北隔着空气都能闻到一股酸溜溜的味道,忙道:“姐姐别误会,我跟林大哥不是夫妻,我们确实是被人绑架的。” 苏海星一听,开始迷糊了,转过头来问林启:“怎么回事啊?”又看到房间里面躺在床上的星期五,更加迷惑了:“这小姑娘又是谁?” 林启苦笑一声,心想:“不会以为是我跟小北生的吧,这肤色也不对啊。”他怕吵到星期五休息,对苏海星说道:“还是到你房间说吧。” 苏海星看着林启,一脸茫然的点点头,把林启带到了自己的房间,林启的套房在四楼,苏海星住在六楼,是这家饭店唯一一间总统套房,里面装饰豪华,除了卧室以外,有一大一小两间会议室,还有一间餐厅,靠着窗户的位置,地上铺着羊绒地毯,家具都是欧式古典风格,就舒适度而言,完全可以凭得上星级了。 林启笑道:“苏太太果然富庶,到这种地方来都能找得到这么舒适的住处。”林启有意挖苦一番,但一时也想不起来苏海星嫁的老头叫什么名字,只得胡说八道叫她“苏太太”。 苏海星也不管林启的冷嘲热讽,倒了两杯水,递给他一杯,把他拉到大会议室的沙发上,问道:“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突然被人绑架了?身上有没有受伤,快给我看看。”说着竟然就要动手掀林启的衣服。 林启赶忙推手,苏海星才意识到今时已不同往日,红着脸尴尬的喝了口水。 但不管怎么样,林启见她还是这么关心自己,心里总是有些暖意,把事情大致跟苏海星讲了一遍,只是中间略去了赵天明和“狼牙”以及几个首领的名字,只以“一个朋友”和“恐怖组织”代替了。 苏海星皱着眉说:“我从来也没有听说过这里有华人创建的,这么庞大的恐怖组织啊,会不会是你的那个朋友情报有误啊?” 林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相信他的为人和做事的手段,应该不会有错的。”心想:你一个富家太太、爱心大使,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情。 苏海星说道:“你说你们谈判的时候,那个组织里负责谈判的人跟你们说,你是被他们组织另外一个盟友绑架的,那他们的盟友会不会就是乌拉坎的反政府军啊?” 林启这时脑子里面峰回路转,回忆当时的情况,心想:“对啊,当时我正在乌拉坎北部一个刚刚被屠杀的村落拍照,这个行为把安扬人反政府军反人类的暴行彻底揭露出来,势必得罪了安扬人,赵天明说过‘狼牙’跟乌拉坎的反政府军私下有联系,所以安扬人的反政府军绑架了我,然后转交给‘狼牙’代为托管?” 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合理,对苏海星说道:“不应该啊,安扬人的反政府军抓到我,可以把我直接杀了啊,就算不杀,扣为人质,他们自己也完全有囚禁我的能力啊,为什么要交给其他组织代管?我也没有其他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啊,想不通这个问题。” 苏海星问道:“那你自己这边没有其他线索了么?” 林启摇摇头,除非把那个生死不明的“钢牙”拖出来暴揍拷问一顿,否则光凭这两个人瞎想,想不出来个所以然。 正文 第三十三章 遥远的星2 苏海星见林启一脸的狼狈,头发也乱糟糟的,哪还有一点十多年前那个文质彬彬的高中生的模样,美眸生盼,痴痴得看着他,忍不住说道:“启,你这段时间受苦了。” 林启最怕就是这种情况,要是换作以前,恨不得立刻把她抱在怀里好好恩爱一番,只是现在她已经嫁为人妇,抱别人的老婆,总觉得是在耍流氓,一时间坐立不安,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回应。 苏海星见林启坐在沙发上局促不安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看你,怎么还是这么呆。” 看着苏海星这倾城一笑,蛾眉凤眼,脸上淡淡的红晕,美如西施转世,便是万种风情,也不过就是这一笑之间了,林启怔怔的,竟真得看呆了,仿佛天边那颗遥远的星又回到了自己身边,苏海星低着头,两人沉默了几秒,好像真得回到十多年前,两个青涩的高中生,穿着校服,坐在学校操场边的杨柳树下,谈着一场不知未来几许、不负青葱岁月的恋爱。 林启突然想跟以前一样,拉一下她的手,门外却响起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把这两个已然魂游梦际的人,一下又拉回了现实。 苏海星低咳一声,捋了一下发际,站起身去开门,林启一下靠在沙发上,心脏“砰砰”直跳,心想这要是再晚一会儿敲门,两个人恐怕就得犯错误了。 于是也站起来,想看看是谁在敲门,心里嘀咕着:“不会是她老公吧,这孤男寡女的在房间里被她老公撞见,那饭店里的人可有乐子看了。” 结果苏海星一打开门,映入两人眼帘的却是一个黑人男性,林启一看到他,眼睛都瞪圆了,这不就是早上从尼尔办公室里鬼鬼祟祟溜出来的那个人么?怎么会在这?偷东西偷到总统套房来了? 那人也看到了林启,脸上表情微一错愕,但随即消失,只低头附耳,跟苏海星说了些什么,苏海星点了点头,那人就离去了。 苏海星关上门,脸上表情不定,林启问道:“他是谁啊?” 苏海星一愣,随即答道:“哦,他是饭店的厨师,过来跟我说一下今天晚上的配餐。” 林启对苏海星的回答没有作出任何反应,而是一下子思绪万千,但已经不是沉浸与苏海星的往昔,而是在想:“苏海星为什么也在骗我?” 刚才那个黑人男子,与苏海星低头交耳的模样,明显不是厨师,而更像是一个熟识的朋友,况且报个菜单而已,有必要那么神秘么,晚上吃原子弹? 这个人,尼尔说他是厨师,苏海星也说他是厨师,两人明显都是在说谎,难道这三个人是一起串好了词? 林启快速回顾了一下早上,他从尼尔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一开门苏海星正好从里面出来,随后自己进去,给钱、打电话、同尼尔说会话,然后出来,但很快又返回尼尔办公室,连半分钟都不到,如果是这空当有人进去,林启肯定能看到他,其他的时间根本没有空隙,这就说明这黑人男子从林启进去的那一刻,一直躲在尼尔的办公室。 所以至少有一点林启可以很肯定,早上自己过去尼尔的经理办公室之前,他们三人就已经一起呆在经理室了! 林启感到一阵头痛,自从被绑架以来,想不通的事情太多,一个都没解决,反而越增越多。 如果只是尼尔和那黑人男子两个人,林启还可以认为这不过是人家饭店里的私事,但现在偏偏还带上了苏海星,那这意味着什么?这个黑人男子到底是谁?苏海星到这里,到底干嘛来了? 苏海星见林启的模样有些奇怪,显然是不相信自己话,拉一下他的胳膊:“怎么了,启?” 林启看着面前的苏海星,正色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的?你的丈夫呢?你的孩子呢?” 苏海星见林启突然这么问,转过脸去,嘴里淡淡说道:“孩子在美国自然有人照顾,问这个做什么。” 林启见苏海星有意回避自己的问题,终于明白过来,苏海星,永远都是那颗遥远的星了,也不愿再刨根问底,说道:“时间也不早,就不打扰你用晚餐了,我先走了。” 苏海星见林启要走,又调转头来,露出期盼的眼神,有意挽留道:“陪我一起吃吧,我想知道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林启摇了摇头:“还是改天吧,星期五情况不知道怎么样,我要下去看看。”说罢,怕苏海星再开口,那楚楚动人的模样有点让人受不了,径直走向大门,出来后摇了摇头,心想:“林启啊林启,你真是没出息,还要拿星期五做挡箭牌。” 不过有疑问不解开,总是如一块大石头堵在心里面,林启心想:“待会就要到晚餐的时间了,如果那人真得是厨师,现在应该在厨房忙活吧,去看看也没什么,如果是我猜错了,就把晚餐带回去,他也不必怀疑什么。” 这样思定下来,于是先回套房里,想先去洗浴室冲个澡,把身上整理一下,免得等会厨房的人看到自己的邋遢模样,还以为是过去要饭的。 套房里现在还是只有莫少北和星期五,巴布提不在里面,可能又去找医生了,林启洗完澡光着上半身从洗浴室出来,看到莫少北瞪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好奇问道:“怎么了小北?” 莫少北脸一红,轻声说道:“大哥平时不戴眼镜啊?” 莫少北这一说,林启本能想推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才发现,果真没有戴,咧嘴一笑,说道:“刚洗澡的时候脱下来放在一边,忘了戴了,我还以为身上长了什么难言之瘾。”说完把莫少北和星期五逗得一乐。 林启虽然谈不上俊美绝伦、貌若潘安,但五官还算清朗,轮廓分明,而且性格使然,使他眉目之间,总是自然透着一股英秀之气,要是放回古代,怎么也能称得上一个白面书生,当然了,那原本光洁白皙的皮肤,这两年在非洲晒得有些发黑,但他身材挺拔,这样反而显得健康一些,也难怪莫少北刚看他的眼神有些发痴。 星期五嘻嘻笑道:“其实姐姐是想说林叔叔真帅。”莫少北脸更红了,眼神不住闪躲,轻轻点了一下星期五额头:“就你话多。”转身走到阳台,佯装收衣服,她现在穿得套房里尼尔给提供的长袍睡衣,阳台上晒的她们原本身上穿的衣服,其实刚洗好还没晾干,莫少北收下来才发现,尴尬着又挂了上去。 林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也没想什么,更没有注意到莫少北少女心的悸动,他自己从来没觉得自己有多英俊,转身返回洗浴间,拿起眼镜戴上,突然发觉好像有些不对劲,又把眼镜脱了,奇怪,看东西好像跟戴眼镜也没什么区别,能看得清楚嘛。 正文 第三十四章 反抗的意志1 林启糊涂了,这是平光镜?不对啊,自己明明500度的近视,眼镜脱了就是半个瞎子,怎么突然治愈了?那也不对啊,这眼镜一圈一圈的,明明就是高度近视眼镜,戴上去也照样看得清啊,林启摸了摸脑袋,是不是这段时间太累太紧张,幻视了? 想着还要赶着去厨房,也没什么时间给他多感慨,出来后朝里面打了声招呼:“小北,我去厨房拿下晚饭,星期五,好好休息。” 两个姑娘同时应了一声,林启便又走出来,直接下到了一楼厨房,一打开厨房门,却没见有人做饭,只有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听收音机,见林启进来也没人管他,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收音机里面还是那个激昂高亢的男声,周而复始的播放宣传种族仇恨的段子,偶尔夹杂着几句时事新闻。 “……乌拉坎,我亲爱母亲,这几百年你任人蹂躏,遭受多少痛苦,你可曾想过,图努族把殖民者领进乌拉坎的时候,你将会遭遇什么……所以我恨殖民者,但是我更恨图努族人……殖民者最多是掠夺者,图努族是杀人犯、是郐子手……” “……我们封锁了整个边境,原来哈瓦纳这蛆虫根本不在北部,这个可怜虫让他的部下做炮灰,做替死鬼,吸引我们的注意,自己却早就逃往了南方,这样的人也配做大祭司……” “……乌拉坎是我们的,谁也抢不走,殖民者抢不走,图努族更抢不走……但是他们就在我们身边……他们拿着刀,拿着鞭子,就像以前一样,时时刻刻想在我们身上划一刀,抽一鞭子……我们绝不让历史重演,警惕你的身边吧,小心的防范,也许你的邻居,就在隔壁阴暗处窥探着你……” 林启摇了摇头,他对东非的历史还是了解一点的,居然能把殖民者的入侵也怪到图努族身上,看来历史的话语权真得只掌握在拿枪的人手中,只要自己愿意,符合自己利益,想怎么说都可以,当下忍不住自言自语道:“这样胡说,乌拉坎的老百姓真得能相信?这样愚弄自己的老百姓,也不怕遭报应。” “没有什么报应不报应的,如果电台在我手上,我也天天会播放这些东西,只不过会把图努族换成安扬族。” 林启被这冷不丁的一声吓了一跳,原来旁边还有一个人没在听收音机,林启转头,见一个头发已花白的黑人老头,一边洗碗,一边也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回答林启的话。 林启走过去:“你这么说,那你是图努族了?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听收音机?他们都是安扬人么?” 黑人老头摇了摇头,说:“他们大多是图努人,也有安扬人,不过妻子或丈夫是图努人,他们听收音机,只是想知道自己家乡的情况,想知道自己家人还平安么。” “那你呢,没有家人么?” 老头突然一阵沉默,眼睛变得浑浊:“我的妻子,四个孩子,还有孙子孙女们,都被安扬人杀干净,没有活着的了。” 林启叹口气,说了声抱歉,老人擦擦眼泪,挥了挥手,道:“反正我一把老骨头,也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 林启问道:“那你为什么也要说那样的话,为什么也要说如果你能控制电台,也天天放这些东西?你不知道这样,仇恨会愈演愈烈么?” 老头答道:“那我应该怎么做呢,如果我的政权就是建立在仇恨之上的,就必须要让老百姓时刻保持着仇恨和警惕的心,因为仇恨背后隐藏得,其实是他们心底深深的恐惧,他们害怕那一天会真得来临。万一老百姓心中没有了仇恨,没有了这些恐惧,我该怎么做,因为到那时候,那他们威胁的,必将会是我的统治,所以要时时刻刻的提醒他们,敌人一直都在,而且并不遥远,时时刻刻,让他们保持一颗恐惧的心。” 林启愣住了,反驳道:“这完全是两码事啊,你完全可以发展你们的经济,让你的人民生活得更好,怎么会影响到你的统治呢。” “一开始大家都穷,吃了上顿没下顿,大家一起奋斗,当然没关系,那十年以后呢,三十年以后呢,大家开始慢慢富足起来了,怎么办?没有办法的,人的欲望永远无法完全满足,他们吃饱了,就会想要吃得更好,他们有了衣服穿,还想要更多更漂亮的衣服,这还只是其次的,他们心中一旦没有了恐惧,生活开始安逸下来,他们的注意力立刻就会往另一个方面倾斜,那就是公平,他们会想,为什么我只有饭吃,别人却可以喝到肉汤,为什么我只有一条裙子,别人的衣柜却塞得满满的,为什么我连一个金戒指都没有,别人手上的钻石珠宝却让人眼花缭乱。” “所以你才要带领你的人民继续去奋斗,去创造这些价值啊,整天沉浸在仇恨里,就能得到这些了?” “当然不是,有的人会想,是不是我不够努力,但更多的人会去想,这不公平,为什么不公平?是什么导致的这一切?就是统治他们的人!所以,必须要让他们心中保持恐惧,才会觉得现有的一切是多么来之不易,从而更加去珍惜,只要他们心中还有仇恨,他们的视线才会从眼前生活中的不如意转移,这样,他们就会继续信服我,那我就还有时间,我才可以继续带领他们……” 尽管这老人说得话,在林启心中都是一番谬论,但不知怎的,他却不想再去反驳他,也许是觉得这老人家世有些可怜,也许是觉得跟一个洗碗的老头没必要去较这个真,总之他不想再跟这老人继续纠结这个问题。 林启把话题岔开,问道:“现在晚餐的时候了,你们也光听这些东西,没人做饭么?尼尔不管么?” 那老人看了一眼林启,从柜子里找出一框面包递到他面前,笑了笑说道:“早就不提供晚餐了,上午已经有客人闹过了,但是没有办法,你也看到了,他们都没心思上班了,还好尼尔还管着,所以饭店还能保持供应早餐和午餐,年轻人,你饿的话,先吃点这些吧。” 林启看那框面包,估摸着三个大人、一个小孩也够吃了,他原本下来是找那个黑人男子的,这里连晚饭都不做了,就算看到他,也不能证明他是厨师,况且,环顾了四周,那人根本不在人群当中,只能明天再过来查探了。 于是端起那框面包向老人道了声谢便要离开,快走到门口时,突然想到什么,转身问那老人道:“你觉得周边国家谁能救图努人,图努人还有希望么?” 老人想了想,笑着说:“希望永远都有,但图努人如果自己不能救自己,那谁也救不了图努人。” 林启也跟着笑了,总觉得这个乐观的老人身上有种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虽然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但从他身上看不到一丝低沉,反而对未来有种莫名的希望。 “我感觉您是个很开朗乐观的老人,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哈瓦纳。”那老人淡淡的说道。 正文 第三十五章 反抗的意志2 很显然,他震惊到的不光是林启,包括整个厨房里的人,注意力全都转移过来了,足见“哈瓦纳”三个字,在这片土地上所代表的重要意义,他在安扬人叛军口中,连蛆虫都不如,但却是图努人甚至也包括为数不少的安扬人心目中,唯一的领袖。 他从31岁接掌乌拉坎的政权开始,历时28年,将神权和国家体制结合到一起,期间虽然经历过战争与动乱,政权也没有获得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甚至组织的认可,但有一点不可否认,就是在他的统治下,乌拉坎的经济取得可以媲美非洲任何一个国家的成就,包括撒哈拉以北以及南非,尤其是平民的富裕程度曾几度让周边国家的老百姓心驰神往,巅峰时期曾直接给乌拉坎每一个成年老百姓一次性发放了一公斤的黄金。 但是他坚持神权与政权密不可分,将所罗门的教义渗透到乌拉坎的每一处角落、每一个家庭,甚至立法,要求每一个老百姓全身心的完全履行所罗门最原始的信条,割礼只是其中之一,还有烫乳,以及女性死了丈夫或者未婚少女死了父亲,要和专门的“清洁夫”睡一晚来驱邪。 这些教条无疑不能被联合国所接受,虽然有些习俗,如割礼,在非洲其他地方也有盛行,但至少当地官方的法律是明文禁止的,这是非法的行为,只有哈瓦纳统治的乌拉坎特立独行,这也使他成为非洲最有争议的总统之一。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政权不是灭亡在他那落后愚昧的神权教条之下,而是灭亡在自己一度信任的安扬人手中,他没有想到安扬人对图努人的仇恨早已经达到不可调和的程度,他认为乌拉坎可以不分种族,只要遵从所罗门的意志,图努人和安扬人还是可以像几百年前一样,融为一家,于是他掌权后期,逐渐使用宽容政策,使得安扬人短时间内就崛起,成立叛军并发动了内战,战争使得乌拉坎老百姓的生活如过山车一般急剧下降,短短几年时间又回到了贫穷国家的行列。 在首都穆特姆被安扬人将军阿萨尔率军攻陷后,曾辉煌一时的哈瓦纳总统就逃亡了,所有人都以为他在北部边境,想越境去苏丹申请政治避难,在国外成立流亡政府,没想到竟然会出现在乌拉坎南部、塞普隆镇上的一个饭店厨房内。 好多人无法相信,他们最敬爱的总统、所罗门大祭司哈瓦纳,竟然会在这,有些人甚至上前来仔细辨认一番才能确定,忍不住捂住嘴巴,泪流满面,哭道:“呜呜……阁下,我们都以为您抛弃了我们,抛弃了乌拉坎……呜呜呜……” 哈瓦纳一只手抱着那人的脖颈说道:“我永远也不抛弃你们,即使是死,我也要死在乌拉坎的土地上。” 这时厨房里所有人已经不再听收音机,全部簇拥了过来,聆听大祭司的教诲,哈瓦纳对他们说不要放弃希望,也不要仇视所有的安扬人,乌拉坎应该团结,我们都应该聚集力量、团结在所罗门周围,安扬人反叛军的势力固然很大,但那并不代表所有的安扬人都是反判分子,还说他已经在各地筹建了抵抗组织——所罗门统一战线,只有坚持到底,才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林启此时站在一旁,他从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敬佩,并不是因为哈瓦纳慷慨激昂的演讲,而是此时此刻、此情此境,塞普隆镇也已经被安扬人完全占领,哈瓦纳躲藏在此,竟然敢明目张胆的表露身份,还是直接当着他一个外人的面,仅仅是为了振奋这厨房里的几十个人,其胆量和胸襟可见一斑。 人类的社会就是一个个互相交融的圈子,每个圈子里的人,都有各自的生活方式和对世界的理解,正因为彼此交融,所以有些地方虽然不能认可对方,但只要能互相理解,就能和睦相处甚至互相之间良性竞争。 而乌拉坎特别之处在于,她独立于外界所有的圈子,所以里面的人并不觉得他们的思维方式已经远落后于其他的人类圈子,他们只能活在自己的意识形态当中。 虽然有的人也能偶尔离开这个圈子,如巴布提,如尼尔,但他们只要一回到这个圈子,要想在这个圈子里生存,就必须重新接受这个圈子里的思维方式,要想改变这一点,恐怕已经很难了,就像林启如果在塞普隆镇的大街上喊一嗓子:“所罗门是邪教”,恐怕他就会见到几百年都没见到过的现象,安扬人和图努人终于能够团结在一起,方式是一起把林启这个异教徒乱石砸死。 现在,虽然林启心中无疑对所罗门落后的教义是不以为然的,但他看到乌拉坎的老百姓,尤其是图努人,在见到他们的大祭司、精神领袖、曾经的乌拉坎总统哈瓦纳时,流露出来的那种近乎狂热的崇拜,设身处地的站在他们的立场上考虑,林启心中,竟然也起了些许波澜,像在平静的湖面丢入一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哈瓦纳的演讲还没有结束,他的子民已经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此时,厨房门轻轻的打开了,林启扭头望去,走进来一个中年男子,林启心中“突”的一下,这人正是那个鬼鬼祟祟的黑人男子。 这人一进来,对厨房里面正在发生的事情明显感到大吃一惊,急忙冲上去站到哈瓦纳的身后,小声的说着什么,哈瓦纳对他的出现明显也意识到什么,很快结束了演讲,最后声情并茂的说道:“真神永远只会选择站在正义的一方,所罗门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信念坚定的人,跟随他的脚步吧,邪恶猖獗不了多久了。” 说完,厨房里的人齐声呐喊、鼓掌,那黑人男子见众人情绪高昂,护着哈瓦纳从侧门低调的离开了厨房。 众人并没有阻拦,可能大家都知道总统的安全有多重要的意义,有一名看起来很高大威猛的壮汉,甚至站起来朗声说道:“谁要是把哈瓦纳总统潜伏在这里的消息透露出去,我塔耶第一个不放过他。”周围的人立刻齐声附和,这个叫塔耶的人说完还冲林启这看了一眼,林启一惊,从厨房退了出来,心里扎实捏了一把冷汗。 端着一框面包回到套房后,林启尤自心神不宁,莫少北关切的问道:“大哥,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现在房间里只有莫少北、巴布提和星期五三人,星期五又睡下了,林启把刚刚厨房里面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莫少北虽然也震惊,但没有觉得哪里奇怪的,心想总统既然被赶下了台,总得找个地方躲藏吧。 巴布提的反应就明显大得许多,他虽然已经是肯尼亚人,但依然是图努族的血统,从小就跟父母生活在一起,耳濡目染,自然听到不少哈瓦纳的传奇事迹,此时情绪激动难以抑制,喃喃自语道:“大祭司到这里了,大祭司真得到这里了么?谢天谢地,他总算安然无恙,没有出事。” 林启拍了拍他肩膀:“兄弟,没事吧?” 巴布提回过神来,说道:“我没事先生,现在好了,我们的大祭司没事,乌拉坎还有希望。” 林启想不到巴布提从小生长在肯尼亚,怎么也会对乌拉坎有这么深的感情,巴布提解释道:“当然了,这里是神的土地,每一个图努人和安扬人,都希望这里繁荣昌盛。” 正文 第三十六章 第六天 接下来的几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原本林启只计划住到第三天,等星期五病情好转就想办法离开,至少目前安扬人还没有能力封锁维多利亚湖,他们还有条渔船,可以从水路想想办法,但如果晚个几天,情况就未可知了。 在联系上维和部队的奥里弗准将之后,林启只能将原计划搁置,等待奥里弗将军的安排,但这漫无目的等待无疑是一种折磨,一直到了第五天都没有奥里弗的消息,好在尼尔一直供应了饮食,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只提供三天,这一点愈发让林启觉得他并不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那么简单。 当然,也还有别的原因,比如那个鬼鬼祟祟的黑人男子,林启差不多可以确定,这人应该是哈瓦纳的警卫,为了确保哈瓦纳的安全,可能私下里和尼尔有什么交易,那天早上他正好和尼尔在办公室商讨事情,不巧被林启撞见,由于正在被安扬人通缉,所以他的形为十分低调谨慎,也难怪林启觉得他鬼鬼祟祟的。 但林启始终想不通的是,苏海星在这里面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这几天苏海星偶尔也有下来找过林启,但林启刻意回避,两人并没有再过多的交谈。 林启也没有再下去厨房,不知道哈瓦纳是不是还藏在那,不过巴布提是控制不了自己的,知道所罗门的大祭司就在这里,怎么样也要下去见一面的,但从他每次回来时,脸上失望的表情可以看出得来,今天又没有见到他心目中的大祭司。 星期五的烧完全退了,又回到往日那个活泼可爱小姑娘模样,只是一想到父、母亲和哥哥姐姐,就开始闷闷不乐,有时候半夜会因为想妈妈,一个人躲在被子里流眼泪,莫少北只得把她抱在怀里慢慢哄她。 林启和巴布提显然不敢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尤其是巴布提表姐和乌玛已然离世的事实,三人联合起来撒了个谎,说那天巴布提回去的时候,把乌玛救了,跟巴布提表姐一起,已经先送到肯尼亚了,然后再回来找保罗和弗朗科的时候,遇到救了星期五的林启和莫少北。 这个谎言半真半假,就算星期五知道父亲和哥哥还依然下落不明,但至少母亲和姐姐已然安全,她幼小的心里也不会有太大的创伤,就算有一天找到保罗和弗朗科,他们父女、哥哥到了肯尼亚团聚,还可以说妈妈跟姐姐到了肯尼亚后又找不着了,下落不明,无法取得联系等等,这样她心中至少还有一丝希望,一直等到她成年,再把事实的真相告诉她,她也该能接受了。 第六天早上,尼尔的助手查克过来找林启,奥里弗终于打电话过来了,说维和部队派出了一个加强连的队伍过来接林启,大约两天后到达塞普隆镇,让林启耐心等待。 现在乌拉坎战事紧张,固然需要考虑到安全方面的因素,但林启也没想到奥里弗竟然直接派了一个加强连过来,顿时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以非洲国家的战斗力,维和部队的一个加强连,强行火力突破,基本上没什么人挡得住,当时心里就一种大大的石头落地的感觉。 当时回去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莫少北和巴布提,两人听了也很兴奋,连日来的阴霾终于消散了一些。 林启把巴布提拉到一边,问他把星期五送到肯尼亚之后有什么打算,怎么回来找保罗和弗朗科。 结果巴布提却摇摇头说:“我不打算找他们了,表姐已经死了,我想她也不会愿意再让我涉险回到这里了,保罗和弗朗科,真神会保佑他们的,等我把星期五带到肯尼亚,等她长大些了,我就娶她,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什么?”林启惊道,“你?娶星期五?你怎么可以娶她,她是你的侄女啊。”随即立刻想到这可能又是所罗门的教义。 果然巴布提答道:“她小小的年纪就没有父亲了,这样的女人是不详的,如果我不娶她,等她成熟了,就要和外面的‘清洁夫’睡一觉,洗刷掉身上的罪孽,我不想让她受到这样的玷污。” 非洲这里有专门与寡妇和孤儿少女同房的“清洁夫”,由于滥交,他们基本都染有艾滋病,绝不能让星期五触碰到这类人,但林启也无法接受这样荒唐的近亲婚姻,就算他不去找保罗和弗朗科,但怎么可以娶他亲侄女呢,必须要想个办法打消巴布提的这个念头。 林启知道,光凭他自己一张嘴,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巴布提的,尽管从他的言语中,也对“清洁夫”这样的教义不太认可,但他没有胆量去违抗,只能遵从所罗门的另外一个教义,就是让家族里的未婚男子接收这样“不详”的女子。 林启思前想后,还没有什么好办法,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喧哗吵闹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两人推开房门,从走道的栏杆探出头来,往下一看,顿时吃了一惊,饭店外面已经被穿着土绿色军装的人包围了。 大堂里面也闯入不少军人,尼尔正拦着一个长官模样的人争论,由于隔得较远,饭店里外叽叽喳喳的声音太吵,也听不清他们说得什么。 林启心里隐隐觉得不妙,这个时候包围饭店做什么,难道是发现哈瓦纳了?林启把这个想法告诉身边的巴布提,巴布提也不禁担忧起来,一时也无法确定林启的猜测是不是真的。 林启想到套房也有一部收音机,平日除了那个激情澎湃的“男高音”,实在没什么优质的娱乐节目,所以他们也没怎么用过,现在想起来,会不会透露一些信息出来。 于是两人又回到套房内,打开收音机,果然是那个熟悉的“男高音”,播放了一些情绪高昂的演讲之后,话题果然说到了塞普隆斯饭店。 “……我们的军队中也掺杂着败类,最新得到的消息,那个塞普隆斯饭店,竟然还有我们的将官派兵保卫……那个饭店经理拿着鸡毛当令箭,胆敢阻扰我们的搜查……神的士兵绝不容许有腐败现象出现……” 听到这里,林启心想:他说的饭店经理就是尼尔了,阻止反叛军搜查?除了哈瓦纳,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情况可以这么兴师动众,那天哈瓦纳在厨房现身,还是有人告密了。 还有两天奥里弗的人就到了,林启实在不想这个关键的时候惹上什么麻烦,心里把反叛军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林启关掉了收音机,看着巴布提眉头紧锁的模样,担心他会乱来,果然下一刻他就说道:“我实在不放心,我想下去看一下情况怎么样了。” 巴布提理解林启的担心,说道:“我只是下去看一下情况,不会去招惹他们的。” 林启见他态度这么坚决,都想问他一句,难道在你心中,大祭司的安危比保罗和弗朗科的生命还要重要么? 话到嘴边,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说道:“我们一起下去吧,我也想知道哈瓦纳总统是不是还在饭店里。” 他们嘱咐莫少北带着星期五呆在套房里不要出来,两人便又走了出来,饭店外面还被反叛军包围着,但大堂突然安静下来了,空荡荡的人影皆无,两人均感莫名其妙,一起来到一楼的经理室,想问个究竟。 林启不得不再一次对尼尔八面玲珑的处事手段感到佩服。 正文 第三十七章 所罗门神庙 原来经过尼尔的一番周旋,竟然说服那群士兵的长官,让他们暂时退出了饭店。 不过很意外的,林启并没有看到他有任何轻松的样子,取而代之的,尼尔正慌乱的在办公室收拾东西,好像在销毁一些文件,看到林启和巴布提进来,他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而且一脸凝重的对林启和巴布提说:“我尊贵的先生,我们恐怕没有时间等到两天之后了,今天中午,圣教军就要彻底搜查饭店。” 听尼尔这么说,林启更加肯定有人出卖了哈瓦纳总统,当时厨房里那么多人,他们当中应该有受到蛊惑的安扬人,偷偷告了密,但林启还是不明白圣教军搜查饭店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尼尔无奈答道:“就算他们搜不到他们想要得到人或事,但这个饭店里藏了一千多名图努族人,光凭这个,就够我尼尔死个七八回了。” 林启惊道:“什么?你饭店什么时候藏了这么多人,我们怎么没发现的?”转念一想,既然是“藏”的,怎么会轻易给人发现,如果说只有十几个或者几十个图努人,还可以说他们是饭店的员工,但一千多个,恐怕在尼尔的舌头下面装上弹簧他都解释不清了。 到时候就算圣教军没有找到哈瓦纳,他们一下搜查出来饭店里窝藏了这么多图努人,那些狂热分子盛怒之下,必定要迁怒于尼尔,那这饭店也势必朝不保夕了。 但林启也没想到尼尔竟然这么有人道主义精神,就算可能收了那些人一点钱,但毕竟也是冒着自己的生命危险去做的,毕竟是挽救了一千多条生命。 尼尔似乎终于结束了手上的工作,抹了抹额头的汗,说道:“林先生,我没有时间跟你解释那么多了,你如果愿意继续呆在饭店里也可以,他们的目标是图努人和哈……其他一些人,你是外国人,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最多这个饭店关闭后,无法再给你们提供食物了,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你们等到两天后就可以离开了,但是我的巴布提好兄弟,还有那个可怜的小姑娘,我建议你们最好还是想办法避一避。” 他说的那个“小姑娘”应该就是指的星期五,但是“想办法避一避”?怎么避?巴布提茫然无措道:“这里有什么地方可以隐藏么?” 尼尔摇头道:“没有,除非你们能变成蜜蜂飞走,否则肯定会被搜到。” 那这不是废话么?林启见尼尔虽然慌张,但行事还是有条有理,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问道:“你是不是有办法?” 尼尔看着林启和巴布提两人,似乎在犹豫,门外又走进来一个人,说道:“头,差不多了。”林启回头一看,是尼尔的助手查克,尼尔朝他挥了挥手:“来的正好查克,过来搭把手。”又看了看巴布提,“巴布提兄弟,也过来搭把手吧。” 巴布提急忙走了过去,尼尔带着他两走到经理室东侧一人多高的书架旁,招呼道:“来查克,你拉那一边,巴布提兄弟,从后面帮我推。”说罢拉开架势,使出吃奶的劲把那书架拼命往右推,巴布提虽然看着莫名其妙,也上去帮着推。 林启看这样子,脑海里想到各种武侠小说,难道这书架背后是个密室?也不知道能藏多少人。 这三个人推了半天,书架只稍微移动了一点,尼尔咬着牙说:“林先生……不介意的话……” 林启一愣,赶紧也上去帮忙,一用力之下,才感觉这书架背后似乎用某种金属的轨道跟墙面接合在一起,只是长时间不用,已经老化生锈,现在四个大汉全身上紧发条、奋足了力,才慢慢的把它推开。 林启气喘吁吁的擦了一把额头汗,见这书架后面果然有一个四尺见方的黑洞,只有半个人高,不像是个密室。 尼尔向查克打了个手势,查克就满头大汗的出去了,尼尔转而对林启说:“反正再过几分钟,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给你们看到也没什么。简单跟你们介绍一下吧,其实这个饭店的前身,是乌拉坎的王宫,我的办公室,就是以前国王的书房。” “原来这饭店还有这个故事在里面。”林启说道,“那这个洞设计的初衷,应该就是危难的时候给国王逃生用的吧。” “没错,两百多年前,殖民者开始扫荡我们的土地,废除了国王,后来慢慢的,连首都都从塞普隆迁到了穆特姆,王宫就慢慢荒废了,后来被一个英国人,也就是我现在老板的祖父买下来,建成了塞普隆斯饭店,一直到今天,前几年饭店大修的时候,发现了这个通道,当时的工人们和我都以为里面会有什么宝藏,进去后才发现原来这个饭店从地底下连通了所罗门神庙,所以大家也没觉得多新奇的,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所罗门神庙是塞普隆镇乃至乌拉坎最大的神庙,几乎每个乌拉坎人都曾到里面参拜祈祷过,也难怪那些人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启问道:“那你现在的计划就是从这个通道逃到所罗门神庙?那里就安全了?” 尼尔笑着说:“不是我一个人,是饭店所有的人,当然那些养尊处优的客人除外,这原本就不是他们的战争,那里是神圣的地方,圣教军也不敢冒然进犯,可以暂避一阵子。” 林启惊道:“饭店所有人,这通道里能容纳一千多号人?” “只要有秩序,有什么不可以,所以我想说的是,巴布提兄弟,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走,即使能暂时躲避一下也好,要是被圣教军抓了,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脱身的了。” 巴布提也不知该如何抉择,如果跟尼尔他们走,那就跟两天后奥里弗将军派来的人擦肩而过了,这次机会没把握住,以后怎么才能离开这里?如果不跟他们走,等一会被圣教军搜查出来,结果恐怕会更惨。 巴布提一时左右为难,林启也不知该怎么做,两人正商量着,查克在前面领队,把“大部队”带了进来,他们明显事先就做好了准备,一千多号人,仅排成一队,从一楼一直排到了三楼。 林启前几天去厨房的时候,里面虽然人也不少,但也就二、三十人,当时还奇怪,怎么一个饭店后厨要这么多人,现在看来,这还大大的低估了,见这些人当中,男女老幼都有,也不知道之前都藏在什么地方,他们并不全都是图努人,也有两族通婚担心受到牵连的安扬人,只是这些人中没有见到哈瓦纳和他那个警卫的身影。 他们担心被饭店外的士兵发现,全都贴墙而立,而且一声不发,尼尔见他们进来,急忙让查克带头,让他们一个一个安静的从书架后的洞口进入通道内。 他们的动作很迅速,要说事先没有排练都很难让人相信,一个小家伙直接往里一蹦就进去了,一些年纪大的虽然行动迟缓一些,但下去的也很娴熟,两个小时不到,一千两百多人全部进入通道内,办公室里只剩下尼尔、林启和巴布提,以及一个黑人妇女和三个孩子,尼尔给他们介绍道:“你们还没见过我的妻子和孩子们吧,他们也是图努族人。”说罢尼尔妻子向林启和巴布提点头示礼,之后尼尔也让她们钻进了通道内。 回过身来,尼尔看了看手表,问道:“怎么样巴布提,考虑好了没有,等我进去从里面放下机关,这面墙就被堵死掉了,到时候想走都没有机会了。” 林启和巴布提左右思虑,最终还是决定一起先避了这一时的风头再说,等奥里弗的人到了,再想办法跟他们联系吧,于是让尼尔稍微等一下,他们上去接星期五和莫少北下来。 尼尔点点头,但还是让他们两动作快一点。 正文 第三十八章 千钧一发 现在差不多接近中午十一点,饭店里应该只剩下二十几个外国的宾客了,估计之前也看到了饭店有安扬“圣教军”闯入,都躲在各自的房间里,不敢随便出来。 有胆子大点的,从房间里出来看看情况,注意到饭店里似乎一下子安静下来了,觉得有些不对劲,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到林启和巴布提急急忙忙的往上走,拦住了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么,那些叛军的怎么还围在外面,里面怎么这么安静?” 林启心想:“人都跑光了,能不安静么,尼尔说‘圣教军’的目标不是外国人,那这些饭店的客人应该没什么事吧。”于是答道:“没事,我想他们都去休息了吧。” 说完也不管那人一脸茫然的模样,径直跟巴布提回到套房里,把情况跟莫少北简单说了一下,莫少北便急忙去收拾好衣物,四人又一起出来。 走下楼梯,从一楼的楼梯口走到尼尔的办公室需要经过大堂后面的过道,林启一眼就看到大堂外、饭店门口站了好几个宾客,神态严肃,有的低头窃窃私语,有的左右观望,其中还有给星期五看病的爱德华医生。 他们应该都是国际救援组织的工作人员,林启一看,忙带着巴布提、莫少北躲到墙后,偷偷朝门口看去,急得直跺脚,心说:这些书呆子想干什么? 果然不一会儿,其中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女士开始向那些“圣教军”的士兵喊话,诸如“尊重人权”,“遵守国际法”之类的话语,林启一抚脑袋:这些人可真行,有你们什么事啊,这不找死么? 外面那些士兵,哪个不是已经被安扬族叛军的什么大祭司阿萨尔洗脑洗得干干净净的?现在就是让他们拿枪毙了他们的老爹老娘,他们说不定都觉得是大义灭亲呢,还说什么屁的人权啊。 不过林启心中也着实敬重那几个国际救援组织的工作人员,以乌拉坎现在的环境,他们还坚持留在这里工作,在他们眼中,人道主义关怀已经高于自己的生命了,林启打心眼里不希望他们出事,特别是爱德华医生,要不是他,星期五早就去见他们的真神了。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的人道主义精神发挥得确实不太合时宜,他们这样的行为实在太危险了,林启心里挣扎一番,决定还是冒险出去劝阻一下那几个人,他让巴布提和莫少北先到尼尔办公室等一下自己,特别是巴布提和星期五,千万不能被门外的人发现,自己便从墙后走了出来。 走到大堂中央的时候,那位女士还在滔滔不绝的讲着“人性的关爱”,见她慷慨激昂的模样,讲到激动处,跟收音机里的那个“男高音”也没什么区别,林启苦笑一声,正犯愁不知道能不能说得动他们,这时,一个士兵从卡车上跳了下来,似乎也被那女士的情绪感染了,面带微笑的向她走了过来。 女士见他过来,和蔼的打了声招呼:“你好。”那士兵也不说话,还是面带微笑的,掏出腰间的手枪照着那女士头部直接来了一枪,当场把她脑袋打开了花。 旁边的人立刻被吓呆了,一时间无法接受朝夕相处的同事竟然就这样死在枪口下,离得最近的爱德华医生最先反应过来,抓着那开枪的士兵衣领骂道:“你们疯了?我们是国际组织的工作人员,你们怎么可以随便杀人?” 那士兵回答的方式十分直接,“砰砰”两声枪响,爱德华医生应声倒地,胸口染红了一大片,也是当场死亡。 还在大堂里的林启一下子懵掉了,怎么也不愿相信爱德生医生就这样被打死掉了,死得这么突然,他只是一个医生而已,一个纯粹的好人,外面那些人,真得是疯了,已经完全没有自主意识,成为杀人工具了。 林启意识到情况已然往最坏的形势发展,果然那士兵杀了两个人后,也不管什么国际组织了,一枪一个,把门口几个人全部杀了,见大势已去,林启悲愤之余,只能急忙后退,掉转头往尼尔办公室跑,好在那士兵刚杀完人,得意洋洋的俯视自己的“战利品”,没往饭店大堂看。 回到尼尔办公室,莫少北已经带着星期五进了通道,巴布提和尼尔还等在那,林启把事情跟他们说了,尼尔也不可置信:“他们现在连外国人也敢杀了?” 林启也立刻意识到,现在住在饭店的其他客人也开始不安全了,包括还住在总统套房的苏海星。 “不行,”林启立刻说道,“必须把他们一起叫上,尼尔,告诉我哪几个房间还住着人,我上去叫他们。” 尼尔急得脖子都红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你也看到了,他们随时会冲进来。” “你跟他们的长官约定中午几点开始搜查?” “十一点半。” 林启看了一眼挂钟,说道:“还有十多分钟,我看他们还是有一定纪律的,没到时间、没有上级命令,也不敢随便闯进来,怎么样尼尔,我知道你也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尼尔狠狠叹了口气:“四楼五楼都有客人,名单在电脑里,现在也来不及查了,上去一个个敲门吧。” 说罢三人立刻行动,林启则直奔六楼的总统套房,敲了几遍门都没有回应,情急之下,把门一脚踹开,进去里外来回找了一遍,没有苏海星的影子,“难道已经离开饭店了?”林启心想,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 当下不再迟疑,下到五楼、四楼,和巴布提、尼尔一起挨个敲门,饭店里的客人本来就已经很紧张,听到敲门声立刻出来观望,三人也来不及跟他们多解释什么,直接叫他们下楼到尼尔办公室集合,另外不要被外面的“圣教军”发现。 那些客人虽然疑惑,但似乎很信任尼尔,甚至连行李都不收拾了,径直往经理室奔。 有几个疑心病重的人不敢开门,躲在门后面问:“谁呀?”尼尔直接一脚把门蹬开,叫道:“我是尼尔,圣教军马上打进来了,不想死跟我走。” 最后一行八、九个人风风火火的往尼尔的办公室跑,林启在最后压轴,走到大堂后的过道时,看到门口那几个国际救援组织工作人员的尸体已经被转移走了,地上满是血迹,有两个身材高大的黑人正在激烈的交谈,其中一个人是之前跟尼尔交涉的“圣教军”长官。 这回林启看得真切,这人赫然就是六天前,第一次跟保罗和巴布提到塞普隆镇街上,碰到安扬人大游行时的那个库恩托上尉,左肩上三颗白色的狼牙标志在阳光下,格外刺眼,瑞内尔被林启打死了,想必他现在成了这群士兵的最高长官。 另一个人林启也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就是那天在厨房里,哈瓦纳离开后,那个情绪高昂,叫嚷着“谁敢出卖哈瓦纳就绝不放过他”的大个子塔耶。 塔耶此时看上去正情绪激动,和库恩托激辩着什么,林启以为他在帮饭店里的人拖延时间,忍不住为他赞叹,舍身为人的精神让人敬佩,结果这个塔耶和库恩托说着话,一扭头,看到了林启等一大帮人,当场叫道:“就是他,那天和哈瓦纳交谈的就是他。”又看到这一帮人风风火火的模样,叫喊道:“不好了,他们要逃跑了,尼尔要带着他们逃跑,快抓住他们。” 尼尔脸都绿了,狠狠“呸”了一声,喊道:“快跑。”众人忙不迭的跟着尼尔逃命。 库恩托本来对塔耶的话半信半疑,一看这情形,哪还有假?一声令下,带领“圣教军”冲入了饭店大堂。 尼尔等人到经理室时,见十几个客人已经等在那,有个胖胖的亚洲人还张着脑袋往洞里看,尼尔叫道:“快,跳进去。” 那个胖子扭着脖子问:“为啥啊?” 尼尔冲过去一脚把他踹了进去,自己也随后跳了进去,其他客人见状也不迟疑,一个一个往里跳,好在都是高素质人群,林启和巴布提在旁边维持着秩序,并没有出现拥挤和踩踏。 耳听着“圣教军”的脚步声和枪声越来越近,只剩下林启和巴布提两人时,门外就响起了机枪声,两人赶忙往里跳。 经理室的门瞬间被打烂了,一脚被人踢开,冲进来十几个实枪荷弹的军人,对着两人跳进去洞口就是一顿扫射。 正文 第三十九章 地下广场 林启甫一进洞,像坐了滑滑梯一般,直往下落,“噗噗噗”的声音不绝于耳,这要是晚个两秒,就算下去,也被打成筛子了。 这“滑滑梯”设计得很巧妙,初时很陡,速度很快,越到后面坡度越小,下落的速度便渐渐慢下来,但却能保证人体能够继续往前滑行,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林启摸上去感觉像冰凉光滑的石头抹了一层油。 终于停下来,立刻被人扶了起来,紧接着身后“轰隆隆”接连几声巨响,震得耳膜生疼,洞里落下来好多碎石头。 林启站稳脚跟,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是一个砖砌的小房间,长方形,约摸十来个平方,两个角落各有一支火把照明,看上去确实是年代较久远了,对面果然有一个通道。 这房间太小,之前人数又太多,所以尼尔一早就安排查克带其他几个助手先下来,一有人出来,立刻扶起来并吩咐沿着通道往前走,要不然下来的人越来越多,跟下一锅饺子一般,不被“圣教军”打死,也在这个小房间被活活挤死了。 最后的那些客人跳下来后,尼尔就让一直守在这里的查克领着他们先走了,自己在这等,见巴布提和林启一下来,立刻发动机关,把洞口堵死掉了。 林启问道:“这是什么机关?怎么过了好几百年都还能用?” 尼尔两手一摊:“我只知道拉断出口旁边的木阀,洞里面就会有巨大的落石把通道堵死。” 林启心想:“之前落下来的速度太快,也无法观察,但是看这个机关设计得也不是太精妙,也许是在那个洞上方的某一段设计好了断龙石,等人一下来,启动机关,石头一落下来,卡死在洞里,就什么人也过不来了。” 当下也不废话,尼尔打头,林启和巴布提两人随后,走进对面那通道里,林启见这通道四方圆顶,两米多高,三人多宽,走几步就有火把照明,脚下结实的石砖,头顶星光闪耀,林启好奇之下,伸手去抓了一颗下来,原来是玻璃一般的石头颗粒,反射了火把的光。 林启自言自语叹道:“你们乌拉坎古代的国王还真有情调,逃命的路都布置得这么诗情画意。” 林启冷不丁来这一句是用中文说的,尼尔和旁边的巴布提听不懂什么意思,本能一齐问道:“什么?” 林启正胡思乱想,被他俩一问,回过神来:“哦,没事,那个,尼尔,还有多远啊?” 尼尔说:“多远没什么概念,步行一般需要四十五分钟到一个小时。” “那还挺远的。” 林启看看前面,并没有“大部队”的影子,看来他们已经到达那个所罗门神庙了,之前就听巴布提和保罗一家说过,塞普隆镇中央有一个大型的所罗门神庙,林启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这个“大型的”到底有多大,塞普隆镇一共才多少人口,一个神庙能容纳得了一千多号人? 事实证明,林启的担忧是多余了,三人到达目的地,是一个巨大的古代广场,只是这个广场是建造在地底下,林启粗略看了一下,不下三个足球场那么大,而且只有十二个承重的石柱。 “这就是所罗门神庙的地基,”尼尔介绍道,“这个广场最多可容纳一万人,古代所有大型的祭祀活动都在这里。” 这里光线太暗,尼尔这么一说,林启这才注意到那些粗重的石柱上面确实雕刻了一些祭祀的图案。 “林大哥,你们没事吧?” 林启心念一动,扭过头去,果然是莫少北,她一见林启三人从通道里出来,就赶忙带着星期五跑了过来。 “我们没事小北,你们还好吧?星期五怎么样?” “我们都没事,就是老是不见你们过来,有些担心。” 莫少北语气关切,林启心里一暖,心想:“小北这姑娘确实体贴人。” 各自一番嘘寒问暖,林启的目光又回到周围的环境,这个地下广场中央还有一块巨大的、十几人才能环抱的圆形石墩,像是一个火炬头的形状,四五米高,此刻已经被点燃,是这个广场唯一的光源。 此刻,从饭店里逃出来的图努人和少部分安扬人,正围着这个“火盆”低头抱胸,似乎在祈祷的模样,林启问尼尔道:“那就是你们的神坛?” 尼尔点了点头,答道:“是的,现在请原谅,我要过去找我的妻子和孩子,跟他们一起祈祷,你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和其他的客人呆在一起,但是最好不要喧哗,这是神圣的时刻。” 林启答应了一声,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求神拜佛救我们一命?”看了一眼巴布提,问道:“你也要去吧?” 巴布提说:“是的,以前虽然也经常来这个神庙,但地下神殿广场一直是禁区,这次能亲身过来,也算是因祸得福吧。”说着牵起星期五的手,“走吧星期五。”星期五也乖乖的跟着巴布提过去了。 林启无法理解他们的行为,心想:“也许这就是信仰的力量吧。”见饭店的客人三三两两的散落在广场各处,有的在休息,有的在四处张望,便对莫少北说:“小北,我们也走走吧。” 莫少北“嗯”了一声,便在林启后面四处乱转,林启见她心不在焉的模样,以为她在担心安扬人的叛军会打进来,说道:“小北,你别太担心了,你看他们的模样,这种关头还有心情做这么庞大的祈祷活动,说明在乌拉坎人心中,确实是把这里当做圣地的,‘圣教军’再大胆,也不会冒然冲进来的。” “啊?”莫少北大眼睛眨了一下,又低下头去,“不是,我是担心姐姐。” 莫少北从小跟姐姐一起长大、一起上大学,开心一起经历,风雨也一起度过,工作后莫少其做了医生,莫少北做医药研发的工作,终于苦尽甘来,事业开始蒸蒸日上的时候,却突然被人绑架,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为什么要绑架自己。 林启虽然不清楚莫少其到底跟‘狼牙’是什么关系,但想到莫少其至少还救过他一命,不管怎样,还是应该把自己知道的告诉莫少北,于是把自己在“狼牙”山塔里的遇到莫少其事情原原本本的跟莫少北说了一遍,莫少北越听越惊,林启最后说道:“所以小北,你确定你的姐姐也是被那些人绑架的么,我感觉她好像是由于某种原因,自愿在那里工作的。” 莫少北皱着眉头,她从小跟姐姐朝夕相处,基本上姐姐认识的人她都认识,她实在想不到姐姐怎么会跟远在非洲的恐怖组织有什么关联,莫少北连连摇头:“不可能的,姐姐不可能认识他们的。” 林启想到一种可能性,她们两都是孤儿,而且都是高学历高智商的人,也许是“钢牙”通过一些渠道放出一点信息,让莫少其单独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再绑架了莫少北,这样设下一连环的圈套,引诱莫少其一步一步自动送上门去的。 如果现在“钢牙”还活着,他为了利用莫少其这颗棋子,可能会保她一时周全,但现在“钢牙”生死不明,这样一来,莫少其处境非但不安全,反而更加危险,没有了“钢牙”这个保护伞,不知道那个塔里的人会不会做出对她不利的事情来。 想到赵天明重返那个山塔,会不会遇到莫少其,最好是遇到,以赵天明临危应变的本事,至少应该会先保护莫少其的人身安全。 想到这,林启也忍不住想要到神坛那去拜一拜各路神仙,希望赵天明能碰到莫少其并把她顺利带出来,至于她们的爸爸左明志,就暂时先不告诉莫少北吧,毕竟林启之前只是胡乱猜测,也不能确定这个左明志与成立恐怖组织“狼牙”的头头左明志就是同一个人。 正文 第四十章 交谈 林启安慰莫少北道:“你现在没有头绪,反而会越想越乱,等我把你转交给赵天明的委托人,他也许知道一些情况。”顿了一下,又解释道,“哦,赵天明就是救我们两一起出来的人。” 莫少北泪眼汪汪的看着林启,问道:“那个赵大哥能救我们出来,为什么不能连姐姐一起救了。” 林启叹了口气说:“也许他根本不知道你们是双胞胎,他以为只要把你救出来就OK了。”说到这,林启突然想到赵天明说过,他的教官也许曾经受过左明志的恩情所以才会帮他,但他们多年未联系,而且他的教官也只有左明志一张中年时候的照片。 多年未联系还能这么看重这个朋友,说明他们之间就算不是生死之交,也是有很深的交情了,而且那时候左明志两个女儿想必已经出生很久了,那教官既然知道左明志有女儿,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他的两个女儿是双胞胎呢? 如果教官知道他的两个女儿是双胞胎,那这么重要的信息怎么会不告诉赵天明,难道是赵天明刻意对我隐瞒了这件事? 想到这,林启隐约觉得,赵天明可能考虑到情报的安全,那天晚上并没有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他,这一点也情有可原,用赵天明自己的话讲,这是他另外一个委托人的隐私,没有必要告诉林启,此前如果不是事关自己的安危,林启也完全没有必要知道“狼牙”内部这些事情。 这样一来,那赵天明肯定知道他的委托人左明志还有一个女儿依然在“狼牙”的山塔内,就是真正的女医生莫少其,那赵天明这次回去,势必会去找她。 有了赵天明,莫少其的安全至少多了一重坚实的保障。 林启把他的分析说给莫少北听,莫少北擦了擦眼角的泪,说道:“希望一切如林大哥所说,姐姐一定要平安无事。” 林启也坚定的说道:“一定会的。”看着莫少北愁眉泪眼的模样,心想:也难怪小北会这么难过,这姑娘从小姐姐就是她唯一的依靠,自己虽然暂时脱困,姐姐一天不安全,她就一天不放心,终究不是自己三言两语就能劝慰的。 好在这时两人发现一些新鲜事,稍微转移了一下莫少北的视线,他们正走到广场的一处角落,这里也有四、五个饭店的客人,是那几个考古爱好者,林启这几天与他们打过几次照面,也不是太熟,其中一个人嗓音哄亮,左手拿着个小红本,右手向上指着说:“快看,是不是这个雕像?” 林启应声看去,这人就是刚刚被尼尔一脚蹬进洞的那个胖子,林启顺着他手指处望去,才发现,原来角落里有一个石头雕像,狗头人身,有点像古埃及神话里的阿努比斯,不过阿努比斯是狼头人身,这个雕像有点像中国的柴狗,咧着一张嘴,好像在笑似的,站立的姿势,右手拿着一把类似叉子的武器,看上去得有十多米高,直与广场顶部接合到一起,似乎也起到了承重的作用。 林启之前就从尼尔那了解一下这里的结构,刚刚跟莫少北乱逛的时候自己也稍微留意了一下,这个地下广场只有一边有两个出入口,一左一右,是一个向上的“八”字型的弧形阶梯,连通了上面的所罗门神庙大厅。 两个出入口只用简易的铁门锁住了,尼尔说上面早就用砖墙封死了,林启出不去,也不知道上面有多高,也无法了解尼尔说的那个砖墙有多坚固,但是现在角落看到这个石像,林启和莫少北都觉得有些新奇,看了看广场其他角落,果然每个角落都有一个这样的雕像,只是离得远,又有中间的石柱阴影挡着,看不清那些雕像到底是狗头还是狼头。 这时,突然有个人说道:“死胖子,你干什么,快下来,这是所罗门教守护神的雕像,你不怕那些人过来扒了你一身猪皮啊?”林启又调转头来,说话的是个年轻人,皮肤白白净净的,一身书卷气,让人看着挺舒服的感觉。 再看那个胖子正抱着雕像一条大腿,已经爬到四分之一的高度了,此时也学那雕像模样咧着嘴骂道:“我说天真,毛主席教导过我们,实践是检验真理正确与否的唯一标准,你不亲自上去看一下,怎么知道这个石像对不对?快别啰嗦,小哥就指着我们了。” 林启以为他们是有什么考古新发现,但还是觉得有些乱来,心想:“原来他两也是中国人,这胖子可真够皮糙肉厚的,之前被尼尔蹬了一脚,啥事儿也没有嘛,只是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往人家圣像上爬,也忒不怕死了吧。” 正想着,突然“轰隆”一阵剧烈爆炸声,感觉整个地下广场都抖了一下,头顶石子直往下落,林启一个激灵,心想要遭,“圣教军”打进来了?急忙拉着莫少北去找尼尔,看他有没有办法。 那一千两百多名乌拉坎两族人祈祷好像也结束了,听到外面这动静,都在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紧张害怕,好像不关自己的事似的,林启佩服得五体投地,心说:“你们真行,房子都要塌了,还这么沉得住气。” 中间这一块人太多,一时间也找不到尼尔猫在哪个旮旯里,林启心想,他怎么也算是救了这一大帮人,这么大的功劳,祈祷时会不会离神坛近一些?于是拉着莫少北直往人群里钻,一直走了神坛边上,也没见到尼尔的身影,急得团团转。 这时,一只结实有力的手拍着他的肩膀:“年轻人,沉着点,死亡未必可怕,可怕的是你内心的不安和对未知的恐惧。” 林启转过头来,惊呼一声:“哈瓦纳总统?”再看他身后还站着一个美艳倾城的女子,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林启又惊道:“苏海星?” 林启不知道苏海星怎么会跟哈瓦纳在一起,思绪飞转,心想可能这也是尼尔一早就安排好了,难怪刚刚冲到六楼找苏海星,连个影子都没有,做为饭店唯一的贵宾,她早在“大部队”转移之前,就跟哈瓦纳一起躲在这里了。 哈瓦纳的脸上的表情跟林启第一次见他时一样,沉稳、坚毅,这个人有强大的精神力量,既然是现在,他似乎也并不担心“圣教军”攻进来后,他会面临什么样的遭遇,反倒在安慰林启。 尼尔说出入口的上部用砖墙封死了,但是从刚刚那样的爆炸声判断,别说砖墙了,铁墙都能轰开了,林启担忧问道:“哈瓦纳总统,‘圣教军’就在外面,你不赶紧想想办法么?这里有没有武器?”林启心想:“这里虽然多是老弱病残,要是全部能装备上,好歹也有一千两百多号人,至少也能突围出去吧,哈瓦纳好歹也做了二十几年的总统,现在出来逃命,不会连这点家底都没有吧。” 结果哈瓦纳还真摇了摇头,身子一转,他身后还站了一个孔武有力的黑人中年男性,哈瓦纳介绍说:“这是我的警卫乌里克尔队长,只有他有佩枪。” 林启一看,果然是那天那个鬼鬼祟祟的黑人男子,林启见哈瓦纳一副圣人模样,跟他商量也白搭,直接跟乌里克尔说:“你好,乌里克尔队长,你看刚刚那爆炸声是怎么回事?”手向上指了指,“是不是上面的?” 乌里克尔是哈瓦纳最忠诚的卫士,一生心系总统的安全,此他也面色凝重,皱眉道:“不太像,如果是上面的,这么剧烈的爆炸,恐怕这里现在已经崩塌了。” “那会是哪里,难道‘圣教军’在塞普隆镇还有别的活动?”塞普隆镇从古代起就是乌拉坎的首都,历代国王埋骨于此,“难道是发现了什么宝藏?”林启说道。 哈瓦纳此时插口说道:“不会是宝藏,他们自称‘圣教军’如果他们心里有真神,不会把什么宝藏放在眼里的,如果真得是为了钱,整个塞普隆镇,恐怕没什么地方比这里的宝物更值钱。”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乌里克尔 林启不太明白哈瓦纳的意思,问道:“这里只有一个广场啊,我看不出什么地方能藏宝藏。” 哈瓦纳说:“答案就在你的身后。” 林启转过身来,身后就是那个巨大的神坛,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火炬头模样的神坛,原来外表是镀金的,只是一开始火光朝上,没有注意到,不过哈瓦纳这么说,林启还是不太明白,难道秘密在这个火炬里面。 哈瓦纳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奇妙的地方,我们每一个虔诚的教徒都知道,这个神坛里面有一个五吨重的金棺,里面埋葬着所罗门神教的第一任大祭司,天使长米特罗。” 林启一听,嘴巴都张大了,原来这个神坛就是个大棺椁,以乌拉坎人独特的信仰和曲折的近现代史,里面那个黄金棺材,文物价值不可估量,而且就算不考虑文物价值,光是五吨黄金,就值数亿美金了,林启心想:“难怪那些人火急火燎的要拆房子,什么‘圣教军’,也是很实在的嘛。”于是问道:“那他们的目的不是哈瓦纳总统您了,而是这里面的这具金棺?” 乌里克尔有些不悦道:“请不要把总统与黄金相提并论,他们的目的很显然就是总统大人,安扬人胆子再大也不敢打这个神坛的主意。” 林启见他这么笃定,不由问道:“这个神庙对你们这么重要么?” 哈瓦纳说:“当然,如果说梵蒂冈是天主教的中心圣地,那所罗门神庙就是乌拉坎人的灵魂归宿,所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梵蒂冈可以做到政教合一,我们乌拉坎就不可以,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就是想让乌拉坎能够建立起一个真正的、纯粹的所罗门神国,好几次我都觉得已经快要触摸到她的翅膀,怎么也没想到最后却被阿萨尔毁于一旦。”阿萨尔是安扬人“圣教军”的领袖,也难怪哈瓦纳会这么记恨他。 林启没想到这个神庙有这么重要的宗教意义,所谓出师有名,安扬人既然打着“圣教军”的旗号,就不敢对这么重要的神庙乱来,更何况之前那个库恩托上尉,还说他们是什么“所罗门祭司守卫兵团”。 阿萨尔领导那些造反的安扬人,本身就是靠极端的宗教洗脑来分裂乌拉坎人,如果他们敢动这个神庙,搬起石头砸得就是自己的脚。 林启见哈瓦纳一开腔就停不下来,周围那些原本已经祈祷结束的乌拉坎人注意力也被吸引,三三两两的围了过来。 林启把乌里克尔单独拉到一边,说:“既然这个神庙这么重要,我看安扬人确实不敢拿这里怎么样,那这爆炸声是怎么回事?” 乌里克尔皱着眉头说:“我担心他们是从另外一个地方进入这里。” “什么,这里还有其他出入口么?”这时林启才猛得醒悟过来,还有一个入口,就是刚刚他们自己过来的那个通道。 库恩托也许不知道尼尔办公室那个通道,可以通往所罗门神庙的地下广场,就算知道,恐怕也会装作不知道,冲进来直接抓走哈瓦纳,然后再装成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眨眼就把责任撇干净了,而且抓了哈瓦纳是大功一件,阿萨尔肯定亏待不了他,有阿萨尔撑腰,那些安扬人宗教狂热分子不会也不敢怪罪于他。 但是通道入口,那个“滑滑梯”,已经尼尔封死了啊,想到这,林启惊道:“你是说,他们把尼尔的办公室炸了?” 乌里克尔凝重的点了点头:“恐怕只有这一个可能了。” 林启赶忙与乌里克尔两人回到那个通道的出口处,这个出口原本是乌拉坎国王逃生用的,所以也做了些伪装,不仔细找也很难发现,他们进入通道,向里走了一段距离,并没有听到什么异响,林启说道:“他们会不会把通道前面一段炸塌掉了,真是这样就好了,兴许他们就能主动放弃了。” 乌里克尔摇头道:“你太不了解阿萨尔了,他是一个疯子,他如果知道总统从这个通道逃生的话,就算把塞普隆镇整个翻过来一遍,也一定要找到他。” 林启说道:“但是阿萨尔现在并不在这里,据我了解,现在在塞普隆镇的指挥官,是一个叫库恩托的上尉。” 乌里克尔又摇了摇头,说:“哈瓦纳总统在这,阿萨尔一定也在,他太害怕了,那个库恩托最多就是打前站,阿萨尔一定在背后指挥。” 林启见乌里克尔说得这么肯定,料想他们之前一定是吃过阿萨尔大亏了,心想:“就算他们能进来,这条道从头到尾一条路,又长又窄,乌里克尔拿着枪守在门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怎么也能顶一阵子吧,兴许到时候还能再收缴一些装备。”问道:“你有多少枪?” 乌里克尔大概也知道林启是什么意思,当时尴尬笑了一下,从腰里摸出一把勃朗宁手枪,说道:“就只有这一把。” 林启一看,心里忍不住都要开骂了:“我他妈从‘狼牙’山塔里逃出来还能带出来一把AK47,你一个总统的贴身侍卫,身上就这一把破手枪?这他妈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啊。”骂完才想起来他带出来那把AK47其实也是沾得赵天明的光,只得无奈说道:“我看库恩托把通道打通后,派人下来搜查,少说也要十多个人吧,这一把手枪,恐怕不太顶用啊。” 乌里克尔说道:“我一枪一个,十多个人,弹夹里的子弹都打不完。” 林启抹了把额头汗,心想:“这哥们是不是靠吹牛当上的贴身侍卫?就算库恩托的人没带自动步枪,也全是手枪上阵,他们也不会站在那给你当靶子打啊。” 乌里克尔看出林启不信他的话,说道:“我们虽然没有武器,但我们也有我们的优势,就是对地形和环境比库恩托更加熟悉,那个库恩托根本不知道这个通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这个通道出口外面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我们的底细,他一定会先派一个小分队进来查探,到时候给他来一场歼灭战,缴了他们的武器,装备几个能打枪的,守住这个通道两、三天应该不是问题。” 林启看他自信满满,而且分析的有条有理,临危不乱的模样,像是个会打仗的人,只是奇怪就算能守两、三天,那之后怎么办?总不在这地下广场过一辈子吧,也不知道存粮够吃几天,刚想开口再问便打住了,乌里克尔先说话了:“现在我们赶紧先去把前面的火把熄掉吧。” 打伏击少不了环境的配合,事不宜迟,林启“恩”了一声,两人手脚并用,忙活了一会,又一起回到了广场里,林启终于看到了尼尔,带着一家大小五口人,正和巴布提、星期五呆在一起,唯独不见莫少北的影子,林启一想坏了,刚只顾跟哈瓦纳和乌里克尔说话,把莫少北丢在一边,虽说也走不离这广场,但小北这姑娘胆子小,没熟悉的人在身边,不会害怕吧。 急忙嘱咐了一下尼尔和巴布提,让他们稍微等一下,自己跟乌里克尔再回去神坛那,林启去找莫少北,乌里克尔则要回到哈瓦纳身边汇报一下情况。 老远就看到神坛下两个美女还伴在哈瓦纳身边,一个是苏海星,另一个就是莫少北,哈瓦纳似乎结束了他的演讲,那些乌拉坎人又各自分开,有的人原地坐下休息,有的人四处走动,但多数人还在默默的祷告。 林启一见到莫少北,当时松了口气,叫了一声:“小北,你没事吧。”赶忙走了过去。 “咸吃萝卜瞎操心,众目睽睽的,能有什么事。”说话的却是苏海星,刚见林启老远就勾着脑袋往这边看,以为是担心自己的,结果第一句话却是问旁边的美女,心头醋起,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要是换作以前,林启第一个关心肯定是苏海星,只是现在,面前的苏海星有太多的迷,比以前陌生了许多,林启尴尬一笑,也不与她顶嘴,只跟莫少北说:“巴布提和星期五在那边,我们去找他们吧。” 莫少北隐约猜到林启跟苏海星可能有一些过去,见林启刚刚那么关心自己,犹胜旁边的苏海星,一张俏脸忍不住的欢喜,说道:“嗯,我先去找他们,大哥等会过来,我们在那等你。” 林启愣道:“怎么了?我们不一起过去么?” “年轻人,我能和你谈谈么?”这时,哈瓦纳从身后抚着林启的后背,微笑着说道。 正文 第四十二章 黄金铠甲 林启心里面好奇:“哈瓦纳要跟我谈什么,拉我入他们的神教?我们可是坚定的无神论者,你们那一套对我没啥用啊。” 哈瓦纳似乎有意避嫌,在众人包括苏海星惊诧的目光下,把林启单独拉到了广场的一边,依然还是和颜悦色的问道:“听你身边的那个姑娘说,你们是被人绑架后逃出来的?” 林启心想:“他刚刚和小北谈过了,难怪小北说自己先过去,在巴布提那边等我,只是不明白哈瓦纳怎么突然关心起我们来。”于是答道:“是的,总统先生,我们逃出来后本来想绕道去乌干达的,没想到阴差阳错,来到了乌拉坎,中间还遇上这么多事……唉。” 林启想起这近十天以来遇到的人和事:机灵多辩的巴布提、热情好客的保罗·阿木格一家、圆滑世故的尼尔,还有忠厚仁慈的爱德华医生,以及这些人的遭遇,特别是惨死的巴布提表姐和乌玛,还有为了人道主义事业付出生命的爱德华医生和他的同伴们,说到最后,林启忍不住一声轻叹。 哈瓦纳见林启脸上表情复杂,想到塞普隆镇也是刚刚沦陷没几天,正好被林启碰到,可能短短几天的时间,让他见到了别人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见识的场面,拍拍林启的肩膀,说:“小伙子,想开点吧,人还是要向前看的,不是么。” 林启看着面前这个老人,如果褪去他一身的光环,其实他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已然失去了自己所有的至亲,如今还依然能坚强挺拔,一个人要有多强大的意志才能做到这一点,是什么样的品质能够支撑他到现在?仅仅是因为他心底那些虚无缥缈的信仰么? 也许正是因为有这样强大的精神力量,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都能够激奋人心,林启说道:“你说的没错,总统先生,逝者已逝,还有小北,巴布提,星期五,还有下落不明的保罗和弗朗科,这些活着的人,才更需要人去关心爱护。” 哈瓦纳微笑着点了点头,顿了一下说:“小北,就是刚刚你身边的那个姑娘吧,刚刚你和乌里克尔离开,我和她简单谈了谈,看她身上的穿着,还以为她是沃夫的二级中尉,当时还惊叹了一下,后来她说你们其实是被绑架的。” 哈瓦纳一说完,林启立刻想到莫少北身上的穿着,其实是“狼牙”山塔里严宁中尉的军用T恤,这件T恤左肩位置有两颗狼牙横叠的标记,牙尖朝外,有点像军人代表军衔的肩章,只是位置有点偏靠前,之前的那个库恩托肩膀上也有,他是三颗狼牙,这样雪白的标志很显眼,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那只是装饰品而已,哈瓦纳能一眼认出来,难道他也知道这个组织叫“狼牙”? 他说以为莫少北是“沃夫的二级中尉”,“沃夫”英译过来,就是“狼”的意思,林启求证似的问道:“总统先生,您说的‘沃夫’,是‘狼牙’组织么?” 哈瓦纳果然一口承认:“是的,‘沃夫’的首脑当年也跟我说过,他更喜欢称呼他的组织为‘狼牙’,这是你们中国人的称呼吧?” 林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之前赵天明说过,“狼牙”跟乌拉坎的反政府军也有打交道,如果他面前站的人是阿萨尔,或是任何一个安扬族人说出同样的话,林启兴许还没有这么惊讶,他没想到被反政府军打下台的、乌拉坎的原总统,竟然也知道这个组织,而且似乎还跟某个首领有一点交情的样子,林启惊问道:“总统先生,你知道这个组织?还认识他们的首脑?他们似乎不只一个首脑,您说的是哪一个?” 哈瓦纳说:“是么,我只知道他们有一个首脑,叫做左明志,他们是一个很有个性而且异常团结的组织,他们也有自己的理想,他们的理想异于其他宗教、组织,甚至其他任何一个人,但是他们很坚定,这也是我很佩服他们的一点,多年前我们有过交集甚至合作,可惜中途中断了。” “还有一点,”林启反驳道,“他们也很神秘,光凭这一点,我无法完全认同您的话,而且据我所知,他们也并不是那么团结,就在不久前他们自己内部发生了冲突,这个叫左明志的首领,已经失踪了。” 哈瓦纳明显被林启的话震惊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原状,他摇了摇头说:“他们的团结,并不是因为他们的‘人’团结,而是他们的体系和制度,或者说‘法律’,所以就算他们的首脑左明志失踪,他们的组织依然不会溃散。” 林启不以为然的想:“恐怖主义不都这样么,本**死了,‘基地’不也是照样存在?”嘴上只问道:“您说的是他们的‘狼牙意志’?” 哈瓦纳看林启的眼神明显开始发生变化,惊奇的问道:“这你都知道?可以跟我说说,你是犯了他们哪一条被抓起来的么?” 林启苦笑了一下,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们说是他们的一个盟友委托他们将我代管的,我所知道的这些东西,其实也是逃出来的时候,无意中了解到的。” 哈瓦纳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林启见哈瓦纳似乎也有些了解“狼牙”组织,问道:“总统先生,您知道他们有哪些盟友么?” 哈瓦纳笑了笑,说:“可以说很多,也可以说没有,我所知道的,能称得上盟友的,境外的有美国一家金融集团,名字叫美华,是由一个意大利黑手党家族操控的,当然,现在早已洗白了,还有东亚的一家生物能源公司,至于非洲本地的就比较杂乱了,我只知道他们与‘索马里水兵’的交情非浅,另外的,就是阿萨尔了,至于哪一个关系能好到把你接管到他们的秘密基地,我就无从得知了。” 林启失望的叹口气,说道:“看来这桩悬案还真得在我身上挂一辈子了,总统先生,听您的口气,似乎他们的那个秘密基地对他们也很重要?” 哈瓦纳说:“你可以跟我简单描述一下他们关押你的那个基地的情况么?” 林启当即答道:“那是一个隐藏在山谷里的塔式建筑,结构复杂,守卫森严,而且极其隐密。” 哈瓦纳立刻说道:“那就是了,左明志曾经很得意的对我说过,‘狼牙’永远也不会失败,就算失败了,也能在短期就能重新崛起,因为它不但有完善的体系,有崇高的理想,更重要的是,他有一副黄金铠甲,这副铠甲不但能保护他的组织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还能源源不断的为他提供能量,确保就算有一天他不幸倒下,还能立刻东山再起。” 林启站在一边,越听越玄乎,怎么突然就往科幻上发展了,左明志真得这有么一副铠甲,怎么会在组织的内斗中就失败了,还弄了个失踪的结局,但是看哈瓦纳说得这么兴致勃勃的,好像真有这么回事似的,林启问道:“您的意思,他的那个什么黄金铠甲,就藏在那个山塔里?” 哈瓦纳皱着眉说:“我也不清楚,但是我想既然是这么重要的东西,总是要藏在最隐秘的地方才对吧,你还记得他们的那个‘山塔’在什么位置么?” 林启摇了摇头,之前莫少北就问过能不能回去救他姐姐,林启实在是不知道路线,这个世界上,知道那个“山塔”准确位置的,除了“狼牙”内部零星的几个头头脑脑,恐怕就只有赵天明了。 林启说:“我只知道可能在坦桑尼亚境内,具体的方位,一丝概念都没有。”林启心想:“这副黄金铠甲光听名字就应该值钱的很,左明志对哈瓦纳说可以靠它东山再起,意思是不是把它卖了还能装备一个队伍出来?但是光靠一个队伍就能东山再起,也未免有些不大实际吧。” 林启又问了哈瓦纳“狼牙”一些情况,但哈瓦纳似乎了解的也很少,只说了一些关于他们军阶的涵义,还有跟左明志的一些无关痛痒的过往,但言语间似乎对左明志的失踪和“狼牙”组织的内斗并不太关心,林启心想:“这个乌拉坎前总统和安扬人反政府‘圣教军’阿萨尔是死对头,‘狼牙’曾和哈瓦纳有过交往,现在又与阿萨尔私下有联系,三者势力之间的关系说不清、道不明,也许哈瓦纳是刻意想隐瞒什么。” 于是也不再追问下去,只站在一边附和哈瓦纳,两人又随便聊了一些,便各自散开了。 正文 第四十三章 收尸1 哈瓦纳又回到广场中央神坛那,安抚他那些教徒的情绪,林启想去找莫少北和巴布提他们,这时,苏海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钻了过来,广场里幽暗的光线也无法埋没她靓丽的风采,一过来便拉着林启问:“刚刚哈瓦纳跟你说了些什么?” 林启好奇道:“怎么了?” 苏海星“嘻嘻”一笑,说道:“你现在很厉害嘛,连人家总统都对你刮目相看了。” 林启顿时尴尬道:“哪里有,哈瓦纳知道一些绑架我的恐怖组织的信息,才跟我聊聊的。” 苏海星才正色说:“哦,原来是这样,那你知道是谁绑架的你了?” 林启摇摇苦笑:“还是一无所知,只知道那个组织原先是跟哈瓦纳联系的,现在在帮阿萨尔。” 苏海星又问道:“你们聊了半天全是聊的这个事?” 林启总觉得苏海星突然好像很热心似的,又好奇道:“是啊,怎么了?” 苏海星低头若有所思的模样,喃喃回了一句:“没什么。” 林启狐疑的看着她,感觉有好多问题要问,但所有问题千丝万缕最后汇集归并到一起,其实还是那一句“你不好好的呆在美国做你的富太太,跑到这鬼地方干嘛来了?” 然而心里纠结辗转,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只说道:“我现在去找小北和星期五,你有什么打算么?” 苏海星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哦,你去吧,我还有点事。”说完自顾自的又走回到人堆里。 林启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轻叹一声,只得在心里希望她一切平安吧。 回到刚刚尼尔所在的位置,找到了巴布提和莫少北,这里的环境可比神坛那边要“热闹”得许多,原来刚刚那一声剧烈的爆炸,没有把这广场里的乌拉坎图努人吓到哪里去,却把饭店里的客人惊吓得不轻,纷纷围在尼尔的身边问东问西。 而尼尔这次却发挥不了他八面玲珑的处事手段了,因为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而且这里也不是塞普隆斯大饭店,不是自己的地盘难免有些心虚,林启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手忙脚乱应付众人的模样,挤上前去对那些宾客说:“大家放心吧,这里是所罗门教的圣地,反叛军不敢乱来的,嘿,亚尼,你说当年十字军会冲进教堂胡作非为么?” 亚尼是个来自意大利的外交官,纯正热血的天主教徒,甚至对十字军东征的历史都颇有褒扬,林启认识他是因为在饭店里,他就住在隔壁房间,平日也有些交流,主要是那几天塞普隆镇形势紧张,大家都不敢随便外出,但老是呆在饭店里又闷得慌,于是有的客人会走出来各自散散心聊聊天。 亚尼一听林启这么说,张口就叫道:“天哪,当然不会,上帝宽恕他吧,他也不知道他在胡说八道。” 林启笑了笑,又大声说道:“所以大家安心,尼尔经理已经派人去调查刚刚的爆炸是怎么回事了,现在稍安勿躁,静静的等待消息吧。”说罢看着尼尔,偷偷使个眼色,尼尔忙道:“是啊是啊,你们先安静下来,等我的消息。” 那些客人半信半疑的刚要准备散开,广场里突然“啪”的一声,竟然像是枪响,客人们纷纷东张西望,似乎想要寻摸出这一声的来源,这时,又是“啪”的一声,众人开始议论起来,紧接着一连好几声“突突突”、“啪”、“啪”、“啪”,刚刚被安抚下来的客人又开始紧张起来,甚至广场中央乌拉坎人那边也开始有喧哗声传来。 林启心想遭了,乌里克尔不会已经在通道里跟库恩托的人干起来了吧,叮嘱莫少北和巴布提带着星期五跟人群呆在一起,自己赶忙一路小跑,到神坛哈瓦纳那,果然不见乌里克尔的身影。 又急忙折回来,想去那通道里查探一番,一掉头,见尼尔正跟着自己,张口问道:“怎么了?” 尼尔急道:“我哪知道怎么了,你让大家都等我消息,你说怎么了?” 林启心想多个人也好,对尼尔轻轻说道:“跟我来。” 两人又一起进了通道内,如果林启判断得没错,乌里克尔正在里面和库恩托的人交火,他们不敢走得太近,怕被流弹伤到。 尼尔这时也反应过来,说道:“圣教军不会把入口炸通了吧,那我们死定了啊。” 林启让他镇定些,把乌里克尔之前分析的话,又说了一遍给尼尔听,尼尔兴冲冲的道:“我就知道那家伙不简单……”这时,通道里突然响起“哒哒”的脚步声,林启赶忙把他嘴捂住:“嘘、嘘……” 之前林启跟乌里克尔两人把里面的火把都熄掉了,什么都看不到,现在只能凝神静听,那脚步声沉稳有力,而且越来越近,林启跟尼尔两人感觉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 这时那脚步声突然停了下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前面谁在那。” 林启如释重负,低声回应道:“是乌里克尔队长么,我是林启,还有饭店的尼尔经理。” 前面那人这才亮起手电,走了过来,果然是乌里克尔,林启忙问道:“怎么回事,库恩托的人这么快就把入口打通了?” 乌里克尔点点头:“一切都如我们所料,就是第一场战斗就比我想象中要艰难了许多,那个库恩托确实是个谨慎的人,他并不是一次性派了十几个人下来搜寻,而是三人一组,每组又间隔了一段距离,这样不至于一次性被全歼,而且前面有危险,后面的可以及时增援上,就算火力不够,也有足够余地撤离,幸亏我发现的及时,否则这条命也没了。” 林启和尼尔光听着就抹了一把汗,尼尔问道:“那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歼灭了两组人,后面不知道还有几组,但是都已经撤退了。” 林启见他手臂和衣角有不少血迹,后面还背了几把M16突击步枪,再看他口袋腰间都鼓鼓囊囊的,看来这趟收获不少,赞道:“他们可能以为我们在通道里面埋伏了不少人,等着他们过来伏击呢,被你一个人吓跑了,而且这里的环境特殊,他们自己也不敢随便用手雷。”说到这,林启又追问道:“对了,有没有缴到手雷,要是能把这通道炸塌了,还可以省我们不少事。” 乌里克尔说道:“不行,这里离广场太近了。”顿了一下,一脸认真的看着林启和尼尔,说道:“那些人装备得都不错,我一个人带不了那么多东西,怎么样,敢不敢跟我回去一趟,再给他们收个尸?” 林启说道:“有什么不敢的,我想他们也没那个胆子那么快就下来第二趟。” 乌里克尔点点头,把枪分给他们两,林启接过枪,这是冷战时期的美式装备,威力虽然不如AK47,但是精准度要比AK47好得多,是真正的战士备枪,林启用胳膊肘拱了拱尼尔:“怎么样,会用么?” 尼尔看都不看他一眼,熟练的操弄着枪械,嘴里咕噜道:“开什么玩笑,非洲人拿枪就像你们中国人拿筷子。” 林启哑然失笑,也跟着检查了一下枪械,之后三人一并出发,去给库恩托派下来的那两组人“收尸”。 正文 第四十四章 收尸2 三人一路小跑,半刻钟后,到达了目的地,林启简单查看了一下地上的六具尸体,每个人脑袋上都中了一枪,其余致命伤,多数是在胸口。 林启问乌里克尔:“你是不是在他们的脑袋上都补了一枪?” 乌里克尔说:“是啊,这样才万无一失。” 林启心想:“国内许多电视剧反派被打死,正派欢欣鼓舞庆祝胜利的时候,躺在地上没死透的反派突然抬起头,一枪打死正派某个重要的非主角人物,然后才死翘翘,观众看了义愤填膺,表示可惜,要是每个主角人物都像乌里克尔这么谨慎周到,估计拍电视的也没什么戏唱了。” 三个人把地上的尸体搜罗的干干净净,武器清点了一下,一共六把M16步枪、二十几颗手雷,另外每人身上带了7、8个弹夹,加起来一千多发子弹,每人还配有手枪,还有几枚闪光弹和不少烟雾弹,看来他们见洞里是封闭的空间,想把里面人的熏出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个洞居然这么长。 还有两个人身上各备了一把冲锋枪,林启当了几年兵,平时也是武器爱好者,竟然看不出是什么型号的,只是子弹口径很大,枪也很沉,一看威力就很大,这种东西林启用不惯,给了乌里克尔和尼尔。 这个通道虽然也不是笔直的,但毕竟是一条路到底,也没什么掩体,两方对阵,谁先开枪谁能活,所以林启实在不明白这样的装备、这么多人的队伍竟然被乌里克尔一个拿手枪的人全歼,要么是他们实在太菜了,要么是乌里克尔的枪法已经到出神入化的地步。 尼尔真是个实在人,连他们的皮带都抽了下来,系了两条在腰上,林启着实抹了把汗,问道:“你累不累了,要那么多皮带干什么?” 尼尔说:“这么多东西你都拿在手上?”说完各扔了两条给林启和乌里克尔,林启一想也对,也学他模样把两条皮带都系好,三人把手雷、子弹什么的分配了,都挂在了腰上,沉甸甸的。 整顿好了,林启说道:“我们埋伏在这里,都可以打场阻击战了吧,兴许还能收缴不少好东西呢。” 乌里克尔觉得不太妥,倒不是林启的提议不妥当,而是库恩托吃过了亏,应该不会再这么大意,冒然下洞了,三个人一起守在这里有点消耗精力。 这时尼尔说道:“不行扔几个手雷把这里炸埸了吧。” 林启惊道:“你疯啦,这里这么深,我们来得及跑么,那不是把我们自己都埋了,而且搞得不好连你们的圣殿广场都会受到共震,一起坍塌了。” 乌里克尔沉思道:“如果猜得没错,这通道前面一段已经被炸塌掉了,不太明白库恩托怎么能做到这么快就又把通道打通的。” 这时,林启突然想到中国一个成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缓缓说道:“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想到我们会主动杀过去吧?” 这个想法太大胆,尼尔当即表示外面就算有金砖捡他都不会出去,乌里克尔想了一下,说道:“我看可行,看到出口就先扔几个手雷出去,不炸死他们,也能炸懵他们。” 尼尔叫道:“你也疯了?现在可不是自杀的时候啊。” 林启推了一把尼尔,继续对乌里克尔说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怠,就算只能看一眼,我们知道外面的情况了,再回来防御,心里多少也有点底了。”又对尼尔说:“你可以在后面为我们打掩护。” 林启这样说是怕尼尔不敢跟着,有意给他留颜面,没想到尼尔听成了故意激他,斜了一眼道:“打掩护?这通道这么窄,我在你们后面,只能打到你们屁股,算了,去就去吧,我也想看看他们把我的饭店折腾成什么样了。” 林启笑了笑,也不多解释,三人继续向前走,这回不敢再一路小跑了,学着对方的模样,也分散开来,乌里克尔在最前面,林启在后面十多米处,尼尔跟在最后。 这条通道很长,来得时候林启就估算过,差不多有两三公里,乌里克尔差不多是在中段跟他们交火的,库恩托的人不知道里面到底有多长,更不知道什么地方埋伏了人,他们用手电照明,乌里克尔寻着光线开枪,瞬间击毙第一组人,也是有可能的。 乌里克尔吸取对方的教训,把手电关了,三个人在黑暗中摸着墙壁缓缓前行,走了二十多分钟,前面开始隐约有光线,紧接着,似乎有机器轰鸣的声音传来。 林启看那光线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那明显是太阳的光线,林启清楚的记得,进入这个通道,首先需要从尼尔的办公室跳进洞,从洞里滑下来,进入一个类似密室的房间,再从房间进入这个通道,怎么现在还在通道里,外面就能传来太阳的光线? 乌里克尔最先停住,林启和尼尔先后跟了上来,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情况,尼尔打了个手势,意思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扫一梭子看看。 乌里克尔摇了摇手,表示不妥,又做了个后退的手势,另外两人立刻会意,轻轻的往后退,三人又隐入了黑暗之中。 确保走了足够远的距离,乌里克尔停下来,轻声对林启说道:“你刚看到了么?” 林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问道:“我只看到前面好像直接到达出口了,不太对劲啊。” 尼尔也说:“对呀,不可能的,这里离地上至少有十几米,怎么会有阳光的?” 乌里克尔看着他,说道:“你要做好一点心理准备,之前我们推测,库恩托可能把你的办公室炸了,然后再挖通道,现在想起来,不大可能,那样的工作量太细巧,需要专业的爆破师,而且人工挖洞也太耗时间,不可能这么快就打通的。” 尼尔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林启隐约猜到答案,皱眉说道:“你是说,他们直接把塞普隆斯饭店整个炸掉了?” 乌里克尔“恩”了一声,说:“这样简单粗暴,也符合阿萨尔的行事风格,你们刚刚应该也听到轰隆隆的声音了,他们应该是找了不少推土机或者挖土机在清理土渣。” “没错,机器的效率是最快的,不然他们不可能半天之内就能打这么深的洞。”林启又想了一下,说:“他们根本不怕里面塌方,他们的目的就是哈瓦纳,哪怕是已经被活埋了的哈瓦纳。” “但是他们现在有所顾忌了,因为逃回去的人已经发现,这条通道明显是通往所罗门神庙,他们不敢再往里挖了。” 林启心道不好,那库恩托不是就知道一帮人藏在神庙底下了么,忙问道:“他们会不会怀疑神庙,直接从神庙进攻?” 乌里克尔一口否决了:“不会,安扬人虽然叛乱了,但他们也有父母、妻子、兄弟姐妹,他们也都是虔诚的所罗门教徒,虽然我们信仰的方式不一样,但是我们毕生的心愿就是跟随所罗门神的脚步,顺从他的旨意,净化我们的灵魂,死后能升入永乐殿。” 林启问道:“永乐殿?” 尼尔解释说:“就是基督教的天国,佛教的西天,***的天堂乐园。” 林启笑道:“你知识量还挺大的。” 乌里克尔继续说:“所以没有一个安扬人甚至乌拉坎人敢拿着武器进神庙的,也不敢对这个神庙造成任何伤害,这一点可以完全放心。” 尼尔也喜道:“这样我们就不用多费心了,赶紧回去吧,呆在圣殿广场里肯定安全的,反正他们也不敢进来。” 林启犹豫了一下,说:“那个库恩托,可能不是个真正的所罗门教徒。”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困斗1 林启这话一说,另外两人都惊到了,表示不太可能,乌里克尔说道:“什么?阿萨尔不可能用所罗门教徒以外的人。” 尼尔也说:“是啊,而且那个库恩托军阶还挺高的,是个中校。” 林启一惊,说:“他不是上尉么?” 尼尔说:“之前是上尉,中校是一个叫瑞内尔的,是阿萨尔的亲侄子,大财迷,比我都贪婪,后来不知道被什么人在维多利亚湖边杀了,库恩托就升上来了,据说阿萨尔还大发雷霆,一定要找出凶手呢。” 林启暗自好笑:“其实就是我杀的。”随即想到那个肥猪一样的瑞内尔,贪婪也就算了,那么残忍的虐杀了巴布提表姐,还间接害死了小乌玛,害得保罗·阿木格一家家破人亡,直到现在都没有保罗和他儿子弗朗科的消息,那么几枪就打死了,也算便宜他了。 想到这,也没心思跟他们得意了,尼尔见林启突然沉默了,问道:“怎么了林先生?” 林启回过神,笑道:“他确实是个大财迷,不过尼尔经理,你对自己的定位也很客观嘛。” 尼尔自我解嘲道:“是啊,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嘛。” 林启说:“你真行,连我们中国的谚语都知道,话不多说了,我刚说库恩托可能不是真正的所罗门教徒,也是有自己的依据的,现在也来不及跟你们慢慢解释,乌里克尔队长,如果不幸被我说中了,你看他们会不会还会对神庙有顾忌?” 乌里克尔说:“我想光明正大从神庙大门进攻,他们还是没那个胆量,就是不知道会不会从这个隧道突破。” 林启也说:“之前我也就想过,他们不敢直接进攻所罗门神庙,可以装作不知情者,从通道打进来,一鼓作气,先抓走哈瓦纳,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就把责任推掉了,他们可以说是哈瓦纳背叛了所罗门神,竟然敢暗地里将圣殿广场打了个通道。” 乌里克尔狠狠的说道:“是的,这样就太可恶了,如果真得这样栽赃,会对总统大人很不利,这是亵渎所罗门神的行为……” 乌里克尔正说到一半,尼尔突然剧烈咳嗽,说:“你们闻到没有,哪里着火了?” 紧接着,林启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瞬间感觉眼睛、噪子眼快要烧着了似的。 乌里克尔轻叫一声:“是催泪弹,快走。” 三人急忙打开手电往后撤,一直跑了数百米,林启还想朝后打几枪,想想差不多已经超出射程了,而且后面应该也没有人,对乌里克尔说:“库恩托果然学聪明了,他知道这里面不透风,在里面放满烟,想把埋伏在里面的人直接逼到广场里,一举消灭。” 乌里克尔终于也露出难色,皱着眉说:“是的,这样就不太好办了。” 尼尔顿足懊悔道:“哎,我办公室里有不少应急用的防毒面具,早知道一起带着了,就差了这一着。” 林启拍着他肩膀:“也不能怪你,谁也不知道后面会出现什么情况,而且防毒面具也挡不住催泪弹的,我们还是赶紧想个办法吧,我想他们用这个战术,那自己肯定备有氧气瓶,要是也能缴获一些就好了。” 乌里克尔摇头说:“没有办法,他们只拼命往里面扔催泪弹,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几时会下来进攻。” 林启一想也是,本来可以一直趴在通道里守株待兔,现在这个优势已经没了,三人只停留这么会当口,后面又有烟幕过来了。 尼尔骂了一声,朝里面开了几枪,一点反应没有。 乌里克尔说:“我们先撤到广场里吧,那里虽然是地下,但是古代人没有电灯,只有火炬照明,通风设计比较好,他们至少不知道我们有多少人,多少火力,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离得远点,对着入口不间断点射,可以也阻止一阵子。” 林启心里觉得不太妥,这样太浪费子弹了,还想再商量一下,后面烟雾就紧跟着来了,三人来不及再多想只得一直退到了广场内。 刚一出来,就被广场里的人团团围住,多是饭店里的宾客,那一千两百多个乌拉坎人在哈瓦纳的安抚下,反而没那么紧张躁动。 他们只认尼尔,一见尼尔出来,就拉住他问什么情况,尼尔也不知是不是脑袋懵了,张开双臂,说:“真神显灵了,给我们送来了武器弹药,我们赶快一起去祷告吧。” 那些客人本来很信任尼尔,一时竟然没分辨出他是在胡说八道,不过效果还是可以的,众人一下纷纷安静下来,心想:“真的假的?不是骗我们的吧。” 有一些笃信神明的人,如亚尼,真得在心里祈祷:“上帝保佑。” 人群外的林启对乌里克尔小声的说:“我们有六把步枪,两把冲锋枪,你看能不能临时组建一个小队?” 乌里克尔点点头,林启走到尼尔旁边,附着耳朵说:“别胡说八道了,问他们有没有人会用枪。” 尼尔立刻明白过来,大声说道:“真神虽然给了我们武器,但我们还是要靠自己的力量来保护自己,你们有没有人会用枪?” 当时就有两个人站了出来,一个人就是那个意大利外交官亚尼,他也有入伍的经历,打枪不是问题,另一个林启不认识,但跟尼尔很熟,高大威猛,跟尼尔差不多高,只是尼尔很精瘦,他看起来比较壮实,是个美国人,名字叫费恩,不知为什么,林启总感觉他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想到美国人性方面比较开放,这家伙不会有基情四射的一面吧。 林启又去把巴布提拉了过来,让莫少北照顾星期五,现在一起六个人,林启问乌里克尔,乌坎人里面有没有会用枪的,也叫几个过来吧,乌里克尔说:“这里是神圣的地方,他们不会愿意在这里开枪的,要不是情势所逼,我们也不愿意。”林启心想:“好吧,难怪刚刚去叫巴布提,他也不情愿的样子,这些人信神是不是把脑子都信傻掉了,刀都架到脖子上了,还管他妈的什么圣地。” 这个小队组建好,乌里克尔和林启把武器分发了一下,一人一把步枪、一把手枪,若干发子弹,手雷在通道里面的环境也不太适合用,就没有再分配,两把冲锋枪还是乌里克尔和尼尔拿着,分配完毕,林启对乌里克尔说:“等会烟飘出来,恐怕会造成恐慌,要不事先安排一下,有备无患。” 乌里克尔说:“我去找总统,让他把人都分散到广场两边去,尼尔,你把客人们安排一下,这个通道出口左右各45度角内,不能有人。” 尼尔点点头,招呼了一声:“大家都跟我来。”众宾客忙不迭跟着尼尔,生怕掉队,林启清点了一下,人数大差不离,只是少了那几个考古爱好者,不知道是不是还在那研究石像,跟尼尔打了声招呼,自己去找他们。 乌里克尔到神坛那把情况跟哈瓦纳汇报了一下,请哈瓦纳把广场里的同胞分散开来,这个时候就能看出来,领袖的力量是多么重要了,哈瓦纳只简单说了几句,广场上的乌拉坎人如接了圣旨一般,自发就行动了起来,有条有理,纷而不乱,只是没有像乌里克尔说的那样,分散到两边,而是哈瓦纳的脚步走到哪,他们就跟到哪。 乌里克尔没办法,只得让哈瓦纳把他们一起带到离通道出口最远的一边角落处,并千叮万嘱,不论遇到什么情况,发生什么事,听到什么动静,千万不要再喧哗,最好一点声音都不要发出,交待完毕,就迅速回去找小队汇合,准备商讨一下战术。 这一边,尼尔也带着一帮客人,走到乌拉坎人所在的地方呈对角线的角落。 林启绕了一圈,都没找到那几个考古爱好者,一边走一边嘟囔着:“这几个家伙跑哪去了,这就么凭空消失了?”这时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刺鼻的味道,心里激灵了一下,催泪弹的烟雾已经进入广场了。 急忙跑回到尼尔这边,乌里克尔也小跑了过来,三句并作两句把交待乌拉坎同胞们的话又给饭店这些客人交待了一遍,之后单独把小队的人拉到旁边,说道:“我原来想以广场里的石柱为掩护,分散火力射击,现在可能要改变一下了。”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困斗2 林启一听,也觉得这样可行,分散火力向一个点射击,可以给通道里面的人造成错觉,以为四面八方都有埋伏,不知道乌里克尔现在为什么又说不行,问道:“怎么了?” 乌里克尔手指了一下广场对角,说:“刚刚所有乌拉坎人都跟着总统大人转移到对面那个角落,如果火力分散开来,也容易把对方的火力吸引到那边去,这样可能会造成很大的伤亡。” 林启看了一下广场,说:“通道出口正对面的石柱后,可以隐藏两个人,我们这边的这个石柱,也可以隐藏两个人,还有两个人怎么办?” 乌里克尔说:“我可以拿着冲锋枪靠着墙蹲在出口左边十多米处,保管出来一个死一个。” 林启问道:“打伏击一点掩护没有,太危险了,而且离得太近,你怎么能受得了催泪弹?” 乌里克尔说:“没事,这里通风好,烟又是往上飘的,十多米够远了。” 林启往上看了一下,广场只有中间神坛那有火光,光线太暗了,实在看不出这上面哪里有什么通风口。 乌里克尔继续说:“就是如果我不幸阵亡,需要另一个拿冲锋枪的人立刻顶替我的位置。” 乌里克尔一说完,大家一齐看向另一个拿着冲锋枪的尼尔,尼尔则一脸郁闷的问身边的巴布提:“我说巴布提兄弟,喜欢玩冲锋枪么?”林启一掌拍过去:“你这家伙,把枪给我,我来。” 尼尔如释重负,一边解枪一边给自己辩解:“实在是我一家五口人,三个孩子,我要是死了,老婆孩子怎么办?” 说完把枪递给林启,林启刚准备伸手去接,被一只大手拦住了,是那个美国大个子费恩,他跟亚尼、巴布提一直都没作声,安静的听任务,此时接过冲锋枪对林启说道:“这种枪太沉了,我想你用不太习惯,还是我来吧。” 此时通道出口的烟越来越多,形势危急,林启也不多推辞,说道:“你们见机形势,情况不对,立刻撤到斜对面的石柱尼尔和亚尼那边,我跟巴布提在正对面的石柱那为你们打掩护,尼尔经理,你跟亚尼隐避在斜对面的石柱后面,没问题吧?” 尼尔手一拍胸口:“放心吧,交给我了。” 林启看到刚刚他那缩头缩脑的模样,能放心才怪,不过亚尼是意大利正规军毕业的,应该问题不大。 商量妥当后,几人立刻各就各位。 这个广场里一共十二个石柱,分布得比较均匀,林启之前就略微观察了一下,这个广场里面的十二根石柱、四个角落的石像、秘密通道口和广场真正的出入口各位置之间的布置排列,有一些几何规律在里面,林启和巴布提两人隐蔽在通道正对面的石柱后,大约三、四十米,左右两个斜对面的石柱离通道口最近,也有个三十米的样子,把这三根石柱和通道口各作为一个点,连接起来正好是个正方形。 乌里克尔和费恩已经跑到通道出口处蹲点,他们以防万一,还是从身上撕了块布下来捂住了口鼻,尼尔和亚尼躲在左边的石柱后面,右边石柱的方向是乌拉坎人群聚集的方向,不太合适隐蔽,用乌里克尔的话说,如果把对方的火力吸引到这个方向,伤亡会太大。 林启探出脑袋看过去,乌里克尔真得蹲在通道出口十多米处,费恩则与他还保留了一段距离,有一点还是让林启始终不明白,就算催泪弹的气体是向上扬的,但十米的距离肯定是在催泪弹的范围之内的,就算通风再好,如果对方一直不停的向里面丢催泪弹,达到一定的浓度,别说十多米,恐怕整个广场都不能幸免,到时候对方不用打进来,都可以不战而胜了,不知道为什么乌里克尔一直信心满满。 正这样想着,听得“啪嗒”一声,黑暗的通道内就丢进来了一颗催泪弹,瓦斯“滋滋”的往外冒,很快向周围蔓延,巴布提一紧张,以为库恩托的人就在通道入口处丢的瓦斯弹,把枪伸出去闭着眼睛就向那边射,林启大惊,赶忙一把把他拉住,再探出头向通道那边看,乌里克尔和费恩两人趴在地上,朝这边不住摆手。 林启伸了个大拇指,表示了解了,再看另一个石柱那,躲在后面的亚尼和尼尔两人也瞪大个眼睛往这看,尼尔张大个嘴巴,不敢说出声音来,但那个嘴型明显是在骂:“窝特热法克(你们他妈的在干什么)?” 林启转过头来轻声骂巴布提道:“镇定点,乌里克尔和费恩一个敌人都没打死呢,差点就光荣牺牲在你的枪口下了。”巴布提连连点头,说:“知道了知道了,第一次战斗有点情不自禁。”林启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叫他不要再说话了。 周围一下又安静下来,只有催泪弹不停的冒瓦斯“滋滋”的声音,林启心想:“不知道刚刚巴布提那几枪有没有打中几个。” 但是再也没有枪响,通道口也没有人打进来,过了一会儿,“啪搭”一声,又丢进来一个催泪弹,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不要钱似的一个一个往里扔。 那一块瞬间被烟雾笼罩,之后向四周飘散,林启心想遭了,果然不幸被他猜中了,库恩托的人知道里面有埋伏,还往里面冲就弱智了,不停往里扔催泪弹,这别说是一个广场了,就是野外环境,这么多催泪弹,影响范围也不小了。 林启见催泪弹只丢在离通道出口几米的地方,不过每扔一个,距离都稍微远一些,心想:“好在他们也不敢离通口道太近,受通道的高度限制,他们无法投掷,只能把催泪弹丢过来,或者趴在地上投,这样都无法扔得太远,不过看这样子,他们是想一点点往里逼近啊。”于是伏下身来,趴在地上,瞄准通道里面,想用火力压制一下,使他们不敢再往里靠近,不间断的开了几枪后,里面的人果然停住了,不再扔催泪弹。 为了节约子弹,林启也停止射击,留神观察,抬起头来,正看到乌里克尔朝自己竖了个大拇指,表示赞赏。 林启点点头,再往通道里看去,希望刚刚几枪能碰巧打死一、两个,但是实在光线太暗,而且又被催泪弹的烟雾挡着视线,什么也看不到,林启见那十几个催泪弹,几乎密密麻麻的丢在同一块地方,那一块浓烟缭绕,离林启这边直线距离最多也就二十米,离乌里克尔和亚尼的距离更近,十多米的样子。 林启心想:“不应该啊,这烟怎么没飘过来?是不是因为地下广场里没风?就算没有风,那烟雾浓到一定程度,也该向周围飘散才对啊。”林启看了一下,那十几颗催泪弹的烟虽然也确实往四周飘散了一些,但是更多的,是迅速向上走,似乎顶上有个抽油烟机在抽似的。 林启心中惊骇不定,难道真是他们乌拉坎的神显灵,救苦救难来了?如果不是,那这个构造看似简单的地下广场,内部一定有极端复杂的设计,乌拉坎人的祖先穷尽智慧,设计了这个大繁若简的地下广场,是了为保护什么呢?林启看了看广场中央,就只是为了保护那个里面藏着五吨黄金棺材的神坛么? 正文 第四十七章 困斗3 很显然,库恩托的人并没打算给林启过多的时间来惊叹乌拉坎祖先的无穷智慧,林启还在愣神,机枪声就响了起来,与此同时,弹幕就朝林启的方位笼罩过来,黑暗中,一颗颗子弹火花稍闪即逝,汇集到一起,像流星雨扫过去一样。 林启和巴布提两人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巴布提抱着头骂道:“法克,他们是不是把坦克开进来了?” 林启心想,坦克不至于,但是这样密集的火力,加上通道里“嗒嗒嗒”的响声,一看就是重机枪扫射,这哪怕是中一枪,也得把人给打爆不可,广场里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声尖叫,不知道是不是跳弹伤到了人。 林启只觉得耳边各种噪音此起彼伏,还有子弹划过的气流,好几次林启都感觉子弹就贴着面颊飞过去,再偏个几厘米,自己就得羽化登仙了。 连续扫射了一分钟,终于停了下来,林启轻呼一口气,但还是不敢起来,心想:“再打一会儿,不要把这个石柱打断了啊,没有了这个掩体,到时候真得要被机关枪打成一块一块的了。”一想到那个死法,林启忍不住一阵冷颤。 这时,后方响起“啪啪”几声枪响。 旁边的巴布提把脑袋抬起来,想看看什么动静,林启赶忙摁了下去说:“别乱动。”但是心里也在乱想:“这是手枪的声音,是不是乌里克尔?” 接着轻机枪的声音此起彼伏,两方开始交起火来,就是不知道开枪的是乌里克尔那边还是尼尔那边。 林启和巴布提两人这才迅速坐了起来,靠到石柱上,抖了抖头发上的落灰,林启转过脸向右看去,尼尔和亚尼时不时的探过身去打两枪又立刻隐蔽,林启不敢把脑袋露出去,看不到乌里克尔那边的情况,不知道库恩托的人是不是仗着重机枪的强大火力,冲出来了? 如果是,那就太好了,正撞到乌里克尔的枪口上,如果不是,那就麻烦了,他们隔个几分钟,重机枪火力压制一下,慢慢往里推进,那这广场恐怕就保不住了,毕竟他们不管人数还是火力都比我们有优势的多。 事实果然总是往坏的方向发展,还没等两分钟,对方重机枪又开始扫射,林启和巴布提大骂着又扑倒,林启心想:“这样下去不行,通道正对面太危险了,我和巴布提两人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 林启和巴布提两人灰头土脸的趴在地上,通道里扫射了一分多钟,终于又停了下来,林启大叫一声:“拼了。”拉着巴布提爬起来往尼尔那边奔过去,尼尔和亚尼一见,这还得了,顾不得许多,端起来就朝通道里射击,为两人打掩护。 林启和巴布提连滚带爬的跑到尼尔和亚尼隐藏的石柱后,这里受角度限制,不在机枪的扫射范围, 尼尔看着他们的狼狈模样,问道:“怎么样林先生、巴布提兄弟,没事吧?” 林启气喘吁吁的说道:“没想到他们连重机枪都带下来了,火力太猛。” 旁边的亚尼,打两枪,回过头来说:“注意到没有,他们的机枪只能连续发射一分钟左右,看来也是个老古董了,上帝保佑,要不然你们真得没命了。” 林启抖落身上的灰,笑着说:“又是所罗门神,又是上帝,这么多大哥罩着,想死也没那么容易,亚尼,乌里克尔队长那边怎么样,能看得到么?” 亚尼招了招手,让出位置说:“你自己过来看。” 林启身子探了过去,见乌里克尔已经移动到出口旁边了,拿着手枪,时不时的朝里面开两枪,费恩则在他身后五、六米的样子,准备随时接替和掩护,林启回过身来对亚尼说:“他们离洞口那么近,你也敢开枪,不怕误射啊?” 亚尼自信满满的说:“我的枪法,你尽管放心,我当年在军队的射击比赛中可是得过冠军的。” 尼尔也说道:“我看他也没问题,他刚刚打了几枪,乌里克尔就又是点头又是OK的,我就不敢用步枪,只能打打手枪,辅助一下。” 这回尼尔倒真没胡说,这个距离这个角度,林启和巴布提也不敢随便开枪,偏一点点就容易出人命,就算M16的精准度再高,毕竟乌里克尔就在洞口旁边,他是这个小队的核心,万一不小心把他打死了,那这仗基本上也就该结束了。 这时,通道里面又开始安静下来,没有催泪弹,机关枪也没有再扫射了,林启四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对方再搞什么鬼,看了看刚刚林启他们两人隐蔽的石柱,已经被打成个马蜂窝,林启问尼尔道:“他们怎么敢对你们圣殿广场用火力这么大的重型武器的?” 尼尔头一摆,无奈道:“也许就像你说的,他们压根就装作不知道这里是圣殿广场,哎,库恩托在欺骗他们,他们要是知道自己刚刚把圣殿广场当标靶来打了,恐怕要后悔得开枪自尽了。” 林启问道:“你跟库恩托接触多长时间了?对他有了解么?” 尼尔摇头说:“没有多长时间,倒是跟死掉的瑞内尔有点联系,哎,被他捞去大把美金……” 林启这会儿可没功夫听他心疼钱,现在通道里什么动静也没有,不知道里面的人在打什么主意,林启四人现在所处的位置毕竟比较偏,就算亚尼可以拿突击步枪朝里面不间断点射,角度受限,最多也只能打到通道里面一点点,无法造成有效杀伤,那就是耗子弹,这可不是他们能耗得起的。 林启对其他三个人说:“我去乌里克尔那边去看看,不行的话强攻进去得了,这样下去,不被打死,也被耗死了。” 其他三人没什么意见,亚尼高度戒备,掩护林启,林启则快速跑到了乌里克尔那,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乌里克尔说:“不清楚,他们的位置很深,子弹实在瞄不准。” “他们怎么不用机枪了?”林启又问。 “听声音应该是那机枪用得时间长了,老化严重,所以他们不敢保持长时间射击,否则一卡壳,枪管子爆掉就幽默了,据我所知,阿萨尔的王牌正规军才配有重机枪。” 林启说:“那这通道里面的,恐怕是库恩托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便宜货。” 乌里克尔不时朝里面打两枪,转过来说:“便宜货倒不一定,但是年头一定长了。” 两人正说着话,也就是那一瞬间的事,从洞里“倏”的一下,一个人脸朝上贴着地面滑了出来,冲着外面的林启就是一枪。 那一刹那的变化发生的太快,实在来不及反应,几乎是与枪响同一时刻,一个高大的身影压着林启,把他扑到地上,紧接着连数声枪响,那人被乌里克尔击毙。 林启惊魂未定,压在他身上的人一动不动,林启吃力的把他推开,一看,竟然是站在后面一直没有说话的美国大个子费恩,林启赶忙给他检查伤势,那一枪打中他的左肩,由于距离太近,子弹从后背透出,背上爆了一个拳头大的洞,血直往外冒,不知道子弹离心脏有多远,但也一定受到子弹的势能冲击了,性命危在旦夕。 这种躯干贯穿伤很难处理,林启把他身上的衣服撕开,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揉成一团塞到费恩背上的洞里,用费恩自己的衣服前后给他包扎了一下,跑到饭店宾客聚集的地方,叫了两三个人,一起把费恩抬了过去,让莫少北和那些客人们帮忙照看着。 林启想到各种可能性,甚至想到自己可能会死在这里,但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个人会替自己挡枪,还是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看着费恩昏迷不醒的样子,林启心中五味陈杂,他回到乌里克尔那,乌里克尔问道:“他伤势怎么样?” 林启摇了摇头,眉头紧锁道:“不太乐观,要是有医生在就好了。”想到爱德华医生也死了,又是一声轻叹。 正文 第四十八章 困斗4 乌里克尔拍着林启肩膀说:“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别太自责了。” 怎么可能不自责,费恩怎么说都是为林启挡的那一枪,但林启怕乌里克尔分心,只问道:“现在里面怎么样?不行的话,我们学着他们的模样,强攻进去算了。” 乌里克尔摇头说:“我们不知道他们在里面有多深,不知道他们有几组人,就算强攻掉一组,后面的人还会跟上,我们子弹有限,只能这样守株待兔,这是防守战,不是攻坚战。” 林启沉默了,这样耗时间有什么用,总是被困在广场里,子弹迟早会打光的,到时候真得坐以待毙了。 林启看着刚刚滑出来的那个人的尸体,头上只戴一个防毒面具,想到通道里面催泪弹的烟雾一时肯定无法消散,不由问道:“他就一个防毒面具怎么能挡得了催泪弹?” 乌里克尔说:“他就是准备出来送死的,阿萨尔是个疯子,不在乎死一两个战士,里面的人应该都有配有氧气瓶,这也是另外一方面不能强攻的原因,万一把氧气瓶打爆,我们两条命也没了。” 林启心想:“那么窄的空间,一个氧气瓶爆炸,其他的估计也免不了,运气再一个不好,身上的手雷也得炸了,那可就热闹了,这地下广场的岩层受到共震,也非炸塌了不可。”知道不能强攻,一下子又泄了气,乌里克尔吸取了教训,朝里面放枪的时候,准星朝地上偏,免得再有人浑水摸鱼匍匐进来。 林启又跑回到亚尼他们三个人藏身的石柱后,把刚刚的情况告诉他们,尼尔说:“我们看到了,费恩现在怎么样?他可是个大主顾,不能死啊。” 林启无语道:“这个时候还想着钱,他伤势很重,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尼尔,你这里有没有急救箱?” 尼尔急道:“那东西哪有啊,我们压根没想着在这长住,不是等着维……等着人来救得么。” 林启无法,只得关照他们小心戒备,自己又回到乌里克尔身边,现在两方人都僵持着,形势明显对林启这一边不利,毕竟他们的子弹是有限的,没有后续供应,迟早要耗光。 到后来,尼尔和巴布提两人见也帮不上什么忙,直接把枪都丢给亚尼,自己跑去查看费恩的伤势去了。 通道里有时也会放几枪出来,但是没再用过机枪,可能他们也知道盲目扫射也是白搭。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乌里克尔手枪的子弹不多久就打完了,林启跑去把其他人的手枪都拿了过来交给乌里克尔,没两个小时,也打得只剩两把枪有子弹了,后来只能延长射击的间隔,有时候也用M16点射两枪。 这地下广场昏天暗地的,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林启估摸着,怎么也超过十二小时,现在得是第二天上午了吧。 这广场里的人在时不时的枪声惊扰之下,都是一夜未睡,期间尼尔有拿着面包和水过来,林启心想:“看来他们是早就储备好粮食的了。” 这段时间,乌里克尔、林启和石柱后面的亚尼精神一直保持高度紧张,尼尔和巴布提过去换了一下亚尼的班,乌里克尔则让林启就地小歇一下,过会等亚尼醒了替换自己,林启点点头,直接坐在地上,头靠墙眯了起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被一阵“突突突”的声音惊醒了,紧接着被乌里克尔摇了起来,林启赶忙振奋了一下精神,见通道里不停的有子弹飞射而出,问道:“什么情况?” 乌里克尔握紧枪把道:“他们好像准备强攻了,退后一点蹲下,准备反击。”说罢带着林启各退了五六米,半蹲严阵以待,石柱那边亚尼、巴布提、尼尔一左两右,也摆好了架式,只等敌人冒个头出来就当场击毙。 果然没过两分钟,就从通道里冲出来三个人,早就准备好的五个人不约而同,一齐射击,当场把那三人打成了筛子。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又冲出来三个人,又被当场击毙,紧接着又冲出来三个人,林启越打越惊:“对方这是不要命了,用人海战啊。” 终于打到第五拨的时候,一个人向右边丢了一个催泪弹,直接滚到了乌里克尔和林启脚底下,这就是头上有十个抽油烟机也来不及啊,两人一齐大骂,赶紧撤离躲避,中间还不停的向通道**击。 广场另一边还有饭店一大堆客人,乌里克尔和林启也不敢把对方的火力吸引过去,只转着圈也撤到了尼尔他们的位置,五个人聚集到了一起,尼尔叫道:“他们简直拿人不当人,这样不行啊,守不住了啊,我快要没子弹了。” 巴布提也喊道:“我也快没子弹了,怎么办?” 林启腰里还有五六个弹夹,刚要准备分给他们,乌里克尔喊道:“我跟林在这里顶着,你们把饭店客人带到总统那边,让总统大人赶紧从对面的出口出去,上到神庙大厅里,快去。” 尼尔问道:“那你们怎么办?” 林启还在疑惑之前尼尔不是说地下广场另一边真正的出入口上面不是用砖墙封死了么?乌里克尔大叫道:“管不了那么多了,你们赶快去,林,我们边打边撤。” 林启喊道:“好。” 这边打得正勘,尼尔趁了一个空当,没命一般奔去通知哈瓦纳,巴布提则去招呼莫少北和饭店的宾客。 通道出口那边也不知打死了多少人了,尸体越堆越高,他们一看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冲进来的,身上不但卸掉了氧气瓶,连防毒面具都没有戴,就是为了不影响视线,强行突破来的。 后面上来的人更加直接,直接把前面的“尸山”当成了掩体,躲在后面射击,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乌里克尔和亚尼枪法再好,再加上一个林启,也就三个人,架不住对方这么多人。 林启百忙中向后看了一眼,见巴布提已经带着宾客转移到地下广场出入口的地方,“啪啪”两声枪响,巴布提把锁打断,众人纷纷向上逃去,其中五六个人抬着受了重伤的费恩。 现在就是不知道哈瓦纳那边组织得怎么样了,他那边人最多,就算秩序井然,也得要十多分钟的时间,林启对乌里克尔喊道:“我恐怕要对不住你们的圣殿广场了。” 乌里克尔正忙着,大叫一声:“什么?”转过头来,正见林启已经拔掉一颗手雷的引线。 乌里克大叫一声:“No!”林启已经丢了出去。 手雷尾部冒着烟,在黑暗的广场上空划过一条优美的弧线,落到那“尸山”附近,只听“轰”得一声,断胳膊断腿,四处飞散,血肉横飞,也不知道是活人的还是死人的。 对方的火力立刻停止了,三人不敢停留,急忙向后转移,乌里克尔殿后,三个人绕过中间的神坛,来到出入口处,正见哈瓦纳在指挥乌拉坎人向上撤离,旁边一个美女在帮他,竟然是苏海星。 乌里克尔走过去惭愧的对哈瓦纳说:“对不起总统,我没能守住。” 哈瓦纳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微笑的拍着乌里克尔的肩膀,林启跑到苏海星身边:“你怎么还在这?” 苏海星没好奇道:“那我还能去哪?费恩的帐等会再找你算。”林启奇道:“你认识费恩?”苏海星俏目一翻,说:“不然呢?” 林启一脸不解,身后又响起了“突突突”的机枪声。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弧形阶梯 看来库恩托的人马上就要打过来了,乌里克尔想让哈瓦纳先上去,哈瓦纳严正拒绝:“这里还有这么多人,我怎么能自己先逃命?” 乌里克尔逼得没办法,见剩下的人也不多了,对林启说:“林,拜托你在这边顶一下。” 林启不知道他搞什么鬼,形势危急也来不及多问,点头说:“小心点。”乌里克尔就一个人冲到里面去了,林启立刻明白了,他想打乱敌人,好拖延一些时间。 这个时候,多耽误一秒,乌里克尔生命就多一分危险,林启火速帮哈瓦纳和苏海星指挥剩余的人往上撤离,这些乌拉坎人也十分配合,有的人直接把小孩子扛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快速往楼梯上爬,很快剩下的人就全部撤离完毕。 哈瓦纳往广场里面看,似乎很担心乌里克尔,林启听广场里枪声越来越密集,急道:“总统先生,你快上去吧,我在这里接应乌里克尔队长。”又对苏海星说:“你赶紧跟总统一起上去吧。” 苏海星点点头,看着林启说:“启,你也小心点。” 林启很久没有听苏海星这么称呼他,心头一热,说道:“快上去吧。” 苏海星才拉着哈瓦纳往楼梯上爬,这边林启回过头来,才想起来,要怎么通知乌里克尔,要是大喊一声:“我在这里,快来啊。”好像不大合适,当下吹了两声长哨,也不知乌里克尔能不能听得懂。 正心急如焚的时候,终于幽暗的光线下,一个身影边打边退,走到了另外一个出入口处,回过头来,正是乌里克尔。 这两个出入口分别是里面内八字的弧形阶梯的脚部,盘旋而上,此时林启在左边,乌里克尔在右边,两人各使一个眼色,一齐向上奔去。 真是不爬不知道,林启没想到这个地下广场竟然这么深,爬得气喘吁吁的都没有见到头,林启这一边是“八”字的左半边,一直向右拐,估摸着爬到头就跟乌里克尔会合了。 终于,在林启爬得大汗淋漓,两腿都要打颤的时候,前面看见了几个人影,正紧张兮兮的也在往自己这么边张望,两方一打照面,都放松下来,灯光下,那几人正是尼尔、巴布提、亚尼和苏海星。 林启爬上来,往地上一坐,连喘了几口大气,尼尔蹲下来拍拍他肩膀:“林先生,要多锻炼啦。” 苏海星忍不住“噗呲”一笑,也蹲下来:“别听他瞎扯,我刚上去时也看他躺地上大喘气呢。” 林启几口气终于探上来,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两,说道:“你两真行,后面正有人拿枪在追我们呢,还有心思开玩笑。”抬起脑袋左右转了两下,大惊,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问:“乌里克尔呢?还没爬上来?” 众人面面相觑,苏海星问道:“他没有跟你一起上来?” 林启说:“没有,他从隔壁楼梯上来的。” 众人急忙调转方向,观察对面楼梯,但一点动静都没有,林启心想遭了,不会出事了吧,急道:“不行,我下去看看。” 亚尼拦着他:“还是我下去吧,你那边楼梯也需要警戒,而且你刚爬上来,休息一会恢复一下体力,不要下去了就爬不上来了,到时候上帝他老人家可不会下来背你。” 林启心想:“怎么亚尼跟尼尔呆了一会,嘴也变得这么碎了。”但是想想也对,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林启和巴布提留在上面戒备,其余人一齐下去找乌里克尔,林启见苏海星也要跟下去,一把拉着她问道:“你想干什么,你下去干什么啊?” 苏海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把手枪,拿在手上掂量两下,冲林启一笑:“帮忙啊。”说完转身急速跟上尼尔和亚尼的步伐,很快消失在林启难以置信的目光下。 考虑到安全第一,林启很快回过神,问巴布提:“小北和星期五呢?” 巴布提向上指了指,答道:“她们早就上去,跟大群人在一起,比我们安全,放心吧。” 林启看了一下,楼梯爬到这里其实还没有结束,这里只是内八字弧形阶梯的交汇点,是一个约摸七八个平方的长方形平台,往上还有一个笔直的阶梯,只是方向相反的,来了个大拐弯,三条阶梯如果在一个平面上看,呈个“爪”字形,最后向上的阶梯就是中间那一条,直通所罗门神庙大厅。 林启向上看去,已经可以看到出口有光线了,周围地上零零散散不少砖块,心想:“好在最后这楼梯还不算太高了,看这个构造,这个地下圣殿广场就是建造在所罗门神庙大厅的正下方的,尼尔说什么上面用砖墙封死了,这个样子最多就砌了一层薄薄的砖,手一推就倒了。” 简单观察完后,林启和巴布提两个就站在自己刚刚出来的阶梯顶端防备,巴布提说道:“这地形比刚刚那个通道好多了,从上往下打,要是子弹够,他们就是来个一千人也不怕。” 林启一声苦笑:“问题是子弹不够,你那还有多少?” 巴布提枪口朝上晃了晃,说:“没多少了,打完就没了。” 林启之前刚换了一个,现在腰里还有五个弹夹,解下来三个给他,说:“省着点用。” 想到腰里还有几颗手雷,也递给巴布提两颗,说道:“顶不住的时候就用这个吧。” 巴布提把手雷攥在手里,犹豫不决道:“可是下面就是圣殿广场……” 林启骂道:“安扬人打进来的时候有顾忌到下面就是圣殿广场么?” “你不是说他们其实也是被骗的么?” “你……”林启一阵无语,不过他早就领教过巴布提的固执,无可奈何叹口气说:“那你先揣在身上,说不定以后要用到。” “好好。”巴布提才把两颗手雷小心翼翼的放到口袋里。 两个人蹲了半天,偶尔也听到楼梯下面似乎有几声枪响,但不知为什么就是不见有人打上来,林启心里嘀咕个不停:“不会是跟尼尔他们打起来了吧。”但那枪声零零散散的,不像是交战的样子。 对面楼梯有动静响起来,林启连忙使个眼色,让巴布提呆在这一边不要动,自己过去查探,那声音越来越听,尽是零乱的脚步声,林启心道:“不会尼尔他们有人受伤了吧。” 过不多久,果然见尼尔和苏海星架着乌里克尔爬了上来,亚尼殿后做掩护,林启急忙过去换下苏海星,见乌里克尔神智还算清楚,问道:“哪里受伤了?” 乌里克尔喘着大气说:“嘿嘿,运气不好,大腿上中了一枪。” 林启看了一下,左腿果然直往外流血,伤口在膝盖上面一点,见他脸上的汗雨点似的往下落,恐怕是疼得不轻,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让他坐到楼梯上,赶紧包扎止血。 见乌里克尔呼吸越来越轻,眼神也越来越涣散,林启急道:“光这样包扎不行的,要把子弹取出来,伤口做消毒处理。” 尼尔也皱紧眉头,也急着说:“这里没有医生啊,有医生也没有工具啊,总不能用手指头把子弹抠出来吧。” 苏海星看了看他们三人,说:“你们要是放心的话,可以让我试试。” 尼尔问道:“你?怎么试?” 苏海星眉毛一挑:“你刚说的啊,用手指抠啊。”话音一落,林启和尼尔目瞪口呆的看着苏海星,苏海星一脸无辜状,说道:“干什么?我没开玩笑。” 这时,乌里克尔拍拍林启肩膀:“让她试试吧,我相信她。” 林启和尼尔对看一眼,只得应允,撕了块布条塞到乌里克尔嘴里,尼尔则从后面抱着紧紧抱着他,林启压着他的腿,准备妥当,苏海星伸出水葱般的修长玉手,甩了甩,活动一下筋骨,然后用食指和中指插进乌里克尔腿上的伤口里,轻轻的在肉里面拨弄着。 乌里克尔瞬间全身肌肉都绷紧了,“唔唔……”直叫,林启和尼尔赶忙压紧,尼尔的心理素质还可以,林启则别过头去,那场面,看看都觉得疼,不知道苏海星怎么还会这么一招的。 正文 第五十章 神庙大厅 好在伤口不是太深,鼓弄了一分钟,苏海星就把子弹捏了出来,甩到一边,血淋淋的,洒了一地,乌里克尔也算是硬汉了,硬撑着没晕过去,林启心里发愁:“要是换成我,疼也疼死了,可是只顾着取子弹了,现在要怎么消毒止血?” 这时,亚尼在身后说道:“下面我来吧。”见他不知什么时候把一颗子弹的弹头卸了下来,把里面的火药往伤口上倒,林启问:“你不会电影看多了,想用火药消毒吧……”话音还没落,亚尼已经从怀里掏出打火机往里面点火,众人拦都拦不住。 只听“嗤”的一响,伤口上火苗一冒,乌里克尔“啊”得惨叫一声,晕了过去,亚尼回过头来对林启说:“你也看过《兰博》啊?” 尼尔气极大叫:“法克油,你要用火药也先说一下啊,突然这么一下,乌里克尔不被你玩死啊。” 亚尼一脸的难堪:“我以为你们都知道这个操作流程嘛。” 林启骂他的心都没有了,说道:“你快去楼梯口看着吧,别被人趁机打上来。” 亚尼浑身尴尬的端着枪走了过去,林启把乌里克尔的伤口又重新包扎过,同尼尔、苏海星三个人一起,把他抬到上面大厅去。 这个大厅虽然没有地下广场那么宽阔,但也比较大了,石砌廊柱,形式古朴,内部结构感觉跟***教堂的结构差不多,圆顶穹隆,不过装饰很朴素,没什么炫丽的花样。 现在这么多人一起在这个大厅里,明显要比地下广场拥挤了许多,只是他们很安静,没有牢骚,也没有埋怨,有少数人不可避免的被流弹伤到,好在并不严重,也很安静的坐在地上休息。 相较而言,那些饭店的宾客们虽然也没有喧哗恐惧的表现,但从他们的脸上明显可以看到不安和迷茫。 费恩的伤势很重,到现在也没有醒过来,莫少北正带着星期五照顾他,万幸的是,他胸口的贯穿伤没有再流血了,林启一眼就看出伤口重新处理过了,不知道是谁干的,林启真想好好谢谢他。 他们三人把昏迷的乌里克尔放到费恩旁边,他们六个人的小队,现在已经两个受伤昏迷,而且弹药就快要消耗完毕,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哈瓦纳从拥挤的人群中钻了出来,来到乌里克尔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这个落难的总统,在最失意无助的时候,乌里克尔还一直能追随他,做他忠诚的卫士,他们之间的信任与感情已经不是上下级来形容的了。 “总统先生,他腿部中了枪,厄,我们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晕了过去,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要太担心了。”林启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说乌里克尔是被亚尼一把火给点晕了。 哈瓦纳点点头:“多谢你们了,这些事情原本与你们无关,这是我们乌拉坎的内战,把你们牵涉进来,实在是抱歉。” “别这么说,总统先生,从他们滥杀无辜的那一天起,这些事情就跟还身在这里的,每一个有良知的人息息相关了。” 哈瓦纳赞许的点点头,不再说话,转头去照看乌里克尔,林启和尼尔站起身来,现在他们这个小队的主心骨躺在这里,这两人一下子也不知何去何从,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叮呤呤……”突然一阵电话声起,旁边的苏海星掏出口袋里的手机:“Hello……I’m OK……”之后小声说着话,走到一边去了,林启见状,心里也觉得酸溜溜的:“苏太太这是在给她丈夫报平安呢。” 正发愣,尼尔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上面安全的,我们先下去看一下亚尼和巴布提吧。” 林启点点头,两人又走下楼梯,亚尼和巴布提两人一左一右,还在精神紧张的戒备,见林启和尼尔走下来,稍许放松了一下,林启走过去问亚尼:“下面有没有什么动静?” “没有,就是偶尔会传上来几声枪响,也不知道他们在跟谁打。”亚尼当过兵,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应该不会听错,但是自己这边有武器的人明明已经都在这了啊,下面怎么还能有枪声传上来的? “也许他们正在下面搜查,但是下面光线太暗,他们间歇性开两枪,确保安全。”林启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这话一说,尼尔和巴布提纷纷眉头一皱,尼尔说:“他们明明都已经看到神坛了,还敢开枪,简直不配做乌拉坎人,呸,连人都不配做。” “也许在他们心中,生命比信仰更加重要一些吧。”林启这样想,但是没有说出来,没什么意义。 亚尼说:“我感觉不太像,你想,如果你在黑暗的环境中搜索,没有找到人,自己先开枪,自己不是就暴露了么,他们还没蠢到这种程度吧?” 另外三人一阵沉默,亚尼说得确实在道理上,林启皱着眉说:“难道那地下广场真得有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你们之前有没有注意到,他们开始丢进广场的催泪弹,烟雾根本不往四周散,而是自己主动向上走,太奇怪了。” “那是因为我们的祖先修建广场的时候怕以后会引起火灾,内部有机关的,但好像也不是自动的,需要有人触发,这几百年过去了,都没人知道机关在哪,更没人知道那里面怎么进去,怎么机关就触发了,确实奇怪。” “尼尔,看来你知道不少地下广场的秘密,是不是早就做了功课了?”这话如果是亚尼或者林启问的,倒像是在开玩笑,但却是巴布提问的,有点淡淡的火药味。 尼尔咳嗽一声:“我们发现那个通道的时候,误打误撞,了解到一些资料而已,哎呀,现在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现在要怎么守住这里?” “你是不是早就计划打天使之棺的主意了?”巴布提紧追不舍。 “天使之棺应该就是哈瓦纳说的那个神坛里的黄金棺材了。”林启心想,赶忙拍了拍巴布提肩膀,说:“不要乱猜,我想尼尔不会这那样的。” 想不到尼尔真一下激动起来:“你胡说什么东西,我说巴布提兄弟,你们落难的时候,我可是一句话没说就捎上你们了啊,你们现在怎么恩将仇报呢?我尼尔确实贪钱,但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你这样诽谤我,不怕下地狱么?” 林启一见两人怎么突然就吵起来了,这两人身上都有枪,不要一言不合就玩自相残杀啊,赶忙拉着尼尔往上楼梯上爬,招呼亚尼带着巴布提继续在下面防守,亚尼连连点头。 上去后,尼尔犹自生着闷气,林启开导了几句:“巴布提就是个小伙子,说话冲了点,何必这么较真。”其实林启也想巴布提可能说中了,但是他并不关心什么天使之棺,他只想着到底怎么样才能保全住这里的所有人。 林启一劝,尼尔就开始罗里吧嗦个没完,林启一句也听不进去,只附和:“哦,对,好。”心里总是不放心下面的情况,抽个空当,说:“我还是下去看看吧,你在上面也好,饭店的客人情绪不太稳定,看得出来,他们很信任你,照顾一下吧。” 尼尔这边神采飞扬正说得兴起,被林启这么一打断,顿时有些泄气,但也没多说什么,答应了一声,林启就一个人又跑下去了。 这一上一下的,折腾了好几趟,也没见下面有什么动静,后来,三个人一起在下面平台上,一呆就是三、四个小时,再也不见任何动静传上来,没有人攻上来,也没有枪声,神经都绷得紧紧的,也不知要怎么办。 巴布提不放心星期五,想上去看看,林启怕他又跟尼尔干起来,想自己先上去把尼尔带下来,再让巴布提上去。 又上到神庙大厅,乌里克尔已经醒了过来,身体素质确实没话说,只是还不能走动,林启问他:“能不能出去看一下外面的情况。” 乌里克尔说:“不用看也能知道了,肯定被阿萨尔团团围住了,你去看一下也不要紧,但是不要走得太远,神庙门口他们不敢杀人,出了神庙,可不能保证了。” 林启心想:“那也不能保证没人会放暗枪,他们连你们自己的圣殿广场都敢冲,还有什么不敢的?”于是说道:“我会注意的,尽量不走出门口,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有什么情况我再通知你。” 乌里克尔点点头,闭起眼睛又睡了,林启一个人走到大厅门口,这时天色已经近黄昏,外面安静的连鸟叫声都没有,林启不敢直接走出去,靠在门廊后头向外看,原来这个神庙的大厅还是建在很高的台阶上,建得像个法院似的,只是比一般法院门口的台阶还要高一些,林启站在门口居高临下,视野也很好。 只是外面不像乌里克尔说的那样,被阿萨尔的“圣教军”团团围住,相反的,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这个神庙是建在塞普隆镇中心,本应是最繁华的地方,如今周围的那些民房、商铺,门可罗雀,安静得吓人。 正文 第五十一章 黑夜来临 林启在心中轻叹:“要是赵天明在这就好了,他一副蝙蝠耳朵,什么都能听得到,也不用在这里乱猜了。” 回到大厅内,林启带上尼尔去和巴布提换班,和亚尼三个人又交流了一下,亚尼觉得叛军隐藏在外面民房里的可能性比较大:“他们已经知道我们都在这里,只要把通道一堵死,我们一个都跑不了,就算长翅膀飞掉,都能在半空中给打下来。” 亚尼的分析,林启也很认同,难怪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打上来,这下面内八字的弧形阶梯,高是高了点,但是过了这么久了,乌龟都该爬上来了,一定是他们撤了回去,直接把通道堵死掉,然后在所罗门神庙外面守株待兔。 “那我们还呆在这里做什么?”尼尔一向很实在,知道下面没人,还守在这里觉得有点浪费人力。 三个人犹豫不决,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从上面的楼梯传下来,很快就看到巴布提的身影,一下来,语气就很急切的说:“你们快上来看看吧,有情况。” 三人对看一眼,急忙一起返回神庙大厅,一上来,就听到议论纷纷的嘈杂声,三人问巴布提:“到底怎么回事?” 巴布提两只手掌来回直搓,心急火燎地说道:“刚刚外面街道上的广播响了,说限我们三个小时内全部投降,否则就打进来了。” 三人顿时呆若木鸡,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没武器没弹药,可以说已经没有任何抵抗能力了,连突围的可能性都没有,唯一的依仗,就是所罗门神庙在乌拉坎人心目中的地位,不过现在看来,阿萨尔似乎已经快要没有耐心了。 外面的广播声起,那雄壮激情的男声开始为“圣教军”攻入神庙大厅造势:“图努虫子们以为躲进我们的神庙就可以安然无恙了、高枕无忧了,卑鄙的蛆虫哈瓦纳利用我们善良的本性,玷污我们的神庙,玷污我们的信仰……他们错了,他们以为躲进高高在上的神庙里就可以像以前一样高高在上的奴役我们,他们错了,他们轻视了我们的决心,即使世界末日到来,也无法熄灭我们复仇的火焰……如果这些蛆虫执意要污染我们的神庙,我们就要用他们的血来清洗他们的残渣,洗刷他们的罪孽……三个小时,就三个小时,他们还不主动出来投降,就将会迎来我们最炙热的火焰……” 林启等人听了广播一筹莫展,乌里克尔再次苏醒过来,但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是战士,不是超人,没有武器,面对这样的情况,也束手无策。 广播每隔十五分钟播放一次,每播放一次,击溃的就是这个大厅里每一个人的信心,不光是图努人,还有为数不少的安扬人,他们会被当成叛徒,结局可能会更加悲惨,还有大厅里的这些塞普隆斯饭店的客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人在紧张的时候,越是感觉时间流逝的快,林启等人从最初的紧张、急迫,渐渐变成消沉、焦虑,似乎除了投降,没有别的办法了。 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一丝绝望,年长者稍微沉稳一些,抱紧怀里的孩子,一些妇女开始低声的抽泣,空气中更加显得绝望压抑。 就连一向淡然无畏的哈瓦纳,眼神中都透着一丝迷茫。 有一个小女孩在妈妈的怀里,瑟瑟发抖的问道:“没有希望了么,我们会死么,阿萨尔会杀了我们么?”她妈妈不知怎么回答,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以免自己的孩子受到更多的惊吓,她的爸爸把她接过来,抱在怀里,安抚她说:“别怕孩子,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心中的不安和对未知的恐惧。” 这是哈瓦纳曾对林启说过的话,此时听在耳里,心头另有一番滋味,因为这个时候,死亡真的已经近在咫尺了。 林启看看巴布提和莫少北,他自己也没想到,这趟意外的旅行将会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站,他觉得自己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完成,甚至来不及和远在家乡的亲人们道别,还有莫少北,她恐怕连姐姐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此时莫少北紧紧拥着星期五,星期五刚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甚至还不知道自己父亲哥哥的下落,不知道妈妈姐姐的悲惨遭遇,自己也将紧随其后。 哈瓦纳身后的苏海星,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害怕?还是挣扎?林启永远也看不透她,以前不能,现在也不能。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不知道广播里的三个小时最后期限还剩几分钟,哈瓦纳终于沉不住气了,站起来对所有人说:“他们想要的人是我,我出去跟他们交涉吧。” 这话一说,周围的人乌拉坎人纷纷不能接受,乌里克尔激动得不顾腿上的伤,站起来说:“总统大人,我出去跟他们拼了。” 哈瓦纳边摇头边拍着他的肩膀,说:“形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这种无谓的牺牲已经没有必要了,乌里克尔,感谢你到最后,都能一直跟着我,还有你们,”哈瓦纳转身冲着大厅里的所有人,“我最亲爱的同胞们,哈瓦纳早就没有了家人,是在你们的支持下,才能使我有信心一步一步走下来,如果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为你们做点什么,哪怕用生命去交换,也不算辜负真神对我的托付了,这样,我也有脸面去见我死去的妻子和孩子们了。” 说罢,哈瓦纳义无反顾的朝大厅门口走去,一众乌拉坎人泣不成声,纷纷自发跟在他的身后,连尼尔和巴布提也不例外,尼尔搀扶着乌里克尔,巴布提回头看看莫少北怀里的星期五,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选择自己独自一人跟随哈瓦纳的脚步。 林启、苏海星、亚尼、莫少北,还有饭店里的其他客人,似乎也被他们的情绪所感染,他们明明知道外面等待着他们的是枪口,还是这样的坚定不移,这样的团结,不得不令人敬佩。 亚尼在胸口打了个十字,叹服说:“上帝啊,如果当初十字军也有这样的意志,恐怕现在人类的历史都重新书写了。” 林启见大厅里的乌拉坎人愈见减少,知道也是大势已去了,对其他客人说:“我们也出去吧,如果死亡不可避免,我们也要拿出我们的勇气,至少不要死得那么窝囊。”说罢带头向外面走去,莫少北看着林启的背影,咬了咬牙,也拉着星期五跟在他身后,随后亚尼把枪一丢,也跟了上去。 其他客人见状,也纷纷跟在后面,很快空旷的大厅里,只剩苏海星一个人,她慢慢走到重伤未醒的费恩面前,蹲坐下来,轻轻的抚摸费恩的额头,似乎不愿丢下他一个人离开,透着一股复杂的依恋不舍的眼神。 当哈瓦纳走下台阶时,那些隐藏在民居里的叛军,纷纷现身,把神庙团团围了起来,人数之多,不下一个团的兵力,他们得意的举起手中的枪,有的还兴奋得冲天上放两枪,似乎他们的战争就等哈瓦纳走下台阶,就胜利了。 尼尔和巴布提架着乌里克尔一瘸一拐的跟在哈瓦纳的身后,再后面,跟着那一千两百多名同胞,再后面,就是林启和那些饭店的客人,他们多是老幼妇孺,而且已然手无寸铁,但是他们脸上并没有出现恐惧、害怕,更多的,是一种淡然的视死如归。 这时,库恩托从叛军中现身,手上拿着镣铐,走到最前面,满脸荣耀的等待他最辉煌的战斗成果——活捉图努族精神领袖、曾经的前总统哈瓦纳。 哈瓦纳已经走下三分之二的台阶,不远处的街道上突然响起急促的汽笛声,随后传来射灯刺眼的光线,轰鸣的汽车行驶的声音。 不多久,两辆全副武装——配备了反坦克导弹、数挺重机枪和小口径火炮的装甲车,在前面开道,后面跟着六辆大型军用卡车,疾驶而来,停在库恩托的叛军一侧,接着后面的六辆卡车内接连跃下来一百多名士兵,拉开架势,狙击手就位,做好了战斗准备。 从一辆卡车的副驾驶上下来一名长官模样的人,只身一人走到库恩托面前,似乎嗓子不太舒服,吐了口口水,说:“你好,我是联合国驻东非维和部队的伍迪上校,我奉命前来接引我们的战地记者林启先生和一些难民,你是这里的指挥官么?” 正文 第五十二章 伍迪上校 那些已然胜券在握的“圣教军”,包括库恩托本人,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库恩托阴沉着脸说:“你们不是明天才到么?” 伍迪上校显得很没耐心:“很显然你不太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如果你不是指挥官,或者你们这里没有指挥官,我就行驶国际法赋予我们的权力,直接带人走了。” 库恩托还是冷着眼说道:“我是库恩托,乌拉坎所罗门祭祀守卫兵团中校,我想问问,国际法赋予你们随便带兵进入他国境内的权力了么,你们这是野蛮的侵略。” “吧啦吧啦吧啦……随便你怎么说吧,我的来意刚刚已经说得很明确了,你现在有什么意见么?当然了,最好没有,我也不太喜欢浪费时间。” 伍迪完全不把库恩托放在眼里,气得库恩托牙齿都要咬崩了。 “你们以为乌拉坎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不看看我的身后,我们的人数是你们的十倍……” 库恩托话还没有说完,伍迪捂着肚夸张的笑道:“库恩托先生,你中校的军衔是怎么混上来的?现代战争是靠人海炮灰来打的么?这么说吧,我随便一个手势或者做个不舒适的动作,你的脑袋就被我的狙击手打爆了,你以为我怎么敢一个人跑过来跟你聊天的?天哪,我还在跟你废什么话啊。”说完扭头就走,眨眼的功夫就上了台阶。 库恩托吼了一嗓子:“站住!”走到伍迪面前,“你可以带你们的人走,但是哈瓦纳必须留下。” 伍迪淡淡的说:“我不认识什么哈瓦纳,我只看到一群拿着武器的豺狼对着一干手无寸铁的妇女、儿童、老人,所以抱歉,这里的难民我全部要带走。”说罢,身体向前微倾,轻声说,“看得出来,你是个识大体的人,我就在你的手下面前给你留份颜面,适可而止吧,实话告诉你,二十多公里外的边境线上,坦克装甲部队已经整装待发了,我们只是想带走我们的人,千万不要激化矛盾,不要逼得我们真得武装侵入。” 一席话说得库恩托瞪大眼睛愣在当场,无言以对,伍迪绕过他走到哈瓦纳侧前方,眼神若有若无的往哈瓦纳这边瞄,大声喊道:“你们哪一位是林启?” 林启刚刚就发现事情突然有了微妙的变化和转机,只是心里一直在疑惑:“来得是不是维和部队的人?如果不是,那这突然杀出来的奇军是哪里冒出来的,如果是,那当时是说好两天以后的早上到达塞普隆斯饭店,也就是明天上午,怎么会提前到达的,而且这阵势排场,比他预期得都大了许多。” 现在听伍迪当场在众人面前大叫自己的名字,心里便确定十有八九就是维和部队了,当即“登登登登”走下台阶,来到伍迪面前:“我就是林启。” 伍迪歪着脑袋,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启,看得林启心里面直发毛:“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身份,要不要把证件掏出来给他看看?” 正愣神,伍迪一打响指:“走吧,跟我走吧。” 林启没想到他倒直接得很,不说核实一下我的身份,连自我介绍都省了,忙说道:“这位长官等一下,我还有几位同伴。”随后朝后面的莫少北猛得挥手,莫少北急忙拉着星期五跑了下来。 伍迪回头看了一下,又看了看台阶上塞普隆斯饭店的客人,对林启说:“那些是国际人士么?” “国际人士?”林启心中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们都是来自不同的国家,有不同的工作,伍迪统统给简称了,随即回答说:“是的,他们原本都住在塞普隆斯饭店,现在被反政府困在这里,已经有几名国际救援组织的志愿者被他们杀……” “嘘嘘……”伍迪打断了他,“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你带他们一起上车吧,另外,这些难民我们都要带走,让他们跟在我们的车后面吧。” 林启正担心他们一旦走了,这些乌拉坎人要怎么办?伍迪这么一说,真是说到林启心坎里了,急忙去跟哈瓦纳和尼尔以及乌里克尔说了一下,尼尔一听兴奋得差点从台阶跳起来,哈瓦纳激动的握了握林启的手:“感谢你救了我们。”林启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是维和部队救了我们大家。” 哈瓦纳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伍迪,冲林启点头示意了一下,便领着他的一干子民浩浩荡荡的走向装甲车后面,库恩托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就像伍迪说的,他人数虽然占优势,但武器装备差了太多,还不够人家一火炮端的了。 林启让莫少北先跟着伍迪上车,自己又“噔噔噔噔”跑回去叫那些饭店的客人,想起来费恩还躺在神庙大厅里,又叫上亚尼拉上几个人回去大厅。 大厅里只有苏海星一个人默默的陪在费恩身边,原本俏丽的眼神透着一丝淡淡的哀凉,见林启带着几个人回来,问道:“怎么了?” 为了节约时间,林启一边招呼人抬费恩,一边把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苏海星脸上瞬间恢复了神采,帮着一起招呼,这里面也没什么单架之类的器具,好在亚尼还比较壮实一些,背起费恩,其他人在一边扶着,急急忙忙的往外奔去。 几人手忙脚乱的把费恩抬上了卡车,安顿好后,先后跳了上去,林启上去一看,车厢里已经坐了一些熟人,哈瓦纳坐在最里面,乌里克尔虽然受了伤还是守在他的身旁,莫少北带着星期五坐在他的对面,只是不见尼尔和巴布提,不知道是在别的卡车上,还是跟别的乌拉坎人呆在一起,亚尼和刚刚帮忙抬费恩的几个人也在这辆车上,费恩躺在车厢正中,苏海星还是伴在他的身边,林启看在眼中,觉得苏海星跟他的关系,绝不是“认识”那么简单。 接着又跳上来十多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伍迪也在其中,最后跳上来的,之后车子就发动了。 伍迪把撤离的阵型稍微调整了一下,一辆装甲车在前面开路,后面六辆卡车里面,让那一千两百多名乌拉坎人中体弱的儿童、老人均匀分配到卡车里,其他的青壮一点的人则徒步跟在后面,维和部队的士兵们分散在外围保护他们,剩下的一辆装甲车断后。 虽然徒步的人较多,但塞普隆镇毕竟不是很大,而且那些人确实也想赶快离开这个狼窝,一路走走跑跑跟在车后面,半个多小时就出了镇子的范围了,路过塞普隆斯大饭店的时候,在皎白的月光下,那里果然成了一片废墟,林启心想:“不知道尼尔看到这一切会是什么心情。” 伍迪一上车就对林启开门见山:“你好,林,我们是美军驻西欧第107战斗旅,我是上校伍迪。” “美军?你们不是维和部队的?”林启惊问。 “是的,奥里弗准将认为维和部队不方便直接介入这场战争,我们的国防部7天前收到他的请求,很明显我们国防部的某些大佬跟他私交不错,随后就把这个烫山芋……哦不……救援任务交给了我们,我们两天前在乌干达空降,所有武器装备都是临时准备的,包括交通工具,包括那两辆装甲车,你如果仔细看一下的话,会发现上面的火炮其实就是两根钢管子,因为我们准备得非常仓促,我们原计划最快也要到明天上午才能到达,但是昨天突然收到紧急求救信号,所以……现在,我在跟你讲话。” 正文 第五十三章 哈瓦纳的选择 林启觉得这个伍迪上校话里话外,不太愿意带兵过来似的,而且说话有矛盾的地方,问道:“你说奥里弗准将认为维和部队不方便介入乌拉坎的内战,但你们不是打着维和部队的旗号来的么?” 伍迪摊了摊手,说:“如果有人拿这一点做文章,奥里弗可以不承认啊,我们不论哪一点都跟维和部队不一样,连身上穿的衣服都不是维和部队的军服。” 林启这时才刻意观察了一下,维和部队的士兵虽然都是各国自己的制式装备,但衣服上的标识都是统一的橄榄枝包围的世界投影国旗,而且头盔都是蓝色的,上面印有英文“UN”,而这些人身上都没有这样的标识。 “这个伍迪上校的气场是有多大?就这样也能把库恩托唬住?应该是那两辆空壳子装甲车的功劳吧,另外他说昨天突然收到求救信号,这个求救信号是谁发出去的?印象当中,当时好像苏海星用手机通过话,难道是她?”想到这,林启看了看苏海星,见她还是一脸关切的照顾着费恩,似乎对两人的对话一点也不关心。 伍迪又说:“所以我想说的是,你,和那些国际人士,和那些难民,在到达乌干达之后,我会把你们临时安置在当地的难民营,随后我们就离开这里,我们要尽一切可能弄得我们好像没来过这里似的,所以我们不会跟维和部队做任何交接,平安把你们送到了乌干达,有能力的自己离开也行,没法离开的,呆在难民营,维和部队的人会很快过来安置你们,就这些,明白了么?” 伍迪已经说得很清楚,虽然有些利害关系,林启心里留着个疙瘩,但他也无意在问,这个伍迪也不会说,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们要尽一切可能弄得我们好像没来过这里似的”,自然不会给林启留下什么讯息。 林启点点头:“感谢你们能及时过来,哪怕再迟五分钟,可能结果……总之,感谢你,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伍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来躬着腰径直走到最里面靠着哈瓦纳坐下了。 车子依然缓缓前行,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车子的行驶声和人的脚步声,重重合合,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引人注意,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沉默的哈瓦纳突然说话了:“伍迪上校,我想,我是时候下车了。” 这猝不及防一句话,不光伍迪上校,车内所有人都惊讶了,现在下车不是自杀么? 哈瓦纳说:“我知道你们都在想什么,我曾经说过,即使是死,我也要死在乌拉坎的土地上,不会因为任何而改变,乌拉坎需要我,图努人需要我,安扬人也需要我,他们迷失太久了。” 乌里克尔拉着哈瓦纳胳膊:“总统大人,我跟你一起走。” 哈瓦纳笑着摇了摇头:“乌里克尔队长,你现在受了伤,等你到了乌干达,把伤养好后,我们随时欢迎你回来,乌拉坎时刻需要像你这样能战斗的英雄。” 乌里克尔坚定的说道:“即使是死,我也要追随总统大人,也不会因为任何而改变。” 哈瓦纳拍着乌里克尔肩膀,激动得说不出话,良久,才说道:“好,我们一起走。” 伍迪则明显表示不能理解:“总统阁下,我希望您能做出一个更睿智的选择,我们虽然离开了塞普隆镇,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已经安全了,你明白我的意思么,我刚刚跟那个叫库恩托的指挥官说边境线有坦克装甲部队整装待发,这个牛皮他们两个小时内就会发现真假,我是说,快得话可能十五分钟就发现了,所以总统阁下,有可能您的敌人就在不远处等着您呢。” 哈瓦纳说:“我明白,只是我更顾虑的,是我的人民,和我的国家,对不住伍迪上校,还有苏女士,”他突然又对苏海星说,“我恐怕无法答应你的要求了,请代我向唐纳德先生致歉。” “不必如此,总统先生,我早就说过,不论你做出任何选择,我们都会尊重,并给予最大的支持。”苏海星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起来回答哈瓦纳,林启这时才开始觉得苏太太,可能并不只是苏太太那么简单了,还有那个伍迪上校,表面上是维和部队过来接我的,但很明显他更看重哈瓦纳,接我只是一个幌子。 随后伍迪指示卡车停了下来,哈瓦纳和乌里克尔先后下了车,得知哈瓦纳的意图时,车外面所有的乌拉坎人都和原先车上的人一样的表情,当即就有人表示愿意追随哈瓦纳,随后群情激昂,纷纷表态,那种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场面,林启只在武侠小说里看到过,今天总算亲眼见识了一回。 哈瓦纳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表示老人和儿童还是应该跟着伍迪的队伍到乌干达去,特别是年幼的儿童以及他们父母,他说孩子是乌拉坎的未来,他们不应该在战争中成长,他们理应在和平的社会环境中享受天伦之乐,这也是真神的旨意。 林启心想:“哈瓦纳用心良苦,这些人基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这话一说,让那些原本犹豫不决的人,顾念着家庭,就不会再一时义气用事了,可能哈瓦纳心里也做好留下来就是死路一条的准备了。” 但到最后,还是有四、五百人铁了心的跟随他,他们多是失去了家庭的人,也不乏一些意志坚定的热血青年,把妻儿、父母安置好,就这样跟了哈瓦纳。 连见闻广博的伍迪也被感动,把自己的武器给他们分发了一些,然后两队人就此分离,哈瓦纳带着乌里克尔和他四、五百个“铁杆粉丝”一路北上,隐入夜幕之中,这也是林启一生中最后一次见到哈瓦纳,还有他的“队友”乌里克尔,连声道别都没来得及说。 伍迪不敢再耽搁,毕竟牛皮被阿萨尔捅破了不太好,为了节省时间和车上的空间,林启和亚尼,以及一些年轻的外国宾客把自己的位置留给了一些妇女和老人,他们自己也徒步在人群中,车子很快就启动,剩下的人立刻又出发了。 现在还在步行的,除了伍迪的士兵们外,还剩下五百人不到,队伍从头排到尾,也有几十米长了,在人群中,林启终于看到了尼尔和巴提布,他们并没有跟哈瓦纳一起走,林启都可以理解,尼尔有妻子和三个孩子,巴布提有星期五,还有在肯尼亚的父母兄弟姐妹,他们都不是孑然一身,都有各自的家庭责任。 林启穿过人群,走过去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巴布提一看到林启,长长得舒了口气:“天哪,我尊贵的林先生,看到你实在太好了,星期五没有事吧?” 林启立刻答道:“没关系,别担心巴布提兄弟,星期五和小北两个人在前面的车上呢,她们都很安全。” 巴布提又是一阵长嘘,不停的拍着胸口,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也难怪,阿木格一家,现在仅存星期五一人了,要是再弄丢了,巴布提这辈子恐怕都无法面对自己了。 一向健谈的尼尔此时却沉默了许多,林启以为他是心疼他的塞普隆斯饭店,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尼尔经理,你也别太难过了,中国人有句古话,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英语我不知道怎么翻译,大概意思是不要泄气,只要你有才华,即使今天变成穷光蛋,明天照样可以重头再来。” 尼尔转头看了看林启,眨了眨眼,不可思议的说道:“你怎么会这么说,天哪,我怎么可以变成穷光蛋?那饭店本来又不是我的,我只是在里面打工而已,我的老板先知先觉,早就在战争开始前离开乌拉坎,回英格兰了。” “那你刚刚在发什么愣?”林启被尼尔说的一脸尴尬。 “我在想到了乌干达,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那想好了么?” “我在英国的老板已经为我们一家办好了移民手续,只是到了乌干达是难民的身份,要怎么去买机票,伤脑筋啊。” 很显然林启和尼尔现在不在一个频道上面,沟通不了,但是林启心里还是对尼尔有着一丝钦佩的,毕竟不管是直接还是间接,他都救了一千两百多个乌拉坎平民以及若干国际人士,仅这一点,他是个当之无愧的英雄。 一行人又走了半个多小时,就在他们以为要平安渡过这一段人生中最为刺激的冒险旅程时,身后传来连续的汽车鸣笛声、呼喝声,很快的,这一干人,被几十辆卡军团团围在中心,后面还跟上来大队步兵,密密麻麻的,从头望不到尾。 纵然伍笛的精锐士兵立刻做好的战斗准备,但这实力悬殊之大,明显不是一个量级的,只可恨他两辆装甲车只能做做样子。 从对方的头车上下来三个人,左边的是他们的老熟人库恩托,右边的中年人身材瘦削,肤色酱黑,头发乱糟糟的,一双黝黑精锐的眼睛,看起来不像非洲土著,戴着一副金边眼镜,似乎像是军师之类的人物。 中间的那个人,体型挺直高大,脸上的轮廓和皱纹像被刻刀修饰过一番,既刚烈又透着一股沧桑感,深黑的肤色,眼眶深陷,使他整个人看起来也很深邃,右眼还透着淡淡的蓝光,像是镶着一颗蓝宝石的义眼。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绿色军装,徽章从胸口一直挂到腹部,从他走路的姿势都可以看得出来此人平时横行惯了,桀骜不驯的模样,不会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三人走到伍迪上校面前,中间那人眯着深邃的眼睛说:“我是阿萨尔。” 正文 第五十四章 针锋相对 伍迪上校虽然也是身经百战,但是这样被人“包饺子”的处境还是生平第一遭,这已经不是敌强我弱可以形容的了。 但他骨子里还是有着军人的骄傲,决不会因为身处弱势而低头,这一点倒跟面前的阿萨尔有几分相似。 伍迪两手插着腰带,扬着头说:“阿萨尔将军?久仰大名,我是东非维和部队的伍迪上校,有何指教?” “哼哼哼哼,维和部队?”接话的人却是右边那个瘦削的中年男子,“什么时候,维和部队的大旗什么人都可以扛了?我印象中维和部队也不会随便弄两辆破铜烂铁就出来吓唬人的。” 这人一眼就把那两辆“装甲车”的伪装识破,还是有些阅历的,不然阿萨尔也不会随身带着,但伍迪也不是吃素的,牛皮吹破了还有三分气在,大手一挥:“我不跟没有军衔的人说话。”对着阿萨尔说:“所以你们是怀疑我们的身份啰?” 阿萨尔慢慢踱到伍迪面前,右手食指戳着伍迪的肩膀,说:“听着小子,我一般也不跟低军衔的人说话,我也不管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只有一个要求,交出哈瓦纳,其他人我都可以放了,看得出来你我某些地方很相像,所以应该知道我没有那么好脾气,千万,千万不要试图拖延时间,我生平最恨浪费我时间的人。” “阿萨尔将军,”伍迪冷笑一声,脑袋附了过去低声说,“不知道在你的心中,维和部队和美军你更忌惮哪一个?我也实话说吧,哈瓦纳不在我这里,我给你个面子,让你挨个搜查,搜到了人就让你带走,搜不到我们可就自便了。”伍迪仗着哈瓦纳刚刚已经离开了,才想到这个以退为进的主意。 阿萨尔皱着眉斜视伍迪:“你们是美国人?” “不不不,”伍迪赶忙摇手,但毫不示弱直视阿萨尔的眼神无疑承认了这一点,“这个我不承认也不否认,这不是我们的焦点,刚刚我已经说得很明确了,阿萨尔将军,我奉劝你听从我的建议,这对你我两国都有好处。” 阿萨尔狐疑的瞪着伍迪,慢慢退了回去,脑袋向右后方仰去,跟那个瘦削的中年人交流着什么,那中年人边听边点头,锐利的眼神闪着精光,上下打量着伍迪和他的队伍。 片刻之后,阿萨尔正过脸来,说道:“我可以同意采纳你的建议,但这是我们的土地,你们带着武器进来,这是侵略,你们必须放下你的武器,接受我们的检查。” 想不到伍迪突然脸色一下就变了:“我们只有在战败的时候才会缴械。”立刻转头对身边的副官下令:“备战!” 副官随后一声令下,全军进入战斗状态,刚刚阿萨尔说话的时候伍迪身边的这个副官在他身后小偷偷的汇报着什么东西,这个小动作没有逃过阿萨尔的眼睛,阿萨尔看在眼里,此时冷冷的瞪着伍迪,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你果然有点军人的血性,好,就按你说的办。” 随即带着库恩托和那个瘦削中年人亲自坐镇,指挥士兵在前面设下路障卡口,先是让伍迪这边八辆车里的人通通下车,把车里里外外检查了八遍,才让车辆通行,然后缩小卡口,让伍迪这边的人一个一个的通过,确保没有漏网之鱼。 伍迪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还是两手插着腰带,轻轻松松的第一个接受检查,毕竟哈瓦纳真得不在这里,他才这么有恃无恐。 库恩托一看就是干这种事的老手了,难怪之前的瑞内尔喜欢把他带在身边,他熟练的把人群分成了三拨,第一拨是伍迪和他的士兵们,这些人很难伪装,毕竟肤色在那,哈瓦纳也不可能伪装成一个白人,所以他们通过的最快。 第二拨就是乌拉坎人,这群人数量最多,也最容易混淆,检查的时间最长,除了小孩以外,其他人库恩托恨不得在他们脸上撕下一层皮来,对妇女更是上下其手,有些胆子小的当场开始抽泣,她们的丈夫也是敢怒不敢言,有时,尊严在生命面前,简直微不足道,不过好在阿萨尔这一边还算信守承诺,并没有追究种族问题,在他心中,能否捉到哈瓦纳高于一切。 林启等几十个塞普隆斯饭店的宾客放在最后一拨,尼尔性子急,在第二拨的时候就等不及拉着巴布提过去接受检查了,巴布提不放心星期五,不肯过去,林启心想早晚也是要通过的,莫少北带着星期五,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就让巴布提先过去了。 林启也是亲眼看着哈瓦纳离开的,就是不了解阿萨尔的人品,要是到最后找不到哈瓦纳,一怒之下翻脸不认帐就麻烦了,现在能早过去一个是一个。 终于轮到这些等的心都焦了的宾客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往前挤,他们大多是亚洲肤色和欧美白人,很容易鉴别,林启眼看检查已经接近尾声,关卡那边的阿萨尔脸色极为阴沉,显然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最后才轮到林启、莫少北和星期五三人,库恩托上下打量林启和莫少北,这两个成年人是东亚人,另外一个是小女孩,怎么不也像是哈瓦纳伪装的。 库恩托转头看着阿萨尔,摇了摇头,阿萨尔低沉着脸一声不发,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林启和莫少北尽量不与其对视,两人牵着星期五准备从岗哨通过。 “等一下。”库恩托突然说话了。 林启心里一惊:“这家伙不会认出我来了吧。” 库恩托走到三人面前,又打量了一下,最后眼光落到星期五身上,缓缓说道:“这个小女孩很面熟啊。” 林启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库恩托怎么突然关注起星期五来?”急忙解释说:“她是一家难民的遗孤,我们不忍心见她饿死在路边上,才收养的。” 库恩托转头看着林启,又打量半天,突然眼放利光,冷笑道:“林记者,你的旅行结束了?收获不小嘛,怀抱美女,连女儿都一并收养了。” “哪里,行善积德是我们中国人的传统美德。”林启心里直发恨,到底还是被他认出来了,这下就麻烦了,之前从塞普隆斯饭店最后出来要进尼尔办公室通道的时候,被一个叫塔耶的乌拉坎人出卖,当场跟库恩托指认,说林启跟哈瓦纳交谈过,林启心想:“幸亏当时跑得快,各路菩萨保佑啊,库恩托当时没有注意到那个人就是我。” 库恩托看了一眼林启,回头去小声的跟坐在躺椅上的阿萨尔汇报着什么,阿萨尔一双眼睛阴沉得盯着林启,林启心想遭了,库恩托肯定还是认出来了,他搜不到哈瓦纳,准备拿我交差呢。 果然阿萨尔一下跳了起来,手一挥,立刻过来十几个壮汉,把林启和莫少北控制了起来,连星期五都抱了起来,“你们干什么?”林启大声惊叫道。 已经通过检查等候多时的伍迪,老远看到这边有情况发生,急忙大步走了过来,人还没到,洪亮的嗓子已经传了过来:“怎么回事,有什么误会么,这是哈瓦纳本人,还是他的遗腹子?哦嚯嚯,那他头上的帽子可真够绿的。” 阿萨尔不理伍迪的嘻笑,对他说:“你们可以走了,这三个人必须留下。” 伍迪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也不同意,除非你能证明他是哈瓦纳,如果不能,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们的大祭祀不过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伍迪轻描淡写一句话,这个罪名扣在阿萨尔头上,别人来说没觉得有什么,但对乌拉坎人,特别是那些安扬族叛军、宗教狂热分子来说可是不轻,阿萨尔阴沉着脸,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文 第五十五章 分道扬镳 两军正僵持着,库恩托悄悄跟手下嘀咕了两句,不多会,从士兵人群中钻出来一个黑人大个子,林启一看,心都凉了半截,这个大个子就是出卖他们的塔耶。 塔耶一过来,就指着林启大声说:“我可以证明,在塞普隆斯饭店厨房,他和哈瓦纳有过深入的交谈,我可以很肯定,他和哈瓦纳关系一定不一般,他一定知道哈瓦纳藏在哪里。” 林启心里忍不住暗骂:“说过几句话也能叫关系不一般,你这个叛徒,当时哈瓦纳一离开,你还第一个跳出来说谁敢透露哈瓦纳行踪绝不放过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伪君子。” 阿萨尔立刻抓住这个把柄:“我想不用我再解释了吧,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我是跟哈瓦纳交谈过,但这两个姑娘是无辜的,放了她们。”林启叫道,事到如今,只能保一个是一个了。 伍迪看着林启,眼神透出一丝赞许,但转瞬即逝,他理解林启的意思,他也知道,这种时候还是务实一些的好,对阿萨尔喊道:“你听到了?虽然原则上你已经违背了我们的约定,但我也不计较那么多了,快把那两个姑娘放过来吧。” 阿萨尔打了两声哈哈,说:“这是我的一点小私事,这个小姑娘可能跟我的侄子瑞内尔的死因有关,我想带回去调查一下。” 林启心里连连叫苦,这才想起来,瑞内尔当时在路口设卡“拦路抢劫”时,库恩托也跟在他的身边,巴布提和保罗一起把瑞内尔绑架到车上的时候,星期五也在车上,难怪库恩托刚刚说星期五有些面熟,他认出星期五了。 之后他们一起抓到了巴布提表姐,但却找不到巴布提和保罗的两个女儿,而且不知什么原因,保罗带着费朗科也失踪了,瑞内尔恼羞成怒,将巴布提表姐虐杀,想把保罗激出来,结果却被后来冲上来的林启当场乱枪打死了。 “那也不对啊。”林启突然想到,“如果当时库恩托跟在瑞内尔身边,那他为什么只认出星期五,却没认出巴布提来,他可是亲自操刀把瑞内尔架上车的。” 林启看向关卡另一边,巴布提正张头探脑、一脸焦急的看向这里,“不对,”林启心想,“库恩托记得我是记者,那一定也记得巴布提,在塞普隆镇的大街上碰到大游行时,巴布提和保罗还有我,一起跟他周旋了半天,他能放巴布提过去,说明当天晚上瑞内尔拦住巴布提的车时,库恩托一定不在现场,否则怎么会放走巴布提,那就是阿萨尔在瞎掰,随便找个理由想扣住小北和星期五做为人质。” “那刚刚库恩托怎么会莫明其妙说觉得星期五面熟的,唉,不管了。”想到这,林启大声说道:“这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怎么会跟你侄子的死有关,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她父母的尸体旁大哭,我们把她带回去,她还发了几天的高烧,我在想你能从这样一个小姑娘的嘴里问出什么东西出来?” “听到了没有,我的阿萨尔将军,你难道怀疑是她是凶手么?”伍迪也在一边打气。 阿萨尔脸上满布阴霾,这时那个瘦削的中年人走过来又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阿萨尔瞪了林启和伍迪一眼,一句话没摞下,转身就上车去了。 林启等人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那个瘦削中年人走过来挥了挥手,让人放了莫少北和星期五,对架住林启的两人说:“把他带走。” “什么?林大哥,你怎么办?”莫少北惊慌失措。 林启心里也着实后悔的很:“早知道之前就把赵天明给我的号码先告诉她了,让她自己去联系赵天明的教官,哎。”怕事情再有变化,只得赶忙说道:“没事,小北,你照顾好星期五,在难民营等待救援,把我的情况告诉维和部队……”还说着话,旁边的人就把他强行架走了。 莫少北抱着星期五通过关卡,来到伍迪这边,伍迪急忙环着她的肩膀,把她接上了卡车,之后这两大队人马就此分道扬镳,莫少北和星期五扒着卡车后厢栏板,越行越远,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林启被阿萨尔的人带走了。 到了乌干达境内,伍迪果然兑现了他的诺言,把那些难民带到了乌干达东南处的一个一万多人的小镇边去上,并且很负责任的跟每一个家庭进行了沟通,有能力自己寻找落脚点的人可以自行离开,去那个小镇寻找交通工具或者可以让他们生活下来的依靠。 还真有不少难民在乌干达有亲戚投靠,他们都选择了自行离开,尼尔一家人也在此行的队伍里,他似乎已经有了办法,打算去那个镇上租辆小车,直奔首都机场,直接移民去英国了。 剩下的难民,包括那些饭店的宾客们,还有亚尼、莫少北、星期五、巴布提、苏海星、费恩等人,伍迪带着他们一路北上,把他们送到纳基瓦莱难民营十公里的地方,他们随军带了医务兵和军用急救药品,这正是费恩需要的,他们给费恩重新处理了伤口,又给他们留了一辆卡车——费恩还在昏迷中,实在走不了路。 之后伍迪如约,带着他的人“消失”在了这里,就像他自己说的,要做得“就像他们没有来过一样”,亚尼则开着大卡车载着费恩和剩余的儿童们,带着“大部队”向纳基瓦莱难民营驶去,他们将会在那里,静静的等待真正维和部队的到来。 再说阿萨尔的军队押着林启回到了塞普隆镇,把他关押了起来。 过了大约七天,林启并没有遭遇到想象当中的严刑拷问,反而躺在囚室中的席梦思单人床上,舒适的睡着大觉。 不可否认,刚被关进来的前两天,他还辗转难眠,但到了第三天,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横竖最多一个“死”字。 只是命运还真是会捉弄人,林启好不容易从一个小笼子里逃出来,费尽周折,结果又被关进了这个大笼子,这人生,还真是一个接一个的笼子。 但是看这牢房里面,席梦思软床、书桌台、单人沙发椅、茶杯、热水器,竟然还有独立的卫生间,抽水马桶,干燥的浴巾、毛巾,淋浴间不断供应的热水,如果不是门口紧锁的铁门,倒像是个酒店的标准间。 “如果不是没有自由,什么也干不了,到也是个不错的地方。”林启这样安慰自己。 “咚咚咚”门外响起三声敲门声,这是每天定时送餐的信号,林启从床上坐了起来,他并没有真得睡着,毕竟被关在这里好几天,睡觉是他唯一的娱乐活动了,现在的他开始有些厌倦了,好在还有一扇被铁杆焊死掉的小窗户,还可以看看外面的风景。 林启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准备去送餐口拿饭菜,昨天的时候,他试图跟送餐的人要求送份报纸过来看看,没办法,实在是太无聊了,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复,林启今天想再试一下。 没成想,他刚走到门口,铁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外面站着四个荷枪实弹的士兵…… 正文 第五十六章 宴会 林启被带到一个类似宴会厅的地方,里面虽然并不很大,但装饰可以说是金碧辉煌,四角大理石方柱,头顶天然水晶吊灯,光线饱满温和。 正中间的椭圆形餐桌,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西式菜肴,阿萨尔正坐在上首,大快朵颐,四周有不少卫兵模样的人,端着枪或站或坐,姿势都很随意,还有一些衣着火辣的美女混在其中,只有库恩托一个人,面无表情、神色严肃的站立在阿萨尔身后。 餐桌上还有四个人,右首边坐着两个年轻女郎,虽然颇有几分长相,但是穿着朴素,不像其他女郎衣着暴露的模样,左首边一个正是那天那个身材瘦削的中年人。 另一个林启没见过,那人国字脸,浓眉大眼,棕色皮肤,像是亚洲人,他一头钢毅坚挺的短发,根根倒竖,容易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正在啃着牛排的阿萨尔一见林启进来,放下手中的刀叉,拿毛巾抹了抹油嘴,手一伸,对林启说道:“介绍一下,这位应该不陌生吧,他叫李明斯,是我的参谋官,这两位是我的侄女,特芮沙和菲妮,请坐吧林先生。” 那个叫李明斯的跷着二郎腿,看也不看林启,尤自剥着手里的葡萄,反而阿萨尔的两个侄女表现了很好的涵养,冲林启微笑示礼。 而另外那个国字脸的人,阿萨尔连介绍都省去了,林启不知道他们想耍什么花样,索性也一屁股坐下来,看看他们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没想到阿萨尔还有颇为绅士的一面,手微微一挥:“用餐吧林先生。”随即又自顾吃了起来。 看着餐桌上五个人各吃各的,一句话也不说,林启把椅子往前一拉,也抓起面包,胡乱涂了些奶油,加点熏肉之类的东西,大口咬了起来,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吃饱了再死也不迟。” 很快酒足饭饱,上来几个仆人把餐桌上的食物残渣收拾了下去,阿萨尔剔着牙,尚自咀嚼着嘴里的菜渣,李明斯跟那个国字脸的人则在淡淡的品茶,阿萨尔的两个侄女,特芮沙和菲妮,正襟危坐,眼神下垂,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检查桌上有没有剩菜。 几个人还是一言不发,林启觉得这场面也略显尴尬了些,如果自己不是阶下囚,哪怕问一句“大家都吃饱了吧”也好歹能活跃一下气氛。 阿萨尔剔完牙,又用毛巾擦了擦手和嘴,随后左手一摆,他的两个侄女微笑着冲林启点点头,便轻轻的站起身,走向里屋,举止优雅至极,连阿萨尔自己都紧盯着她们扭动的翘臀,直至消失在视野之内。 阿萨尔连“啧”了好几声,对饭桌上剩下的人说:“看到没有,这才是神的仆人,女人就应该顺化,社会才会前进。” 林启早就领教过乌拉坎所罗门教奴化女性的教义,此刻也不以为奇,只是他心想反正破罐子破摔,阿萨尔性格烈得很,没准跟他顶两句,他还觉得自己是条汉子,放了自己也不一定,当下就直接冷声回道:“哦?据我所知,当今世界上,最发达、发展最快的国家中,都是提倡男女平等的么?” “噗呲,”林启说完,阿萨尔还没有表示什么,正在品茶的李明斯突然冷笑了一声,茶水都喷了回去,“能跟我举举例子看,有哪些国家么?” 林启早就看出这个李明斯不一般,他只是阿萨尔的参谋,却能跟他同桌共餐,连库恩托都站着,说明这人就算不是一肚子墨水,至少也是一肚子坏水。 但是林启实在想不出,这种站在道德制高点、大是大非明确无比的问题,他有什么可以反驳的,直接就说:“不用举什么例子,所有发达国家,欧美,日本,新加坡,包括我们中国短短几十年能有这么大的成就,就是我们的社会体系都是建立在男女平等的基础上,这似乎是整个人类的共识吧,我想不出有什么可争议的。” “那我想请教一下,既然这样,为什么你说的上述国家中,哦好吧,整个人类体系”说到这,李明斯还刻意打了个双引号的手势,“有那么多妇女维权组织呢?为什么他们还有那么多刻意保护女性的法律呢?” “就是因为他们提倡男女平等,所以才要保护女性啊。” “嗬,你看看,其实在你们自己的骨子里早就认定了,女性本身就是弱势的,你自己也连说女性需要保护,那既然这样,你还能说那些国家,男女是平等的么?如果平等了,还需要保护什么?哼哼,所谓男女平等,不过是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政客、政党,为了拉拢人气,好获得更多人的支持,为了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圣人,使用的一个伎俩而已,男女平等?嗤,一句不切实际的口号罢了。” 林启觉得李明斯简直是在强词夺理,反驳道:“正是因为这个世界上男女并不平等,所以才要提倡啊,所以才会有妇女组织,才会有各种法律来实现这一点啊,不是说那些国家提倡男女平等,那就已经男女平等了,每个国家都是在这条路不断的努力啊,至少在我看来,越是发达的国家和地区,这一点做得更好,那里的女性更加独立、社会地位更加重要,而且不光是男女平等,其他各个方面、各行各业,都需要平等,这才是一个正确世界观啊。” “不不不,”李明斯摇手道,“既然你已经很好的承认了这世界上男女并不平等,那下面我们就来谈谈世界观的问题了,你说的是你们的世界观,然后自以为是的在前面加了一个‘正确的’,我想请问你什么样的世界观才是所谓的正确的?” “这,至少人人平等就是正确的啊……” 李明斯打住林启:“请听我说完,每一个人、每一个群体、每一个社会,在不同的历史阶段,都会对这个世界有不同的认识和理解,你说人人平等是正确的,好,我不否认,这是正确的,但我想请问,谁做到了?美国,欧洲?日本,新加坡,还是你们中国?有的人生下来就有万贯家财,有的孩子在童年就饥饿生病夭折了,这平等么?好,就算没有家族背景的因素存在,那这个世界上总是有聪明人和笨人,这一点永远也无法改变吧,谁能保证人类的每一个后代都是同样的智商?同样的情商?聪明人必定可以获得更多的财富和地位,那笨人呢?这又平等么?再退一万步,人人平等,然后呢,然后怎么办,是为了什么呢?为了社会更加进步?为了人民生活更加提高?还是为了自己的文明更加持久?我们随便挑选一个吧,也不说人人平等了,就说男女平等,我想请问,男女平等后,社会一定是更加进步的么……” “男女平等不就是社会更加进步的体现之一么?”林启忍不住打断了一下。 “你看,那还是我们对世界的认识不同啊,我们所认为的社会更加进步,是这整个社会更加稳定,每个人心中都能向善,每一对夫妻更加和睦融洽,每一个家庭都能谐调顺畅,你能说这是不对的么?” “这当然是对的,但是你们的方式就是通过压抑女性来实现么?” “我没有说必须要通过压抑女性来实现啊,只是我们更加能接受这个现实,就是男女并不平等,所以必须有一方是被压制的,完全的压制才是完全的臣服,这样的家庭才会和谐,社会才能更加融合,下代才能有和睦的环境茁壮成长。” 说到这,林启终于抓住了一个把柄,当即反问道:“哼,那照你的意思,如果女性能完全压制住男性,这一点不也是可以实现的?” 结果李明斯的回答让林启无言以对,他直接承认道:“没错,如果可以做到这一点,那也行啊。” 正文 第五十七章 诡辨大师 之后李明斯辩解:“但问题是她们能压制得住么?我的意思是完全压制……别做梦了,男人才是家庭的顶梁柱,这也是人类社会的共识吧,哈哈。” “那可未必,现在女性参加工作,也可以挣钱,也可以养家糊口,只要自己努力,照样可以活得精彩,我认识的人当中,就有不少女性就是靠自己养家带孩子的。”这个倒是真的,三年前的苏海星就是个例子,虽然她后来再婚,嫁给了一个美国大富翁,但之前她都是靠自己工作挣钱养家的。 “然后这类女性就被列为自强不息的典范,一个女人辛辛苦苦的养家带孩子,多不容易啊,”李明斯立刻接道,并且愈加得意起来,“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就像我刚刚所说,不同的历史阶段,人或社会的世界观都会不一样,而掌控、引领社会世界观的永远是少数精英分子,当这些精英分子的观念过于超前时,普通人就无法领会,当普通人的思维观念还处在落后的状态时,精英分子却迫切的用他们自以为是的先进观念试图带领他们,结果往往会不尽如人意,甚至适得其反。 就像你刚刚说的,的确,女性也有聪明人,她们可以参加工作,她们挣得的财富甚至比男性还多,但她们根深蒂固的思维其实还是男强女弱,男性就应该承担家庭责任、社会责任,扮演顶梁柱的角色,要不怎么叫男人呢,当然,这么想也的确无可厚非,几千年的男权社会导致男尊女卑的观念早已深入人心,深入整个人类社会的骨髓基因之中,是的,我说得是整个人类社会,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但是现在突然,社会发展了,她们能够独立了,她们有工作的权力了,她们有获得财富的能力了,那就立刻跳出来一个赤罗裸、血淋淋的现实,她们就会忘了甚至直接忽视掉自己的社会属性,她们会想,我既然什么都能靠我自己了,我还要结婚干什么?我还要男人干什么?这就是导致现代社会无数家庭破裂的重要原因之一,她们自以为觉醒了,其实只是自己落后的思维观念跟不上时代发展的脚步而已。 每一个不幸福和谐的家庭,都是整个社会戾气的来源之一,是造成社会不稳定、各种乱象频出的重要因素,就拿美国打个比方吧,你觉得美国很幸福么,你知道美国的离婚率多高么,你们中国发展的是很快,但那只是金钱,物质上的而已,据我所知,你们中国人的离婚率也快紧随美国人之后了吧,你千万别跟我说什么离婚也是件幸福的事,这样的笑话只能骗骗你们自己,哼哼,女人不服管,她们总有一天要拆房子,离婚算什么。” “呵,所以你想说得是只要夫妻离婚了,都是怪女人的咯?” “不不不,天哪,怎么跟你说不明白呢,并不是离婚了就要怪谁,而是他们,或者说整个社会的整体意识,还在极缓慢的向前发展时,你突然就一步到位,说男女平等了,那我想问,他们的观念跟上来了么?没有啊!他们只是在表面上适应了新的社会体系而已,哇,男女平等了,社会真公平,但他们骨子里的观念其实根本没有改变,你说男女平等是社会进步的体现,我不否认,但真正要做到男女平等,需要很长很长的意识转化时间,长到人类有限的命运无法启及,可能只是个遥不可及乌托邦罢了。” 李明斯这一番长篇大论,虽然林启觉得他是讲了一堆歪理,但怎么也无法把它掰过来,他的意思既然男女不平等,就破罐子破摔,彻彻底底的把女性压制住,服从男性顺从男性,家庭就和睦了,社会就和谐了,这个李明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观里,都已经形成一套体系了,别人怎么说,他都可以照单打回来。 “哈哈哈哈,”阿萨尔为他们两打圆场,“林记者,你辩不过他的,我的参谋官可是哈佛大学社会学和法学的双料博士。” “难怪歪理都能讲得这么义正言辞的,真是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林启心想,不过他还是有些咋舌,他见过的人中,只有苏海星有这么高的学历,莫少北好像也有,但没有具体问过。 “所以就像李明斯说的那样,”顿了一下,阿萨尔接着说道,“我们所有的目的,只是想让乌拉坎更加文明,更加向前进,只是我们的方式有些与众不同,但我相信每个国家的方式都不一样,其他人不理解我们,并不代表他们一定是对的。” “哼,别人我不知道,我个人确实不能理解你们的方式,这也就算了,你们乌拉坎自己内部,好像也不都是相互理解的嘛。” 林启有意调侃他们的内战,想看看阿萨尔的反应,结果他却异常平静,说道:“我跟哈瓦纳确实有着本质的区别,虽然我们都是信仰所罗门神,但他太依靠精神力量了,他天真的把所有人都认为是好人,然而可能么?信仰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信就可以,但靠它来治理国家,呵呵,恐怕行不通,而我就不同,我虽然也认为信仰必不可少,但治国必须依靠法律,铁腕一样的法律,任何人也不得逾越,任何人也不得触犯,这样才能形成有秩序的社会环境。” 阿萨尔说得义正言辞,林启都要被感动了,这时,宴会厅一角,一个卫兵被火辣辣的女郎撩拨得受不得,扒了裤子在她身上做一些活塞活动,阿萨尔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过去,从旁边的人手中接过一把枪,当场把那个沉浸在鱼水之欢里的卫兵爆了头,宴会厅里所有人,除了林启,表情木然,好像啥也没发生一样。 林启震惊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阿萨尔又慢悠悠的晃了回来,坐下继续说:“你看,这就是法律,这就是规矩,这些卫兵都是我最挚亲、最信任的人,就算他们触犯了法律,照样不可饶恕。” “杀个人比切菜还简单,这也能叫法律。”林启心想,不过这个阿萨尔一言不合就拔枪,性情之乖戾可见一斑,只得换个话题,说:“所以那所谓的图努人安扬人之争,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重要,是吧,阿萨尔将军。” “当然,”阿萨尔毫不掩饰,“如果我说其实我也是图努人,其实我跟哈瓦纳都是前任大祭司的门徒,你是否会感到意外呢?哈哈哈哈。” 这个确实意外,林启心潮翻滚,原来什么种族问题,不过是这些权力者们把玩的游戏而已,只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策划的阴谋罢了。 虽然感触很深,但林启还是不知道,今天阿萨尔突然把他叫过来是为了什么,于是问道:“好吧,你们乌拉坎的问题我也了解的够多了,只是我不明白,你们把关了我那么多天,今天把我带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讲这么话么?” “是的,我们把我们的思路方针告诉你,希望你回去后,能在国际媒体上,为我们做一些正面的宣传,我们意识到我们也有落后的地方,但我们正在不断发展、不断改进,哈瓦纳做过很多愚事,他把整个国家封闭起来,是他做得最蠢的一件事。” 林启终于明白,原来他们也是想搞“改革开放”,知道林启是记者,想让林启在国外的媒体上为自己宣传一下,那这意味着什么? 林启试探性的问道:“你是说,你要放了我?” “没错,很高兴你在这里愉快的生活了一周。”阿萨尔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右边的义眼闪着宝蓝色的光。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职业战争师 林启心里千回百转,始终无法相信:“阿萨尔就这么把我放了?他不是想要问我哈瓦纳的藏身之处么,虽然我也不知道,但他没有得到想要得到的信息,怎么会就这么轻易的把我放了?” 走在塞普隆镇的街道上,林启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事情实在是出人意料的顺利,顺利得让人不敢相信,如果不是路过塞普隆斯大饭店那一摊废墟,林启真得要以为这连日来发生的一切都是游园一梦。 阿萨尔不但放了林启,竟然还给了一笔“抚恤金”,看来他是真得想让林启为自己做下宣传,都说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林启这又吃又拿的,说不帮忙都不行啊,但是很明显阿萨尔口中的“依法治国”跟林启所理解的,完全不是一回事,这可以让林启犯了难。 “我可不想昧着良心为他做一些虚假的宣传。”林启心里这样想着,“他们关了我七天,那一顿饭和这点钱就当是一些补偿吧。” 当时吃完了饭,他们又聊了半天,当然主要是阿萨尔试图将自己的“光明正确伟大”的治国思路传达给林启,李明斯偶尔附和了几句,但没有跟林启针对什么问题再做长篇大论,林启也刻意的避开了这一点,他想:“毕竟跟流氓吵架最后也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之后阿萨尔盛情邀请林启在塞普隆镇再游览几天,然后会把他送到乌拉坎和乌干达的边境,林启心里挂念着莫少北和星期五,还有费恩的伤势,一分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客气了几句,表示明天就想离开,阿萨尔也没再说什么,就让几名卫兵把他送到塞普隆镇的另外一个饭店。 这个饭店虽然各方面都无法跟塞普隆斯大饭店相提并论,但设施还算齐全,林启吃完晚饭在塞普隆镇的街道上闲逛。 现在塞普隆镇已经完全被阿萨尔占领,又恢复了秩序,不像半个多月前那么暴乱危险了,更何况林启现在摇身一变,成了阿萨尔的“贵宾”,也没人敢拿他怎么样,所以逛逛街什么的,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街道上极为安静,安静得一个人都没有,两边低矮的平房,没有一家商铺开门,不光是商户,每家每户的大门都紧闭着,偶尔路过一队全副武装的巡逻卫队,或者疾驰的军用卡车,从林启身边驶过,扬起一片沙尘,如果不是这七天实在是憋得慌,这街上也没什么好逛的。 本来还想再回去所罗门神庙观光一下,但那边已经被阿萨尔的军队戒严了,林启也不想惹什么麻烦,转了两圈还是回了饭店。 一进房间,里面坐了两个人,似乎已经等待多时了,库恩托站了起来,神色严肃的看着林启,林启看到他心里忍不住在想:“这家伙干嘛每次看人都是一副别人欠了他钱不还的模样。” 李明斯则脱下眼镜,哈了口气,边擦边说:“林记者,别来无恙啊。” 李明斯这句话本身没什么问题,只不过是用中国话说的,标准普通话,字正腔圆,林启心想:“还真是尖端人才,中国话说这么好,不过你两别来,我才真的无恙。”问道:“参谋长大人中文说得真好,在中国生活过么?” “唔,那倒没有,我去过很多地方,我的父亲是南非人,我的母亲是印度人,后来我又在美国留学,所以主要在以上三个地方生活过,唯独没去过中国,”李明斯又戴上眼镜,“不过我学过一段时间中文,并且也小小研究过中国的古代史。” “好吧,那二位现在过来有何指教?”林启实在不想跟他多客套。 “我过来主要想再重点强调一下阿萨尔将军的意思,我们的战争会结束的很快,届时,我们的新政府成立后,会很快与他国建立外交关系,我们需要在国际上树立一个良好的形象,而你,是唯一一个以记者身份亲历我们战争的外国人……” “你们少一点种族屠杀,自然会有一个好形象。”李明斯话还没说完,林启就强行插口,这也是他反感阿萨尔集团的重要原因。 “屠杀是战争的衍生品,你们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哪次战争没有屠杀……哦嗬嗬嗬,”李明斯连连摆手笑道,“瞧我,又想要跟你辩论了,林记者,总之,我想说得是,如果你能活着回去,我们希望你能在报道乌拉坎的战争时,立场上能够偏向我们这里一些。” 林启心想:“如果我能活着回去?他是在威胁我么?”面前的这个李明斯给林启深不见底的感觉,倒还真不像阿萨尔那种军人简单粗爽的行事风格——如果是恐吓会表现得很明显。 “恕我有一点不能理解,”林启问道,“你刚明明说你父亲是南非人,你母亲又是印度人,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总是把乌拉坎的内战说成是‘我们的战争’?难道你也信奉所罗门教?” “哈哈哈,不不不,”李明斯大笑道,“我说得简单点你可以更容易理解,我只是在这里工作,我并没有对乌拉坎,或者阿萨尔,或者任何宗教有独特的感情,只是因为这里更容易施展我的才华,仅此而已。” “什么?”林启瞠目结舌,“那你到乌拉坎来,只是为了,兴趣?” “唔,也可以这么说。” “如果失败了呢,你没想过么,你可能因此丧命。” “为什么?我可以到其他地方去啊,非洲本身就是一个宝藏,你如果把世界地图顺时针旋转九十度多一点,会发现非洲其实很像你们中国的金元宝,是不是很有趣?而我之所以选择乌拉坎,只是占了天时地利,用你们中国人常挂嘴边的话讲,叫作乱世出英雄。” 林启冷汗流了一地,面前坐着得这个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总之,”李明斯站起来搓了搓手,“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林记者你是个聪明人,不需要我再说得多明确了,不管你以后回到维和部队,还是回到中国,还是其他任何地方,背后有一个国家做你的朋友,只有百利而无一害。”说完,李明斯深呼一口气,看了看库恩托,“下面,轮到你们了。” 库恩托点点头,刚准备说话,李明斯连连摆手:“不不不,我应该先离开这里。”说罢,头也不回的开门就走了。 林启觉得莫明其妙,问库恩托:“你们来,不是为了同一个目的?” “是将军派我来的……”库恩托冷眼看着林启,似乎在犹豫。 林启心里面“咚咚”打鼓:“阿萨尔将军派他来的?他们不会已经调查出来,杀了阿萨尔侄子瑞内尔的人就是我吧,那可就幽默了,阿萨尔得知中午大肆款待的‘贵宾’就是杀他侄子的仇人……呵呵,那我这小条命铁定是要送在这里了。” “阿萨尔将军的意思,李明斯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么?”林启试探的说道。 “不是阿萨尔将军,是我们的将军,你们中午还刚刚吃过饭,怎么,忘了么?” “中午刚刚吃过饭?”林启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当时饭桌上还有另外一个国字脸的人,当时阿萨尔并没有介绍他。 “是他?”林启问道,“他也是乌拉坎叛……圣教军的将军?” “不是,他是我们的‘将军’,李克苏。”库恩托的回答让林启脑子感觉一团蜜蜂在乱飞,忍不住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等了半晌,库恩托终于开口了,说了一段让林启思维断片,差点都没跟得上的话: “经过我们的彻底调查,基本可以确定你与刺杀‘钢牙’首领没什么关系,而且也不是杀死我们两名守卫和刺伤严宁中尉的直接凶手,但是做为‘尖刀’的帮凶以及释放我们的一名重犯,你仍然是有罪的。”此时,库恩托掏出怀里的手枪,“我想我说的话,你应该明白吧。” 正文 第五十九章 双面库恩托 林启用力一拍脑门,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他第一次看到库恩托时,就发现他衣服上有三颗白色的狼牙标志,与“狼牙”山塔内严宁中尉衣服上的标志一模一样,当时林启就怀疑这个库恩托也是“狼牙”组织的高层人物,只是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事,现在这个库恩托又换了一身没有标志的军装,愣是没想起来。 现在库恩托突然说出这些话,林启只觉得提壶浇顶,从头凉到心,首先可以明确的一点,库恩托确实是“狼牙”的人,而且运气不太好,中午吃饭的那位国字脸,名字叫李克苏的,也是“狼牙”的人,而且看库恩托的态度,李克苏十有八九就是“狼牙”七个首领中的一个,绰号叫作“将军”,他可真够低调的,阿萨尔没有介绍他,他自己吃饭的时候也是一声都不发。 看来这个“狼牙”组织内部果然有完整完善并且协作一致的体系,否则怎么会这么快查出事情的原委。 “但是这个库恩托怎么会认识我?怎么会知道从里面逃出来的人就是我?难道他们还有别的途径?”想到这,林启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不好,难道他们抓到赵天明了?” 想到这里,林启决定先跟他装蒜看看,说不定会诱他透出点信息出来,于是说道:“我还真不太明白你说的话,什么铁齿、钢牙、尖刀的,你们是不是抓错了什么人,诬陷我的?” “哼,你以为我们会放过‘尖刀’?你也不用套我的话,本来你的罪行已经没有考验的机会了,但是我们考虑到跟阿萨尔的合作关系和你当时做出判断和选择的环境,确实有不得已的地方,我们决定再重新给你一次接受考验的机会,这次如果通过考验,我们会直接放行,如果没有,那就请你好自为之了。”库恩托右手拿着枪,左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不知道什么考验不考验的,我现在身负阿萨尔将军所托,不会跟你走的,你身为阿萨尔的部下,不会连他的命令都敢违抗吧。”林启索性继续装蒜,他心里也知道,上次能通过那个考验,完全是侥幸,还是托了赵天明的福,再回去恐怕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林启想把阿萨尔搬出来压一下库恩托,结果库恩托似乎不太买帐,冷笑道:“谁告诉你我必须听他的命令的,从某种程度上讲,我和李明斯一样,只是为他工作而已,我真正的上司是‘将军’李克苏,不过你确实应该感谢阿萨尔,如果不是阿萨尔执意要拉拢你,我们早就将你正法了。”说着,库恩托打开了手枪保险,“好了,不要啰嗦了,你是想让我带你走,还是带着你的尸体走?” 林启见库恩托自信笃定的模样,也没什么好装的了,而且看他样子,也没什么耐心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毕竟胆子再硬也硬不过他枪里的子弹,只得屈服,但面儿上还是强自镇定道:“好吧,那我就再见识一下你们考验吧。” 库恩托从怀里摸出一副手铐,将林启反铐了,林启在心里暗骂:“真见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罪犯呢。”转念一想,“呵,在‘狼牙’这里,我还真是‘罪犯’。” 两人来到饭店外,上了一辆小轿车,除了司机以外,副驾驶上还坐了一个人,库恩托把林启一押上车,那人转过头来,微笑着打了声招呼:“你好,林先生。” 林启一看,正是中午吃饭的那个国字脸,当下冷笑了一声,说道:“客气了,我还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阁下就是‘狼牙’七首领之一‘将军’李克苏啊。” 李克苏脸色立刻一变:“林先生消息也很灵通,很少有人知道我们组织的名称,更少有人知道我们有七个首领。” 林启暗道一声:“遭了,说走嘴了,他不会灭我口吧。”当下搪塞道:“我也是听人随便说的,我对你们组织没什么兴趣。” 李克苏转过头去,淡淡的说:“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们以前就是太低调了,别人还以为我们是****。” 林启心中反问:“难道不是么?” 库恩托上车后,丢给林启一个黑色的头套,林启双手被反铐着背在后面,瞪着库恩托:“你是想让我自己套?” 库恩托反应过来,把头套套在林启头上,林启瞬间觉得自己落入一个黑洞之类,心想:“这头套做得还真是……一丝光线都不透。” 库恩托做事一丝不苟,头套套好后还用心的把下口系好了,一边说道:“对不住了林先生,我们的路线是绝密,也是迫不得已这样做的。” 林启觉得呼吸都困难,心里骂道:“谁要知道你们那个破山塔的路线,里面不就有个左明志的黄金铠甲么,我才不感兴趣。” 随着一阵晃动,车子开始行驶了,林启只能依稀听到外面声音的变化,过了一会,听到几声鸟叫,觉得可能出了塞普隆镇了。 林启坐在车里,心想:“不知道这回又是什么变态的游戏,不如跟他们打打岔,说不定会透露一些情况。”于是开始有意无意的没话找话,说道:“你们这么担心你们的基地位置泄露出去,就不怕有人跟踪这辆车么?” 接话的人是坐在旁边的库恩托:“我们自然有万全的准备,这个不是你担心的问题。” “哦?那我该担心什么?你们准备考验我的笼子么?” “哈哈哈哈,”李克苏突然笑道,“林先生还真是机敏,不过实话告诉你,我们就是有心帮你,也无能为力,我是‘狼牙’的七个首领之一,但是连我也不知道那个山塔里是什么构造,更别说考验你的是什么,我们只是把你送过去,在‘钢牙’的办公室把你顺利交接,我这边的任务就完成了。” “没错,”库恩托接着道,“上一次我把你送过去,还是跟‘钢牙’首领亲自交接的,可见你的地位还挺不一般的。” “什么?”林启一下子激动起来,惊问道:“上一次就是你把我送过去的?那你知道绑架我的是什么人了?‘钢牙’说是你们的一个盟友,是不是?” “哇喔,林先生别激动,”库恩托明显被林启的反应惊了一下,“可能要让你失望了,确实是我们的盟友,但是负责跟外界沟通交流的是另一个首领,我们只是负责交接人质,其他一概不问,问了他也不会说。” 林启心乱如麻,眼见差点就知道冤家是谁,又掐断了,心想:“一个破组织搞这么复杂干嘛?另一个首领?是谁?”林启把之前跟赵天明交谈的内容回忆梳理了一下,“林学伟已经死了,‘狼眼’左明志和‘猎爪’庞博失踪了,不会是这三个人,‘钢牙’应天狼负责考验人质,‘将军’李克苏负责交接人质,也不会是这两个人,还有两个人,赵天明好像没有跟我提到过,到底是谁?” “不用想了,我来告诉你吧,那个首领名字叫钟义,绰号‘九尾蛇’。”林启脑子里一团乱麻,李克苏已经为他解答了,“如果你能通过考验,幸许我可以为你们引见一下,厄,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到他了。” 林启顿时觉得李克苏倒不像是在绑架他,而是在帮他似的,还有库恩托,有意无意已经透露不少“狼牙”组织的“内幕”给他,都开始怀疑这个组织内部到底是不是拧成一股绳的,难怪会出现内斗的,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对库恩托说道:“库恩托中校,所以你在塞普隆镇的大街上,第一次见到我时,就已经知道我是谁吧!” 正文 第六十章 重回山谷 对林启的话,库恩托直截了当的承认:“是的,但当时我以为你是顺利通过考验才被‘钢牙’放出来的,虽然这样的人少之又少,但我们有我们的法律,你既然通过考验,我们就不会再为难你。” 林启没好奇道:“我确实是通过了你们的考验,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意外。” “没错,也是我们内部出了点小状况,其实当时你们只要跟严宁中尉走,一起接受调查,只要能证明你们无罪,你们还是可以出来的,你们被殷少狼骗了。” “放屁!”林启怒道,“当时严宁直接带了两个人下来,想把我们就地正法的。” “好吧,你的说法跟严宁中尉汇报的有些出入,但有一点事实,你们没有被就地正法,你们控制住严宁中尉的时候,只要跟他说明情况而不是抵抗,那你们至少还有一次跟‘钢牙’申诉的权力,只要最后查明真相,你们还是能以通过考验的结果被放出来,但是很可惜,你们没有。” 林启暗骂:“说得轻巧,当时我们都不知道‘钢牙’是不是还活着,而且以赵天明的性格,怎么可能把主动权交给你们,还跟你们申诉?别做梦了。”又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那这样看来,‘钢牙’确实还活着,刺杀他的人确实是殷少狼,殷少狼为什么要刺杀他的父亲?难道严宁当时说的‘鬼娃娃’的事情是真的?”一脑补那个活取婴儿的场面,林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林启又问库恩托:“攻入所罗门地下圣殿广场的战斗,是不是也是你指挥的?” 库恩托还是直截了当的承认了:“是的,但那些肉盾都是阿萨尔的人,不是我们的人,那些可怜的宗教分子,知道把自己的圣殿广场打成了马蜂窝后,当时就有好几个人后悔得饮弹自杀了。” 库恩托这么一说,林启才想起来,难怪当时他们全部爬上阶梯了,下面还是有枪声传上来,还真是有人自杀的。 “不过这也怪阿萨尔,他那个脾气你也知道的,如果再攻不下来,恐怕被他迁怒打死得人更多,你当时应该也在里面吧,你知道哈瓦纳在里面到底布置了多少火力么?” “连我在内,一共六个人。”林启淡淡的回答道。 “什么?”库恩托惊道。 “而且枪支弹药都是从你们身上缴获来的。”林启又补充了一句。 库恩托震惊得说不出话,虽然用他自己的话说,死得都不是他的人,但那场战斗的惨烈程度已经可以记入他个人战斗史了,最后成功攻克,他一直都引以为傲,所以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投入了这么多炮灰的战斗,对方仅仅只有六个人,还是用的自己的武器弹药。 过了良久,库恩托才缓缓说道:“你不用为了激怒我,故意说这些话,我能帮你的基本已经全部告诉你了。” 林启耸了耸肩:“我没有要故意激怒你,当时哈瓦纳身边只有一个叫乌里克尔的贴身侍卫,他手上也只有一把勃朗宁手枪,我们六个人的小队还是临时拼凑起来的。” 库恩托喃喃道:“乌里克尔,乌里克尔,难怪……” 林启默然,心想:“看来乌里克尔在他们的这个圈子还挺有名气的。” 既然都说到这里了,林启索性一并问了:“你们是不是已经知道哈瓦纳躲在哪里或者已经抓到他了,要不然阿萨尔怎么会轻易放了我。” 库恩托还在神游,回答林启的是李克苏,他的嗓音总是跟他的头发一样钢硬:“你要感谢你的国家和国际维和部队,他们在国际上不断施加压力,阿萨尔本来就想在建立新政府后打开国门,跟其他国家建立良好的外交关系,而且也确实知道哈瓦纳的动向了,所以就做了这个顺水人情。” “原来是这样。”林启心道,“这个疑团总算解开了,就是倒霉,又被库恩托抓了,唉。”本来想问怎么他们两抓了我,还对我这么客气,有问必答的,特别是库恩托,在自己上车前、上车后,简直是判若两人,不知道他们顾忌的什么东西。 这时车子突然减速,最后缓缓停了下来,林启心里奇怪:“怎么这么快?不是要把我送到之前的那个山谷里么?” 接着听到库恩托打开车门的声音,“慢着,”林启轻叫了一声,他知道自己一旦出去了,将面临的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变态的考验,如果没有通过,那下场也许跟一开始那个第三个笼子里的“刀疤脸”一样的结局,死无葬身之地。 库恩托坐了回来,问道:“怎么了?想反悔?” 林启摇了摇头,说:“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吧。”库恩托意外地表示了耐心。 “你们拦截住伍迪上校,挨个搜查每一个人,最后到我们的时候,你怎么会说对星期五面熟的?就是那个小女孩,你怎么会对她面熟的,你见过她?” “当然见过,当时瑞内尔中校在乌拉坎东南部边境,通往坦桑尼亚的主干道上,设卡收过路费的时候……”库恩托说到这里,林启心想:“你还真是直接,连排查图努人的幌子都不要了。” “我就在他旁边。”库恩托继续说,“就是这个小姑娘的父亲突然发难,然后跟她的叔叔,哼哼,就是那个叫巴布提的吧,把瑞内尔一起绑架到车上的。” 这一句话,库恩托每说一个字,林启心里就感觉被锤子猛击一下,感觉整个人悬在了一根头发丝上似的。 “库恩托当时果然在场,他认出星期五了,也认出巴布提了,那怎么会放巴布提过去的?”林启最担心的问题就是这个,库恩托当时确实跟在瑞内尔身边,后来阿萨尔的军队拦截住伍迪上校,库恩托亲自排查每一个人,虽然他们主要是想搜查出哈瓦纳,但是能顺带查出杀害瑞内尔的凶手,自然也是大功一件,而瑞内尔的死,保罗·阿木格一家自然是他们最怀疑的对象,但是那天在场的人中,库恩托只看到巴布提和星期五,却没有保罗、费朗科和乌玛,于是故意放了他们两,想利用他两钓出剩下的三个人,再一网打尽,“狼牙”的势力遍布整个中非,这一点并不难。 “也就是说,他们随时会再抓住小北、星期五和巴布提!” 林启心里顿时乱成一团,忍不住想直接招供:瑞内尔其实就是自己杀的。 这时,库恩托说道:“我知道瑞内尔的死肯定跟你们脱不了干系,但是你也不要紧张,我们有我们的原则,这只是你们跟阿萨尔的私仇,我们不会干涉。”顿了一下,库恩托又补充说,“况且,瑞内尔不死,我也不会这么快顶替他升作中校,算起来,你们还算帮了我一个忙。” 这时沉默的李克苏突然插了一句题外话:“没错库恩托,阿萨尔现在很器重你,我们要好好利用这一点。” “是的,将军。”库恩托恭敬的答应道。 说到这里,林启总算恍然大悟了,原本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安安稳稳的放到了地上,再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轻声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道:“我们走吧。” 正文 第六十一章 再会钢牙 从车里出来后,林启被李克苏和库恩托带到了一个直升机上,林启想起来,“狼牙”的那个山塔入口,就是在山顶上的一个简陋的停机场,看来他们的目的地不远了。 这一路上,三人都保持了沉默,一来林启心里也没有什么可疑问的了,二来直升机上太吵,说话也听不清。 也不知是道远,还是直升机飞得慢,一直飞了一个多小时才降落下来,林启印象中,当时巴布提开着他的破猪笼车,也就开了小半天就到乌拉坎了么。 李克苏和库恩托两个人先下来,然后又把林启架了下来,李克苏都亲自动手了,他们连一个手下都没有带,看来真得把这个基地的位置当成绝密了。 林启扬了扬头说:“你们现在把我的头罩拿下来也没事了,这地方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这两边是不是有两个土丘,相隔一百多米,上面两个土绿色的铁门,下去就是电梯了,或者说‘钢牙’的办公室?” 库恩托和李克苏相视一眼,摘掉了林启的头套,林启用力摇了摇脑袋,深吸一口气,可算憋坏了。 四周看了两眼,果然就是在当时跟赵天明一起逃出来的那个山顶上,四周的景色依然美丽,生机盎然,只是天夜已晚,无法看清远处的东非大草原了。 林启苦笑了一下:“折腾了半天,还是又被抓回来了。” “林先生,你大可不必担心,权当是做一次密室逃脱的游戏,我虽然不知道塔里面的结构怎样,但可以保证,这次的难度要远低于上次。”李克苏竟然在为林启打气,只是他的嗓音铿锵有力,说出来的话让人觉得很生硬,所以林启听起来像是猫抓住了老鼠先玩一下,不着急一下弄死的感觉。 “直接放了我不是更好?”林启心想。 库恩托又跟着解释道,“我们不是****,我们有我们的法律,既然是法律,自然赏罚有度,你这次的罪行低级太低,钢牙应该不会为难你。” “说得好像上次我有罪似的。”林启心里面没好奇道,不过看他们行事风格这么古怪,确实跟传统意义上的****不大一样。 “你们说你们不是****,那你们这个组织成立到底是为了什么,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林启这话一问,另外两人纷纷沉默了,过了半晌,李克苏才缓缓答道:“公平!” 果然跟赵天明说得一样,他们口口声声是为了公平,但是背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跟阿萨尔合作就是其中之一,到底有什么图谋,谁也不知道。 三人走进一个“土丘”,走下水泥制的楼梯,库恩托军用手电照明下,地上还有斑斑血迹,应该还是之前严宁中尉的耳朵被赵天明割掉,滴下来的血。 这是林启生平第一次这么厌恶“故地重游”的感觉。 “钢牙”的办公室是个大电梯,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停在最上面。“如果没有,那我们走到头,应该是个‘悬崖’吧。” 林启正这么想着,三人面前已经出现了一扇大铁门,左右两边,依然是那两个牢房,左边牢房是依然一丝不挂的众少女,右边牢房里依然是那个白内障老头和一个精壮的黑人男子,一切都还是之前的模样,唯一的变化是莫少北现在已经不在里面了。 库恩托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他每次来都会看到这个,应该已经习惯了,李克苏则对美艳的少女胴体不大感兴趣,反而多瞄了两眼那个白内障老头,林启看着他,心想:“这位‘将军’大人……不会是个弯的吧?”再看看那个瘦骨嶙峋、满身湿疮的白内障老头,“但是这口味也有些重啊。” 三人来到铁门前,李克苏用力敲了敲门,很快“铮”的一声,铁门应声打开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印入林启眼帘,“钢牙”正靠坐在他的老板椅上,肥胖但是健壮有力的身躯压得椅子“吱吱”作响。 “钢牙”嘶哑的嗓音冲李克苏打了声招呼:“别来无恙。” “你怎么样,伤好了么?”李克苏走进去直接往沙发上一坐,张嘴问道,库恩托则押着林启站在一旁。 “钢牙”按了一下办公桌上那个操作盘,“铮”得一声,铁门又关上了,然后把自己的衣领朝下拉了拉,露出一条骇人的疤痕,几乎从后脑勺一直划到脖子下方锁骨处,又在脖子处做了个手势,说:“再斜零点七公分,气管就割断了。” “那你还真是命大呢,好在你肉厚,没有割到动脉。”李克苏说话本来生硬,也听不出这句是调侃还是失望。 林启是真得失望,心想:“真可惜,凑个整数,再斜一公分,我们都就不用见面了。” “钢牙”似乎能读到人的心理似的,立刻瞪着林启:“老朋友,我们又见面了。” “鬼他妈跟你是朋友。”林启心里骂道,心想:“早死晚死反正都是死。”于是直接说道:“你们叙你们的旧吧,我知道我来是重新接受你们的考验的,怎么样,你们要先准备一下么?” “钢牙”笑了笑:“我们需要你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进入考验室,但是现在医生还没有过来,你如果着急的话,我这里有一些扎来普隆药片,是我失眠的时候吃的,要来点么?” 林启心里一动,说:“那算了,我还是等你们的医生吧,我对安眠药过敏。”心想:“医生?是不是就是一开始给我治伤的,小北的姐姐莫少其?” 钢牙嘴角一翘,淡笑了一声,不知道在桌上按了个什么键,隔空说道:“莫医生,你能现在过来一下么,带着你的药箱。” 林启心里咚咚打鼓:“莫医生?真得是她?” 很快,又听见铁门开启的声音,从外面走进来一个职业套裙,身材修长的美丽女子,那白玉般的鹅蛋脸简直跟莫少北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如果不是心里早有准备,林启差点就以为莫少北也被抓了回来。 她走进来,一眼看到了站在沙发旁边林启,眉头一皱:“又是你?” 林启见她走路时昂首挺胸,脸上的自信与骄傲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一般,心里不禁莞尔一笑:“这两姐妹虽然长得一模一样,但是散发出来的气质截然相反,一个自信饱满,一个娇羞腼腆,要是放到一起,还真不难辨认。” 林启实在搞不清楚她到底也是被“钢牙”抓过来的,还是自愿到这里工作来的,但是看这个样子,她确实不是被强制的,于是有意想试探她一下,林启转过身来,看着面前的这个跟莫少北长得一模一样的美女,似笑非笑的说道:“有日子不见了,少其医生。” 话音刚落,林启明显见她身子微微颤动了一下,但是很快恢复,只是盯着林启一言不发。 “哦,莫医生的大名很少有人知道,你们认识么?” “钢牙”似乎感起了兴趣,林启早就备着这一手,立刻答道:“当然,之前我们第一次‘谈判’的时候,我肚子上的伤,就是少其医生为我医治的,对吧,少其医生。” 莫少其这时才回过神,答道:“是的,想不到你还记得我的名字。”但还是惊疑不定的看着林启,她记得很清楚,当时为他治完伤就离开了,根本没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正文 第六十二章 群英会 “‘钢牙’,你这里又添人口了?以前从没见过这位医生么?”李克苏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莫少其,好奇问道。 “没有,她一直在这里工作,只是从来没有来过我这,我受伤后,不得已才破格让莫医生进来的。” “钢牙”回答李克苏的话,也解答了林启心中另外一个疑问,就是在莫少北被救出来之前,莫少其从来没有来过“钢牙”的办公室,否则,她早就该见到自己的妹妹被关在门外的牢笼里了,从这一点,可以反推断,莫少其来到这里,或许跟寻找她的妹妹多多少少有点关系。 “首领,”莫少其言归正传,“你又头痛了么,我之前就说过,那个安眠药剂量不能太大,服用过量会对中枢神经有强烈的抑制作用。” “钢牙”摆了摆手,说:“我想你为这位林先生做一下麻醉,时间大约一个小时。” “好的。”莫少其很清楚这里的“规矩”,对“钢牙”的话只有服从,从不过问为什么,一个字都不多问,或许这也是“钢牙”喜欢让她在这里工作的原因之一。 莫少其走到林启跟前,神色复杂得看了他一眼,做了“请”的手势,示意他躺到沙发上,从自己带过来的药箱里翻找着什么。 林启心想该来的还是要来,李克苏和库恩托都说这次的考验应该不会太“难”,那自己至少还有一丝希望存在,于是走到沙发边上,在李克苏旁边坐了下来,向后靠去,这边莫少其已经准备好了麻醉针,熟练的为林启进行了注射。 没过几分钟,林启就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越来越重,渐渐昏睡过去,莫少其过去检查了一下,对“钢牙”说:“可以了。” “钢牙”一挥手:“那没有事了,你先去忙吧,顺便叫严宁中尉带几个人过来一下……” 莫少其应了一声,转身带着药箱走了出去…… 再说林启昏睡之后只觉得自己掉下一个万丈深渊,不断往下坠落,上面好像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但怎么也听不清,接着意识越来越模糊,最后“轰”得一声,自己似乎落到地上,感觉浑身软棉棉的,一丁点力气都没有,但意识开始恢复,然后慢慢的,说话的声音清晰起来…… “那这次有多少?” “大约七点四五吨,这些应该能维持半年了吧?” “不一定,现在人手越来越多,而且受乌拉坎内战的影响,坦桑尼亚政局也开始微妙起来,这对我们很不利,所以我想在短时间内,装备一个隐形的坦克装甲部队出来,这样进可攻退可守,确保万无一失。” “恩,我也觉得有这个必要,但是这种大型武器装备,就算买得到,也开不进来,钟叔那边有什么意见?” “他很久没有联系我了。” “是么,他不到这里来,我可以理解,为什么连你也不联系了?” …… 这两个说话的人,嗓音都很特别,一个中气十足铿锵有力,一个声音嘶哑,像声带做过手术一般,正是李克苏和“钢牙”应天狼。 “怎么回事?他们把我麻醉了,怎么没有送去‘考验’的房间?”林启思维清晰起来,以为麻醉的药力已经过了,但浑身还是软弱无力,一动也不能动,眼睛也睁不开,但触觉清晰明了,“我怎么还躺在沙发上?” “可能他觉得我们处理左明志的方式有些过分了吧。”林启正胡思乱想着,那两个人继续说着话,这是李克苏的声音,他继续说道:“钟义是我的老部下,钟义钟义,重情重义,我最了解他这一点,更何况左明志还是他的亲外甥,换作是我,恐怕也不能接受。” “将军,别忘了我们的法律,狼牙意志,七首脑平等相处,任何一人不得独断专权,否则余众皆可戮之,这是左明志自己定下来的,我应天狼也没有任何逾越的地方。” “所以我最后没有支持他,左明志这次算是作茧自缚了吧。” “至于钟叔,我也很钦佩他,所以我还一直叫他钟叔,只是他年纪越大,越是感情用事,‘狼牙’固然是左明志一手创立的,但也决不能毁在他一个人手上,钟叔怎么能一味偏袒他。” “或许在钟义看来,左明志罪不至此吧,在他眼中,左明志最多只是个败家子罢了。” “不管怎么样,‘狼牙’七个首领,本来缺一不可,现在只剩四个人,钟叔还一直不肯露面,将军能想到办法联系到他么。” “我试试看吧,但他如果执意要躲,我也没有办法,‘九尾蛇’名号,不是随随便便起的。” “即使是能联络到他,还是有三个空缺,你那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了么?” “之前我提到的李明斯,是左明志位置的绝佳人选,但是他的态度一直不明朗,库恩托,你那有进展么?” “没有,他一直刻意避着我们,这次我跟他一起去找这个姓林的,本来想当他的面承认我的身份,结果他跑得比兔子还快……”一直沉默的库恩托终于说了一句话。 “唔,这个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说起来,这个姓林的已经睡了五分钟,你的严宁中尉怎么还没有过来的?” 听到这,躺在沙发上的林启更加震惊了:“什么?我才昏睡了五分钟?麻醉药力怎么会失效得这么快?而且不对劲啊,药力过去我该醒过来才对,怎么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想到这,林启瞬间想到可能是莫少其在麻醉药里动了手脚,她有意给我留一线生机。 “严宁这段时间很忙,应该快过来了吧。”应天狼答道,“另外,还有两个首脑空缺,等钟叔和‘白羊’一起在的时候,我们再讨论吧。” 林启心里暗自好笑:“这下齐了,最后一个首领绰号叫‘白羊’,什么‘狼牙’组织,整个一动物世界。” “唉,可惜林学伟也死了,我想很难有人能取代他的位置了。” “那是误杀,”应天狼的语气有一丝不悦,“只怪林学伟对左明志太忠心了,这一点,他跟‘猎爪’很像,只是‘猎爪’完全是匹夫之勇,不足为惧,而林学伟不同,组织里服他的人太多,他不死,永远别想扳倒左明志。” 应天狼说这话的语气,连躺在沙发上、眼睛睁不开的林启都能听得出来,这哪里是误杀,明显是早有预谋的,林启心想:“‘猎爪’庞博?赵天明说到过,他是跟左明志一起失踪的,现在正在说话的是李克苏和应天狼,还有两个,一个‘九尾蛇’,一个‘白羊’,再加上已经死掉的林学伟,这七个首领总算齐了,还真是群英荟萃。”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应天狼之怒 这七首脑之争,林启大概已经听出点道道来了: “狼眼”左明志,无疑是成立‘狼牙’当之无愧的一把手,领袖人物; 李克苏绰号叫“将军”,顾名思义,应该是“狼牙”在非洲所有武装力量的一把手,光是一个手下库恩托中校这么能打仗就能看得出来; ‘九尾蛇’钟义是左明志的亲娘舅,同时又曾是李克苏的部下,库恩托又说过他负责外界联络,应该是负责情报工作的,也可能是维系这七个人的重要纽带; 林学伟和‘猎爪’庞博应该是左明志的铁杆粉丝,至于在“狼牙”里面干什么工作,还不得而知,听李克苏和应天狼两个人的对话,似乎林学伟在“狼牙”里的威望很高,高到连应天狼都忌惮,高到连李克苏都说他的位置没有人能顶替,赵天明说过他是唯一一个没有绰号的首领,意思是不是这个林学伟是七个首领中,唯一一个正常人?看其他六个首领的绰号,‘狼眼’、‘九尾蛇’、‘白羊’什么的,活脱脱《人与自然》现实版; “猎爪”庞博,应天狼说他是匹夫之勇,他又和左明志一起失踪,难道是左明志的保镖? “钢牙”应天狼,已经很明显了,负责“狼牙”内部的刑罚和外面人质的“考验”,差不多相当于学校里政教处主任的角色,好吧,这个职位确实很尴尬,难怪应天狼怨气很重的模样,他和左明志之间意见分歧最大,应该是他们内斗的导火索; 就是不知道那个“白羊”是何方神圣? 梳理到这里,林启大致对“狼牙”最高层有个脉络了,要是赵天明在就好了,把这些告诉给他,结合他自己已有的信息,应该会有不小的帮助吧。 “首领大人,你叫我?”似乎有人进来了。 “厄,你来了?看一下吧,你的老熟人。” 听那人说话的声音,林启心里暗暗叫苦:“还真是老熟人。”那进来的人正是严宁中尉,林启眼睛闭着看不到他,如果能看到,恐怕要笑出声来,严宁的耳朵被赵天明削掉之后,他自己找医生接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莫少其缝的,给他接成了一对夸张的招风耳,走路都在扇风,看起来着实滑稽。 严宁似乎看到沙发上躺着的林启了,当时冷笑了一声,说:“哼,确实是老熟人。” “咳,将军。”应天狼清了清本来就浑浊的嗓子,“我们的工作就要开始了,你是否先上去直升机稍事等待。” 林启立刻感觉沙发晃动了两下,紧接着李克苏说道:“好,大事为重,其他的事我们回头再议吧。”接着脚步声、门开、门关,李克苏和库恩托似乎离开了应天狼的办公室。 “首领大人,”过了片刻,严宁请示应天狼,“这次,把他送进哪个房间?” “这取决于你,严宁中尉,明白我意思么?”应天狼嘶哑的嗓音淡淡的回答。 “什么?我不明白?”林启心里喊道,“李克苏不是说这次考验会比上次更简单么,什么叫取决于严宁?”林启是真着急,除了赵天明,严宁现成的仇人,恐怕下一个就排到自己了,毕竟当时自己也拿着枪威胁他来着。 “我明白,谢谢首领大人。”严宁的声音低沉而又阴险,果然不出林启所料。 林启心里骂道:“什么我们也有我们的法律,什么狼牙意志,都是嘴上说说的,一点原则也没有。” “严宁,我一直看好你,我几次有意想把你推上‘猎爪’的位置,但受到李克苏阻挠,他明显更倾向于他自己人,就是刚刚跟在他身边的那个黑鬼库恩托,李克苏现在多半时间呆在乌拉坎,估计就是为了培养他,不过好在其他几个首领不太同意,认为库恩托上位有悖于‘狼牙意志’,所以近段时间你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气,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乱麻快刀,当斩则斩,没什么可犹豫的。” 林启愈加着急:“妈的,应天狼是在教严宁把自己当乱麻呢。” “是的,首领大人,我需要向您学习的还有很多。” “很好,尊重我的人,我必有回报,反之亦然,左明志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从来没有将我放在眼里,在他眼中,我永远只是个毒贩,他以为我只是贪财,他以为一年一吨黄金就可以收买我,他从来没有意识到,我到底舍弃了什么才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跟着他一起打江山。”最后一句话应天狼一口气说将出来,越说越怒,双拳重重得捶在办公桌上,林启觉得整个办公室都抖了一下。 “首领大人,左明志有眼无珠,落得这个下场也算是报应,只是现在还有一个隐患,庞博还没有死,我担心他已经查到左明志的下落……” “这个人有勇无谋,把他放到战场上让他去冲锋,确实是条好汉,查探消息?他没那个能耐,不然之前他就跟‘尖刀’一起逃出去了,他能逃过我们的眼睛混到塔里来,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据我调查,他在下面和‘尖刀’又有过接触了,不知道会不会对我们不利,我总觉得‘尖刀’到这里来是有预谋的,他绝不是轻轻松松就会被我们外面几个三流士兵捉住的人,我见识过他的刀,快得像一道光。” 严宁说完,接着办公室一阵沉默,只有应天狼粗重的呼吸声,林启闭着眼睛等了半晌,差点真得睡着,才又传来应天狼说话的声音:“‘白羊’身边有四狼卫,应该问题不大,我等会再提醒他一下,让他注意‘尖刀’,确保安全。” “瞧这意思,他们已经知道赵天明回来了?原来‘白羊’也在这个塔里,他到底是干什么的?”林启突然想到哈瓦纳跟他说过左明志的黄金铠甲,心想:“难道这个‘白羊’就是专门看守这玩意儿的?” “你先去吧,”应天狼又说道,“我需要休息一下了。”顿了一下,应天狼嘶哑的嗓音又阴沉着说道:“殷少狼是我这一生唯一的污点,你们如果找到他,务必留下活口。” “我明白。”严宁答应一声,之后从外面带了几个人进来,林启感觉自己被放到一个大担架上,接着被人抬了起来,林启心想:“遭了,他们要抬我去考验室,应天狼把我交给严宁任凭他处置,这下惨了,真送去考验也就算了,这个严宁不会直接送我上西天吧?” 林启胡思乱想着,被人抬着走了估摸着十多分钟,终于停了下来,放到了地上,之后各种嗓音此起彼伏,有“哐啷哐啷”的铁器摩擦声,有远近各异的脚步声,又过了几分钟,身边又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心里愈加紧张起来:“他们到底在干什么?这个莫少其,好人也不做到底,到底给我打得什么针,我这都醒了老半天了,怎么还是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很快,各种噪音开始减少,他们似乎开始收拾工具,林启以为他们要出去了,结果感觉自己又被抬了起来…… 又开始移动…… 林启以为自己要换地方,结果,很快又停了下来,接着“咣”的一声,林启听得真切,是门被关上了。 “都走了?不对呀,怎么把我抬起来的人还没走门就关上了?” 即刻,林启有种不好的预感: “又是挂在半空的笼子?” 这种感觉是最恐怖的,明明自己的意识是清楚的,却不知道周遭到底有什么,不知道自己身处什么样的空间。 这个时候最急迫的就是能睁眼看一下,哪怕知道自己身处狼窝,也在死前能有个心理准备,偏偏林启的眼睛无法睁开。 不但眼睛无法睁开,全身任何一个部位都无法动弹,像是一个全身瘫痪的瞎子。 林启开始不明白,如果莫少其是有意想给自己留一线生机,自己早该活蹦跳的站起来了,应天狼要求莫少其的麻醉时间大概控制在一个小时,而现在恐怕早就超过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又过了许久,林启终于开始感觉到光线,像从深眠中初醒一般,紧接着,手指的肌肉开始恢复活力,微微动了一下,接着是面部肌肉,林启意识到自己终于真得苏醒了,缓缓张开了眼睛,周围的景像很快由模糊转而清晰。 林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还真是执着。”果然自己又被关进了一个铁笼内,上面一根铁索直连天花板。 房间里的环境,跟一开始没什么区别,只是由之前的三个笼子关了三个人,现在只有一个笼子,关着林启一个人,白炽灯的光线,依然昏黄。 不过这次的身体条件要稍微好一些,肚子上没有伤,晚饭也吃得饱饱的,林启想转一圈看看钥匙挂在什么地方,结果一动,笼子就开始倾斜,林启滚到了笼子一边,眼镜差点没摔飞出去。 定了定神,林启扶好眼镜向上看去,才发现,这次悬挂笼子的锁链不像上一次,虽然都差不多粗,但上次是分为两截,上半截是一根,吊在房顶上,下半截分了四根,各挂住正方体笼子的四个顶角,而这一次是从上到下只有一根,焊在笼子上边的正中间处。 林启骂了一声,这样的设计,比上次还要不稳,稍微动一下,笼子就会失去平衡,不过这还是次要的,林启以为这次笼子的门,还是跟上次一样设计在下方,结果仔细观察,连带确认了好几遍后,林启把严宁祖上三代都问候了一遍,这次笼子的门没有设计在下面。 没有黑锁,没有铰链,根本就没有门,这是一个四四方方,上下前后左右全部封死的铁笼子。 正文 第六十四章 牢笼 这房间里的环境燥热的很,林启却感觉心头直冒冷汗,想到刚刚噼里啪啦的声音,这个笼子,他们是现成焊的? 他们抬我过来,不是把我放到担架上,而是放在了笼子的底面上,然后抬到这里,把做好的笼子套上,最后直接焊死,林启摸了摸笼子底边的接合处,果然还有一丝余温。 这哪里是什么考验,分明就是想把我关死在这里。 根本就没有一丝希望,除非自己有电锯,林启看了一下上下四周,绝望的摇了摇头,有电锯也没有电源。 整个房间空空如也,这倒是跟上一次差不多,白炽灯下面是灰色的木门,墙漆还是绿色的,墙面上依然是坑坑洼洼的,不过少了些涂鸭,不知道是重新粉刷过还是换了一个房间,地板还是很新的样子,只是上面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灰。 林启心想:“这个严宁压根没打算让我活着出去,还不如直接一枪把我崩了直接些,关在这里不活活饿死,也得活活渴死,太煎熬了。” 刚才在应天狼的办公室,李克苏走了以后,听严宁对应天狼说,那个叫庞博的首领在下面和“尖刀”有过接触。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还说,庞博本有机会可以和“尖刀”一起逃出去。 “尖刀”当然指得就是赵天明,“下面”是什么意思?阴曹地府么?赵天明和庞博已经死了? 不会,听他们说话的口气,明显不是这个意思,而且应天狼听完严宁的汇报后,沉默了那几秒,明显是对赵天明有所忌惮,还说会让“白羊”注意,是不是担心赵天明会打他们那个黄金铠甲的主意? 应天狼说“白羊”有什么四狼卫,意思是不是“白羊”身边有四个很厉害的保镖? 总之,凭这些应该可以简单的推断,应天狼他们已经知道赵天明回到这里来了,并且似乎知道他藏在什么地方,但是没有办法抓住他。 “没有办法抓到他,没有办法抓到他,是因为什么呢?”林启喃喃自语道,“还有那个庞博,本有机会可以和赵天明一起逃出去?” 林启把半个多月前,从一开始发现自己被关在这里一直到逃到东非大草原,整个回忆了一遍,赵天明唯一一次逃出去的机会,就是和自己一起逃出去啊。 这中间我们有接触到“狼牙”七首领中的人么,想到这,林启脑子里突然一亮,又结合应天狼的话,说这个庞博又是匹夫,又是有勇无谋的,林启不可思议的说道:“‘猎爪’庞博,就是那个‘刀疤脸’?” 当时的“考验室”里吊着三个铁笼子,除了林启和赵天明外,另外一个笼子里也关着一个人,他脸上有一条骇人的刀疤,身上穿着一身工服,林启还以为他是个援非工人,被抓到这里做人质的,后来他抢到一把钥匙,二话不说就打开脚下的笼子门,结果掉下万丈深渊。 从这一点来看,他确实是个莽夫, 当然,林启也想到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这个“刀疤脸”不过是个路人甲,真正的“猎爪”庞博是赵天明返回这里的时候碰到的,不过随即就把这个可能性否决了,应天狼说之前庞博就有机会和赵天明一起逃出去,后面严宁才说庞博在下面和赵天明接触过,时间上有冲突。 林启想到,他最后说:“我这半辈子,金钱,地位,权力一样不差,靠得就是博命。” 金钱、地位、权力,一样不差,想想也确实可以跟“狼牙”首领的身份匹配得上。“靠得就是博命,庞博,庞博,还真是对得起他的名字。” 突然,林启醒悟过来:“严宁说他在下面和赵天明接触过,那他,没有死?怎么可能,我明明记得这地板下面是个万丈深渊啊,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去都死不掉?” 林启看了看下面的地板,想把脚伸出去踩一下看看,可惜笼子栏杆的间隙太小,就算把鞋脱了也只能勉强把脚挤出去,想伸手去够一下,结果笼子的高度正巧比一个手臂稍长一些。 林启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见那个庞博掉下去,连落地的声音都没有,是不是并不是因为这个悬崖太高,而是人挂在了什么东西上? 想到这,林启心里突然涌起一丝希望,他尽力保持好平衡,抓着铁竿爬着站了起来,仔细看房顶上,还是看不清索链与房顶到底是怎么接合的,想想这个纯铁的笼子怎么也得有百八十斤吧,再加上一个人的重量,不管怎么接合的,就算也是焊上去的,怎么能吃得消这个重量的? 林启看了看这个房间,心想也许这整个房间内部就是一个整体,是钢筋铁索的框架结构,也许吊着笼子的铁索本身就是这个房间的一部分。 “那也不对啊,那这笼子是怎么挂上去的?”林启清晰的记得,严宁等人是先把他放在笼子里,把笼子四周焊接好了再“移动”到这里的,问题是怎么移动的? 但不管怎么移动,要么笼子跟索链不是一个整体,要么索链跟房顶不是一个整体。 想到这,林启微微向上一跳,抓住笼子上面的一根铁竿,做了个引体向上,之后两腿一摆,脚也勾住笼子上方,勾着脑袋想看清这索链是怎么跟笼子连结的,果然索链是用一小块长方形的铁板跟笼子顶部焊接死的。 “那就是上面有问题了。”林启突然灵机一动,他现在正倒吊在笼子顶上,两手一松掉了下去,“砰”的一声,又落回到笼子里,整个笼子一下震动得左摇右摆,晃个不停。 林启紧紧抓住笼子的铁竿,过了一会,终于又稳定下来,林启兴奋的心脏狂跳不止,刚刚落下的一瞬,他明显听到顶部“吱吱呀呀”作响,果然被他猜中,上面既然不是一个整体,不管是什么结构,自己来回这么折腾这下,总能连带笼子一起掉下去吧。 如果能掉下去,至少有一半可能,与庞博的结果一样,如果不幸摔死了,也能死得干脆点,不要等到自己饿得爬都爬不动的时候,就一点辄都没有了,只等眼巴巴的等死。 想到这里,林启不再迟疑,依样画葫芦,照刚刚的模样,又来了一下,落下来后,林启又有些失望,这回还是吱吱呀呀的响声,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林启心想:“是不是冲击力不够。” 林启第三次爬了上去,倒挂在笼子顶上,稳住后,腾出一只手,探了出去,抓住索链,使出了吃奶了尽往上爬,让他意外的是,这笼子重量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重,竟然可以扛着笼子一直沿着索链往上爬。 林启心想:“太好了,爬到顶,看看上面到底是什么构造,也许有别的门路也说不定。” 但这如意盘算打得有些早,才往上爬了一半,实在感觉没力气了,换着平时,光靠两个膀子攀竹竿就已经够吃力了,现在还扛着一个铁笼子,能爬到这么高已经是体力的极限了。 林启咬着牙关,实在是一公分都爬不上去了,一泄气,整个人又掉了下去,这回爬得高,转身的时候平衡没找好,一下趴倒在笼子里,感觉胸口被人猛击了一下似的,差点没吐血,疼得林启直咬牙。 这时,突然上面传来“轰咚”一声,紧接着石灰粉往下直落,这时笼子还在摇晃着,林启忍着痛艰难翻过身,防止石灰粉落到眼睛里,用手遮挡着,模模糊糊,看到房顶天花都整个变了形。 林启心里狂跳个不停,终于见效了,也不管身上的痛了,学着当初庞博的模样,趴在笼子里一下往上跳,落定下来,又往上跳,接二连三,索链顶部与天花接合处终于被他挣断了,林启连人带笼子一下落到地板上。 林启还在想这地板下面是不是还是空心的,笼子已经直接将地板砸个窟窿,连人带笼子整个儿,一起坠了下去…… 正文 第六十五章 再聚首 醒过来时,周围一片黑暗,林启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断了似的,撕心裂肺的疼。 好不容易视力稍微适应了一下黑暗,还是什么也看不清,只隐约觉得周围有些柱子类的物体。 林启检查了一下身上,除了疼,没有什么地方受重伤,只是手臂、身上和腿上都有划伤。 想想掉下来的时候,被什么东西阻挡了一下,然后才落下去,现在脑海里记得最后“噼噼啪啪”的声音,当时天色太晚,速度太快,什么也看不清,应该落到树上,压断不少树枝吧,然后自己就晕了过去。 现在连眼镜都不知摔到哪里去了,林启看了看四周,心想:“原来这下面是原始森林么?那些柱子状的物体,是一棵棵大树?不对!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室内?”林启摸了摸身下的地上,光滑坚硬,像是石制的地板。 一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万幸,这条命算捡回来了,倒霉的是,那笼子虽然也摔得变了形,但还是完整的模样,并没摔坏,林启还是关在里面出不来。 “你醒了?”正在懊恼时,这突然冷不丁的一声问候,把林启吓了一跳,林启身子一转问道:“谁?” 那人身子朝前挪了挪,靠近笼子:“怎么?半个多月没见,我的声音听不出来了?” 林启看那人脸上轮廓,顿时又惊又喜:“赵天明?” “你还真是命大,那么高都摔不死。”正是赵天明,他用手指敲了敲那笼子,“这玩意儿应该功劳不小吧。” 林启一时激动不已,感觉很多话要说,很多问题要问,一时又不知怎么开头,愣了半晌,还是挑了一个最要紧的问:“你能先想办法把这笼子弄开么?” “我也没办法,等天亮了,找几个人把它撬开吧。”赵天明慢悠悠说道。 林启还是不敢相信,他想到如果掉下来大难不死,可能会遇到赵天明,没想到眼睛一睁他就在旁边,好不容易才把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赵天明这时问道:“我说你怎么又被抓回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已创了两次接受‘狼牙’考验不死的记录了。”赵天明总是喜欢在本应严肃的场合开些不太严肃的玩笑。 林启一声长叹,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说了出来,林林总总太多,中间略去了一些林启认为无关紧要的。 听到保罗·阿木格一家的遭遇时,连赵天明都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态度,凛然说道:“阿萨尔和他的纨绔侄子我早有耳闻,没想到还是不幸被你们遇到了。” 林启愣道:“你也知道他们?” “恩,我曾拒绝过一个暗杀委托,目标就是他们叔侄俩,命运还真是会作弄人,如果我当时接受了这个委托,也许巴布提已经带着表姐一家在肯尼亚安定下来了。” 林启想不到赵天明还有多愁善感的一面,说:“这两件事怎么能联系到一起,鬼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如果我当初不是因为一些儿女情长的事情看不开,现在还不是在国内吃香的喝辣的。”林启这么说有些夸张,但也确实如此,如果没来非洲,他在国内的日子至少要比这里安逸得许多,可见不论社会如何变迁,和平永远是最重要而且珍贵的。 “话说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你怎么会在这的,你找到左明志没?”林启很快言归正传,毕竟感慨再多也没什么用,解决眼下的问题才是当务之急。 “他们自己喜欢称呼这里为‘狼牙山谷’,不过正确的名字应该是烈焰山谷。” “烈焰山谷?还挺威风的名字。” “叫这名字倒不是因为威风,你没觉得脚底下的石板热乎乎的么?” 赵天明这么说,林启这才开始觉得奇怪,刚刚摸上去的时候只是感觉这地上光滑坚硬,虽然有些温度,林启还以为是非洲一年四季都很的热的原因,现在想来,天气再热,毕竟现在是很晚了,况且又没有太阳直射,怎么这地上还会发热的? 林启喃喃道:“是挺奇怪的。” 赵天明说:“我说了你就不觉得奇怪了,其实这一带是一处火山群,我们现在身处的,就是一个火山的溶洞里,而且这个溶洞直通火山喷发口。” “火山喷发口,”林启惊呆道,“你意思,这火山随时会喷发?” “那倒不一定,这里绝大多数是休眠火山,会不会喷发谁知道,我又不是搞地质研究的。” “好吧,那你说这里是溶洞,地上怎么会这么平整,好像被人修整过似的,是‘狼牙’的人干的么?” “可以肯定,不是,是‘狼牙’发现了这个地方,然后他们占据了这里,‘钢牙’应天狼的山塔,就是建在其中一个死火山的山体内。” 林启点了点头,这个不用搞地质研究的人都知道,在活火山里面大兴土木,把火山玩喷了就幽默了。 赵天明继续说:“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我想我能确定左明志并没有失踪,他被‘钢牙’控制起来了,关在哪里,我也有些眉目,但是现在还没有具体的解救方案,另外,我也确实知道左明志的女儿是双胞胎,但我也是直到找到莫少北的时候,才知道那个女医生就是她的双胞胎姐妹,后来我回来的时候,已经和她接触过了,她确实是自愿到这里工作来的,不过主要目的是为了寻找她失踪的妹妹,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大体上跟你推断的差不多。” 林启当时推断,应天狼把远在美国的莫少北绑架到这里来,然后设下一连环的圈套诱饵,一步一步引诱莫少其来到这里,把姐妹俩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上,现在听赵天明这么说,林启惊道:“大体上跟我推断的差不多?你的意思是,她明知道应天狼是把到诱到这里来的,她还是来了?” 赵天明点了点头:“她们姐妹俩从小相依为命,感情之深不是我们能理解的。” “莫少其为了妹妹的安危,明知是虎穴,还往里面跳,确实让人钦佩,但这还可以解释得通,但应天狼为什么要这么费劲,直接把姐妹俩一并绑架了不是更省事?” “以我对‘钢牙’的了解,他是个天生的罪犯,现在莫少其被他利用,不光是他的囚徒,还可以为他工作,这就是他的犯罪艺术。” “应天狼到底什么来头?” “这也说来话长了,‘狼牙’成立一开始并不是七个首领,应天狼、李克苏和余天都是后加入的,余天就是‘白羊’,这个我们后面再重点说吧,我们不管是救出左明志和莫少其,还是自己逃出去,都必须要跟他打到交道。” 林启一听“白羊”,心想:“原来他名字叫余天。”听赵天明这么说,只得先把好奇心压一压,等赵天明接着往下说。 正文 第六十六章 火山溶洞 “原本我也只调查到一些零散的信息,直到最近,才能把它们逐一整理归并,把有用的信息联系到一起,最终才大致确认‘钢牙’的来历,过程复杂我就不多说了,直接说结论吧,十多年前,墨西哥黑帮泛滥,好吧,现在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当时势力最大的主要有三个地方,华雷斯、蒂华纳和马塔斯,这三个地方的帮派呈三足鼎立的形势控制着整个墨西哥乃至北美的毒品市场,尤其是马塔斯,号称海洛因之乡,本地黑帮甚至还和一些邪教有来往,发生过不少活人祭祀的惨案。 当地政府、警方基本上形同虚设,以至后来马塔斯不但垄断着毒品市场,后来差不多直接接管了整个城市,权力大到几乎年轻男女的婚配都要向黑帮头领迭戈请示,即使毒品战争开始后,他们也照样能屹立不倒,那时候的迭戈在墨西哥差不多是个土皇帝了。 但是突然有一天,迭戈失踪了,毫无征兆的人间蒸发了一般,很多人以为他因为利益冲突,被其他的黑帮分子暗杀了,但我现在差不多可以确定,‘钢牙’应天狼,就是突然失踪的迭戈,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放弃原有的地位,跑到这里来。” 听到这里,林启想到:“我在应天狼办公室昏迷的时候,听到他说,左明志一年给他一吨黄金他都不放在眼里,原来是有这么夸张的背景。”于是插口说道:“人生在世,名利二字,他既然不是为了利,那一定是为了名。” 赵天明沉吟道:“什么样的名,会比做土皇帝还威风?” 林启随口接道:“很多啊,教宗,救世主,真正的皇帝……” 赵天明当场笑着说:“他现在在这个地方,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阳光,这样的皇帝不做也罢……但是不管怎么样,他始终是个危险分子,虽然也不知道最后因为什么与左明志决裂,但现在的结果是左明志被他击败,现在被应天狼囚禁了起来。” “我想我知道他为什么与左明志决裂。” “哦?怎么说?” “因为左明志看不起他。” “这个……好吧,也许这也是个导火索吧,左明志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应天狼充其量就是个大毒枭,看不起他也正常。” “你看,你也这么说,我在应天狼办公室的时候,他亲口说的,左明志一生犯得最大的错误就是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中,只当他是个毒贩子,所以不管他们最后因为什么事情决裂,这一定是起因。” “这样想也可以,不过通过这些情况,我们可以更加了解应天狼这个人,这对我们以后营救左明志和莫少其有很大用处。” “你知道左明志被关在哪里了?”突然林启脑子里灵光一闪,“天哪,那个白内障老头?” 赵天明赞许道:“你也猜到了?” “是啊,也对,那么重要的人物,肯定要关在自己身边才让人放心啊,不过他手段还真是毒辣啊。”说到这,林启心想:“应天狼把左明志和一个黑人男子关在一起,而对面牢房里那些少女们全身一丝不挂,当时莫少北也还在里面,每天催情药物发作的时候,那场面正常的男人看了都受不了,更何况那个血气方刚的、兴许也每天喂食**的黑人?应天狼这样的设计就是想让左志明每天饱受同性摧残,而左明志又曾是‘狼牙’最高领袖,要怎么面对亲眼目睹过这一切的手下人,这样就算以后被救出来,他也没有脸面再回到组织里,更别说重坐领袖的位子了。” 赵天明说:“确实,左明志是个骄傲的人,如果他知道自己的一双女儿也亲眼目睹过这种事情,恐怕连做人的勇气都没有了。” 确实,别说高傲的人了,普通人也受不了,林启问道:“那莫少其是不是已经知道那人就是她跟小北的爸爸?” 赵天明说:“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唯一一次跟他接触的机会,时间太短,而且场合也不方便,我只间接提示了她一下,我已经把她妹妹安全转移出去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领会。” 林启好奇道:“间接提示?怎么提示的?” 赵天明尴尬着用食指指了指林启:“其实也就像这样简单做了些手势。” “……”林启无语得看着赵天明:“这能代表什么啊?” 赵天明表示无奈:“我也没办法啊,我又没在聋哑学校呆过,也不懂手语。” 林启摇了摇头说:“恐怕她还没聪明到看看你做些奇怪的手势就能知道你想说什么,她到应天狼办公室为我做麻醉的时候,我试探过她,看那样子和应天狼的反应,她应该还不知道妹妹已经出去了。” “好吧,那这个以后再见机行事吧,未来几天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今天晚上先好好休息一下吧。”说罢,赵天明直接挺身原地躺了下来。 林启还没搞清这里下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本还想再问,赵天明已经憨憨打呼了。 林启无奈只得也躺了下来,只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方面,脑子里许多问题没有答案,另一方面,被这身下的笼子实在膈得不太舒服。 林启本来想了许多:李克苏和应天狼都说钟义许久没有露面,不会也遭了应天狼的毒手了吧,目前看来,这个钟义是唯一一个知道绑架自己的到底是谁的人,他可千万不能出事啊,钟义是左明志的舅舅,又是李克苏的老部下,这三人的关系最为复杂的,左明志的黄金铠甲到底是什么,为什么钟义会觉得左志明是个败家子,那个林学伟,他虽然已经死了,但连李克苏都说他的地位无可替代,究竟是为什么,还有庞博,他不是也应该在这下面么,怎么只见赵天明,不见他?这些首领,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光是一个应天狼就有这么惊人的背景,其他人可想而知了。 “‘钢牙’,‘钢牙’,应天狼为什么要起这么个绰号?”想着想着,林启不禁喃喃说了出来。 “因为他确实有一口钢牙,你跟他说过话,都没有注意到么?”正在打呼的赵天明突然说道。 林启惊道:“你没睡着啊?” “睡着了,但我从来不睡死,周围有动静我能立刻醒过来,所以你不要再说话了,影响我睡觉。”说着赵天明翻了个身,又呼呼睡去。 林启哭笑不得,心想:“这家伙也是个怪胎……不过那个应天狼也够可以的,别人都镶烤瓷牙、金牙,他给自己弄一口钢牙,不知道咋想的。” 虽然一直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胡思乱想着,毕竟也是惊魂一晚,体力和精力都消耗不少,慢慢的林启也睡意渐浓,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觉睡得腰酸背痛,时不时还夹杂着些许噩梦,林启突然浑身猛得一惊,直接坐了起来。 深深吸了口气,打了个哈欠,看看旁边笼子外面,赵天明已经不在了,“是不是找人去了?”林启心想,一边抚了抚脑袋,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把脑袋摔伤了,觉得生生的发疼。 这时,林启突然惊觉了一下,才发现溶洞里有了些亮光,是不是太阳出来了?随即笑了起来,摇头说:“真是摔糊涂了,这溶洞里怎么会有阳光?” 再抬起头来四周观察了一下,不料这一看不要紧,越看心里越惊,越看心里越冷:“这溶洞怎么有些眼熟,这是溶洞么?” 这溶洞里面虽然也很大,但是头顶、四面、地上都是四四方方的,里面有不少熟悉的圆形石柱,一看就是有规律的排列的,林启忙看向溶洞中央,一个火炬一般形状的神台,矗立在中央,林启忍不住惊呼出声:“地下神殿广场?” 正文 第六十七章 师徒关系 林启感觉自己差点没崩溃掉,乌里克尔、费恩、亚尼、巴布提、尼尔、苏海星、库恩托、伍迪上校、阿萨尔、李明斯……一个个人头从脑海里飞过。 “是不是我精神错乱了?我们现在还在地下广场里抵抗?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都是我的幻觉?”林启用力摇了摇脑袋,“怎么可能呢,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情,怎么可能是幻觉。” 林启努力冷静了一下,站了起来,想仔细观察一下四周,到底发现了一些不同的地方,最直接的,就是没有那个通往塞普隆斯饭店的秘密通道,另外光源也不是中央的火炬神台,而是四周墙壁上方有若干个扇形小洞,里面散发出来的光线。 林启托着笼子走动了一下,里面也没有战斗过的痕迹,这些已经足以证明这个“广场”是仿造的,不过林启依然还是越看越是心惊肉乱,实在是这里仿建的相似度太高,连所罗门守护神像都是一模一样的伫立在四个角落。 林启又一屁股坐了下来,重重得喘着粗气,确实是惊魂就在一瞬间。 “还是不要走得太远了,免得回头赵天明折回来找不到我,不过这也太奇怪了,这个山谷里怎么会有跟所罗门地下广场一模一样的山洞?”林启突然想到“狼牙”曾经还跟哈瓦纳合作过,左明志甚至还带哈瓦纳到这里参观过,难道是哈瓦纳要求左明志在这里建造一个跟地下广场一模一样的山洞?不过这又是为了什么? 林启尤自惊魂未定,突然后脊背一凉,一个阴冷的声音的传了过来:“你能不能不要乱跑了,回头师父找不到我们了。” 这下林启是真得吓了一跳,兔子般一下蹦了起来,回头一看,一个白刷刷的纸人飘立在身后,并且慢慢向林启这边飘了过来,林启全身汗毛倒竖:“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待那“纸人”飘将过来,林启方才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很紧张,厉声道:“别再靠近了,就站在那吧,殷少狼!” 正是鬼童子殷少狼,他本来肤色就惨白,现在又穿着一身白,加上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阴森寒气,在这种略昏暗的环境下,没有心理准备的人看到了,就以为他是鬼。 “别紧张,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是你这边的。”殷少狼说话了,即使在这个燥热的山洞里,林启都感觉心底微微发凉。 “什么意思?”林启确实不懂,他可不想跟这阴森森的人一起组队,但一想他第一句冒出来的话,惊道:“你师父?赵天明?你拜赵天明为师了?” “是的,我想跟他学刀,不过……他还没正式收我。” “那还不是你一厢情愿。”林启没好奇道,“你怎么也会在这的?” “刚说了,为了跟师父学刀,另外……也为了躲避应天狼……” “对的,还有这事呢,你为什么要杀你爸爸,为什么当时要栽赃给我们?” “我也没办法,当时只有找你们顶罪,我才能脱身,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可惜……还是被我错过了。” “哼哼,没有被你栽赃成功,确实很可惜吧。” “不是,可惜应天狼没有死,他没有死,栽赃成功了也没什么意义。” “你为什么执意要杀你爸爸?” “我不想说。” 这么直白的拒绝回答,林启也是自找没趣,殷少狼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不恨应天狼才怪,问题是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身世的? “那你是怎么知道……恩……厄……就是自己是……” “我不想说。” “好吧,又是自找没趣。”林启暗道了一声,问这种问题确实有些不太识相。 “你师父……好吧,就当他是你师父吧,让你在这看着我的?”林启换了个话题,不过也算是没话找话了,毕竟这么个人站在身边,说说话还能证明他还是个活人,这个殷少狼要是把舌头伸出来,跟地狱里的白无常谢必安也没什么区别。 “是的,他怕你乱跑,你果然会乱跑,没事还一惊一乍的,我以为我是个怪胎,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林启苦笑,这个殷少狼是不是被他师父带的,没个正经,居然调侃起我来了,干咳了一声,问:“怎么了,这里很危险么?” “是的,前面有不少暗洞通往火山口,一个不小心滑下去就是岩浆,很危险。”这是赵天明的声音,他回来了,还带了两个人,手上各拿着一些钢条撬棍之类的东西。 其中有一个人,林启一眼就认出来了,实在是特征比较明显,当时装模作样的打了声招呼,说:“别来无恙啊,猎爪首领。” 那人脸上一条刀疤从眉心划到耳根,正是“猎爪”庞博,庞博当时“哼哼”笑了两声,说:“没什么恙不恙的,你我都一样,命都挺硬。”走到林启的笼子旁边,拿手里的钢棍敲了敲,又说:“看起来,你的命还要再硬一些。” “别啰嗦了,”赵天明冲殷少狼喊了一声,“小子,过来,来,我们两个人一边,一齐撬。” 还是人多力量大,赵天明说着,四人一齐发力,没几分钟,就把铁笼撬弯了两根杆子,林启一侧身,跐溜一下穿了出来,感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畅快,心情都好了一点点。 几人扔掉手中棍子原地坐下休息,殷少狼自动自觉的坐到稍远一些的角落,玩他手上的蝴蝶刀。 在场几人中,除了赵天明,庞博,还有另一人,此人身材有些佝偻,看起来有些年纪了,面色土黄,留着个八字须,像个算命先生似的,林启不认识,正欲问赵天明,他自己先自我介绍起来。 “这位兄弟好啊,我自我介绍一下啊,敝人姓刘,草字达通,老话说得好,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我们能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相遇,冥冥之中总是有些许缘份在里面的,老话又说得好,人生四大喜之一,就是他乡遇故知,我们能在远离家乡万里之遥的地方遇见同胞,更是缘上加缘啊……” 这个人说话一套一套的,还没说完,庞博性子急,直接站起来丢了一句:“我不跟文绉绉的人讲话。”跑到殷少狼那边坐下了。 他也不觉得尴尬,哈哈一笑,说:“俗话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也不一定所有人都喜欢我老万,我本来也只是和赵兄投缘,不知这位兄弟怎么称呼啊?” 林启笑道:“我叫林启,幸会了,你不是姓刘么,怎么又叫老万了。” 赵天明哈哈说道:“平常别人都叫他万通刘,叫着叫着,他自己也习惯了。” “是这样啊。”林启也觉得好笑,一般人家给别人起外号,图自己叫得痛快,哪有人自己也能听习惯的。 赵天明言归正传问林启:“你刚才什么情况?” 林启也正色说道:“你记得我昨天晚上跟你说的那个所罗门地下广场么?” 赵天明愣道:“记得啊,怎么了?” “跟这里几乎一模一样,我怀疑这个洞是左明志按照哈瓦纳的意思,模仿所罗门地下圣殿广场建造的。”林启答道。 正文 第六十八章 烈焰山谷 赵天明和万通刘对看一眼,一齐说道:“不会吧?” 万通刘问道:“俗话说人有相似,物有相同,林兄弟是不是看错了?” 林启立刻感觉他们知道什么似的,说道:“我不可能看错,我在里面跟别人打过防守战,怎么可能看错,你们怎么说?” 赵天明军人出身,一听打仗,先对这个来了兴趣:“哦,这个你昨晚倒没说么。” 林启见他兴致上来,不忍扫兴,于是把那场战斗也简单说了一遍。 赵天明沉吟说:“你们六个人的小队能守那么长时间?”突然眼睛一亮,“你说哈瓦纳身边那个侍卫,叫什么名字的?” “乌里克尔,怎么了?” 赵天明这才沉声说道:“那就难怪了。” 林启这回真得来了好奇心,之前库恩托也不相信他们只有六个人,现在赵天明也不太相信,但是一说乌里克尔,又都一副“难怪了”的态度,忍不住问道:“怎么乌里克尔在你们圈子里很出名么?” 赵天明笑道:“出不出名倒不一定,我跟他确实是久违了,你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尖刀’兵团吧?” 林启愣道:“尖刀兵团?不是二十六人兵团么?” “哦对,也叫二十六人兵团,我们每个人都以一个英文字母做为代号,我的代号是J,乌里克尔当时是我们的狙击手,代号U,我们喜欢叫他尤利克。” 林启才恍然大悟,说:“原来你们还是老相识,尤利克就是独一无二的意思吧,不过他的枪法确实是好。” 赵天明叹了口气说道:“就是他委托我一起刺杀阿萨尔的,可惜当时我卷入一桩跨国人口走私案,实在脱不开身。” 林启问道:“你们二十六个人的队伍,他不能找别人么,另外,你这业务还挺多的……” 赵天明难得苦笑了一声:“什么业务多不多的,那桩案子我不想管的,实在跟我脱不开干系,说实话直到今天也没了结,本打算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再把那边断了的线重新接起来的,谁知道这边也是块难啃的骨头,搞到今天才有点头绪。”稍顿,又是一声叹息,说道:“当年我们二十六个人的‘尖刀’兵团,半数早就退休了,还有些死得死,散得散,哪那么容易找得到的,要不是我还在干这行,估计乌里克尔当年也找不着我。” 林启见他说三句叹两声的,不大像平日的赵天明,有意安慰他一下,笑道:“你绰号叫‘尖刀’,你们那个兵团也叫‘尖刀’兵团,那你是大老板咯。” 赵天明也笑道:“哪里什么老板,巧合而已,我擅用小刀,见识过的人就给了个外号,没什么大不了的。” 万通刘在一边插了嘴,说:“赵兄此话差矣,人说穷且独善其身,富则兼济天下,而人活于世,贵在有一技傍身,依老万看,你这一技,足以兼济天下了。” 林启听得目瞪口呆,第一次见有人拍马屁拍得这么有文学气息的,这个万通刘说一句话,就用一句谚语打头,怪不得庞博嫌他文绉绉的。 赵天明听在心里果然受用,当时就大笑起来,接着说:“老万,你都快比我大一轮了,一口一个赵兄的,我可受不起啊。” 万通刘也笑道:“你我交情不必细论这个理,话说回来,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去上工了,再迟其他掌鞭的人可不干了。” 林启见状,以为他们早就熟识,听万通刘这么说,好像对这里很熟似的,奇道:“这山谷下面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是‘狼牙’的地盘么?” 赵天明笑了笑,说:“跟我们一起走吧,出去一看你就知道了。” 说罢三人一齐站了起来,稍远处殷少狼和庞博见状也站了起来,赵天明和万通刘打头,五个人一齐走起。 走了一会,绕过几个石柱,前面出现个小洞,也是四四方方的,一看就被人用利器开凿过,不过一走进去,景观就大不一样了,里面也是略小的山洞,不过石笋遍地,曲折蜿蜒,又走了片刻,眼前渐渐豁然开朗,终于出得洞来。 一出来,林启就觉得空气中似乎有盈盈燕语,心潮舒畅,眼前是一片博大的山间谷地,鸟语纷芳,左边山上瀑布垂直而下落入一水潭中,溪流清澈见底,不知流向何处,右边数十间木头房屋,错落有致,山间奇树异草数不胜数,再远处似乎有些像厂房的建筑,山谷里面人来人往,服饰大多相同,四周处处是绝壁,或高或低,绝壁上也有一些建筑,像镶在墙壁上的白玉钟。 林启嘴巴张得大大的:“这……就是烈焰山谷?这里简直像个世外桃源。” 赵天明拍了拍他肩膀:“孔雀永远只让你看它的尾巴,不会让你看它的屁股,走吧。” 几人所处的山洞地势还较高,踩着几块大石头,一步一跳跃将下来,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在上面的时候看着那些房子就在眼下,走了好一段距离,才来到那些个木屋跟前,还没进去,万通刘也来不及歇下腿,说道:“你们进去聊,我先去上工了。”说罢自顾走了。 林启跟着赵天明一干人走进了屋子,见里面少说也百八十个平方,整整齐齐铺了十张床分两排摆放,床边都有放着脸盆、毛巾、牙膏、牙刷,每张床配有床头桌,上面也是干干净净的,再里面有张长方形的餐桌,两边各放一张长凳,桌子上饭盆碗筷,也摆放得整整齐齐。 赵天明、林启、殷少狼、庞博四人就在桌边两两对面坐定,林启东张西望,见这里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忍不住说道:“赵天明,你们是不是在这边定居下来了?” 赵天明虽然有时一脸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有时候还爱开玩笑,但说到正事一向不含糊,当时答道:“暂时也可以这么说,这里一共七十二个这样一模一样的小木屋,每个木屋设计满员是十人,但基本上都没有住满,像这一间,加上你,也就七个人,每个星期他们会视情况,从每个屋子里选出一个掌鞭人,每天由掌鞭人上工,其他人则负责日常生活起居,掌鞭人每天完成工作记一分,积累到1080分,可以升做执棍人,执棍人达到积分再升做悬臂人,悬臂人积分满就可以离开这个山谷了。” 林启听得莫明其妙,感觉像进了传销组织似的,问道:“什么掌鞭人,执棍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淘金。”赵天明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 正文 第六十九章 断壁悬室(一) 淘金! 林启听到这两个字眼,才隐约觉得这里为什么会被选做“狼牙”的大本营了。 “这里有金矿?”林启问道。 赵天明点头说:“恩,而且储量极丰富。” 林启又想到刚刚赵天明说这个屋子连我在内,一共七个人,又问道:“你刚刚意思是说我以后也要在这里定居?” 赵天明又点点头:“是的,这里是‘白羊’的地界,‘钢牙’管不到,严宁更不可能管得到,所以在这,你是绝对安全的,这个可以参考我们的‘猎爪’大人和殷少狼。”说着,赵天明拍了拍旁边庞博的后背。 庞博厌烦似的皱了皱眉,却没做出抵抗的动作,殷少狼则坐在林启旁边一声不发。 林启一想也是,不论从哪方面来考虑,跟自己比起来,应天狼对这两个人都是欲除之而后快,如果这里不安全,他们怎么会活到现在。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以后也从掌鞭人开始做起,一步一步升到什么悬臂人,才能出去?天哪,你刚说掌鞭人干一天才一分,就算天天干,也要三四年才能升到执棍人啊。”一想到这,林启觉得后背都发麻,一个屋子里满员的话就是十个人,就算轮流来干,每个人也要七十天才能轮一个礼拜,那不得在这里呆个二三十年啊? “是的,刚刚那个万通刘,现在已经积满九百多分了,他在这呆了八年了,但是你不要着急,我们第一步是先确保安全,然后再来想对策。” “那你在这也呆了有半个月了吧,想到对策了么?这里的地形总该摸清楚了吧?”林启想到庞博曾经的身份,不由自主看向他。 结果庞博,眼睛一瞪,耸了耸肩,说:“不要看我,狼牙意志,各个首领,各司其职,各尽其能,谁也不能越权,这里是余天的地盘,我只知道这里每个月会产黄金,但从来没有来过,不信你可以问这个不人不鬼的家伙。”他指了指殷少狼,殷少狼冷冷的瞪着他:“你再胡说,我就先要了你的命。” 林启转脸看向他,想拍拍他肩膀,示意他不要冲动,结果手伸到一半,殷少狼原本瞪着庞博的眼睛突然又瞄向林启,那阴冷刺骨的眼神扫过来,吓得林启手一抖,尴尬着又缩了回去。 赵天明坐在对面看着好笑,说:“你说你这小兄弟没事偏要跟我学什么刀,瞪人家一眼都能把人吓个半死。” 林启一听,咕哝道:“我可没吓半死。”不过刚刚那一瞬确实吃了一惊,实在是殷少狼浑身阴冷的气质着实让人受不了。 赵天明正色说:“庞博,不管你我之前立场怎么样,现在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之前和林启我们三个人关在一起,你做的事情我们就不计较了,但是现在你如果想合作,请把你以前的架子放一放,彼此尊重才是合作的前提,当然,如果不愿意合作,你也可以退出。” 庞博“哼”了一声,说:“总之我刚说的话没有假话,怎么样,殷小兄弟?” 这人愣是嘴硬,不过既然这么说了,赵天明方才微笑回过头来,三人一齐看向殷少狼。 殷少狼道:“是的,应天狼也没有权限蹋足这里,他每个月跟余天交接黄金,都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林启想到应天狼办公室做成大电梯的构造,顿时恍然大悟,说:“所以应天狼的办公室降到最底层,就是这个山谷了,他们把准备好的黄金直接搬进去,然后应天狼再把办公室升到山顶,再和李克苏交接。” 庞博说:“差不多,不过不是和李克苏交接,是钟叔过来交接的。” “还有,”殷少狼又补充了一句,“应天狼的办公室降到底,不能到山谷里来,是直接和余天的办公室对接上的,所以应天狼不仅无权,也没有办法下到山谷里。” “原来是这样。”林启心想:“那这样的就形成了一整个各首领间相互制约,又协作一致的链条了。” 林启对庞博说:“听你这么说,以前应天狼收到黄金后是和钟义交接的?” 庞博一皱眉:“什么意思,钟叔一直都负责整个后勤储备,我跟李克苏都是带兵打仗的,军费都是由钟叔划拨。” 林启看了他一眼,说:“我可以很肯定,现在是李克苏跟应天狼交接黄金,这次就是李克苏亲自押送我到这里来交给应天狼的,我听得很清楚,这个月你们的产量是七点四五吨。”这是林启当时被麻醉,中途醒来听到的,当时还纳闷什么七点四五吨,现在才明白,原来是金子,林启暗自吐了吐舌头,一个月的黄金产量就比所罗门地下圣殿广场神台里的黄金棺椁还重,同时终于明白,原来哈瓦纳口中说左明志的黄金铠甲,就是指这里的这座金山么? “什么?”庞博也表示不可置信,随即又狠狠的说道,“钟叔这个老糊涂,要不是他胳膊肘往外拐,我们怎么会败给应天狼那个卑鄙小人,现在自实其果,这么重要的权力被他们剥夺,等于自己也被踢出局了。” 林启摇了摇头,说:“我不这么认为,听李克苏和应天狼的谈话,我觉得是钟义自己选择消失的,当然也不排除应天狼可能是背着李克苏把钟义解决掉了,我不了解你们的派系斗争,你觉得有这个可能么?” 庞博想都没想,直接骂道:“应天狼那狗日的什么事干不出来?”不过骂完低头稍顿了一下,又说:“不过钟叔如果真是自己躲起来的,应天狼确实没那个本事找到他。” 赵天明问殷少狼:“近段时间都是李克苏过来接受黄金的?” 殷少狼点了点头,赵天明笑道:“看来你们七个首脑剩下三个,还是可以正常运作的嘛。” 庞博一声不发。 赵天明转而又对林启说:“闲话也说了不少了,我们出去走走吧,熟悉一下山谷里的环境。” 林启愣道:“怎么?这里可以自由走动么?” “当然,反正你也走不出去。” 说罢,只拉着林启来到屋外,两人围屋舍转了一转,林启发现每个屋子门头上都有个号牌,刚刚出来的那一间是:“56”。 有的屋子里空无一人,但多数都有四五个人在里面,有的人在收拾房屋卫生,有的人在做饭,竟然还有闲情雅致的人在屋里下棋,那些看到林启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似乎来个生人也不觉得多意外。 这些房屋的聚居地差不多在山谷的中央,东边有林子,西边还开凿了田地,北面就是那瀑布下的水潭,不时有人从那边挑水过来,不知南面的厂房是做什么用的,林启指着那边问道:“那边就是淘金的作业工厂么?” 赵天明说:“不是,那边是发电站,供应了整个山谷和应天狼山塔的用电。” 赵天明转过身来,又指着东北部的方向,说:“应天狼的山塔应该就隐藏在那片山体之中,你注意到没有,峭壁高处几块突起的地方有些与众不同,其中有一个应该就是考验过我们的房间。” 林启顺着手指方向望去,果然见那里有些石头模样的突起,只是离得太远,看上去只有绿豆般大小,但那有棱有角的模样绝不是一般的石头。 正文 第七十章 断壁悬室(二) 林启惊叹道:“那么高,怎么也有两三百米吧,我跟庞博掉下来怎么没摔死的。” “正常,这里有不少都是接受狼牙考验成功一半的人。” “什么叫成功一半?” “就是逃得出笼子但没逃得出牢房,庞博就是这样的,你第二次也是这样,余天在下面布置了缓冲网,救了掉下来的人一命,代价就是在这里工作,直到积分满出去为止。” “难怪……我是连着笼子一起掉下来的,那个网没兜得住……”说到这,林启不禁又为自己捏了把冷汗,真是命不该绝。 “是的,我半夜发现你的时候,你正连人带笼子挂在树上,我费了半天劲才把你弄下来,就近拖到了一个山洞里。” 林启轻声问道:“你深更半夜在山谷里乱转是不是找出口的?” 赵天明笑了笑不置可否,带林启走到那北面的溪水旁,说:“这是山谷里唯一的饮用水源,平时的生活污水和垃圾全都集中在西南面。” 林启见这里泉水潺潺,远处田舍分明,山青水秀的模样,忍不住说道:“如果不是与世隔绝,这里还真是个度假胜地。” 赵天明笑道:“等过段日子你做了掌鞭人就不会这么说了。” 林启奇道:“怎么了,掌鞭人很辛苦么?”他想到赵天明说掌鞭人是负责上工淘金的人,那应该是比较累的活吧。 结果赵天明却说:“一点也不辛苦,只是会让你见识见识这里不一样的地方,先卖个关子吧,等轮到你时自然就知道了。” “好吧,”见赵天明这么说,林启也不想打破沙锅问到底,“那你这半个多月到底有没有什么收获,一条出去的路都没有找到么,还有我看这里一个守卫都没有么,难道‘白羊’是个光杆司令?” 赵天明摇了摇头,说:“没有,四面都是绝壁,就算暗处有小道,他们肯定也处理过了,而且这个山谷里,明的暗的,装了不少监控设备,还有报警装置,想出去,一个字,难,至于守卫,执棍人可以持枪,应该算守卫了吧。” “什么?执棍人不也是困在这里,从掌鞭人升上来么,他们自己看守自己?”林启觉得不可思议。 赵天明解释道:“你设身处地的想一下,你从掌鞭人干起,熬了那么多年,终于当上了执棍人,再熬几年就可以出去了,你还有其他心思么?” 林启还是不解:“那又怎么样,当然是早一天出去更好啊。” “哦,我刚漏了说了,补充一下吧,掌鞭人积分满1080分升到执棍人,执棍人积分满540分升到悬臂人,悬壁人积分满270分,就可以功成身退了,这从头到尾熬过来,怎么也要十五、六年,做为这些年辛勤工作的奖赏,‘狼牙’为你准备了四百五十千克黄金做为你的退休金,足够你下半生用的了。” 林启心中默默一算,嘴巴都张得大大的:“四百五十千克,那差不多半吨了啊,这何止下半生啊,下辈子都够用了。”瞬间都有一种“不行的话我也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干”的想法了,毕竟也不是太吃亏。 “难怪呢,”林启又恍然大悟,“做到执棍人基本上已经完成大半的任务了,他们是最不想出什么岔子的人,毕竟这么多年熬过来,半途而废,太可惜了。” “是的,”赵天明又指了指南边发电站不远处,林启看过去,那边似乎也有不少建筑物,与谷地中央的木屋不同,那边好像都是砖石建筑,赵天明说道:“而且升到执棍人还可以享受更多的特权,例如就可以不用住十人间了,可以住到那边四人间,悬臂人更可以住单人套房,所以在这里呆得时间越长的人,斯德哥尔摩情结越严重,他们会忘了自己曾是囚犯的身份,转而以为自己是这里的主人,所以余天才会放心大胆的给执棍人和悬臂人配枪。” “那悬臂人他们的等级更高,主要做些什么?” “他们负责把熔好的金锭,运送到余天办公室,他们是数量最少,而且与余天接触最频繁的人。”赵天明身子转向东边,向上指了指,“看到没有,那就是余天的办公室。” 林启应声看过去,见前面峭壁上方三、四十米的地方,有一块巨大的汉白玉似的长方形物体镶嵌在峭壁之内,阳光下格外显眼,林启早在远处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个东西,就是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现在听赵天明这么一说,才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上面果然是有窗户。 “没准余天本人现在也站在窗户旁边用望远镜在观察我们呢。”赵天明似笑非笑说道。 林启见“白羊”那“汉白玉”办公室孤零零的悬在半空之中,说道:“所以,余天本人从来没有,也不需要下到这个山谷里来,难怪下面不需要用他自己人做守卫。”又想到殷少狼之前说“钢牙”应天狼的办公室下到最底就是与“白羊”的办公室对接,再往上面看去,之前看到的那几个“考验室”的位置,角度也跟余天的办公室偏不太远,问赵天明:“那这么看来,面前这座山体内,就是应天狼的山塔了?” 赵天明说:“是的,但是无法确定应天狼办公室的距离位置。” 林启四面又观察了一下,见其他峭壁上也有四个类似于余天办公室的装置,只是尺寸看上去要比应天狼办公室小了许多,而且一处比一处低,最低的一处似乎就在谷底,而且每个办公室之间都有一条输送带,林启心里大概也猜到那是干什么用的了,正要再跟赵天明确定一下,赵天明已经说道:“那几个就是悬壁人的办公室,积分越高的人,工作的办公室就越高,你看,离余天最近的那个,在那里面工作的,基本已经是快要满分的人了,他们也不需要再下到谷底来了,办公室内部该有的生活设施一应俱全,每个办公室相隔五十到一百米不等,中间相连的输送带,就是他们的黄金通道。” 到现在,林启心中才对这个山谷大概有个印象,这里应该就是整个“狼牙”组织最重要的资金来源基地,难怪当时连哈瓦纳都说,左明志有了这个“黄金铠甲”,永远也不会失败,就算失败了,他也可以在短时间内东山再起,所谓源源不断的提供能量,其实就是指得源源不断的提供黄金吧。 也不知如今囚禁于牢笼里的左明志,会不会记起当年跟哈瓦纳夸下的这番海口,如果记起了,又会做何感想?人算不如天算,“狼牙”有了这座“金山”确实可以屹立不倒,然而它的主人,已不再是左明志, 两人身边溪水汩汩流动、清澈见底,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来了三四趟人过来打水,其中也有赵天明认识的人,相互打了声招呼,赵天明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轻松自若的模样,而山谷里的其他人,林启从他们脸上愉悦轻松的表情,可以明显感受得到,他们并不觉得自己是被困在这里,而是心甘情愿的呆在这里,他们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模式。 林启问赵天明:“你是不是也有点想一直呆在这里的冲动?毕竟二十年不到的光阴就可以换半吨黄金,似乎也是个不错的买卖。” “哈哈,如果最后真得能换到,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林启惊道:“什么意思?这不是狼牙意志么,他们可以违反的么?” “其他人或许不会,应天狼就未必了。”身后突然冒出一个人,厉声说道。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断壁悬室(三) 林启转过身一看,正是“猎爪”庞博,他在屋里呆着也无聊得慌,殷少狼跟他又不太对付,于是又一个人跑出来,看看林启对这里熟悉得怎么样了,正巧插了这一句嘴。 林启问道:“你对应天狼好像很有成见嘛?”话一说出口才觉得不合适,应天狼把他逼到这种程度,何止是“成见”两个字就能形容的,这一句算是白问。 “钟叔一直是负责这里人员接引的,他从来没有从这里接到过积分满的悬臂人,其中的道道不需要我多说了吧。”庞博说道。 赵天明和林启相视一眼,林启问:“是不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能……毕业?” 庞博当即否认道:“怎么可能,‘狼牙’到今天也二十几个年头了,爬也能爬出几个悬臂人出来了,左大哥当初为了‘狼牙’,付出了多少心血,结果现在被应天狼劫了道儿,他这里里外外的,现成的果子吃得可甜。” 这话一听,林启心里炸开了毛,庞博的意思很明显了,“白羊”余天把积分满的悬臂人连同他们的黄金一并交接给应天狼,应天狼本该再转给钟义,但是他并没有,不但私吞了黄金,还将那些悬臂人统统灭口了,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应天狼心地也忒毒辣了些。 林启看着四周高逾数百丈的悬崖峭壁,又看看余天的办公室,心想:“爬到山顶是不大可能了,但是爬到应天狼的办公室,赵天明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到。”于是问道:“赵天明,你看余天的办公室高度,有把握爬上去么?” 赵天明当场摇头:“爬上去也攻不进去,我有想过半夜劫持两个持棍人,夺了他们的枪,然后上去强攻,但不大现实,他办公室周围上下肯定有监控或者报警装置,爬到一半被发现,那可就真得上不得,下不能,挂在中间吊得死死的。” 林启喃喃道:“真得一点办法都没有么?要是有炸药就好了,把他妈的那一片山地炸了去……”说到最后,自己都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三人沉寂了片刻,赵天明说道:“庞博,之前我就已经把你左大哥大概的情况告诉你了,你到底想不想救他?” “当然想,我这条命没什么,大哥一定要平安回来。”庞博毫不犹豫的说道。 赵天明肃色厉声说道:“我之前就问过你,你始终不肯说,现在我再最后问一遍,你的左大哥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要搞这个组织,你们几个首领到底是怎么运作的,你告诉我们,我们才能看看能不能从中想到什么营救对策,尤其是你们的狼牙意志,也许是我们唯一能够利用的筹码了。” 庞博看了看赵天明,又看了看林启,模样一直踌躇不定,心里似乎挣扎得很,林启沉不气,急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了,你们最核心的机密无外乎就是这里了,黄金铠甲是么,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庞博惊道:“你怎么知道黄金铠甲的?” 林启回道:“这你不用管,总之你们本来已经没什么秘密了,你们的来路说与不说,也就这样了,你说出来,或许还能多一条办法,不说,我们还是空耗着时间,我们都是见过你的左大哥现在被摧残成什么样的,多浪费一天,他就多被虐待一天,赵天明此行就是为了救你的左大哥的,真不知道你还在犹豫个什么劲,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自己心里面打鼓:“怎么黄金铠甲不是指这个金山么?” 庞博被林启这顿抢白,竟然无言以对,兴许真是被林启说得触动了心,而且实在挂念着左明志的安危,又犹豫了半晌,才说道:“这里不方便,我们回屋去说吧。”说罢转身便往回走,林启和赵天明相视一笑,跟了上去。 三人又回到那个56号木屋内,殷少狼还坐在长凳上玩刀,赵天明走过去,一伸手就把飞舞的蝴蝶刀接了过来,殷少狼忍不住道:“你这招到底什么时候教我?” 赵天明笑道:“这招不是教的,是要你自己领悟的,你现在只是把刀当作刀,等你哪一天练到把刀不当刀的时候,这招自然就会了。” 殷少狼问道:“不当刀当作什么?” “当作自己的手。”赵天明说完也学殷少狼的模样耍起了蝴蝶刀,在手上一圈一圈的转着玩。 林启无语的看着他,心说:“现在要谈正事,还在这玩起来了,这家伙是不是故作高深,不就趁殷少狼不注意,把刀抢了过来的么。”想到这,也学赵天明刚刚的模样,一伸手把他手里的刀也接了过来。 这一接不要紧,屋子里三个人,包括眯缝细眼的殷少狼都把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一齐直勾勾的看着林启,半晌说不出话。 林启一脸的莫明其妙:“干嘛啊?” 赵天明怔怔的说道:“看不出来,你深藏不露啊。” 林启还是莫明其妙:“什么深藏不露?什么乱七八糟的?” 殷少狼小心翼翼的从林启手中接过他的蝴蝶刀,说道:“我六岁就练蝴蝶刀,到现在也十年了,都练不成师父刚刚那招空手夺刀,所以你千万别说你刚刚看了一眼就会了。” 林启心想不用这么小提大作吧,问道:“真的假的?不就刀飞起来的时候一下接过来么,是不是啊赵天明?”回过身只觉眼前忽得一黑,赵天明手指几乎贴着瞳孔在林启眼前划了一下,林启终于忍不住了,叫道:“你们到底什么情况,还要不要说事了?” 赵天明一边坐下,嘴里一边咕噜道:“奇怪,奇怪。”庞博这回坐在了赵天明身边,殷少狼把刀收好,说道:“你们聊吧,快晌午,我先做饭去了。”说着头一低出去了。 这回轮到林启惊讶了,转头看他走路还是跟飘似的,回过头问道:“他还会这一手?” “是啊,味道还不错呢。”赵天明笑道。 林启好奇,想见识一下殷少狼的“大作”,过去一看,其实就是一锅粥,一人蒸了两个白馒头,才知道赵天明又是在胡说八道开玩笑呢,但他是早就饿了,赵天明又从橱柜里摸了一瓶酱菜出来当作“弥补”,所以这一顿饭虽然简单,林启还是馋得咽了咽口水。 赵天明站了起来,拿个壶给三人各倒了一碗水,“说吧,猎爪大人,还是要先酝酿一下词?” 庞博瞪了一眼赵天明,又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把那一段早已尘埃落定的陈年旧事,一一道了出来。 本来林启和赵天明只是想让他说说“狼牙”组织内部的一些运转流程和他们奉为教条一般的法律“狼牙意志”,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出些许有用的信息或者漏洞,结果这个庞博本来不太擅长言辞,非要从头开始说起,而且一说起来,话匣子就关不住,一直追溯到左明志爷爷那辈,絮絮叨叨等到殷少狼把饭端上来,才大致说了个开头。 四人用完了饭,殷少狼也在林启旁边坐了下来,一起听庞博说那冗长复杂的陈年往事,一直到这56号木屋里另外两人——一个叫岳正豪的中国人和另一个叫八尾良太的日本人,两人跟着万刘通一起下工从矿里回来,庞博这厢才堪堪的说完了。 庞博嘴巴本来笨,中间很多地方断断续续的也没说清楚,有些地方还老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林启和赵天明有时会打断了再细问一遍,结束后林启晚上又躺在床上回忆梳理了一遍,才能把整个“故事”前后连贯通畅起来。 正文 第七十二章 金色的梦(一) 左明志的祖父名叫左正川,祖籍北京,算起来也是个书本网,据说祖上是晚清重臣左宗棠的嫡系一支,解放后害怕被划成黑五类,硬是不敢认这亲,而且左正川怕惹祸上身,连儿子都改名叫左卿,音同“倾”,宁左倾不偏右,誓与极右走资派划清界限。 这左卿虽然不是生在红旗下,却是长在新中国的大好男儿,而且思想觉悟也高,到了六十年代,中国大陆一场浩大的政治运动席卷全国,左卿那时已经三十多岁,本来在市效一家炼钢厂上班,因为思想先进,加上自己也要求进步,被推举成当地“红旗社”的头目。 当时风潮正甚,左卿眼见其他社团办得红红火火,自己这边总是雷声大雨点小,每天心急如焚,想到自己要起到带头表率的作用,就突发奇想,把他老子给揭发了,说左正川是地主豪强,左正川解放前一直在北京某知名大学教书,又是个臭老九的身份,于是左卿亲自带着一帮人把左正川给批斗了。 左卿想着,批斗批斗也就完事儿了,自己带头表率作用也起到了,晚上关起门来再给老子嗑头认错谁也不知道,哪知道民愤一上来,他哪里拦得住,几千人的批斗大会上硬是要左正川认罪,左正川在北京城教了一辈子书,哪里有一亩地,更谈不上什么地主了,他又是个文人傲骨,结果一连批斗了一个礼拜,着实吃了不少苦头。 那时左明志年纪虽然小,也略懂人事了,从那往后,左明志跟父亲的关系就一直很冷漠,一直到了七十年代,他妈妈又病死了,这个家他实在呆不下去了,趁着当时上山下乡的热潮,他来到了广西上林插队,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过了几年,跟同是知青的北京老乡莫静结了婚,就这么在上林安了家,又是几年,有一位老人在中国的南海边画了一个圈,于是整个家国社会的工作中心从阶级斗争转变到经济建设上来,那会子他们早已经在上林扎了根,想回北京也是有心无力了,好在左明志继承了他祖父的优良基因,还识得一些字,就在县里的小学教书,日子还算安定,再往后夫妇二人迎来一对双胞胎,更是喜上加喜。 可凡事总是美中不足,莫静当年初来上林时,不太习惯这里的苦日子,加上本来身子骨就弱,左明志虽然时常照顾着,还是落下一身病,而且年头越长,病根越深,一双女儿又正是要吃奶的时候,处处要用钱,左明志那点工资,每月也就刚好够个吃穿用度,那会儿家家都穷,都没有家当,借都没地借。 闲来左明志常听人说,村里有人去非洲采金子发了大财,正值缺钱的左明志也动起了这心思,偏是无巧不成书,遇到了一个人,就是他曾经的小学生庞博。 庞博家里人死得早,跟奶奶过活,从小没人管着,不学无术,初中就肄了业,整日在乡间县里混日子,时常跟人打架斗殴,这也算了,偏偏还喜欢赌博,那时被债主追着满街跑,躲到了左明志家里来,等债主走了,见左明志长吁短叹的,庞博问起缘由来,才知道是缺钱用没辄儿呢,庞博也早就想离开这块地儿,去其他地方闯一闯,也正好躲躲债,两人一聊即合,几天后便商议着动身了。 左明志四处筹了些钱,交给莫静,够用一阵子的了,又让邻居二婶子照应着家里面,才放心离开,跟庞博两人买了火车票去深圳,光靠两只脚,风餐露宿,走了七天七夜来到海边,从蛇口游到了香港,找到了自己的舅舅钟义。 钟义一直在香港干些不太光鲜的买卖活,常年往来于非洲和东南亚之间,也挣了一些家产,前些年消息闭塞,跟内地的亲眷少有联系,这次见外甥来投奔自己,真是喜出望外。 左明志把当年家里的事告诉了钟义,这些事情压在心里那么多年,说出来也能解解心中的烦闷,钟义听了只是叹息自己妹妹命苦,当时又给了一笔钱让左明志寄回家,庞博却在一边破口大骂左卿不是个东西,虽然是骂得自己父亲,但左明志听在心里也没觉得哪里不受用,反而对庞博更亲近了些。 之后在香港生活了两个月,钟义就带着左明志和庞博走海路,启程去非洲加纳了。 在船上时,有一天,左明志心里实在想老家的莫静和两个女儿,就在甲板上闲转,见庞博也趴在栏杆上发呆,心里一动,走过去问他:“想家了?” 庞博说:“没家了,奶奶死了。” 左明志心里一凛,之后才知道,庞博走了以后没几天,他奶奶想他想出了病,没几天就过世了,那时庞博估摸着才十八、九岁,奶奶又是他唯一的亲人,个中心情,旁人无法理会,左明志拍拍他肩膀,也不知说什么。 庞博怔怔的说道:“左大哥,你说非洲真得有那么多金子么?”之前一直还称呼左明志老师,这段日子混熟了就改叫大哥了。 左明志说:“有是肯定有的,别人不是都挖到了么,别人挖得到,凭的我们挖不到?” 庞博看着大海出神,忽道:“总有一天,我要混出个人样来,我要成为咱们县里第一个千万富翁,我要为县里盖房子,盖学校,为咱们村修路,让叔叔,二婶子们也出来看看,见识见识香港的繁华。” 左明志笑道:“那有什么了,等咱们混出来了,要把咱们家乡建设的跟香港一样繁华才叫牛逼。” 庞博也放肆的大笑说:“不,要比香港更繁华,更有钱,才叫最牛逼。” “对,咱们要么不干,要干就干最牛逼的事。”说罢二人放声大笑。 没过几日,船绕过了好望角,又过了一个多礼拜,终于看到了黄金海岸,这两个踌躇满志的年轻人,才真正踏上了改变他们一生的旅行。 后来在钟义的引荐下,他们认识了加纳一家小型采矿工场的老板,名字叫苏浩,也是个上林人,最近刚跟当地的酋长买了20亩地,就收了左明志和庞博两个,之后钟义转而去非洲别的地方,做他自己的买卖去了。 左明志和庞博在苏浩的手下做活,每个月挣的钱比左明志在国内苦苦教一年书挣得都多,左明志留了一些自己吃穿用的,其余悉数寄了回家。 庞博则是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每个月挣点钱,十之八九又赌掉了,完全忘了当初在船上时的豪言壮语,好在那里异国他乡,语言又不通,有多少输多少也就是了,没有放高利贷的,不过左明志看在眼中总觉得不是个办法,后来把庞博每个月的钱没收了一半去,替他存着,才有了一些节余。 这个叫苏浩的老板,在加纳这里有好几处工场,这个场子是他的一个堂侄管着的,平日苏浩太忙,几个场子来回折腾,这里上工、发工资一应大小事宜,全部由他堂侄一人掌管,手下左明志和庞博一干工人也跟他来往最亲密,这人就是以后“狼牙”的七首脑之一,林学伟。 正文 第七十三章 金色的梦(二) 左明志人既聪明,又有文化,很得苏浩和林学伟的常识,干了没两年,又把看土地找金子的本事传给了他,后来在苏浩的支持下,左明志自己也开了一个工场,之后又把林学伟管着的工场买了下来。 其时那个工场也没多少金子可以采的了,此举就当是还了苏浩的人情,顺便把那边的人员收编过来,也算是为以后的“开疆拓土”储备人才,而苏浩年纪也大了,早有了退休的念头,也没什么话说,其他厂子早被他变卖也不少了,只留了两处产量还可以的留给自己两个儿子——苏谨和苏慎,自己回老家风光去了。 苏谨和苏慎,人如其名,处处小心,事事谨慎,把苏浩留下的那点产业还发扬光大了,跟左明志在加纳,互相照应互相提携,越做越大,名气也越来越响,日子好了,左明志也时常回老家看老婆孩子,要不是两个孩子还小,左明志差点就把他们一家子一起带到非洲了,不过很快他就庆幸自己并没有这么做。 所谓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丧人,他们的财气几乎惊动了当地所有人,也包括了那些不法分子,终于有一天晚上,苏浩的小儿子苏慎被几个抢劫的开枪打死了,车子被打成了马蜂窝,他身上也中了二十多枪,苏浩的老婆抱着儿子的尸体哭得晕了过去,苏浩老年丧子,也是心如刀绞。 苏谨和左明志商量着,决定还是报警,当地警方对该案件表现得异常热情,几乎天天有警察跑到苏谨家里调查案件,当然,苏谨也免不了要送那些当差的一些好处,结果三四个月过去了,劫匪一个没抓到,苏谨里里外外搭出去一千多万,光是送给警察局长的一尊小金佛就五百万。 左明志心里面实在气不过,人家有丧子丧弟之痛,你们还趁火打劫,带着庞博跑到警察局去跟他们理论,警察局长是个胖胖的中年黑人,名字叫罗伯托,他早就听说了这么个大财主,亲自接待了左明志。 “这个案件很复杂,你们要知道,不是我们不查,你们也看到了,我半个警察局都在为了这个案子忙活,要给我们时间。”罗伯托局长两脚搭在办公桌上摇晃着脑袋说道。 左明志说:“案子可以慢慢查,我相信你们,也相信你们的法律,一定会为我们讨回一个公道,但是你的手下人隔三差五就跑到人家家里要钱,他家里就是开矿的,也经不住你们这么敲诈啊。” 罗伯托一听,脸色立刻就变了:“请注意你的措辞,敲诈是违法的行为,你的意思是我们的警察知法犯法么?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去,你给我指出来,是哪个警察干的,只要有证据,我一定严惩。” 左明志一下歇了火,最大的敲诈犯就是面前坐着的这个罗伯托局长。 罗伯托又说:“你们中国人不是经常说入乡随俗么,你们应该了解,你们到我们的国家是干什么来了,你们的行为本身就是不合法的,我说句不太好听的话,你们自己就是抢劫犯,对于苏慎的死,我只能说抱歉,但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现在,请你们出去吧。” 左明志据理力争,争辩道:“我们采金也都是有合法手续的,我们都是跟当地酋长做的合同,我们是帮他们采金,雇佣得也大多是当地人,薪水比当地其他人要高五六倍,理所应当得到保护,而且这里也不光只有我们,还有其他国家的人,为什么只针对我们?” “你说得那些白人,他们都是有经营执照的,走过政府的流程,受到批准了,他们才是合法采金,你们呢?你们得到政府批准了?到警察局备案过么?你们那些不过是打打擦边球的小伎俩,我们平时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不要放到台面上来说。” 罗伯托言辞凿凿,说得有理有据,左明志一时争辩不得,庞博听不懂英文,问左明志怎么回事,左明志把刚才的话又说给庞博听,庞博脾气爆,当场骂道:“我叨你老母嘿呗,别人是人我们就不是人?别人合法的,我们就不合法?我看你个死肥猪收了别人好处了罢。” 罗伯托也听不懂中文,但看庞博的模样也不是说得什么好话,当场大怒,叫道:“滚出去!滚出我的办公室!” 庞博爆跳如雷,忘了自己还在人家的地盘上呢,上去就要把罗伯托给一顿揍,罗伯托也是没反应得过来,连还手都来不及,庞博又是一身的蛮力气,当时一拳就把罗伯托打得昏死过去。 左明志见形势不好,慌忙拉着庞博逃了出去,等警察局里的人发现罗伯托昏在办公室里时,他们已经驾车开了老远了。 罗伯托的手下们手忙脚乱的把他给弄醒了,这个局长平时不可一世惯了,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医生都来不及去看,拿块纱布捂着脑袋就开始点兵点将,紧追着左明志的车后面,一直追到工场,把工场里三圈、外三圈包围的严严实实的。 左明志见这阵仗,只得把罗伯托拉到一边,看看能不能花钱消灾:“罗伯托局长,今天是我兄弟冲动了些,我给你道个歉,我们也不希望把事情弄大,毕竟这里也是酋长的地界,闹得影响不好,我们以后生意也难做,你这边收成也要减少,两败俱伤,何必呢,不如今天大事化了,小事化了,我改日一定备厚礼亲自再上门致歉,你看怎么样?” “呸,谁稀罕你们的臭钱,你们在这里非法采金,什么都不要说了,我现在要接管你们的工场。”罗伯托气急败坏叫嚷道。 左明志见他这模样,当时也冷下声说道:“对不起,我没听明白,你是要接管我们的工场,还是接管酋长的工场?” 左明志心想:“反正你也知道是擦边球了,我今天就打一下给你看看。”这工厂上名义上确实还是酋长的土地,形式上差不多是左明志给酋长开矿,然后酋长再给左明志佣金,而实质上是左明志买下这块地,每年淘出来的黄金再按一定比例支付给酋长。 果然罗伯托一下就被唬住了,嘟嚷了一句:“总有一天我也要给这些卖国贼一点颜色瞧瞧。” 左明志见好就收,当时把怀里所有现金和一些准备称重的金锭全部揣到罗伯托怀里,罗伯托眼珠一转,又说道:“非法采金的事我们以后再调查,现在我怀疑你们这里有非法移民,我要全部带走审问。” 左明志这下懵了,这可真是一抓一个准,这里绝大多数中国人都是持旅游签证,被带走遣返还是好的,罗伯托刚受了庞博的气,人都被他带走了,还不知道他要拿别人怎么撒火呢。 罗伯托见左明志一下不说话了,知道自己抓到点子上了,当场就安排抓人,整个工场一下乱糟糟的。 “住手。”庞博这时从左明志身后冒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匕首。 罗伯托吃过他的亏,一见那模样,当时就从腰里掏出了手枪,指着庞博。 庞博沉着嗓子缓缓说道:“打你的人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说罢,拿起匕首,刀刃向内,从自己的脑门上,慢慢的豁出一道口子,慢慢的剌,一直剌到耳根后头,火辣辣的鲜血瞬间布满他那半张脸…… 正文 第七十四章 金色的梦(三) 罗伯托走的时候,又刻意提醒左明志,让他不要忘了他刚刚说过的话,左明志再三保证,他才带着一干警察卫队撤离了工场。 那边人一走,这边左明志一把抱住血糊糊的庞博,带着哭腔骂道:“你个混蛋,不会说英语就不要逞能。”急忙把他送去了医院,这场风波便算是过去了。 然而事情却远没有结束,从那往后,苏慎的命案不仅悬而未破,他们的工场也越来越不安宁,时常有放火打劫的事情发生,并且愈演愈烈,不仅他们的工场,加纳所有华人的中小型采矿场都被洗劫过,花钱消灾倒是小事,还经常弄出人命,报警也无济于事。 以致后来每家工场都开始花重金买武器请安保,却是治标不治本,左明志意识到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力量做后盾,这些工场将永无宁日,于是他主张牵头,由所有矿场共同出资,装备出一个武装队伍出来,专门打击那些犯罪分子,没想到却碰了一鼻子的灰。 那些矿场主都认为,自己远来是客,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挣钱的,挣够了钱就会离开这里,要么全家移民去海外享福,要么衣锦还乡回老家,何苦操那个心去,这里又不是他们的家。 只有一个人支持左明志,就是林学伟,他跟左明志有相似的背景,祖上都是书本网,自己也念过不少书,待人处事迁和有理,矿上的兄弟们都很服他,起初也是迫于生计,投靠了远房表叔苏浩,后来开始慢慢混出个样子来。 他的眼光显然要比其他人更为长远,他认为没有稳定安全的环境,有钱挣,没命花,而且就算挣够了钱的人离开了,但是还有更多没有挣够钱的人还在这里,日夜提心吊胆的劳作。 本来左明志买了苏浩的矿后,他也一并跟了过来,后来苏慎死了,苏谨那边缺人,又把他要了回去。 那天,左明志联络了最后一个矿场主,遭到婉拒后,垂头丧气的来到林学伟处,两个人抱着酒瓶连喝边聊,发泄心中的郁闷,一直喝到后半夜,左明志醉眼惺忪的问林学伟:“你说,咱们这些人,在非洲人眼里,到底算个什么?” 林学伟也喝得东倒西歪,搭着腔说:“一句话,又敬又恨,但归根到底,还是嫉妒,恐怕在他们眼中,我们就是抢他们的钱来的。” 左明志苦笑着说:“他们也不想想,我们没来之前,他们土地上种着的那点庄稼,连他们自己都养不活,我们来了之后,发掘他们土壤里的金子,比他们自己种地,不好几千倍,几万倍?合着我们是白采他们的金子么?他们说我们破坏他们的庄稼,那我们买他们地的时候,不是早就把十年二十年之后的收成,都赔给他们了么,挖出来多少金子,不是也按比例分给他们了么,何苦来哉这般对付我们呢?就是现在,一个阿肯人在咱们矿上做工,每个月挣的钱不比他们族里其他人要多六七倍?” “道理是这样讲,可人心总是不足,兴许他们觉得地卖得便宜了,兴许他们觉得咱们分给他们的太少了,总之咱们在他们眼中怕是比狼都贪婪,他们自己没那个本事从地里淘出金子来,就眼红咱们的,可笑,可叹,可恨啊。” “别人怎么看我们都算了,可怎么连咱们人自己都不帮自己人呢?被人欺负了,打脱了牙活着血往肚子里咽,中国人就是太坚忍、太好统治了,刀只要不架到脖子上来,都能得过且过,什么我们比狼都贪婪,那狼再贪婪,那也是成群结伴的厉害,落了单,碰到狮子老虎还不是人家嘴里的菜?合着我们连狼都不如。” “我们连狼都不如,他们又能好到哪里去?这人哪,跟畜生都没什么区别,都是弱肉强食,就是看谁的手段狠,谁的爪子硬,他们看我们不顺眼,说我们抢了他们的金子,那白人呢?白人也不是照样采他们金子,白人采得不比我们多得多?也没见那么招人恨么,我就不信我们给他们的会比白人给的少,说白了,就是他们被人殖民了几百年,由内而外的彻底被打趴下了,骨子就觉得白人是高贵的。” 林学伟这一番话彻底刺激了左明志,人的骨子里就是欺软怕硬的,他喃喃的说:“没错,就是要看谁的手段狠,谁的爪子硬,要把他们打趴了,让他们害怕,他们才会屈服……” 随后,左明志趁着酒兴,做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好,别人不干,咱们就自己干,别人说咱们是狼,咱们就做狼,不但要做,还要做头狼,正巧这么大的非洲,也没这畜生,咱们就填补填补这里野兽圈的空白。”左明志这话一说,立刻得到了林学伟的呼应,两人虽说是喝了些酒,但都不是那些个粗汉莽夫、一时义气用事的人。 左明志更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次日,他就张罗着把所有的家当全都变了现,矿也不要了,折价处理掉,开始招兵买马,林学伟也义无反顾的支持他,不仅倾尽了所有,还带上矿里的所有兄弟,再加上没架打骨头就发痒的庞博,三个人热火朝天,很快就整编出一支队伍出来。 谁知这一组织起来,声势忽的就大了,原来加纳不少华人早就受够了那窝囊气,一见有个人领头站了出来,真是一呼百应,那些原本缩首缩脑各矿场的老板们,虽然嘴上都说不大合适,但暗地里都支持左明志。 这就是“狼牙”组织最初的雏形,组织一成立,干下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彻查苏慎被害的案件,这明刀动枪的案子本来就不难破,暗访了几天,就把那几个抢劫犯抓到了,竟然都是来自当地一家大型工矿,所有者是一个叫皮特的西欧人,抢劫犯当中有一个竟然还是罗伯托局长的小舅子。 这其中若隐若现的真相让左明志怒不可遏,当时就定下了“狼牙意志”第一条守则:凡于我有罪者,我必十倍以报之,有恩者亦然。第二天凌晨,就把这些罪犯通通吊死在警察局门口,结果这件事不但震动了罗伯托局长,还惊动了加纳政府,要求罗伯托追查到底。 罗伯托掂量着:“这事上升到了恐怖主义,又事关自己的乌纱帽,不能乱来了。”于是把他那颗贪心稍稍收敛了一下,千方百计想找出凶手,然而敌明我暗,加上各矿场包庇着,罗伯托怎么也查不出个头绪来,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了。 左明志继续不动声色的发展壮大着他的队伍,但凡哪里又发生华人被抢劫杀害的事件,罪犯很快都会得到更残酷的惩罚,他俨然成了这里华人的地下保护神。 第二年,钟义找到了他,告诉左明志在东非有条山谷可能藏有大量黄金,当时左明志已经对采金不大感兴趣,他有更神圣的使命,然而架不住钟义软磨硬泡,到底还是跟他跑了一趟。 钟义原本在非洲做一些走私野生物产的买卖,当然偶尔也走私过黄金,三教九流、各门各路他都认识些人,他的足印也基本踏遍了非洲,烈焰山谷,就是他无意中发现的,只是他一直以做生意为主,淘金子的活就不大灵光,于是就是想到了自己当年带到非洲的外甥左明志。 正文 第七十五章 金色的梦(四) 左明志并没有对钟义的发现有太多热情,直到他来到了烈焰山谷,他才意识到钟义的发现足以让世界上任何人为之疯狂。 这里的黄金储量多到以他的知识无法做出准备的测算甚至预估,而且这里地处坦桑亚尼和肯尼亚的交界处,又是三不管地带,近似于无人区,这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不得不让左明志为之神动。 唯一的缺点就是,这里离加纳太远了,几乎横跨了半个非洲,中间隔了将近十个国家。 但左明志心中还是极兴奋的,和钟义两人赶紧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林学伟和庞博,庞博是个急性子,心想:“管他冷啊烫的,肉到嘴边了还不赶紧先吞了?”当时就提议直接把队伍开过去再说。 其他三个都觉得不妥,队伍开过去容易,可以走海路,不过就是从西海岸绕到东海岸,但是那么多人,又携枪带炮的,太招摇了,容易被发现,这么大块肥肉,不管被谁发现了,拼了命都要咬一口的。 此外,就是那里的黄金储量之多,无法估量,不是他们在加纳小打小闹,必须要有一个地质学的人才组织管理队伍,来进行测算、发掘,这是最困难的,这个人不但要具备过硬的专业素质,还要忠心,即使不对左明志忠心,也一定要对“狼牙”忠心,否则他一旦变节,那损失难以估量。 几番商议之后,他们决定还是暂时按兵不动,一方面,物色合适的人才,另一方面,由钟义秘密组织动工,建造那个山塔,为以后的分销黄金做准备。 正当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时,加纳这边却出现了状况。 那天,左明志和林学伟已经物色到合适的人,正在家里商议怎么拉拢他,苏谨却突然造访,而且风风火火的模样,被庞博带了进来,一进屋子都来不及歇口气,直嚷道:“不好了,山牛矿上的人被绑架了?” 山牛也是他们的一个老乡,真名已经不记得了,去年刚到这里买了块地淘金,左明志和林学伟一听,急忙站起身问道:“什么时候的事?被绑了几个人?只有华人么?” 苏谨气喘吁吁的说:“所有人,整条矿,整条矿的人,全被绑了。” “什么?”左明志、林学伟和庞博三人都傻了,“一个矿上的人都绑了?山牛那个矿加上黑人劳工一起,也有三、四十人呢,怎么会突然就被绑了?” 左明志心中感到蹊跷,把苏谨拉到椅子上,让他坐下定定神慢慢说,苏谨摇了摇手,只喝了口水,又继续说:“没那么多人,华人和一些值班的黑人,十五个,昨天夜里发生的事,幸亏山牛本人不在矿上,他一大早回来,见矿上静悄悄的,他还以为工人偷懒了,结果一看,才发现出事了,我们赶紧去看看吧。” 几人事不宜迟,赶忙驾了一辆车来到山牛的矿上,见那里已经围了二十来个劳工,那些是当地人早上过来上班的,山牛正蹲在一边抽烟,见左明志等人过来,急忙起身迎了过来。 “到底什么情况?”庞博嗓子粗,张嘴便问。 山牛人有些结巴,哼哼呀呀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左明志让山牛招呼那些工人先回家等消息去,自己带着林学伟一干人四处查看。 现在每个华人的矿上都配备了武器弹药,但这四周都没有抵抗的痕迹,只有工人的宿舍比较乱,看来是深夜里突然袭击的,工人们都没来得及反抗。 这一看就是场有组织有预谋的绑架行为,但绑匪却似乎也给他们留下了不少线索,顺藤摸瓜,很快就确定了藏匿人质的地点。 左明志点齐人手准备营救,林学伟担心调查得过于顺利,会不会是有人想钓鱼,引我们出来的? 左明志一想,确实有这个可能,但还是同胞的生命安全第一,最后决定自己带一队人先去营救,林学伟和庞博另带一批人隐蔽了,随时准备增援,防止被人包圆了。 结果,左明志带人过去一看,十几个人质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在一起,毫发无损,而且周围一个劫匪都没有,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得先把人质解救了再说。 回去之后,问那几个人质,都只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劫匪全部蒙着脸,而且动作干脆利落,不像是普通的劫匪,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军人。 左明志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几天之后,他收到警察局的邀请函,是罗伯托局长亲自邀请的,左明志隐隐觉得可能跟前几天的绑架案有关,怕这次庞博再控制不住脾气惹祸,只身一人前往了,到了警察局,发现罗伯托办公室还有另一个白人,左明志不认识他,只问罗伯托:“局长先生,这次找我有何贵干?” 罗伯托笑道:“我就不跟你打哑谜了,我已经知道你现在的身份了,不过说实话,刚开始确实有些意外……好吧,废话少说,这位是希德翁先生,曾是美军海狮特种部队的指挥官,不过现在退役单干了,几天前,你们本有一次交锋的机会,但是被我拦下了,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左明志的“狼牙”队伍成立以来,趁热打铁,干下了不少事,不光是维护华人的利益,甚至本地人的种族冲突、黑帮纠纷都有介入,罗伯托一开始只以为是一桩桩普通的刑事案件,但是调查越深入,越觉得背后有股力量在悄然崛起,只是千头万绪,理不出来,左明志和林学伟又都是谨慎至极的人,罗伯托千追万查,只能隐约觉得可能与华人有关。 最终来自上头的压力越来越大,逼得罗伯托走了一步险着,他从境外调了一支雇佣兵,随便绑走了一个矿的人,原本只是想诱出一组队伍出来,抓住几个拷问一番,没想到竟然是左明志亲自带队的,结合自己调查来的若干资料,心里已然大致有数了,于是那天并没有让埋伏在暗处的希德翁出手,他知道左明志死了容易,他的组织群龙无首,不知道还会搞下多大的乱子出来。 现在,左明志是何等聪明的人,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于是直接问道:“所以呢,局长先生?” 罗伯托犹豫了一下,从身后的柜子里抱出一尊小金佛来,左明志一看,竟然就是当初收受苏谨的贿赂,罗伯托说道:“你们的形为已经严重危害到我们原本的社会秩序,我还有几年就要退休了,我不希望在我治下的最后几年,还有太多动乱的事件,毕竟,这里已经够乱了,这个你们收回去吧,以后你们只要规规矩矩的,我不会为难你们,我也可以保证,以后不会再有抢劫工矿的事情发生,但是,你左明志和你的那个什么组织,必须从这里消失。” “如果我拒绝呢?” “会付出代价,”虽然语带威胁,但罗伯托这次却表现很有克制力,尽管他已经知道就是眼前这个左明志主谋杀了他的妻弟,“我们的军警会抓捕你们所有的非法劳工,把你们在这里的所有产业连根拔起,如果遇到类似你们组织的抵抗,希德翁先生也会毫不留情把你们铲除干净,最后的结局就不是你左明志一个人离开这里,而是你们所有华人,我正是因为不希望事态升级到这么严重的地步,才在这里跟你和颜悦色的交流,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 从警察局出来,左明志没有带走那尊金佛,回去以后,把情况一字不漏的告诉了林学伟和庞博,庞博哈哈笑道:“他怕了,警察局长害怕我们了,正好我们也有别的去处了,鬼才稀罕他这破地方。” 左明志深思了半晌,问林学伟有什么意见。 林学伟笑了笑,说:“我们跟罗伯托也打了不少年的交道了,你觉得他说出来的话,有可信度么?” 正文 第七十六章 金色的梦(五) 林学伟不相信罗伯托,他认为罗伯托不过是缓兵之计,等左明志带着“狼牙”的兄弟们离开以后,他们不但不会节制,反而会因为矿上的人没有了靠山,更加变本加厉。 左明志也担心这样的事情发生,但那个希德翁明显不是善茬,庞博不服气道:“不就打仗么,能狠得过我们?” 左明志笑了笑,比勇斗狠,庞博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但打仗还是要靠脑子的,他和林学伟商议之后,决定假意迎合罗伯托,毕竟“狼牙”的兄弟也都是来自各矿的工人,他们平时做工,战时拿枪,有很强的可隐蔽性,既然罗伯托的眼睛只盯着左明志,那就给他来个瞒天过海,彼时,国内传来噩耗,左明志的妻子莫静病重不治,他正好要赶着回国一趟,于是,几天之后,左明志办理了手续,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回到上林后,见到奄奄一息的莫静,左明志心中百感交集,更多的是酸楚和自责,这个苦命的女人,跟着自己穷了一辈子,好不容易才过了两年好日子,自己还没有尽到一个好丈夫的责任,她就着忙要撒手人寰了。 莫静躺在病床上,硬撑着见左明志最后一面,临终前只嘱咐务必要照顾好两个女儿,便匆匆咽了气,左明志泪眼汪汪的看着两个还在上幼儿班的女儿,对自己还有一丝陌生,心中更加难过自责,只怪自己平日陪伴妻女的时间的太少了。 左明志想到自己现在干得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事,两个女儿太小,把她们带在身边,要是哪一天遭遇不测,怎么对得起九泉之下的莫静?但如果不亲自抚养她们成人,怎么配做她们的父亲?那时的左明志左右摇摆,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过退隐的想法。 他把想法告诉了陪他一起回来的钟义,钟义见左明志已是悲痛欲绝,一双女儿又嗷嗷待哺,心中也是不忍,也劝左明志不如放弃了“狼牙”,专心去挖那烈焰山谷的金矿去,有了钱,什么得不到? 左明志考虑了良久,还是下定不了决心,想打电话给远在地球另一边的林学伟和庞博商量,结果始终联系不上二人,左明志心中犯疑,又打电话给苏谨,还是联系不上,左明志隐约觉得可能出事了,又电话给加纳其他矿上的老板,终于接通了一个,那人嗓音已如惊弓之鸟:“左大哥,你快回来吧,你走后第二天,罗伯托就带人扫荡了所有矿场,所有人挨个排查,把有嫌疑的兄弟全部抓走,苏谨当时阻挠了两句,活活的被他打死了,现在林兄弟和庞兄弟也被抓走了,不知道是死是活呢……”说罢电话就占了线。 左明志一听,心急如焚,急忙去找钟义商量,他早料到罗伯托可能是个过河拆桥的人,没想到竟然这么无耻,没有证据怎么敢明目张胆的去矿上抓人?况且那边要枪有枪,要人有人,罗伯托都做得那么绝了,为什么林学伟和庞博不带人抵抗呢?钟义叹了口气,说:“你不在那边,他们没有主心骨,不知道该怎么办罢。” 这事一出,左明志打定了主意要回去,当时说:“钟叔,我先回加纳,拜托你想办法把我两个小女儿带出国,欧洲也好,美国也好,”左明志跟他父亲不睦,只当自己跟着他娘过的,因此也不叫钟义舅舅,只叫他钟叔,“我不配做她们的父亲,让她俩随妈妈姓吧,大的叫少其,小的叫少北,希望她两以后好好成人……”左明志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此刻也不免铮骨柔情,说话有些哽咽。 钟义心里也明白,左明志这一回去,就是自投罗网啊,弄不好自己恐怕也要跟女儿们生死永隔,顿时也是老泪纵横,无奈也劝不住左明志,一边是成百上千号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兄弟,一边是刚刚失去娘亲的一双女儿,换作自己,要如何取舍? 最后钟义还是把莫少其和莫少北带到了香港,又从香港取道去了美国,他也曾问过左明志,为什么不把姐妹两带回北京,给她们的爷爷左卿照顾,左明志说:“虽然我成立的组织叫做‘狼牙’,但我也不会让我的女儿终日与狼共舞。” 左明志后来自己坐飞机先去的科特迪瓦,之后在热带雨林的掩护下,秘密偷渡到加纳,重新整顿那些尚未被罗伯托抓走的兄弟们,趁着罗伯托没有防备,当天夜里打进警察局,救出了林学伟和庞博一干人等,兵贵神速,紧接着又直攻罗伯托家中,把罗伯托给绑了,带到苏谨和苏慎坟前,用他的人头,祭奠了二人的英灵。 然而,这件事对初出茅庐的“狼牙”组织还是照成了重创,虽然报了血仇,但也损失了不少兄弟,另外,也是最要命的,矿场上的老板们对“狼牙”的态度变得若即若离,甚至开始排斥“狼牙”的兄弟在矿上做工,这一点就头疼了,没有“工人”这个身份,这几百号人要怎么隐藏?毕竟肤色不一样,总不能说是本地人吧。 但是很快,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问题了,罗伯托的死,照成了加纳军警和希德翁的疯狂反扑围剿,军警的反应左明志早有预期和准备,一直被左明志牵着鼻子走。 让左明志不明白的是,希德翁那帮人不过就是罗伯托请来的雇佣兵而已,现在东家都不在了,还那么拼命干嘛,拿钱走人不就行了? 经过几次交战后,与希德翁双方互有胜负,然而希德翁毕竟是有后台支撑的,左明志可耗不起,现在各矿场主又似乎要跟他们划清界线,他跟林学伟商议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迟早有一天我们还是要回来的。”决定先把人安全转移,待东非烈焰山谷可以采金了,再招兵买马杀回来。 但当时手下兄弟太多,想要一次性全部转移走有些困难,左明志和林学伟、钟义三人绞尽脑汁、费尽了功夫,先把受了伤的和家中有牵挂的转移了,其次是剩下的年纪尚小一些、战斗能力稍弱点的,最后才轮到自己。 那时候主力差不多已经全部转移走了,回国的回国,但多数乔装身份去了非洲其他国家,一切原本都在计划之中,然而就在左明志、林学伟、庞博等几个头脑人物准备动身的前一天晚上,他们终于被希德翁发现行踪堵截了。 这时,他们才意识到希德翁的狡诈,他一直在等待时机,像伏在草丛中的狮子一样,在敌人最弱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这是决定性命的背水一战。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决战前夕,希德翁亲自来到左明志处,将左明志单独约了出来,像古代两军交战一般,给他下了战书,左明志没想到他还有这种情怀,希德翁说:“你给我的意外太多了,我没想到我精心训练出来的佣兵,竟然跟连狙击手都没有的杂牌队伍打成了平手,你甚至不得不让我怀疑自己一直以来的训练方法是否有问题。” 左明志淡笑说:“你们是为了钱战斗,我们是为了信念,你我本质上不一样。” 希德翁说:“也许吧,但我很抱歉,你们的信念只能维持到今晚了。” “哼哼,试试方见分晓。”虽然已然毫无胜算,但左明志的志气让他永不妥协。 希德翁愈加佩服道:“或许这未必一定是生死之战,只要你们肯投降,跟着我去接受加纳政府的审判,说不定还是有一线转机的,怎么样?你,和你的一干兄弟们的生命,就看你愿不愿意在投降书上签字了。” 左明志冷笑了一下,接过战书,摇头说道:“你永远也不了解我们。”转身走了。 希德翁看着他的背景,喊了一句:“你有什么遗言,或许我可以代你完成。” 左明志突然身子一顿,沉默了片刻,又调转回来,说:“或许我们可以做个君子协定。” “哦?什么协定?” “这场战斗,如果你输了,我可以答应为你做一件事,如果我输了,你也要为我做……” “哈哈哈,好吧,你说吧,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左明志并没有理会他的嘲笑,说道:“我有两个女儿,如果我遭遇了不幸,请你代我照顾好她们。” 希德翁说:“我是军人,照顾姑娘们可不是我的专长。” “那就请你保证她们的安全,这点你一定可以做到。” “好,我答应你,你的女儿在哪?” “到时自然会有人跟你联系,你呢,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希德翁再次大笑起来:“如果我输了,请你放我一条生路,仅此而已。” 这样,双方作了这般君子约定后,各回阵地,直到凌晨一点,希德翁开始发动总攻,那场战斗之惨烈无法用言语形容,左明志方已经是强弩之末,手下人拼尽了全力,然而终归挽回不了颓势,眼见着兄弟们一个接一个战死,自己这边已近全军覆没。 这时,不知哪里杀出来一路奇兵,使希德翁方面突然腹背受敌,整个战场形势瞬间360度大逆转,很快摧枯拉朽似的结束了战斗,俘虏了希德翁,在战火和硝烟中,走出来一名身材高大、精神抖擞的男子,那人径直来到左明志身边,说道:“你好,我是李克苏。” 正文 第七十七章 金色的梦(六) 原来左明志一个人回去加纳后,钟义心中始终不大放心,后来听说左明志把队伍分散转移,总觉得凶多吉少,就把情况告诉了李克苏,拜托他到加纳保左明志安全撤离。 李克苏也是早年来到非洲的华商,却也是个美国人,一百年多前,孙中山起事的时候,他祖上还在檀香山给孙中山捐过钱。 来非洲后不久,他就发现做一年正当买卖的利润还不及走私一次军火,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里的人饭都吃不饱,却对买枪的热情比买粮食还高,但他是个商人,在商言商,钱挣到口袋里就成,管他背后洪水滔天。 钟义虽然年纪比他大,之所以心甘情愿做他的马前卒,除了李克苏性格果敢,处事周密,钟义确实佩服他这一点外,更重要的是因为李克苏很得独裁军政府大佬们的青睐,非洲许多国家军队首脑暗地里都跟他有来往,有了这个保护伞,行走非洲很方便。 所以当左明志问他怎么可以带这么多兵入境加纳的时候,李克苏回答让左明志大跌眼镜:“这些兵不是我的,是跟加纳军政府借的。” 左明志说:“如果他们知道你是借来的兵,要救的人,就是他们天天想铲除的人,不知道要作何感想。” 李克苏两手一摊:“这就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了,他们上一笔货款还没给我结算,还个人情也是应该的。” 李克苏也听说这两年有个叫“狼牙”的组织风生水起,早有意染指,只是一直没有机缘,没想到成立“狼牙”的左明志就是钟义的外甥,现在又对左明志有了救命之恩,顺理成章,两人的势力就合并了,有了李克苏的加入,“狼牙”更是如虎添翼。 之后,左明志遵守先前的君子约定,放走了希德翁,自己也暂离加纳,避了这一阵的风头再说。 时隔半年,左明志才再次踏上非洲的土地,这次回来左明志的心境已经与以前大不一般了,一方面,左明志终于找到合适的人选开采烈焰山谷的黄金,这人就是“白羊”余天,另一方面,他提出加纳华人工矿“联合互保”,其实就是以武力相威胁,强迫华人接受自己的保护,再收取人头费。 随着他们的势力越来越大,左明志的目光已不再是小小的加纳,自从和李克苏合并以后,他们开始在各国培植势力,兼并黑帮,扫除异己,暗地里挑拨各国国内种族纠纷,因为动乱才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壤。 在“狼牙”对外扩张的过程中,庞博和李克苏之间产生了一些微妙的间隙,李克苏一开始就是自己有队伍的人,庞博率领的是“狼牙”最开始的兄弟,于是一个组织的武装力量,若有若无的慢慢分成两股派别,一个是只忠于左明志和庞博的嫡系部队,一个是李克苏的军队。 开始时,无疑李克苏的势力要强一些,烈焰山谷开发以后,资金来源充沛,他那军火生意也全部摞给钟义了,自己一心发展军队。另一边,庞博天生就是爱打仗的人,不管大战小战,他一把冲锋枪总是冲在最前面,随着后来的南征北战,他的队伍也越来越壮大。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个组织,两个能打仗的,见面时总归要有些火药味在里面,左明志和林学伟开始意识到长此以往,“狼牙”最终还是要分崩离析。 另一方面,越来越高的地位并没有蒙蔽左明志的双眼,他意识到随着队伍越来越壮大,人手越来越多,光靠金钱无法形成真正团结的凝聚力,特别是烈焰山谷的金矿,余天负责采矿,钟义负责分销,但如果有朝一日余天一旦变节,他只要找到一条分销的渠道,那损失难以估量。 在这样多重危机之下,左明志第一次把几个首脑全部召集到一起,在此之前,他特地提醒庞博,克制自己的脾气。 集会的地点,连庞博都没有想到,就在加纳,他们一开始起事的地方,左明志和林学伟驾着一辆车,把李克苏、钟义、余天、庞博带到两座坟前,一碑刻苏谨之墓,一碑刻苏慎之墓。 庞博和钟义都知道这两人是谁,李克苏和余天二人面面相觑。 左明志一言不发,先带众人挨个上坟烧香,祭奠完毕,方才说道:“‘将军’、‘白羊’,你们两人可能不知道,苏谨和苏慎,他们两个是亲兄弟,我当年和庞博初来非洲时,就是他们父亲收留的我们,给我们工作,教我们的采金,后来又扶持我自己单干,我左明志完全可以说,没有他们一家,就没有我左明志的今天,后来我们不断受到各方面的打击和排挤,我左明志命硬,挺过来了,可怜这兄弟两个年纪轻轻的就……上一年,他们的父亲也过世了,这苏家就算是断了根了,如今我要报这恩,都没人寻去,只能每年来给他们两兄弟上柱香,聊表情意……”说到这,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左明志说得字字见血,庞博和钟义站在一边一语不发,李克苏和余天也是默不作声,左明志又继续说道: “我们中国人,什么都可以忘,唯有‘道义’两个字,一定不能忘,不论何时、何地、何情、何景,都应该是道义放中间,利字放两旁,只是可惜,现如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只怕越来越多的人是利字放中间,道义就靠两边了,就像咱们‘狼牙’,钟叔,学伟,庞博,你们还能记得咱们当初成立这个组织到底是干什么的了么,说实话,我左明志现在都已经有些模糊了,这段日子以来,我一直很担心这一点。 包括近年,咱们的兄弟越来越多,我相信后来加入的兄弟多多少少是冲着咱们的霸道牛气来的,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他们,就像我刚说的,这世道本来就越往“利”字靠了,但今天我想说的是,咱们几个头脑千万不能这么想,钱,只能拴得人,拴不住心,如果连咱们几个头脑自己都是为了个‘利’字才凑到一起,那咱们怎么带下边的兄弟们?‘狼牙’也永远走不远,我们早已不是生意人那么简单了。” “不错,但除了用钱来收买人心外,似乎我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左明志,我一向很服你,我李克苏是个只懂打仗的粗人,大道理我不懂,你既然是我们的眼睛,看得本就比我们长远,现在你有什么意见的话,直接说吧。”李克苏说话一向很直接。 左明志点点头,又考虑了一下,才说道:“一开始咱们‘狼牙’是被迫成立的,后来也干了些事,但现在更多的人,包括咱们自己的兄弟,都以为咱们就是靠拳头说话的,他们错了,我们自己也错了,我们不是罪犯,我们要有我们自己的规矩,我们要有我们的法律,这样,我们的兄弟们才会觉得他们现在做的事是有道理的,不是简单的抢劫,报仇,敲诈勒索,甚至杀人。” 李克苏又问道:“那规矩从什么地方来,照什么制定的?” 左明志说:“其实一开始组织成立的时候,我与学伟就定下了几条叫作‘狼牙意志’的规矩,这些年,咱们事情太多,太杂,反而快把它给遗忘了,现在我想,我们是时候重新拾起来了,不但要拾起来,以后,它就是我们的法律,我们的最高准则,这样大家才会齐心合力,才有共同的目标,组织才不会溃散。” “没错,”林学伟接道,“左大哥说这是我们的规矩,但我想,更多的,这是我们的精神,是人,总是会有死的一天,只有精神可以永远延续下去,只要‘狼牙’的精神在,‘狼牙’就永远不会从世界上消失。” 这样,这六个首脑之间很快达成了共识,之后的几个月,左明志和林学伟潜心研究,制定出一整套的体系,为了方便记忆,再浓缩升华,最后形成八十一条“狼牙意志”,供组织里的每一个兄弟背诵。 林学伟甚至放下一切事务,东奔西走,为每个地方,上至头目下至刚入组织的兄弟讲解、演释,以保证“狼牙意志”能够深入到组织内每一个兄弟的最心底,牢牢紧记。 第二年,左明志又在庞博的引荐之下,确定了“狼牙”第七名首脑,负责联结钟义和余天之间的纽带,这人就是后来的“钢牙”首领,应天狼。 正文 第七十八章 作法自毙(一) 庞博把故事说到这里便告了一个段落,林启和赵天明总算对这左明志和“狼牙”的前身有了大致了解。 只是可惜的是,庞博对余天这个人,明显还是不大了解,不过也可以想象得到,这个人满脑子只有打仗,没钱了就跟钟义要,管他从哪里来的干嘛。 第二天,林启问赵天明:“那个希德翁就是你们的教官吧?” 赵天明点头说:“是的,我想我也知道他为什么执意要我救出左明志的两个女儿了。” “那个君子协定,当年左明志履行了他的承诺,几十年后,希德翁也投桃报李,还了他这个人情,但我还是不明白,你之前已经调查过‘狼牙’了,当时应该可以猜出来对面牢房里关着的人,就是左明志啊,为什么不一起救出来?” 赵天明苦笑了一下,说道:“你是没看过左明志的照片,你问问庞博,他大哥长得什么模样?” 林启奇怪的看向庞博,庞博答道:“左大哥身材挺拔伟岸,比我还高出半个头,浓眉大眼,而且炯炯有神,气质英朗,又有股文人的桀骜不驯。” 林启见庞博没什么文化的人,说到他大哥浑身是劲,还竟然夹杂了不少形容词出来,不过心下还是诧异:“比庞博还高出半个头,那不得一米八几了啊,那个牢房里的老头看上去才一米六估计都不到,而且他一双眼睛眼眶深凹,就算没有白内障,也不是大眼睛炯炯有神的模样啊,难道那人不是左明志?” 赵天明看出林启的疑虑,笑道:“你看,你也在怀疑了吧,当时我跟你一样,思维定死了,还以为左明志是个大帅哥,怎么可能想到他已经被应天狼弄成那副模样了,我猜想,应天狼可能在他身上试药。” “试药?试什么药?”突然,林启猛得省悟应天狼曾经的身份,惊道:“毒品?那也不对啊,有什么毒品能把人的骨头都缩小了?” 赵天明说:“你听过PCP天使尘么,很多电影电视作品中出现过的,是上个世纪在美国底特律一家化家实验室里第一次被人合成出来,起初是当作麻醉止痛的,后来被发现病人上瘾后有强烈的致幻作用,而且有极严重的暴力倾向。” 林启不明白:“所以呢?” “半年前,金三角和哥伦比亚都出现一种新型的毒品,跟天使尘的作用很相似,特点是人注射后更容易上瘾,快感更强烈,但致幻后的暴力倾向却大大降低,所以更得毒鬼们的青睐,一现市销量就突飞猛进,唯一缺点是,相当一部分比例的人服药短期,就开始对人体的机能造成不可逆转的巨大损害。” 林启惊道:“就像左明志这样的?” 赵天明点了点头,庞博咬着牙猛捶桌子狠狠道:“应天狼的这个畜生,左大哥对他那么好,他现在竟然这么恩将仇报。” 林启见他咬牙切齿的模样,脱口问道:“你忘了,就是你把他引荐进来的?应天狼,应天狼,你还真是引狼入室啊。”这话一出,扎扎实实的在庞博心里来了一刀。 “还是头天狼。”赵天明果断又补了一刀。 “当初我见这个人做事杀伐果断,就推荐给大哥了,谁知道他是这么狼心狗肺的人。”庞博恶狠狠的说道,他为人凶悍,脸上那条刀疤更平添几分杀气,但这屋子里,不管赵天明还是殷少狼都不是善角儿,唯独一个林启看起来斯文老实,不知为什么庞博态度也显得很克制的模样。 “可能是忌惮着赵天明吧。”林启这样想着,又问道:“那你不知道他当时的身份么?对呀,你们一直在非洲混,应天狼在拉丁美墨西哥,你们隔了小半个地球呢,怎么能走到一起的?” 庞博说道:“我只知道他从前是走私毒品生意的,听‘尖刀’说,才知道他来头这么大。” 林启鄂然无语,说道:“你可真行啊,人家底细都不知道,你就引荐过来,还直接做了头头,你也就算了,怎么你的左大哥也这么大意的?” “是钟叔负责调查这一块的,他当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啊,我当时正带手下人在卢旺达打着仗呢,哪能管得了这么许多东西,况且左大哥从来不问出身,只看能力的,当时应天狼所表现出来的领导管理才能不但得到左大哥认可,其他首领都是极赞同的,唯一的不足就是有贩毒的经历,但左大哥认为这于大局无碍。” “那后来他怎么跟应天狼决裂了?” 林启这话一问,庞博突然沉默了,林启看了赵天明一眼,赵天明也是一脸茫然,看来庞博昨天还是隐藏了些什么东西不愿说,这时林启不经意问到,见庞博的反应,他们才想到“狼牙”后来分裂的部分庞博就没有再往下说了。 赵天明推了推庞博:“后面的事情你不说,我们也大概能推测出来,看来左明志费尽苦心发明出来的‘狼牙意志’,最终也没有让你们更加团结,还是分道扬镳了。” 庞博摇了摇头,说:“‘狼牙意志’并没有问题,如果不是‘狼牙意志’,我想你们二位,包括我,也早就死在‘山塔’里了吧。” 赵天明和林启都是一声干咳,承认这家伙说得对,感觉真是不太好。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分裂的,导火索是什么?”林启问道。 “左大哥后来做了一个决定,其他几个首领……都不大同意,甚至反对……” 赵天明精光一闪,拍着庞博的肩膀问:“连你也无法认同?那林学伟呢?” “唉,我曾私下问过学伟,他其实也不能完全理解,但……但他还是支持左大哥,七个首脑,只有学伟一个人支持他。” 林启好奇问道:“到底什么决定?连你都不支持你的左大哥。” 庞博踟蹰不定了好一会,最后还是说道:“虽然现在‘狼牙’的经济来源很多,但最重要的还是这个烈焰山谷,这里的黄金储量是个天文数字,原本我们每个月开采少量的黄金就足够组织运转了,但是左大哥突然有一天……他要把这里的黄金,全部开采出来一次性用掉。” “……就这样?”林启和赵天明均表示了诧异。 林启问道:“这也不至于搞得……这么惨吧?还有左明志要拿这些黄金买什么?” “我也不知道,大哥执意要把黄金投入什么金融市场,当时钟叔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我从来都没见钟叔发过这么大的火,甚至一口一句骂大哥是个败家子,其次就是应天狼和李克苏,他们说什么这个做法太激进了,余天倒是中立的态度,我虽然也觉得大哥这种做法不太妥当,那么多黄金呢,余天说有四万多吨,就这样一次性用掉了,都不知道是拿来干什么了,最重要的是断了我们的口粮啊,组织里面几万个兄弟每天要吃饭,还要买装备,买武器,买弹药……” 庞博说个不停,林启拍了拍他胳膊:“等……等一下,你刚说什么?这山谷里的……黄金?有四万多吨?”林启试着想换算出人民币或者美元值多少钱,第一次发现数学知识都还给小学老师了,转过头看了看赵天明,赵天明一愣:“不要看我,我没概念。”又转头看了看殷少狼,赵天明又说:“也不要看他,他更没概念,万通刘、八尾良太那三个人肯定有概念,可惜现在不在这儿。” “总之是个天文数字,”还是庞博继续说道,“我开始听到的时候,也大吃了一惊,当初我们在加纳的时候,左大哥一条矿上一年能淘到一百斤就算撞了大运了。” “真得是个天文数字,”林启喃喃道,“就算世界末日到了,买诺亚方舟的船票也花不了这么多钱啊……” “说不定他是想直接买船。”赵天明笑道。 林启瞥了他一眼,问庞博:“就算这样,你们内部有分歧,商量解决不就行了,怎么会弄到刀剑相向的地步。” “左大哥做了一件事,其他首领……都不能接受。” 正文 第七十九章 作法自毙(二) 烈焰山谷是“狼牙”的命脉所在,“狼牙”每个月需要多少黄金,由钟义负责统筹运算,给个数字出来交给应天狼,应天狼再转达给余天,之后余天负责开采,开采出来后,只能将黄金交给应天狼,应天狼再交给钟义,钟义再做分销、储备、用度等等。 这个体系和流程比钢筋索链还要牢固,任何人包括首脑在内,有一丝违背,必将招至怀疑猜忌。 庞博说:“‘狼牙意志’第二条,各首领,各司其职,各尽其能,不得专权,不得越权。这是铁的纪律,是至高无上的法律,偏偏左大哥犯了这一条,他见其他首领无法理解自己……就私下里与余天接触……” 说到这里,赵天明和林启终于明白了,左明志违反了自己费尽苦心制定的“狼牙意志”,背地里让余天开采黄金,好达到他一次性将黄金开采支取的目的,被其他首脑发现了。 “唉,左明志这次还真是……作法自毙啊。”赵天明叹道,“之后你们就彻底掰了?” “是的,应天狼执意要左大哥正法,他也不想想,‘狼牙’是谁成立的,他有什么权力正法左大哥,左大哥也是怒火攻心,当时山塔已经完全被应天狼控制了,左大哥想带人攻下这里,于是半年前……” 赵天明打住了庞博:“下面不用说了,结果我们已经知道了。”转头看林启,“你呢,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林启摇了摇头:“倒是还有想问的,恐怕只能问左明志本人去了。” 赵天明笑了笑,说:“的确,有些问题只有他自己知道,但我们毕竟不是来听故事的,‘狼牙’成立了二十多年了,大大小小的故事听到明年也听不完,我们还有我们的事要做,我想我们的任务已经很明确了,第一救出左明志,第二救出莫少其,莫少其是个极聪明的人,她还可以暂缓一阵子,但是左明志恐怕撑不了多久了,你们现在有什么想法?” 林启皱眉道:“光凭这些东西,能有什么办法?庞博说了那么多,其实他自己对余天这人都是知之甚少的。” 庞博接道:“没错,余天我也只见过他一面,他是左大哥带进来的人,只有左大哥了解他,钟叔可能也比较了解,但是钟叔不在这里。” 赵天明又看向殷少狼,殷少狼一直就坐一边只听不说,现在更是一愣:“别看我啊,我只会做三件事,第一,杀人,第二,做饭,第三……你教我玩刀。” 林启心里暗笑:“那也能叫做饭?来了两天了,顿顿白粥馒头……这赵天明心里只想着救人,他没想到咱们自己都是被困在这儿呢?”于是张口便问:“还有一个问题,咱们就是能把人救出来,怎么带出去呢?咱们自己都出不去啊。” “我们既然可以确定这山谷是安全的,只能先想办法把他们两人救到这里来,再做别的打算。” “得,确实是你的风格。”林启苦笑道,想了想又说,“你们在这山谷半个多月了,没见一个人上去见过余天么?” “当然有,万通刘就见过,每个人升迁掌鞭人的第一天可是要上去跟‘白羊’首领交谈的。” “那等到你升做掌鞭人,把余天的制住了,再去救左明志不就行了?” 赵天明笑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做掌鞭人呢,岳正豪,你知道的,咱们56号屋子的,昨天跟万通刘和八尾良太一起回来的中国人,他已经排了整整一年了,还没有轮得上,现在天天到西边的菜地面朝黄土背朝天呢,八尾良太他也是两个月前刚来的,不过他待遇好点,现在跟着执棍人做下手呢。” 林启这才想到,怎么其他人都有活干,只有自己、赵天明、庞博、殷少狼四人在这喝茶聊天,也没有来管嘛? 赵天明说:“一般先给你一段时间熟悉这里的生活,等适应下来,对应房屋的执棍人才会安排你做活,再把你的表现、劳动成果汇报给第一层的悬壁人,第一层悬壁人看你表现好,觉得你可以升任掌鞭人了,再推荐给第二层悬壁人,第二层悬壁人再从所有被推荐的人中每个屋子里挑选出一名,把名单汇报给第三层悬壁人,第三层悬壁人定夺好后,再汇报给第四层,第四层再汇报给余天,余天做出指示后,就会安排第一次会面,会面结束,你就有做掌鞭人的资格了,再然后,你就熬积分吧……”说到最后,赵天明一声苦笑,“这就是我半个多月的学习成果。” 林启听得头都大了,想到昨天“游览”山谷的时候,余天办公室右边,依次也有四个小型的办公室,一个比一个低,中间有输送带相连,原来里面的悬壁人不光是运送黄金,还有这工作要做呢,不由得叹道:“怎么这么复杂,那等轮到你,左明志早就……”林启本想说“上西天”,这回特地照顾了一下庞博的情绪,改口道:“我看他的身体状况,撑不了那么长时间啊。” 赵天明道:“但现在好像除了巴结巴结好咱们的执棍人,也没别的办法。” “咱们的执棍人?” “对啊,我刚说的,每个房屋都对应相同号码的执棍人。” 林启脑子一转,说道:“那这里一共七十二个木屋,也就是说,这山谷,一共也就七十二个执棍人啊。” 赵天明答道:“唔,差不多,怎么了?” “才这么点人,那咱们就反了啊,武器有了,人也有了,就从那个输送带打上去啊。” 赵天明又是摇头:“这个我之前就跟庞博商议过,行不通,首先,难度太大,你不觉得那四个悬壁人的办公室,包括余天的办公室更像个碉楼么,另外,这山谷里除了七十二个执棍人,还有成百上千号掌鞭人和等着做掌鞭人的人,你觉得他们会让我们踏踏实实的攻余天办公室么,就咱们56号房,岳正豪和八尾良太,估计就会反对,把他们全部杀了?” “可以让我去杀。”殷少狼突然插嘴。 赵天明手一指:“做饭去!”殷少狼头一低,干活去了。 赵天明接着说:“你杀不了这么多人,还有那么多执棍人,你只要杀一个,对应房间掌鞭人的积分全部清零,你想想他们会得有多恨你。” 林启叹了口气,说:“那这也是个死胡同啊,这下面的规则也都是左明志制定的?什么掌鞭人,执棍人,名字都起得这么别扭。” 庞博说:“这些不在‘狼牙意志’范围,应该是余天的杰作。” “而且这些升级的套路,看似幼稚,”赵天明又补充道,“实则环环相扣,限制了这里的每一个人,让他们只能按照这样的套路一级级往上升,别无他法,就是不知道升到最后,能有几个功德圆满的,庞博也说了,钟义从来没有接到过一个积分满了带着半吨黄金从这里出去的悬壁人。” “那56号执棍人是谁?他负责给第一层悬壁人上交我们的……材料,能让他把你的报告做得好一点么?” “56号执棍人?嘿嘿,恐怕短期是不可能了。” “为什么?” “我跟庞博都揍过他一次……所以,我跟庞博恐怕短时间肯定不大可能入他法眼了……” “……”林启无语道:“你们怎么搞的?” “庞博是看他不顺眼,我是为了救万通刘。” 正文 第八十章 欢乐星期五(一) 庞博那个暴躁脾气,林启倒是没有感到有多意外,倒是救了万通刘这事,让林启有些好奇,前一天早上的时候,看万刘通对赵天明的态度,似乎他两交情不错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老相识呢。 林启问道:“怎么了,56号执棍人要杀万通刘?你之前说他在这里都八年了,积分都那么高了,也算骨干成员了吧?” 赵天明嘴巴撇了撇,看了一眼庞博,庞博站起身来,拿起墙角的水桶,说:“你们聊吧,我去打水了。” 屋子里只剩下林启和赵天明,殷少狼蹲坐在门口,左手搅拌着锅里的粥,右手玩他的蝴蝶刀,赵天明慢悠悠道:“这事说来可长了,这里也怪闷得慌的,咱们出去边走边聊吧。” 两人出得屋子来,闲走了会,来到西边的菜地边上,菜田里正有十七、八个人在忙活,锄草的锄草,浇粪的浇粪,其他人林启都不认识,那个岳正豪正在远处的地里,不知在种些什么东西,这片耕地之广阔,几乎占了整片山谷三分之一的面积,林启问道:“这里几百号人,吃得都是这地里种出来的粮食?” 赵天明答道:“万通刘说每个月缴金的前几天,余天的办公室都会供应大米、面粉,还有各种蔬菜肉类、油盐茶醋、各类生活用品等等,而且这里的每个人生活上有什么小要求,都会尽量满足,比如那个岳正豪,”赵天明指了指远处,“他是四川人,口味比较重,余天竟然还专门提供了各种辣椒酱。” 林启当时诧异道:“他这个……想得还挺周全的,没把这里的人,当做‘狼牙’的‘犯人’嘛。” “确实没有当犯人,你没发现么,这七十二个木屋里面,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华人。” “是么,我昨天确实奇怪来着,怎么这山谷里基本都是黄皮肤的,但也没想到这么多全是华人。”林启心想:“东亚人肤色都差不多,日本人、韩国人、新加坡、中国人一鼓脑站面前,谁能分得清谁谁来自哪个国家,咱们屋里的八尾良太不就是日本人么。” 赵天明又说道:“有一部分是像你我这样从应天狼的考验室里出来的,多数人是自愿来的。” “什么?”林启这回是真惊讶了,“自愿到这来……坐牢?” “可能他们也没想到是这种结果吧,都是亲戚朋友之间口口相传,说非洲有个地方能发大财,结果……” 林启无语了,这不是相当于被传销骗过来的么? 赵天明说:“虽然他们一开始也觉得受骗,但很快就融入了这里,除了余天用掌鞭人执棍人那样升级的套路,给他们洗脑,给他们钩织了一个美丽的发财梦外,他基本上对这里的人的生活,都尽可能的照顾了,久而久之,他们发现每天也不需要做什么事情,最后还能得到一大笔财富,他们最年轻的可能才十七、八岁,短则十五年,就算熬二十年,出去时也不到四十岁,下半生可以衣食无忧,何乐而不为?” 林启喃喃道:“二十年,也相当于一个无期徒刑了,要是最后才发现到头来其实是一场空,还要赔上性命,不知道他们心里会怎么……唉。”越想越觉得应天狼可真够无耻的。 “但是这里的生活总归是够无聊了,虽然衣食无缺,但日子久了,总是想找些事情来做……喏,万通刘说这片田就是他们开垦出来的。” 这山谷里只有正午前后两三个小时有阳光照射进来,也不知道这庄稼怎么能栽得活的,林启说:“他们也真行,干什么不好,跑过来种地,还有你说那个万通刘到底是怎么回事的?还特地避开庞博和殷少狼,他两不能知道么?” “唉,”赵天明叹了口气道,“万通刘和庞博两个人脾气对不上,万通刘也不想让自己的丑事给庞博知道,殷少狼有别的原因,不过我猜想这两个人其实也都知道点啥了,都对万通刘有些怜悯,所以刚刚庞博自己刻意回避了。” 林启感到匪夷所思,不由叫道:“庞博?‘猎爪’庞博?还有‘鬼童子’殷少狼?没搞错吧,他们还有那菩萨心肠去可怜别人?”心想:“这可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这时,两人不知觉已经走到南面那个小型发电厂的厂房处,赵天明指着不远处一群砖石混合的建筑,说:“万通刘的事回头再说,你看,那里除了是执棍人的住宿地外,还是欢乐星期五的……派对场地。” “欢乐星期五?”林启刚想走近一些看看,被赵天明拦住了:“再往前走就是禁区了,只有上工的掌鞭人可以过去,碰上里面的执棍人心情不好,会向你放暗枪的。” 林启顿时捏了一把冷汗,难怪赵天明刚刚带他走到这里就停住了,他远远的看过去,见那些房子坐落在山脚下,不像山谷中央的木房子排列得整齐有致,而是很杂乱的,虽然占地面积也不小,但是完全没有什么章法,有小平房,也有二层小楼,还有像厂房的建筑,而且胡子连着辫子,也看不出一共有几个房子,像是个山城的老棚户区。 赵天明拍拍林启的肩膀:“我们先走吧,不要停留时间太长,等晚上了再过去。” “晚上再过去?你不是说那是禁区么?” 赵天明狡黠笑道:“所以晚上过去啊。” 林启顿时明白赵天明的意思,点点头又跟赵天明回去木房子那,此时天色还早,两人回去的时候,除了万通刘还在上工,岳正豪、八尾良太已经先回来了,和庞博、殷少狼四人一起正吃午饭,见二人回来,殷少狼即起身去打饭了,林启笑道:“赵天明,你把你徒弟**的不错啊。”赵天明则一脸无奈的坐下了。 殷少狼给二人端上饭,对赵天明说道:“你要是实在不愿意做我的师父,答应我一件事也可以。” 赵天明问道:“什么事?” “杀了钢牙。” 桌上所有人立刻沉默了,他们现在都对这个殷少狼的身世些微了解,殷少狼完全是应天狼按照自己的意愿“制造”出来的,对他“爸爸”的感情之复杂,不是简单的“仇恨”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见其他人都不说话,最着急的竟然是庞博,他那双带着刀疤的眼睛环视了一下所有人,对赵天明说:“你怎么不说话啊尖刀?你看这孩子都求你了。” 赵天明瞪了一眼庞博,刚入山谷的时候,庞博轻视殷少狼年纪小,吃了点亏,骂骂咧咧把殷少狼的身世抖出来,不然现在也没这么多人知道,当下冷声道:“你是自己也想杀钢牙吧。” 当场被戳穿,庞博脸皮再厚也受不了,当时整个人阴沉下来,掂量了一下,不管从哪方面考虑都不是赵天明的对手,还是算了,只恨这破地方没给自己配枪。 赵天明对殷少狼说:“收你做徒弟是一码事,接受你的委托是另一码事,你考虑清楚,我收费很高的。” 殷少狼立刻道:“我知道你的风格,只要你答应我,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话刚说完,林启含在嘴里一口粥差点没喷出来,怎么听都感觉画风怪怪的。 赵天明笑道:“不是我不收你做徒弟,实在蝴蝶刀不是我所擅长,如果我们在外面,我倒是可以为你引荐一位,只是可惜现在我们的处境都有些尴尬。” 殷少狼便没有再说话,饭后,饮茶的饮茶,午睡的午睡,林启悄悄问赵天明:“你不是说蝴蝶刀不适合实战么?” “是不适合实战啊,但我有个叫迪夫的菲律宾战友,蝴蝶刀用得出神入化,耍起来不比我的短刀逊色多少,我也不知道他怎么练的。” 林启说:“你刚说可以为殷少狼引荐一位,就是这个迪夫?又是你那尖刀兵团的?” 赵天明尚未回答,屋子走进来一个人,两人一齐看去,只见那人鹰眼虎躯,一身劲装迷彩服,腰间别着一把五四手枪,进来后走在两排床铺中间的过道,东瞅瞅西望望,似乎检查内务卫生的模样。 赵天明歪着头,轻声对林启说:“他就是56号执棍人向凯。” 正文 第八十一章 欢乐星期五(二) 那执棍人向凯挨个检查完十个床铺,才慢步踱了过来,林启见他右眼圈那块黑黑的,也不知是没睡好还是被赵天明或庞博打的,此时屋子里的人都已经集中到饭桌那一块,岳正豪和八尾良太毕恭毕敬的站立着,殷少狼、赵天明都是很有“个性”的人,并不把这个56号房屋唯一的“领导”放在眼里,庞博本来就是“狼牙”最顶层的人,如今虽然虎落平阳,也改不了骨子里的傲气,只有他一个人依然坐在长凳上淡淡的喝茶。 向凯走过来也不问其他人,只问林启:“你就是昨天上午刚来的?” 林启答:“是的。” “恩,这里的环境都熟悉了吧?” “还行。” “这山谷里,只有咱们这56号屋子的人脾气都很古怪,你要是不习惯,我可以帮你跟上头申请换屋子。” “啊?”林启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 “好,那既然在我手下,以后就要好好的表现,好好的学习,如果有什么地方不习惯、不满意的地方可以跟万通刘或者岳正豪说,或者也可以直接跟我说,但是你既然选择了56号屋子,往后就是56号屋子的人了,别的屋子也可以去串门,可以去玩耍,但是不要生事,明白么?” “好的。”林启觉得这个“领导”还挺平易近人的,想象不到赵天明为什么说他曾经要杀万通刘,而且这人话里话外,对万通刘不但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似乎还挺器重他的感觉。 向凯又走到岳正豪面前,说道:“你准备一下吧,今天晚上见白羊首领。” “真的?”岳正豪一听,一脸掩饰不住喜悦与兴奋,他来了一年多了,如今总算要上“正轨”了,操着一口巴蜀方言,忍不住的喜道:“我日你个仙人板板,总算等到这一天了。” 向凯也不介意,笑道:“在白羊首领面前的时候,就不要这么没规矩了。” “那是一定的,那是一定的。”岳正豪不住口的说道。 向凯笑了笑,走到八尾良太面前,干张了两下嘴,最后说:“好好干。” 八尾良太也是一脸陪笑:“是,是。”原来是这个日本人中文还不太利索,向凯又不会说日语,跟他沟通起来有些障碍,这么不方便,也不知为什么总喜欢把他带在身边的。 接着向凯皱了皱眉,犹豫了一小会,最后还是走到赵天明面前,说道:“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人,说句实话,这狼牙山谷里有背景有身份的人多的是,不独你一个,但你如果不把以前的架子放一放,我真得也帮不了你。”向凯这话说得拐弯抹角的,也不知是说给赵天明的还是说给庞博听的,“之前的事我向某人可以不计较,但你自己心里也该清楚,那完全是个误会,我是真得不知情,万通刘现在都能看得开了,怎么独你一人看不开呢。” “唔,这话是说给赵天明听的。”林启心想。 赵天明笑道:“哪里的话,你都不计较了,我哪敢计较。” 向凯叹了口气,说:“这样最好,最后一点,我做人公是公,私是私,不会公报私仇,你们三个人的资料我已经递交了,只要你们好好表现,每个人的机会都是平等的,刚来的这位兄弟,你们也顺带着照顾一下,大家都是想早点积满一千八百九十分出去的人,互帮互助才是正途,万通刘至多再干一年就能升执棍人了,往后咱屋子就两个执棍人,也只独咱们这56号屋子有这成绩,其他屋子有么,也不想想为什么。”向凯负着手又看了一眼庞博,最后说道:“就说这么多吧,今天礼拜五,回头叫万通刘早点过来,你们也别眼红,我说了,只要好好干,每个人都有机会,这里每个人都是平等的。”说完就走了。 林启看着他的背影出得屋子,似自言自语道:“他还挺和蔼的嘛。” “那是,”岳正豪一脸兴奋,得意的接过话茬,“这都是白羊首领栽培的,他也想咱们能多培养几个掌鞭人出来的。” “为什么?”林启奇道,“不是只要攒积分就行了么?” “是要攒积分的,但做到执棍人,积分就跟每天的产量直接挂钩了,你想,掌鞭人是负责采金的,多一个掌鞭人,采金量自然要上去啊,采金量一上去,他们的积分自然就高了啊,等升到悬壁人了,这万里长征啊,就算走了九千九百里了。” “哦,原来是这样。”林启表示恍然大悟,岳正豪便欢天喜地的收拾仪容去了,见最高领导,邋里邋遢的可不行,中午刚从地里回来,好歹要洗把澡再去。 “喂喂,”赵天明拉了拉林启,“你可别也陷进去啊。” “怎么可能呢。”林启说道。 午后一直无事,赵天明躺床上睡了半天,这人似乎没事的时候,睡觉是他唯一的乐趣。 林启睡不着,心里一直琢磨着怎么能不用攒积分离开这里,没有一点外面的消息,莫少北应该还带着巴布提和星期五在乌干达的纳基瓦莱难民营等着自己,还有那个美国大个子费恩,他跟苏海星似乎有非同寻常的关系,也不知道他的伤势怎么样了,可千万别死啊,要不然这辈子良心都过不去,还有乌拉坎的战争进行得怎么样了,哈瓦纳和阿萨尔最后到底鹿死谁手?不过看那李明斯的口气,似乎摧毁哈瓦纳易如反掌的模样,再加上“狼牙”李克苏,哈瓦纳这边的形势还真得不大乐观的样子。 林启躺床上思绪绵绵,也不知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自己来非洲三年多了,都不及这大半个月的经历,光是死里逃生的次数,自己都记不过来了。 到了晚上,万通刘也从矿上回来了,一屋子七个人又“其乐融融”的围在一起吃晚饭,今天的晚饭是岳正豪做的,炒了几个小菜,水煮肉,辣子鸡,麻婆豆腐……一色的川味,兴许是这两天殷少狼煮的白粥馒头吃多了,大家伙一致吃得赞不绝口,光是那豆腐,嫩而不烂,配上葱花、肉沫,入口软嫩清香,简单一道麻婆豆腐,把白、嫩、辣、麻的特点尽数体现了。 岳正豪今天心情好,也是一脸的得意,说道:“要不是材料不够,管叫你们领略领略咱们川菜的精华。”大伙一问才知道,原来他在国内就是干厨子的,只是可惜这山谷里虽然尽可能的提供了各类食物,唯独禁酒,这一顿显得有些美中不足。 大家吃得津津有味,连庞博都在那边吧唧嘴,当然,最后洗刷碗筷还是殷少狼的活,八尾良太语言不通,跟众人也说不到一起去,过去帮殷少狼干活了,岳正豪见时间差不多该动身了,临走前又提醒了一下万通刘:“咱的执棍人向凯说了,今天礼拜五,你可早点过去啊。” 万通刘嘴里好像还有菜,只囫囵应了一声。 赵天明冲林启使了个眼色,林启立刻会意,抹了抹油嘴,跟赵天明两人走了出来,一路无话,赵天明带着林启一直向南,七拐八绕,来到白天那执棍人居住的山脚“棚户区”不远处。 林启知道他七拐八绕是躲着山谷里的监控暗哨,瞧那轻车熟路的模样,也不知偷摸来过几趟了,但是看前面那“棚户区”,虽然房子看起都是砖混的,但怎么都觉得破旧不堪的模样,怎么会比山谷中间的木屋舒适? 二人老远就见这一块灯火通明,林启正要问赵天明,前面突然传来人声:“喂,你们两个,干什么的?” 赵天明暗骂一声,向前一步说道:“我们是56号屋子的,今天礼拜五,我们屋的掌鞭人身子不大舒服,托我们过来跟向凯告个假,今晚他就不来了。” 那人从暗处现了身,原来前面两棵大树后面还藏了个暗岗,林启见他也是跟向凯一般的装束,估摸着也是个执棍人,那人往前走了几步,问:“是万通刘么,白天见他好好的啊,为什么上来的时候不直接跟向凯请假的?” 赵天明捏捏鼻子,陪笑了两声,走到那人面前,说道:“哦,是这样的……”林启在后面也想听听是怎样的,只见赵天明身影动了一下,那人便软绵绵的要往地上瘫,赵天明迅速抱着他又藏到那颗树荫后去了。 正文 第八十二章 欢乐星期五(三) 林启急忙走上前:“你把他杀了?” 赵天明不作声,只带着林启直往里走,待离那“棚户区”越近,林启只闻得前边的屋子里传来些异样的声音。 两人迅速来到最外面一处房子的墙脚下,赵天明低声说:“我前几次来的时候,那个暗岗一直都是虚设的,谁知道今天就有人了,算他运气不好,等会跟我走时,不要再说话了。” 林启点点头,心想:“得,还是把他杀了。” 赵天明便带着他进入了“棚户区”里面,林启这时才注意到,两边的屋子里“哼哼呀呀”的似乎是有男女在申吟的声音,走了十几米,两人停了一下,扒着一扇窗户往里看,那里面场景真是“春色满园关不住”。 林启低下身来忍不住张嘴轻声问道:“这就是欢乐星期五?” 赵天明面无表情点了点头,之后两人又换了几间屋子,还是同样的画面,只是有的屋子只有一男一女,有的屋子却热闹得很,男男女女光着身子纠缠在一起,也数不清到底几个人。 林启不知赵天明到底想干什么,最后两人来到“棚户区”的最深处,这里已经最接近山脚下,四周没有正经的房子,只有一间长长的厂房,比那发电站的厂房还要长一些,里面黑灯瞎火的,显然不是供那些执棍人居住的,林启又轻声问道:“所以你带我过来就是看真人版毛片儿的?” 赵天明示意林启保持安静,自己探着脑袋向里张望,林启看着他,心想:“那里面黑漆漆的,能看见个啥?” 过了会,赵天明示意可以进去了,林启还没来得及表示一下惊讶,赵天明就先带头从窗户翻了进去,林启依样画葫芦,也翻了进去。 林启刚刚心想这里面黑漆漆的,进来才知道,都说轻了,简直是伸手不见五指,而且落地处,明显比外面要低很多,没有心理准备,差点把腰给闪了,心里忍不住的骂赵天明。 这时赵天明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你应该早看出来了,这山谷里跟少林寺似的全是男人,问题是我们都是些凡夫俗子,没有佛家那么清心寡欲,于是余天又发明了一个盛会派对,其实就是为积分高于270分的掌鞭人、执棍人提供……放松的渠道,就是他们的欢乐星期五。” 林启见赵天明说话声音恢复正常,问道:“所以现在说话不会被人发现了?” 赵天明笑道:“你刚没见大家都在忙着呢么,所以每个礼拜五是这里防备最薄弱的时候,最多零星的地方就些暗哨,不巧就被我们碰到一个。” “好吧。”林启舒了口气,又问:“那些女人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不知道,也许今晚就知道了,先睡会吧,等午夜了我们再行动。” “什么?你睡了一下午了,又睡?你刚杀了那个执棍人,要是尸体被人发现了怎么办?他们的暗哨不会换岗么?” “放心吧,尸体我处理好了,他们也没那么警惕,最多看岗子里没人,以为偷偷在哪个屋子里快活呢,最快也要等明早开工的时候才能发现,你不是一直问之前向凯为什么要杀万通刘么?” “对呀,为什么啊?” “就是因为万通刘在上个礼拜五,到别的屋子,这个……‘串门’的时候,正撞到向凯身子下面的那个女人,竟然是自己老婆,一时怒火攻心,当场把向凯狠狠打了一顿,向凯以为他突然失心疯,才要杀他的,一直追到56号屋子,被我给拦了下来,当时要不是我把向凯枪给缴了,估计万通刘就真得没命了。” 林启惊道:“什么?万通刘的老婆怎么也在这的?啊,当年是不是他们夫妻俩一起被骗过来的?” “这个就不知道了,但是看万通刘的表现,明显不知道他老婆也在这,否则也不会让她……给别的男人‘欢乐’啊。” “那只有一个可能了,她老婆也像莫少北一样,是被‘狼牙’抓进来的,可惜她的境遇比莫少北要悲惨多了。” “极有这个可能,她被人玷污,但为了活命,只得委屈求全,没想到丈夫万通刘也在这,哎,这女人性格也是刚烈,被万通刘发现后,当时就撞墙自尽掉了。” 林启沉默了,难怪刚才岳正豪催万通刘时,他支支吾吾的不肯过来。 过了一会,林启问赵天明:“万通刘从来没跟你们说过,他当年怎么到这山谷里来的么?” “没有,只知道这人进山谷前是个油混子跑江湖的,三教九流,五花八门,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特别社会经验、人物阅历极丰富,这山谷里的人,但凡遇到什么烦心事总喜欢找他开导,待熟了大家都叫他万事通,带上姓叫得久了,就变成万通刘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姓万呢。” “那照这看来,他也是自愿进来的,为了那半吨黄金?” “也许吧,掌鞭人当中,积分最高的就是他了,八年就快积满到执棍人了,可见他多能混。” “唉,所以人人都有难言之隐,他一向开导别人的人,怎么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恶事登门。” “他第二天就亲自上门给向凯道歉,把事情原委给向凯说了,也取得了向凯的谅解,大家都以为他想开了,看今晚这模样,估摸着,也是委屈求全的。” 林启又是一叹,这换作谁,也不可能就这么想开的,两人一时无话,一直等到后半夜,赵天明打了个口哨,拉着林启往屋子中央走,林启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赵天明怎么认得路的。 两人停了下来,赵天明在地上不知捣鼓什么,很快拉起一块木板来,即刻有光线传上来,下面露出了道阶梯,赵天明道:“快,跳下去。”林启也不迟疑,身子一躬跃将下去,赵天明紧随其后,又把木板盖上了。 辅一进这下面,还没觉得有什么异样的,只是越往下走,林启直感觉阵阵的热浪扑面而来,里面朦朦胧胧的光线,也不知是有什么东西照明。 这人工开凿的石梯并不十分平整,到后面几乎就是乱石堆成的模样,两人往下走了十多分钟,来到一处开阔地,这里的场景之壮观,林启生平未见,喃喃道:“这里是地狱么?” 里面的岩石地面开阔平坦,无数条沟壑密布,或深或浅,或宽或窄,如斧劈刀刻一般,两边的沟壑中,暗红色的液体隐隐的在里面流动,丝丝的冒热气,林启俯下身来查看,竟然是流动的熔岩,难怪总觉得空气中有股子焦味,只是奇怪,照理这里温度应该很高才对,林启虽然脸上有时会感觉有阵阵的热浪,但还没有到炎热灼人的程度,连地上都不是太烫。 没有光源照明,头顶上方看不清有多高,只感觉时不时往下滴些液体,起初林启也以为是岩浆,吓得左闪右避,还要顾及着脚下,一不小心踩到熔岩里面,那就出师未捷脚先没了,后来发现上面落下来的只是水滴,虚惊一场。 而这些只是其次,最让人震撼的是,这地下的岩洞虽然宽敞,左右总有二、三十米,但是两边并不是想象中的岩石壁,而是密密麻麻,一个接着一个的牢房,里面关着的人有男有女,或是四、五个,或是七、八个,大多是黑人,也有其他人种,但都是男女分囚,他们身上衣物所着甚少,有的人够着胳膊接上面滴下的水来饮,有的人坐在地上喃喃自语,但均是无精打采,或是疲惫不堪的模样。 林启震惊着看着这一切,跟赵天明两人慢慢向里行进,这两边的牢房,由近及远,不下百余个,有的牢房里面空无一人,他俩心中也大致有数了,只怕就是在上面的那些女人,正跟那些积分够的掌鞭人和执棍人共度“欢乐星期五”呢。 一直走到路的尽头,前面的地上出现一个直径八九米的大圆洞,那地上沟壑里的熔岩稀稀散散的,全都流入了那洞里面,这一发现立刻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忙走了过去,俯下身来朝那洞下面看,见这下面笔直的,也不知有多深,正好奇着,突然对面有一人声传来: “林……林先生,是你么?” 林启心里猛得一惊:“这里还有人认识我?”抬起头来,见正对面,一个孤零零的牢房里面,关着一男一女,说话的正是那个男子,林启一看,顿时又惊又喜,忍不住脱口叫道:“保罗?” 正文 第八十三章 熔炉(一) 这实在是个意外的收获,赵天明和林启二人急忙分头绕过那地洞,来到最顶头那牢房面前,定睛一看,真得是保罗·阿木格。 林启抓着牢门,时隔半个多月,再次见保罗,本该有很多问题要问,很多事情要说,只是时间、场合,没有一个在正点儿上。 林启不知道要不要把巴布提表姐的遭遇告诉他,不知道要不要把乌玛的死也告诉他,思来想去似乎只有巴布提和星期五平安无事这一件事能说,又怕他追着问乌玛的去向,心里既纠结又不安。 最后还是赵天明先问了一句:“保罗?你怎么会被关到这里来的?这女人是谁?” 保罗看着他两,又看了看后面的那个黑人女子,低头叹了一声,说:“她叫艾丽丝,她家原来是住在塞普隆镇上的,那天大游行的时候,她丈夫和四个孩子都被安扬人杀死了,后来她被抓了起来,送到了这里,安扬人把抓来的图努族女人和健壮的青年男子全部关到这里来了。” 林启惊道:“什么?你是说,这里面关着的,全是图努族人?” “是的。” 林启回身看了看身后其他的牢房里面,回想当时在乌拉坎的时候,安扬人确实是把女人全部单独抓走的,后来瑞内尔设卡拦路抢劫的时候,也抓了不少图努人,原来是带到这里来了,转过身又问保罗:“那你呢,怎么也被抓过来的?巴布提说你回去找弗朗科的,怎么样,找到没有,他也关在这里么?” 保罗摇了摇头,说:“那天晚上我带着弗朗科藏在房子下面的草棚里,眼睁睁得看着我的妻子被瑞内尔……”说到这,保罗痛苦的捂着脑袋,蹲在地上不停的抽泣。 林启明白过来,原来当时他也在现场,拍拍他的肩膀,问道:“那乌玛的事你也知道了?后来那些人走了,你为什么不出来找我们?” 保罗哭了一阵子,泪眼婆娑的说:“弗朗科小时候受过刺激,性格比较孤僻,那时见到她妈妈又被那样折磨,当时控制不了自己,一直在发作,我怕被人发现,只能拼命按住他,后来想叫你们的时候,你们已经走了,你刚说乌玛怎么了?” 林启一听,直恨自己嘴快,只得如实说了出来,保罗又是一阵大哭,林启和赵天明也不知怎么劝慰他,艾丽丝在后面轻轻的抱着他的肩膀,这样的切肤之痛,也许只有这个女人能理解了,哭了一会,保罗突然想起来:“那星期五呢,也死了?” 林启急忙答道:“星期五没事。”于是把巴布提和星期五一起带到塞普隆斯饭店之后的事情一并简单说了一下,“他们现在都在纳基瓦莱难民营,小北在照顾星期五,你放心吧。” 保罗方才松了口气,又站了起来,说:“你们走了以后,瑞内尔的手下们看见了他的尸体,当时就乱作了一团。连他的尸体都不顾了,当时就开着车走了。” 赵天明冷笑一声:“他们知道找不到凶手,阿萨尔不会放过他们,索性逃掉了。” “后来我还是跟弗朗科失散了,那时周边地区全部都戒严了,我跟弗朗科两人无处可躲,最后还是被抓到了,我一个人被带到了这里,不知道他们把弗朗科带到哪里去了。” 林启说:“先别说那么多了,赵天明,有没有办法,先把这两人救出来。” 赵天明试了试牢门,说:“纯铁的,没钥匙打不开。” 林启急道:“早知道把刚那执棍人身上的枪拿过来了。” 赵天明瞪了一眼:“电影看多了吧,用枪打?不怕跳弹?” “那现在怎么办?你知道钥匙藏在哪么?” “不知道,只能先等着,我们出去后再查探吧。” 保罗犹豫了一下,指着面前的大洞,说:“能不能把这里的人全都救出去?他们每天被强行做苦工,不知道用得什么桶从这个洞里捞出大量岩浆,然后倾倒在地上面,每天都有人被活活烫死。” 林启奇道:“把岩浆捞出来?有什么用?” 保罗说:“不知道他们用的什么方法,可以从里面提取出大量黄金。” “岩浆里面还能提取出黄金?这可真是匪夷所思啊,赵天明,你听说过么?” 赵天明两手一摊:“没听过,也不关心。” 林启心想:“难怪这地上这么多沟沟坎坎的,还有岩浆在流,那这洞下面就是……岩浆湖?”想着,身体不自觉向后挪了挪,想看看下面的光景,保罗指着上面说:“没用的,下面很深,看不到什么东西的,他们是每天用这个吊笼把人送下去的。” 林启和赵天明顺着看去,果然见地洞正上方有个笼子一般的吊栏,刚过来时,隐在黑暗中没有注意到,不过林启还是无法想象,忍不住说道:“岩浆里怎么可能提炼出黄金来?如果是这样,那世界上那么多火山,那能提炼出多少黄金出来啊? 保罗说:“那也不一定,我们所罗门教有一个传说,大天使长米特罗目睹人类的贪婪和挥霍无度,不可救药,于是把全世界所有的财宝全部收缴,在一个冰与火的圣地,把这些财宝全部付之一炬,熔于火焰之中……” “你是说,这里,就是你们所罗门教的那个……天使长米特罗的圣地?”说到这,林启突然想到,前天早上他醒来时的那个山洞,跟所罗门地下广场的构造几乎一模一样,现在保罗又说到这里所罗门教的什么圣地,难道真得有所关联? 保罗答道:“是的,否则就像你说的,岩浆里怎么可能会有金子冒出来,米特罗也是我们的第一任大祭司,传说他有扭转时空和预知未来的能力……” 赵天明不知这两人怎么突然说起这些东西来,他本身没有什么宗教信仰,更不对什么神话故事感兴趣,当时打断道:“先别管什么圣不圣地的了,正事要紧,林启,所以像万通刘那些掌鞭人每天早上过来上工,就是把这里苦工从牢房里放出来,然后驱使他们去捞岩浆提炼黄金,执棍人则拿着枪在后面负责警戒的。”又问保罗:“你有没有注意到过,每天是谁给你们开门,把你们重新关起来的时候,钥匙又是交给谁掌管的?” 保罗说:“钥匙都是在拿鞭子的人手上,最后一并交给谁,就不知道了。” 林启当即道:“掌鞭人开门,万通刘也是掌鞭人,他应该知道吧?” 赵天明点点头,说:“那就没问题了,我们先回去查一下钥匙在什么地方,再来做打算吧。” “恩。”商定下来,林启对保罗和艾丽丝说:“你们千万坚持住,我们一有办法,立刻回来救你们。” 保罗和艾丽丝都答应下来,林启和赵天明便先行出去了,出了这个“熔炉”再往上爬的时候,林启才感觉到这地底下真得是很深,估摸着比那所罗门神庙的地下广场还要深许多,爬得林启气喘吁吁的,不得不中途停下来歇息片刻。 赵天明身体素质要好得许多,问道:“怎么样?” 林启喘着大气摇了摇手,半晌才说道:“走吧。”两人又上到那棚户区的厂房里,此时估摸着凌晨时分了,那些“欢乐”的人应当是睡得正堪的时候,但赵天明还是非常谨慎,绕过了那些暗哨暗岗,赵天明让林启先回到56号木屋内,林启问:“怎么了?” 赵天明说:“我去处理一下那执棍人的尸体,把他丢到下面的岩浆里,神不知鬼不觉。”林启点了点头,自己体力不行,跟着赵天明后面反而是他的累赘,于是先回屋子里了,这会其他人也都睡得沉了,林启无意惊动他们,轻轻的摸上床,一直等到赵天明回来方才睡下。 正文 第八十四章 熔炉(二) 次日一早,岳正豪依旧去田里忙活,八尾良太还是被向凯找去做跟班,赵天明把庞博、林启、殷少狼又叫到了一起,万通刘下周没有工了,也被叫了过来,准备商议营救保罗的事情。 庞博一听,跟自己这边没什么关系,中途打了个岔,说要去打水,人便不知去向了,赵天明等人也不作声,大家心中都心知肚明,在这个人心里,除了他自己和他的左大哥,再也没别人。 赵天明直接问万通刘:“你们最后都把牢房的钥匙交给谁了?” 万通刘说:“我们锁好门上去之前,都是把钥匙交给各自的执棍人,然后就收工了。” 林启说:“那钥匙就是在执棍人手中咯?问题是那么多牢房,哪个牢房对应的哪个执棍人就没办法知道了。” 赵天明皱眉说:“而且七十二个执棍人都有钥匙,这可难办了,难不成每个人都偷偷杀了?” 赵天明话音刚落,殷少狼立刻来了精神:“可以交给我来杀。” 林启心想:“这家伙什么情况,来了两三天了,只对杀人和做饭感兴趣。” 万刘通笑道:“殷小兄弟果然是快人快语,可是俗话说这世上哪,没有不透光的纸,没有不透风的墙,杀人容易,赵兄一个人也能做得到,可你甭说七十二个执棍人全部杀了,哪怕杀一二十个,也是很快就会被查出来,而且那时这山谷非得暴乱不可了,到时候一戒严,别说救人了,咱自己的小命都保不齐哇。” 赵天明无奈对殷少狼道:“你还是做饭去吧。” 殷少狼只得头一低,站起来干活去了。 林启小声对赵天明说:“你不如把你那刀法传给他吧,我看他也怪憋得慌的。” 赵天明笑道:“你以为这玩意是做饭啊,我这些天也一直在观察他,发现他的体能很奇怪,有时候精力充沛旺盛,有时候却虚弱得连锅都端不动,你们也看到了,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大对劲,阴气太盛,所以依我看,他在真正练刀之前,最好还是得先去看下医生。” 林启说:“他这个体质应该是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说不定他身上也有各种各样的毒呢。” 万通刘正色说:“我也听说过养鬼胎这种邪门歪道的事,只是从来没有见过,据说这种鬼胎,他的能量像是一鼓煞气一般一直积蓄在体力,外表看起来阴柔懦弱,但真正战斗的时候表现出来的暴发力不是一般人能抵挡的。” 林启惊道:“赵天明,你记不记得,难怪他当时跟你打的时候,整个人像疯了一样。” 万通刘接着说:“这种阴煞之气必须要暴发出来,否则一直憋在体力,身体吃不消,就这样一直积蓄,暴发,再积蓄,再暴发,一直到最后油尽灯枯,所以他们一般都活不过三十岁,就像吸毒的人,不吸受不了,一直吸一直吸,最后就吸死掉了。” 三人一阵沉默,这可真是个冤孽啊。 赵天明咳嗽一声:“还是言规正传吧,我们就算拿到全部钥匙,一个一个去试,还要开个半天,万通刘,你应该知道向凯的钥匙是放在什么地方吧,还有对应的是哪几个牢房吧?” 万通刘摸了摸他的八字须,说:“他们的钥匙一般都是随身带着的,不必担心是对应的哪个牢房,钥匙上都有编号,要不然那么多牢房,他们自己都分不清了。” 林启说:“问题是我们现在不知道,保罗和艾丽丝那个牢房的钥匙到底在哪个执棍人手中,还有一点,”林启转向赵天明,“你昨天晚上有没有注意到,那些人都是男女分开囚禁的,怎么保罗会跟艾丽丝关在一起的,而且那个牢房只有他们两个人?” 赵天明说:“当然注意到了,而且那个位置也很奇怪,其他牢房都是在两边,只有他们两的牢房在最里面,那个大地洞的正对面。” 赵天明一说完,万刘通惊道:“不是吧,你们要救得人是下个礼拜‘欢乐星期五’的祭祀者?” 林启和赵天明均警觉起来:“什么意思?什么祭祀者?” 万通刘解释道:“总之就是……唔……也不知道这个‘白羊’首领是信得哪路菩萨,他虽然认为有必要缓解山谷里面的人……某些方面的压力,但也认为这是不圣洁的,于是想出一个用一男一女活人祭祀的方法来……你们懂的。” “什么?”林启脑子乱了,“那这意思,保罗他们下个礼拜五就要被……” “一般来说……会把他们投入岩浆里面烧死。” 林启震惊的看着赵天明,原本他们以为时间充裕的很,现在看来,只有一个礼拜不到了,时间一下紧张起来,可偏偏人越是在心急时候,越是没有主意。 正无可计量的时候,突然外面有警笛声传来,持续尖啸,响彻整个山谷,三个人一齐纷纷向外看,林启问赵天明:“什么情况?” 赵天明摆了摆手:“我也不知道,我来这这么长时间,从来没有听过这声音。” 万通刘道:“这是一级警报,山谷里发生大事了。” 林启和赵天明对望了一眼,想必这会儿外面的人应该已经发现失踪了一个执棍人了,难道是这件事? 万通刘说:“我们赶紧到门口集合吧,迟一些恐怕会被当成嫌疑犯。” 三人一起来到56号房屋门口,见其他屋子的人,三三两两的也到各自的屋子门口集中了,那边田地里岳正豪也堪堪的赶了回来,庞博说是去打水,不知道去哪鬼混了,殷少狼原来在做饭,现在也不知所踪,他们两应该还不知道这是一级警报的警笛声,林启四周张望,心想:“这两人不要搞出什么乱子才好。” 过了十多分钟,从那“棚户区”的方向,走过来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显然,这山谷里的执棍人是一次到齐了,他们走到木房子这里便分散开,来到各自号码的屋子前便开始训话。 向凯也在其中,八尾良太正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向凯一过来,一言不发的看着众人,除了林启和赵天明,其他人都不明就里,但是看向凯脸色明显不大好,也无意向他枪口上撞。 向凯扫视了一圈,问道:“庞博和殷少狼呢?” 万通刘说:“他们两原本干活去了,兴许还没回来,他们也不知道这警笛是集中的信号。” 向凯眉头一皱,说:“你,还有这个新来的兄弟,赶紧去找一下吧。” 万通刘答应一下,便带着林启去找那两人去了,路上,万通刘喋喋不休,似乎很担心的样子,说他在这里八年了,这样的一级戒备从来没有响过,就每年演习一次,大家也都不当回事,不知道现在发生什么大事了。 林启心里无言,照理今天商议了这么多事,赵天明显然是很信任万通刘,没有把他当外人了,但自己并不很了解他,话说出来容易,想收回去就不大可能了,所以一时也不知该不该把昨晚赵天明杀了一个执棍人的事告诉他。 林启试探着问道:“一般要出多大的事情,才会……这么紧张啊?” 万通刘想了想说:“以前发生过一次黄金失窃的事情,整整六吨黄金藏在水潭下面了,但也没发过一级警报,只是找到黄金,把偷窃者正法了而已。” 林启又问道:“没有发生过死人的事情么?” 万通刘果断摇头说:“死人也不会发一级警报,他们根本不把下面的苦工当人,死一两个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外面的人,执棍人和掌鞭人之间的积分、生命都是丝丝相联的,不会随便杀人,只有上次……嘿嘿,我有些冲动,向凯差点杀了我,多亏了赵兄,仗义相救。” 林启又说:“原则上执棍人和掌鞭人之间没有冲突,如果出现意外呢?比如说死了一个执棍人呢?” “那可就不得了了,执棍人死了,那他对应房间肯定要爆炸了,首先该房间所有的掌鞭人的积分清零,这么多年白熬了,其次还没有成为掌鞭人的人,全部重新考查,再来漫延到整个山谷,所有执棍人、掌鞭人的积分方式减缓,比如以前一个掌鞭人干一天一个积分,那以后只能算0.7个积分,对那些悬壁人也有影响,具体我就不知道了。”说到最后万通刘连连摇头,“那可真是不得了,那就真的得发一级警报了,啊!”说到这,万通刘突然叫了一声,真勾勾的瞪着林启:“你们,你们……” 林启急忙“嘘”了一声,拉着他继续往前走。 正文 第八十五章 一级警报(一) 两个人一路找到水潭边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只得再沿着山谷四周寻找。 林启又对万通刘说:“我知道你已经在这里熬了这么些年了,但你不要怪我们,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而且,”犹豫了一下,林启还是说道:“庞博原来的身份你知道么?” 万通刘木讷的点了点头。 “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其实这么些年,从来没有一个积满分的悬壁人从山谷出去过,你懂我什么意思的。” 万通刘沉默了半晌,方才说道:“其实我老婆死的那一天,我就对这里彻底失望了,当初我来的时候,他们骗我说我老婆一直在家里好好的……”说着说着,万通刘就哭了起来,一把老泪纵横,也不知是心疼他老婆,还是心疼那半吨黄金成了泡影。 林启拍拍他的肩膀,万通刘哭了会儿,抹了抹眼泪,苦笑着说:“人家说一心想赶两只兔,反而落得两手空,放在我身上,真是再准确不过了,所以这人哪,任何时候不都能贪心啊。”看着林启一脸的莫名其妙,又解释道:“当初我在老家的时候,还是挣下了不少家底的,不说什么荣华富贵,但比上不足,比下还是很有余的,就是心里那股子贪念作祟,舍了老婆离了家,到这地方来,结果一待就是八年,钱没挣到,连老婆的命都搭上了啊。” 看万通刘说得感伤,林启跟着叹息了一声,劝慰了万通刘几句,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只能往前看,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才是正途,万通刘连声称是。 两人又走了半刻钟,终于找到了庞博,见他正躺在一块大石头上睡懒觉,林启暗骂了一声,叫道:“庞博,山谷里一级戒备,大家都在集合了,你快回去吧。” 其实那警笛声音那么响,庞博怎么可能睡得着,只是故意卖点架子,现在见有人来找了,只得拍拍屁股爬了起来。 林启说:“你先回去吧,我们再找找殷少狼,你有看到他么?” 庞博“恩”了一声,往北边一指,说:“刚好像看他往那边飘过去了。”说罢扭屁股走了。 林启和万通刘接着去找殷少狼,顺着庞博的指向,两人来到林启刚来时的那个山洞口,万通**怪道:“难道他进了这山洞?没事跑这来做什么?” 林启想到昨晚保罗说过的话,又想到这洞里别有洞天,有意想再进去瞧瞧,便跟万通刘说:“我们还是进去找找吧。” 万通刘点了点头,两人便一齐进了那个与所罗门地下圣殿广场一模一样的山洞,原来林启是打算看看这里到底有什么玄机,怎么会跟地下广场一模一样的,谁知甫一进去,就见殷少狼躺在地上,浑身发抖。 两人急忙跑了过去,见他脸上皮肤愈发白得吓人,且直翻白眼,林启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像是中毒的样子,万通刘怕他咬舌头,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来卷成一团,塞到他嘴里,林启赶忙背着他回去木屋。 向凯等一干执棍人还正在跟各房间的人训话,赵天明眼睛尖,老远就见林启背着个人往这边跑,也不管向凯如何声色俱厉,径直迎了过去,几人手忙脚乱的把殷少狼放到床上,尤自抖个不停。 这屋子里七八个人,围在一起眼睁睁得看着,一个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向凯跟着进来,本想问些什么,见殷少狼确实很危急的模样,又咽了回去,让八尾良太给殷少狼倒杯水,却是一滴都喝不进去,抖了半晌,终于越来越弱,最后不动了,赵天明探了探脉博,方才松了口气,说道:“晕过去了。” 林启皱着眉说:“这样下去不行,他需要医生。”说罢,一屋子人一齐看着向凯,向凯为难道:“看医生只能向白羊首领申请,然后病人自己去到他的办公室去,但是白羊首领前几天刚刚有特别的指示,最近两三年,赵天明、庞博和殷少狼不得进入他的办公室,这也是迫不得已的,白羊首领说是为了保护你们三个。” 林启急道:“什么?那就眼睁睁的看着他病死?这也叫保护?” “我也没办法。” “那让医生到山谷里来不行么?” 向凯当场回绝道:“那更不可能,除非是带罪之身,或者有人引荐,否则不能下来的。” 万通刘说:“法律不万乎人情,凡事总有个例外,你看看能不能向白羊首领求个情,白羊首领一个心软,法外开恩也说不定。” 向凯犹豫半天,架不住众人软磨硬泡,连八尾良太都跟在后面求他,一口一个“帮帮忙”,最后向凯只得松口说:“我试试吧,可保不准有用。”说罢,跑去悬壁人的办公室汇报情况去了。 众人等在屋中焦急万分,过了二十分钟,向凯便回来了,身后果然由一帮人荷枪实弹、前后簇拥着,带过来一名医生,屋子里的人立刻给让出条道。 林启和赵天明一看,那医生不是别人,正是莫少其,莫少其看了看他两,一语不发,径直来到殷少狼跟前,也不知有没有认出他两。 莫少其诊治了片刻,给殷少狼打了一针,吊起一瓶溶液,也不知里面是什么,站起身对向凯说道:“他暂时稳定了,这瓶挂完了,再换一瓶,基本没什么大碍了,药水会换得吧?”向凯连声说会,屋子里的人也均是称谢。 莫少其背起药箱便打算要走,经过林启身边时,见她模样似是欲言又止,林启知道她是有话要问自己,见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怎么能就这么放过了,只是这里人太多,别说说话了,使个眼神都不大方便,情急之下也没什么好主意。 眼见莫少其便要离开屋子了,林启突然肚子上一阵剧痛,额头毛豆大的汗珠直往下落,当场躺在地上大叫起来。 赵天明急忙去扶他,偷偷竖了个大拇指,抬头喊道:“他肚子上有伤,肯定是旧伤发作了,医生,快帮看看吧。” 向凯眉头皱得都快拧到一起了:“这么巧,刚不是好好的么?” 莫少其回过身说:“之前也是我医治的,他肚子上确实有伤。” 向凯本来就是担心莫少其会不耐烦,见她都这么说了,自己还有什么好反对的,当时不再说话。 林启原本肚子上的伤口不大规则,不是莫少其医术高超,也缝不起来,这段时间也没觉得怎么样,谁知今天竟然突然疼得这么厉害,赵天明还以为他是演戏的,谁知道他是真疼。 莫少其叫人帮着赵天明把林启抬到床上,把他的衣裳掀至胸口,一看之下,原本应该愈合结痂的伤口似乎没有什么变化,而且诡异的是,伤口缝合处周围,竟然长了一圈绿毛。 赵天明瞪着看了半天,说:“怎么你这伤口还会发霉?” 林启也不知是什么情况,见赵天明还没正经,说道:“别开玩笑了,莫医生,这是什么情况?” 莫少其秀眉微戚,摇了摇头,说:“我从没见过这种现象,你现在还疼么?” 林启答道:“好多了,就刚才那一阵,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 莫少其给林启抽了一管子血,说:“我带回去化验,有什么消息再通知你。” 林启“恩”了声,给赵天明使了一个眼色,赵天明立刻会意,站起来突然恍然大悟的模样,对向凯说:“哎呀,我突然想到一个重要的事情,那个执棍人也许并没有失踪……”他故意说得很大声,吸引了一屋子的目光,与此同时,林启身体微向前倾,快速轻声说道:“长话短说,小北已经出去了,现在在乌干达的难民营,你父亲就是关在钢牙办公室外的那个老头,我们正想办法先救他,你自己多保重。” 正文 第八十六章 一级警报(二) 莫少其眼睛瞪得跟铃铛似的,看着林启,旋即恢复,一边收拾药箱,一边嘴唇轻动:“知道了,还有,小北也是你叫的?” 林启尴尬一笑,莫少其已经站起身,装模作样看着林启说:“没什么大事,多锻炼,多吃蔬菜。”便转身走了。 林启摇了摇头:“什么多锻炼,多吃蔬菜,当我小孩呢。”再看赵天明,他正跟向凯有一搭没一搭的胡编乱造那个失踪的执棍人的情况,正没词儿圆呢,见莫少其出去了,抹了把汗,说:“哦,那可能是我想错了,误会了,误会了。”搞得向凯莫明其妙的。 一群人前呼后拥着,又把莫少其送回去了,56号一屋子人并着向凯一直送到门外,看着那浩浩荡荡的阵势,那岳正豪够着脑袋自言自语道:“这医生排场好大啊。” 向凯瞥了他一眼,说:“那当然,这块地方只有这么一个正经医生,不得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林启心想:“莫少其这么聪明的人,应天狼都能用计把莫少其骗过来,可见这个人的心思城府得有多深,不过这山谷包括那山塔内,就这么一个医生,确实有些捉襟见肘。” 此时,众人见其他屋子的人都已经不在外面了,再看看山谷里面其他地方,一个人都没有,均想:可能都被各自的执棍人带回屋里训话了。 果然,这边向凯也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进屋里去说吧。” 众人方才三三两两的又回了屋子,两条长凳,林启、万通刘、赵天明、庞博一边,向凯、八尾良太、岳正豪一边,两排人面对面均各自坐定后,向凯方才说道:“新来的林兄弟和万通刘还不知道什么情况,我再说一遍吧,71号执棍人今早失踪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踪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昨天晚上是他守夜的,岗子外面发现了一滩血,推测可能是出事了。” 在座的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只有八尾良太和岳正豪两人一脸的愁眉苦脸,庞博和赵天明不但心里完全不当回事,脸上也没有沉重的表情。 庞博是真得无所谓的态度,赵天明则是胸有成竹,他是毁尸灭迹的专家,除非被监控拍到,否则不可能查出来是他干的,但如果被监控拍到了,现在向凯就不会在这里跟他们这样讲话,而是直接掏枪拿人了。 林启和万通刘则“配合”了许多,明知道凶手跟自己一条凳子上坐着呢,脸上还得装出惊骇愤怒的表情,万通刘更是近乎声泪俱下的控诉道:“这可真是一人作恶、万人遭殃啊,这这这,到底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人干得好事啊,我老万辛辛苦苦八年啊,好不容易攒了这么多积分,眼睁睁的就要升到执棍人了,就这么,就这么……哎呀!” 赵天明和林启均不由一齐看向他,林启又看了一眼赵天明,心道:“你这家伙是不是欠了人万通刘钱了?被这货歹到机会把你一通狠骂,想还嘴都不行。”当下还是怕万通刘演过头了,赶忙暗地里扯了扯他衣角,“咳”了一声,说:“万通刘,你昨天个不是说,对应号码屋子的执棍人死了,掌鞭人积分才清零的么?” 万通刘即刻反应过来,捏了把冷汗,赶紧圆道:“哦哦,唉,我气糊涂了,我的意思好不容易熬到这么多积分了,眼看着没几天就要升执棍人了,这,这,以后每天上工的积分还要打七折,唉,真是作孽啊。” 向凯叹了口气,说:“现在只是暂定失踪,没有确定人已经死亡,但不管失踪还是死亡,在没有查出真凶之前,这山谷里的每一个人,上至第一层悬壁人,下至刚来的这个林兄弟,都有嫌疑,我们从时间上推断,事情差不多应该是发生在凌晨这一段,我们早上所有的执棍人包括悬壁人以及一些掌鞭人都已经清查过,都有时间证人,均已排除嫌疑。” 说到这,林启心想:“昨天夜里你们一帮人聚在一起干着那淫**女伤风败俗的事情,当然都有时间证人,都是彼此做担保的吧。” 向凯继续说:“所以现在开始排查每个屋子的人,你们老老实实的说,昨天夜里,你们哪个人不在屋子里?” 向凯话一说完,一桌子安静下来,林启心想:“遭了,昨天晚上赵天明心急,其他人还没入睡,就拉着我走了,万通刘不打紧,其他三个人可保不准啊。”一下子紧张起来。 庞博性子躁,直接说:“我睡得早,没注意哪个不在屋里。” 向凯问道:“你的意思你昨晚一直睡在屋里,谁可以给你作证?” 庞博眼睛一瞪:“管他妈的谁给我作证,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就是一直睡在屋子里的,怎么着吧。” 向凯见庞博态度蛮横,脸当时阴沉下来,平时嚣张一点就不计较了,现在这么大的事情还是这副嘴脸,当时有点沉不住气,便要发作,岳正豪急忙道:“别动怒别动怒,”赶忙给向凯倒了杯水,“我可以给他作证,他确实一直是我们屋睡得最早的人,昨儿个晚上也是他最先睡的。” 见岳正豪这么说了,正事要紧,向凯也不意跟庞博一般计较了,又问岳正豪道:“你们其他人呢,也是一起睡的?” 向凯话音一落,林启愈加紧张起来,岳正豪刚要回答,万通刘抢先说道:“昨个晚上天气好,我跟赵兄还有林兄弟三人出去赏了个月,本来昨天是礼拜五的嘛,这不,林兄弟刚来的,一时半会也不大适应,就是有些想家嘛,俗话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缓解一下思乡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我两个陪他晚了些,但也是午夜前老早的就回来了。” 万通刘一说完,赵天明和林启都是连声附和,向凯也没怀疑什么,只点了点头,三人均是松了口气,只有岳正豪眼神狐疑的看着三人,不过也没说什么,这一着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还有一个八尾良太,向凯连打手势带比划的问他昨天晚上去哪了,八尾良太除了“是,是,是,嗨,嗨,嗨”,其他一个字都没蹦出来,急得向凯汗都冒出来了,岳正豪打着圆场说:“昨晚上他也在屋里的,跟我还下了两局象棋呢。”随后走到床边柜,把里面的象棋摸了出来,在八尾良太面前晃了晃,八尾良太连连点头:“是,是,昨天……万上……侠弃……肿过侠弃……” 向凯才舒了口气,说道:“跟日本人交流还真他妈是个体力活,还有那个殷少狼呢,他怎么突然变成那样了,昨天晚上也在屋子里么?” 岳正豪道:“他也是一直都在的,中途也有出去过,不过后来就回来了,间隔不超过半个钟头,那会儿时间也早,应当不是他吧。” 向凯说:“恩,这样看来,我们屋子的嫌疑就可以排除了,你们也不要轻举妄动,等我们这些执棍人把情况汇集整理一下,交给上头定夺吧,我晚上再来通知你们结果。” 屋子里的人均想:“我们能轻举妄动什么,横竖也翻不到这山谷外面去。”不过向凯既然这以说了,大家表面上还是齐声附和。 待向凯一走,林启悬着的心才松了下来,狠叹了一口气,心想:“还好八尾良太语言不通,否则凭他跟向凯的关系,怎么要给抖落出来。” 这时,岳正豪突然沉着脸把众人又拉了回来,一本正经的问道:“万通刘,你们三个咋个情况,你昨晚上明明在屋子里的,他们两明明不在,为什么要说谎?” 正文 第八十七章 白羊余天(一) 万通刘、赵天明、林启三人面面相觑,这个岳正豪是个老实本分的人,刚刚万通刘撒了一通谎,他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又不敢乱问,所以一声不发,现在见向凯走了,他心里还是有些担心,才问了出来。 林启见这人忠厚的很,想直接告诉他实情,却被万通刘抢先说道:“唉,还不是因为上个礼拜我老婆的死,我昨天晚上让他两去聚会的房间,把俺老婆的遗物偷偷拿回来,怎知道今天会出这个事,要是实话说了,他两肯定得背黑锅啊,那不都是我老万害的。” 说着万通刘果真从内衣最里处摸出一块玉佩来,林启见那玉佩是两条洁白的鲤鱼首尾互衔,做工很是精巧细润,而且看万通刘贴肉保存,确实是很珍惜的模样。 这时,万通刘老泪又涌将出来:“这是我跟我老婆当年的定情物,谁知今日就阴阳两隔了,当年我们两家都穷,定亲时,连个像样的家伙事都没有,只有我太奶奶家传的这么件宝贝,当时交给我说,我的小宝啊,这世道艰难啊,老祖宗也没啥留给你了,就祖上留下了这么个玉佩,你太爷爷当年给了我,如今哪,我再给了你,你再给你媳妇,也不让别人落个口实,说我们家亏待了儿媳妇……”万通刘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了一大堆,连林启和赵天明都开始怀疑昨个晚上是不是真得帮他偷玉佩去了。 岳正豪连声叹息,拍着万通刘后背说:“你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也自己去取去啊,昨天又是礼拜五,你自己去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了,叫这两人去,得亏是把向凯给瞒过去,要不然他两这黑锅是给你背定了啊。” 万通刘说:“谁能想到这么巧,出了这么件大事呢,人家说见景生情,见景生情,我是这辈子都不想再进那些屋子了,要不然别人都去快活了,我为啥不去。”说着,又是连连唉声叹息,岳正豪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只有那八尾良太还乐呵呵的看着众人。 赵天明笑道:“得,这人还当个没事人似的。” 林启拱了他一下:“你别得意了,还好他不会说中文,要不然今天准露馅,话说回来,他跟向凯两人语言又不通,咋向凯这么喜欢把他带在身边的?”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这向凯的爷爷啊,当年可是抗过日打过鬼子的,亲眼见那死在日本鬼子刺刀下的战友,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可见他们家对鬼子得有多痛恨,这向凯从小耳濡目染的,当然也有这个情节,谁能想到现在到这个地方来,还能把小鬼子当奴才使唤,你想那心里还不得多乐意啊。”万通刘说着还不时抹抹未干的眼泪,林启都佩服他,入戏够深的。 这时岳正豪左手拿着刚刚的象棋,右手指了指,冲八尾良太说:“侠弃?” 八尾良太:“嗨!”两人就摆棋盘去了。 这边,林启见殷少狼躺在床上,那个庞博早就没影了,对赵天明说:“今天你徒弟躺着呢,那我两做饭?” 赵天明捋起袖子说:“你跟万通刘打水去吧,我来做饭,顺便看着殷少狼。” 林启答应一声,跟万通刘两人拎着水桶就出去了,两人来到水潭边,见对面峭壁上几百米的瀑布奔流直下,落入这里,震得湖面上水波泛滥,夹杂着滚滚的轰鸣声,虽然谈不上气势庞博,也颇为壮观了,空气中萦绕着也不知是水气还是雾气,朦胧宛若仙境,更给这里添上一丝神秘的气息。 林启越接近这里越觉得周围的气温直降,突然又想起万通刘说以前有人在这水潭底下藏了六吨黄金,不知道凭那一个人是怎么做到的,换作自己,别说六吨了,就是一吨半吨的,一块块金锭子沉下去容易,要怎么捞上来?林启又试了试水,冰冷刺骨,更是摇了摇头,这水温,潜下去都坚持不了几分钟,想不通这里既然是火山带,怎么会有这么冰冷的水潭的。 难道真得像保罗说的那样,这里是他们那个所罗门教大天使米特罗焚毁世间宝藏的冰与火的圣地? 而且看这水显然又是活水,但四周又无分支河道,也不知水流向何处,旁边万通刘见林启东张西望的发呆,问:“怎么了?” 林启莞尔一笑,说:“没什么,对了,我刚刚差点没忍住,想把那执棍人的真相告诉岳正豪。” 万通刘笑道:“我见你刚才那模样,估摸着就是憋不住了,才截了话头。” 林启说:“我见岳正豪也是个忠厚的人,应该不会乱说话的,就没想瞒着他。” “那可不一定,老话说得好,画人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者说了,就算他是个好人,咱把这事告诉他,不是让他凭空多了这么大的压力么,这斗大的压力顶在头上,万一哪天承受不住抖落出来了,你说是怪他呢,还是不怪他?所以这人哪,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少说一句是福,多说一句是祸,是吧。” 林启一听,确实是这么个理,便没再较真,两人打了水便匆匆回去了。 饭后各自无话,殷少狼吊了两瓶水果然好多了,下午醒了过来,林启问他怎么会在那山洞里的,只是说不记得了,林启和赵天明虽然觉得奇怪,也无从下手。 一直到了晚上,向凯果然又过来了,说七十二个屋子,全部审查过了,有嫌疑的人一共二十四个,正在逐步清查,等待下一步调查,林启听着好笑:“凶手都已经被你们过滤掉了,还调查个毛。” 万通刘还装模作样的问以后掌鞭人上工,积分是不是真得要打七折,向凯说等上头调查出来再决定,最后走到林启面前,别有意味的问道:“你跟那医生很有交情么?” 林启紧张起来,难道他发现什么了?答道:“一般,怎么了?” 向凯看着林启,眼神中透着一丝捉摸不定,随后说道:“没什么,你准备一下吧,明天晚上见白羊首领。” “什么?”一屋子人异口同声。 也难免众人会惊诧,别得不说,岳正豪到这来了一年多才轮到这么个机会,林启不过才来了两三天,轮也不应该轮到他啊,刚听向凯问林启跟那医生是不是很熟,林启心想:“是莫少其帮我的?” 不过好在屋子里的人并没有表现出嫉妒或者不满的情绪,赵天明、庞博、殷少狼压根不是为了这事儿来的,不会在乎,林启唯担心下棋的两人:岳正豪和八尾良太,好在岳正豪已经在前一天见过余天了,也不是太放在心上,那个八尾良太估摸着压根都没听懂向凯刚说得啥,不过就算他知道了,看他对向凯点头哈腰的模样,也翻不出多大的浪。 向凯走了以后,赵天明悄悄把林启拉到一边,关照他一定留心观察余天办公室,最好回来时能把草图画出来,林启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突然又想到应天狼对严宁说过的话,问赵天明道:“钢牙说余天身边有个什么四狼卫,你知道不知道?” 赵天明说:“不知道,无非是打手保镖之类的吧。” 林启提醒道:“我看应天狼那么信心满满的模样,不会那么简单,还是小心点为妙。” 赵天明点了点头,随后林启又把那个与所罗门地下圣殿广场一模一样的山洞、这四周的火山群与那冰冷水潭之间的矛盾之处再加上保罗说过的话还有殷少狼的境遇联想到一起,这里面奇怪巧合的事情太多,索性一古脑全部对赵天明说了出来,赵天明虽然不信怪力乱神的东西,也觉得有些地方过于巧合,于是两人商量着,晚上去那山洞里再查探一番。 正文 第八十八章 白羊余天(二) 这山谷里的照明设备只有老式的手电筒,屁股后面装两节一号电池,之前林启初在山洞,赵天明把万通刘和庞博带过来的时候就是用得这种手电筒。 这次两人学了个乖,待到深夜,屋里的人都睡熟了,才偷摸从床上爬了起来,径直往那山洞奔去,一路上自然还是少不了避开那些暗岗暗哨,一直进入山洞深处才敢打开手电。 这个山洞前半截与一般的山洞无异,一直深入到里处才越来越窄,越来越有人工开凿的痕迹,直到出现那个四方笔直的入口,两人走了进去,里面的环境与先前相比也无甚变化。 赵天明这时才说话:“其实这山谷里其他的山洞里面,也有像这样溶洞,起初我也觉得很可疑,以为有什么特别的作用,后来才知道,山谷里的其他人都知道这地方,但这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而且往里面走的话,地上会有很多洞,一不小心掉下去就是有死无生,所以一般也没人来。” 林启奇道:“地洞?是不是跟执棍人居住区那边的地下溶洞那个一样的?” 赵天明没好奇道:“有什么一样不一样的?洞总归都是圆形的,还能有三角形、四边形的?” 林启挠了下脑袋,算是白问,两人沿着墙壁慢慢的往里深入,林启打着手电向墙壁上方照了照,上面有一些扇形的窗孔,先前的时候里面有光线可以照明,现在里面却是一片黑暗,林启问赵天明怎么回事,赵天明说:“我也不知道,这墙壁太光滑,没有梯子也爬不上去,我问过万通刘,他说里面就是个深不及尺的小洞,至于为什么白天会有光线,就不得而知了,毕竟也没有在乎,这里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奔头,就是黄金,所以就算里面有宝藏也无所谓,还能有半吨黄金实在?而且也带不出去,何必操那个心去。” “早知我俩带个梯子过来了,没准有什么发现呢。” 赵天明摇头道:“不用想那个心思,这里也不是什么特别秘密的地方,要是有出口的话,也早就被人发现处理过了。” 林启只得作罢,两个在四周转了一圈,除了四个角落的神像比较别致外,什么发现也没有,又在离入口不远处细致的查探,实在是空旷的很,一目了然,中间那些柱子上古代人祭祀模样的图刻,林启只能依稀记得跟地下圣殿广场石柱上的差不多,至于是不是一模一样的就不得而知了。 林启心想:“如果这里真得像保罗说的,是他们的大天使米特罗的圣地,那显然,这里的广场才是‘正版’,那个乌拉坎所罗门神庙的地下广场才是效仿这里建造的。” 两人转了半天也无甚收获,林启提议再往里深入一点看看,赵天明说可以是可以,但是一定要注意脚底下,千万不要掉到洞里去。 林启说了声“好”,两人便小心翼翼的接着往里深入,这里的地上没有那么多沟沟坎坎的,相反还极为光滑,过了约摸广场大半的距离,果然见地上有不少圆洞,只是尺寸要比执棍人居住区地下那个要小得多,最大的直径也不超过两米,而且那些小洞周围显然做成了坡面,像个漏斗一般,再加上地上又滑,真得不一小心就容易掉落下去,所以两人虽然小心再小心,依然是心惊胆战的,好几次林启脚下一滑,忙不迭的缩回来,后背冷汗直冒。 只是可惜,两人在这里几乎地毯似的扫了一遍,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只得暂回到广场入口处,得亏赵天明想得周全,带了不少备用电池,不然中途断了电,在那里面黑灯瞎火的往回走,不掉下去就见鬼了。 两人原地稍歇了片刻,赵天明说:“也许这里就只是个广场而已,如果真得有什么特别之处,这么多年了,也早该被人发现了。” 林启心想:不管有没有特别的地方,这里总归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广场,总是由人来建造的,那一开始是谁来建造的,显然不可能是发现这个地方的钟义等“狼牙”组织的人建造的,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乌拉坎人所罗门教的祖先了,那他们建造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只是用来祭祀朝拜的么?如果只是用来祭祀,随便在乌拉坎找个地方不行,还跑到这荒无人烟的深山里来?况且这里离乌拉坎又这么远。想到这,林启问道:“你说这山谷其他山洞也有这样的广场?” 赵天明答道:“是啊,这山谷四周的山洞少说也有十几个,不少山洞里都有像这样的广场。” 林启猜测道:“你想,这里会不会是古代乌拉坎国王埋藏宝藏的地方,如果你有富可敌国的财宝,不管怎么保管它,不管派多少人保护它,都没有把它藏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更加安全吧?” 赵天明也惊觉道:“你是说,这几个广场都是他们的……仓库?” “保罗说他们的大天使米特罗把人类所有的宝藏的都收缴到这里来,我们抛开那些迷信的传说,如果真得有人有这么多财宝,我想这也是最稳妥的保存方法了,你想想那些地洞是做什么用的?万一这里被人发现了,索性鱼死网破,把财宝全部销熔掉,大家谁也得不到。” 赵天明似乎恍然大悟:“难怪这里空空如也,那些乌拉坎人的祖先费尽心机的找到这个地方,结果还是被人发现,于是就把他们的全部财宝投到岩浆里面去了,几千几百年后,又被钟义、左明志发现了这个地方,他们又找到懂得从岩浆里把黄金提炼回来的余天,于是就有了二十年前一直到今天的发掘。” 林启点点头,说:“是的,再往下推测,乌拉坎的祖先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下那么大的狠心把这金山银山全部付之一炬,换作是我,火没烧到眉毛之前,我是肯定没有那个决心的。” “那就是他们遇到绝境了,这地方最后还是被周边一些部落或者酋长国发现了,不但被发现了,还带人攻打这里,乌拉坎离这里又太远,鞭长莫及,那些看守的士兵寡不敌众,迫不得已,才把这些宝藏投入洞中熔掉了。” “没错,但是你想,他们的入口被人堵死了,光是熔掉这些黄金,自己怎么办?” “也跳入了那洞里,随着金子一起去了?” “很有可能,但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这里有秘道,他们从秘道逃生出去了。” 赵天明皱眉道:“可是我们找了半天,哪有什么秘道的影子,这里这么大,又没有光线,鬼知道秘道的入口藏在哪里?” 林启说:“这一切都是我们的推测,我们没有任何有效的证据证明我们的猜测是对的,信息太少,我想只能再回去找保罗,再听他说说所罗门教的传说,有其他收获也说不定。” 赵天明急道:“没有时间了,那里只有礼拜五的守备比较薄弱,但是下个礼拜五他跟艾丽丝就要被烧死了,这期间没有合适的机会再下去了,而且昨晚刚杀了一个执棍人,他们还没找到尸体就这么紧张了,这几天的守卫肯定更加严密……” 赵天明话还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笑声:“嘿嘿嘿嘿,我就知道那执棍人是你们杀死的,怎么样,还想逃出我的视线?” 正文 第八十九章 白羊余天(三) 林启和赵天明两人均吃了一惊,两只手电同时照了过去,那黑暗中现出一个人影来,定睛一看,竟然是庞博,纷纷松了一口气。 林启瞪了一眼赵天明,埋怨道:“你不是猫走路都听得见么,这么大个人过来都没注意?” 赵天明尴尬笑了笑:“马有失蹄,刚刚可能太……专注了。” 庞博冷笑道:“你们别太小看人,我也是带领过队伍,上过战场,打过突袭战的人。” 林启心想:“昨天大家一起商议事情的时候,你不知跑哪里去了,现在大晚上的偷偷摸摸跟我们到这里,想干什么?”当下也不理会他多么辉煌的历史,问道:“你来干什么?” 庞博又是一块冷笑:“哼,你们要是想甩掉我,自己单干,趁早也打消这个念头。” 林启怒道:“我们筹划的时候你跑哪去了,哦,大石头上晒太阳睡懒觉呢,现在知道偷偷摸摸跟着我们了?” 庞博不理他,直接对赵天明说:“动脑筋的事情我不在行,其他事情或者动手的可以交给我。” 赵天明摆摆手,说:“现在就有了,明天晚上林启去见余天了,你有什么建议?” 庞博说:“那人我不熟悉,我只知道他养了四头阿拉斯加灰狼,不知道用得什么方法训练的,只听他一个人的话。” 赵天明即刻笑了一下,对林启说:“我想我们知道‘四狼卫’是什么玩意了。” 林启原本想到应天狼“制造”殷少狼的方式,以为那什么“四狼卫”也是余天制造出来的怪物,谁知竟真得是四头狼,于是也没觉得有多了不起的,心想:“四头野兽,还能有子弹厉害?”当下也不放在心上。 庞博似乎看出林启的想法,轻蔑笑道:“你不要小看四狼卫,人有时候未必有畜生可靠。” 林启心中虽仍不以为然,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总是没错,也不再与庞博争执,问他道:“余天的办公室你从来没有去过?” “没有,我只去过应天狼的办公室,而且次数也很少,我的军队主要在西非,东非这里是李克苏的地盘,”顿了一下,叹口气,又说,“恐怕现在东西两线都被他吞并了,不知道原来死心踏地跟着我和左大哥的兄弟们现在怎么样……” 赵天明和林启相互看了一眼,自古成王败寇,恐怕那些人下场都不怎么样,赵天明说:“你们在非洲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庞博顿时两眼泛光,不过很快又消逝了,耸了耸肩,说:“李克苏是一直有军队的,后期直系部队发展到三万人左右,其他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人,加在一起不下十万人,我主要是游击为主,人数比较分散,也有一万大几千人,我们的区别是我手下主要是华人或者华裔或者东亚裔,他是不论肤色的,所以人也比较多,你说得‘势力’是什么意思,我不大懂,打个比方,你们最近都是刚从乌拉坎那边过来的,你们可以想一下,当年阿萨尔被哈瓦纳打得身边没有一兵一卒,为什么短短几年时间就可以东山再起,并且这么快就推翻了哈瓦纳的政权。” 林启惊道:“你是说,阿萨尔完全是你们扶起来的?” 庞博摊开两手,说:“也不能说完全,我们的帮助占到七、八成吧,李克苏这人本来擅长玩些阴谋阳谋的事,没费什么功夫就把乌拉坎的种族矛盾挑动起来了,再给予阿萨尔一些人力、装备、资金上的帮助,很快他就起事了。” “但我有一点还是不明白,你们不是一直跟哈瓦纳保持合作么,我曾跟他交谈过,他说左明志甚至带哈瓦纳到这个山谷来过,光看这一点,你们的关系就非比寻常了吧?” 庞博说:“哈瓦纳这个人太……怎么说呢,自以为是了,他不想想乌拉坎为什么能保持那么多年的和平?光靠他那个不靠谱的精神信仰?起初他找到左大哥的时候,乌拉坎国内的老百姓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还他妈天天打仗,是谁帮他镇压得叛乱,是谁帮他修桥修路,后来国内稳定了,越来越牛逼了,连左大哥都不放在眼里,左大哥心地好,不计较这也就算了,那李克苏是善茬?闹了几次不愉快之后,我们就决定重新调整对乌拉坎政策,后来……你们也知道了。” “什么?就因为你们……心里不痛快,闹得成千上万的人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林启想到保罗一家、艾丽丝一家,还有那牢房里数以千计的图努人,以及死去的爱德华医生和那些国际志愿者,更加愤怒了。 庞博皱眉道:“你没事吧,别忘了你也是中国人,这么纠心别人干什么,我们才是一条阵线的。” 林启暗骂道:“鬼他妈跟你是一条阵线的,我才不是恐布分子。” 赵天明见林启情绪有些起伏,插口对庞博说道:“你们是觉得后期哈瓦纳不太好控制了,所以才选择了头脑比较简单的阿萨尔吧。” “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主要是李克苏主导的,左大哥态度一直不太明朗,没有明确表示过到底支持哪一方。” “后来你们自己开始内斗了,左明志的主要心思就不在乌拉坎了,这也间接促成了阿萨尔的好事。” “当然也促成李克苏的好事,现在阿萨尔恐怕唯李克苏马首是瞻了,”庞博又补充道,“如果猜得没错,现在他的主力部队就藏在乌拉坎。” 林启听他二人说话,想起阿萨尔那暴虐嗜血的性格,李克苏未必就能把他降服得服服帖帖的,不过阿萨尔身边那个参谋官李明斯倒是很有见识的模样,应该可以看得出来,阿萨尔就是李克苏的傀儡,为什么李克苏想招揽他,甚至有意让他做左明志的位置,他却避之不及呢?于是问道:“你们有听过李明斯这个人么?” 两人均摇了摇头,问怎么了,林启说:“他是阿萨尔身边的顾问,李克苏曾对‘钢牙’推荐过他,说他是左明志位置的绝佳人选。” 庞博立刻怒不可遏:“李克苏还真是着急得很啊,当时要不是他临阵倒戈,我跟左大哥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 林启和赵天明一看他又开始“愤世妒俗”起来,均有些不耐烦,这家伙每次说到最后都会唠唠叨叨,说自己失败的原因不是我军无能,实在是敌人太狡猾。 赵天明打了个哈欠,说:“今天时间不早了,先回去吧,明天晚上林启见过余天再接着商议。”林启立刻附和,两人便起身返回,庞博只得也站了起来,跟在后面尤自喋喋不休。 第二天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中午的时候向凯过来了一趟,说那二十四个嫌疑人排查后,也没什么特别的问题,这事儿成了一个悬案,此时屋子里多半人已经知道是赵天明下得手,只得装聋作哑,有的表示惊疑,好好的大活人这就么凭空消失了?有的又把那“凶手”痛骂了一顿,这般送走了向凯。 直到傍晚,林启学着前天晚上岳正豪的模样,收拾了一下“仪容”,跟着向凯来到了那最下面一层悬壁人的办公室。 说是最下面一层,其实离地面还有一些距离,林启正想着这得怎么上去?向凯说道:“我就送你到这了,等会上面会有悬梯下来。” 林启答应一声,向凯点点头便转身走了,过了几分钟,见上面的办公室的门打开了,果然放下来一架悬梯,林启抓着梯子爬了上去,里面两名中年人似乎早已等待多时。 林启一进来,见这办公室四四方方的,面积倒不是很大,里间有两扇门,心想:“可能是他俩的房间。”两名悬壁人上至头发丝,下到脚板底,把林启仔仔细细的搜查了个遍,才把他放行,打开侧门,让林启倒坐在输送带上,又在他大腿上绑好了安全带,方才启动输送带,就这样到了第二层悬壁人的办公室,还是依样画葫芦,送到第三屋。 每上一层悬壁人的办公室,里面人数都多一些,而且面积也要大一些,一直到最后第四层办公室,虽然从山谷里看,这四个办公室都差不多大,但一个比一个深,第四屋办公室粗见至少有百十个平方,里面有近十个悬壁人,依然仔细的搜查林启,林启觉得是不是多少根头发都数过了? 折腾了半天,最后来到余天的办公室,出乎林启意料的是,余天办公室并没有他想象之中那么大,反而深度很浅,估计跟第一层悬壁办公室差不多,只是宽了不少,装饰也很简单,不像应天狼办公室那么奢华,里间有四扇门,林启心想:“不会每扇门后头都藏了一头大灰狼吧?” 办公桌上放了几盘小菜和两碗米饭,一人坐在转椅上静静的等待,不用说,这人就是“白羊”余天了,林启想到无数可能的开场白,怎么也没想到余天开口第一句竟然是问:“你会开叉车么?” 正文 第八十九章 白羊余天(四) 林启本能一愣,随即摇了摇头,看着面前坐着的这个男人,身材精瘦,带着一副眼镜,头发一丝不乱,散发着油光,一看便是精心打理的,林启一看到他,第一印象就是这人放到学校里,不是变态班干部也是个委琐学霸。 余天笑了笑,说:“先吃饭吧。”示意林启办公桌对面坐下。 林启狐疑不定的坐了下来,不知道他在搞什么花样,余天见状问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问你的问题?” 林启说:“有一点。” “你们五十六号屋子的情况,我大体了解,说实话,这山谷里七十二个木屋,唯独你们屋子的情况最特殊最复杂,庞博半年前还跟我是平起平坐的同僚,应天狼天天跟我要殷少狼,还让我务必提防‘尖刀’,万通刘是个死猪不怕开水滚的老油条,四川人岳正豪我总觉得他到这里来不是为了黄金那么简单,日本人八尾良太我压根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包括你也是,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你是从应天狼那边逃出来的人。” 林启奇怪道:“怎么,山谷里人的不都是从你这边下去的么?” 余天摇了摇头,拿起筷子给林启夹了块鸡腿,说道:“只能说,大部分是,吃菜。” 林启心想:“他有一千种方法可以置我于死地,没必要在菜里做手脚。”便放心大胆的用起晚饭。 余天笑了笑,也端起碗来开始扒饭,倒是没有一点首领的架子,间歇喝了口鸡汤,又说:“庞博或许没有也或许有跟你说过我们组织的事情,我想跟你说的是,这并不重要的,这个山谷是我的,你明白么?” 林启放下饭碗,疑惑的看着余天,确实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余天睁了睁眼,继续说:“这个山谷里的人,包括我在内,只有一个目标,就是黄金,我刚到这里来的时候,也只是为了左明志打工,唔,左明志就是……” 林启打断道:“我知道,我以为你开始就是‘狼牙’七首领之一了……厄,庞博说的。”林启心想:“反正庞博屁股也没多干净,什么事推到他身上不会错。” 果然余天没表示多惊讶,接着说:“所以,我不管你们在外面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背景,出于什么目的,到了这里,什么都不用想,看到那扇门了没有?”余天指着左手起第二扇门,“那是这山谷唯一的出口,你们想要出去,只有一个办法,好好工作,挣你们的积分,积分满了,带着四百五十公斤黄金离开,你在狼牙山谷的旅程就结束了,出去后,你会发现,你对整个世界的看法都变了,像重新投过一次胎一样,忘掉所有,迎接你的是一个崭新的未来。” 林启心想:“与世隔绝短则十五年、长则二十年,出去时不是对这个世界看法变了,而是这个世界本身就已经变了。”故意说道:“可是庞博说应天狼把积分满的悬壁人全部灭了口,还私吞了他们的黄金。” “哈哈哈哈,”余天大笑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么多年,出去的悬壁人虽然少,但还是有的,我全部都有记录在册,而且应天狼也没那个胆子。” “哦?他有忌讳的人么,白羊首领么?” “那倒不是,他忌讳的是‘狼牙’在这块土地上生存的首要法则,我想你应该知道了吧。” “狼牙意志?” “没错,这是第一,第二,我想你还不知道应天狼每年在这里得到多少黄金,他们不会把区区几个悬壁人的黄金放在眼里的,他如果冒险这么做,一旦被其他首领发现,损失太大,违背‘狼牙意志’,哼哼,左明志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风险和收益完全不成比例,他还没那么笨,所以我可以跟你打包票,应天狼不会这么做这种愚蠢的事,庞博在扰乱你们的视线,虽然也没什么用,就当他是在发发牢骚吧。” 林启记得很清楚,之前在应天狼办公室的时候,说左明志一年给他一吨黄金都收买不了他,悬壁人的那点黄金确实无法对他造成什么吸引。 “言规正传,原本以你的资历,至少也要排上两年才能做掌鞭人,但是没办法,你们屋子里的那些人,不论是庞博还是‘尖刀’,或是殷少狼,短时间内,都不宜上塔,岳正豪两天前我已经见过了,下面就到你了。” “那八尾良太呢?” “那个日本人?我需要多考查他一段时间,另外跟他沟通也有一定的障碍,我们没有日语翻译,或者只有让他自己先学学好中文吧,至于你,我想你会如果开叉车的话,可以负责运送黄金的差使,但是你不会,那只能做做万通刘那样的活了。” 林启点点头,他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他想知道余天的四狼卫关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他的办公室一个守备都没有?那第二扇门应该就是与应天狼办公室对接的通道,另外三道门是干什么的? 当然这些问题又不能明白直接的问,他想找个切入口,该从哪里入手呢?对了,黄金! 余天自己都说这里的人只有一个目的,就是黄金,从黄金上入手最直接,于是有意无意说道:“庞博说这山谷里的黄金是个天文数字,好像有四万多吨,也是他胡乱吹牛的么?” 余天笑道:“那倒不是吹牛,准确的说,是四万零七十五吨,现在每个月的产量大概在十二吨左右,也就是说光是把这四万多吨全部淘尽,要整整二百八十年,所以,”余天又喝了口鸡汤,“你不必担心在这里没有事情做。” “二百八十年?”林启喃喃道,“这得是……多少黄金啊。” “如果一公里放一吨的话,差不多可以绕地球一圈。” “你刚说光是这四万多吨?是什么意思?难道……还不只这些么?” “唔,这说起来就有些复杂了,你有听说‘核金’这样的字眼或者概念么?” “没有。” “恩,这也难怪,你不是学地质的,很多专业术语你也听不懂,我就简单点说吧,地球你知道的,我们生活的家园,她主要由地壳、地幔和地核组成,我们习惯把她比喻成一个鸡蛋,地壳就是蛋壳,地幔就是蛋清,岩浆啊什么的,这些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蛋黄——地核,即使是以现在的人类科技水平,也无法确定地核是由什么物质组成,学术上普遍认为是铁元素和镍元素,但也有一些……唔,我非常支持的观点,认为组成地核的是一些高密度物质,你可以理解成黄金最原始的形态,然后由于高温,在古登堡面……就是地核与地幔交界的地方,形成液态黄金,而后由于一些岩浆运动,地球自转啦,离心力向心力等等等等,这些液态黄金就渐渐的向地壳靠近,出现在火山的熔岩湖,但是经过长时间的运动,以及其他一些反应,世界上绝大多数火山岩浆里的含金量极低,杂质太多,而且环境过于恶劣也无法开采提炼,只有这里,这里的地底下岩浆里的黄金含量最纯正,而且开采环境也得天独厚,就是地底温度有些违背自然规律,我到现在也搞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我曾经猜想,可能这山谷四周的地下有冻泉之类的地下河,起到了冷却的作用,但是,你也知道的,这山谷里事务繁忙,实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做这些探测了。” 余天从科学的角度解释了一大堆,这和保罗所说的宗教观点明显有矛盾,保罗说他们的大天使米特罗把人类的所有财宝熔融于此,所以这里的岩浆里才有黄金,而余天的意思显然是这里的黄金是天然形成的,与任何宗教或者神灵没什么关系。 林启从小也是接受无神论的教育,所以他更倾向余天的说法,但还是惊骇于这里的黄金储量,问道:“所以这里的黄金,也只是地核里……渗出来的那一点?” 余天此时用完了饭,放下碗筷,听林启这么问,他指了指桌上那碗浓稠飘香的鸡汤,说:“打个比方的话,这四万多吨,其实也就是飘在鸡汤最上面的那一点油星。” 正文 第九十章 密道(一) 突然林启脑子里电光石闪,想到另外一种可能性,就是余天所说的或许与保罗说的这里是所罗门教的圣地并不冲突,古代所罗门教的领袖——那个已经被神化了的第一任大祭司米特罗,最先发现并开采这山谷里的黄金。 最后发现开采出来的黄金已经多到无处安放,于是开始修建仓库,这仓库就是那些与所罗门地下圣殿广场一模一样的山洞,并且在地下凿了若干个与熔岩湖连通的洞,为的还是防止有一天这山谷被其他人发现,能及时销毁已开采并存储在这里的黄金,做鱼死网破的准备。 这里供应了整个教派的支出,理应被当做圣地,连乌拉坎所罗门神庙的地下圣殿广场都是仿照那些“仓库”建造的。 古代人科学技术不发达,无法解释这大量黄金的来源之谜,还是冠以了封建迷信的色彩,之后为了掩人耳目或者迷惑自己的教众,米特罗又编织了一个焚尽世间宝藏的故事。 随着历史的变迁,此消彼长,所罗门教最终还是衰落了,最后连这山谷的位置都渐渐失传,千百年后,还是被其他人给占据了。 “打个比方的话,这四万多吨,其实也就是飘在鸡汤最上面的那一点油星。” 毫无疑问,余天的这个比喻很直观,但林启心里已经开始有些模糊,当一个人或者一个组织拥有这么多黄金时,换来得一定会是财富么?有一天当黄金变得和钢铁一样多时,人们还会对它趋之若鹜么? 林启喃喃说道:“这么多黄金流入市场的话,也一定会贬值的吧。” 余天说:“呵,你跟左明志倒是想法一样,不过他一点也不担心贬值,甚至让我加大人手,开足马力,日夜开采,恨不得一天之内就把这些金子全部淘出来,结果……我想你也知道了,所以现在我们着力控制开产的速度,避免你说得情况出现。” “左明志为什么这么着急要把这些金子全部开采出来,细水长流不是更好么?” “厄,这你就得问他本人了,或许他是想在地底下,总归不是自己的吧。” 余天这么说,林启心想也有这个可能,确实,金子存在银行里总比埋在地底下要安全得多,埋在地底下的东西,挖出来的才是自己的,一天没挖出来,指不定最后是谁的,更何况这里的金子已经多到任何人可以为之疯狂的地步。 这时林启又突然想到李明斯对他说过的话,如果把世界地图顺时针旋转九十度,非洲其实很像一个金元宝,现在听了余天的阐述之后,冷笑了一下,说道:“呵,这样看来,这非洲岂止是个金元宝,简直是个大金库。” 余天眼睛一瞥,似乎有些意外,说道:“哦?你也注意到了么,非洲地图倒过来看,确实像个元宝,不可否认,有些地理现象确实是很奇妙,又暗合了很多巧合,科学也无法解释,你知道撒哈拉之眼么,人类到今天都不知道它到底是怎么形成的,而且巧合的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与撒哈拉之眼差不多正是轴对称,在这个金元宝的两端,一边一个,像非洲的两只眼睛,人说上帝是按照自己的模样来造人,我看,神在创世的时候是给这整个世界都赋予了神秘的生命。” 林启见余天突然又是上帝又是神的,想到他发明了一个欢乐星期五,还要用活人祭祀来消除罪业,难道他也信得什么邪教?于是试探问道:“白羊首领也信神么?” 余天笑道:“那得视情况而定。”随后又淡淡的说道:“人总是要信点什么东西的,不信神,那就只能信仰金钱了,否则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那也未必,有时候信了神,还不如不信呢。”林启揶揄道。 “怎么说?” 林启说:“我在乌拉坎的时候,那里的人都信什么所罗门教,不知道白羊首领有没有听过,他们那里几乎每一个人都是虔诚的信徒,哼哼,就是不知道这一点到底是好还是坏。” “这没什么,只要是引人向善的宗教都是好的,只是信仰的方式不同,所罗门教我也有详细研究过,认为人类是最极端的物种,总是在最下贱和最高尚之间徘徊,所以需要神来引导,扼杀掉最下贱的,推崇最高尚的……” “那什么叫最下贱的,什么又是最高尚的,我看阿萨尔并不比哈瓦纳高尚多少,甚至所罗门的教旨就未必有多高尚。” “你这么想,乌拉坎人未必这么想,他们还把自己当做是神的义民,都是神选的奴仆,降世来拯救其他人类的呢,所以在所罗门教,动物都比人类可靠,这一点从他们的守护神就可以看得出来,都是些动物的形象,其中最有影响力的是狗、老虎、山羊和狼,所谓的四大守护神,狗代表忠诚,老虎代表武力,山羊代表智慧……”余天一边说,一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看着山谷,此时已经完全入夜,山谷里一片静谧,只有那些木屋传来星星点点的灯光。 余天自说自话,林启见他停了下来,接口就问道:“那狼呢,代表什么?” 余天眼神中突然透出一丝诡异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光线,他转头看着林启说道:“你知道狼的习性么?这种野兽,他可以独来独往,当他做独行侠的时候,专注、敏锐,也可以成群结队,他们团结的时候默契配合,表现出来的凝聚力和团队精神足以让任何人震撼,所以它代表的是平衡的力量,或者说平等,它负责平衡其他守护神,谁过强,它可以削弱,谁弱了,它就负责弥补营救,狼,就是除强扶弱的。”说到这里,余天停顿了一下,脑袋微微一斜,似乎想通了一些东西,又接着说:“或许当年左明志也是受的这个启发,才把组织的名字定作‘狼牙’……” 联系余天说的这些话,林启这时才想到那四个巨大的守护神像,矗立在地下圣殿广场和狼牙山谷里的那些山洞中的四个角落,确实就是四个兽首人身的造型,林启印象中,有一个确实就是狗头人身的样子,其他三个没有怎么注意到…… 突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那古代所罗教的人,能想到把黄金全部重新投入熔岩湖销毁这鱼死网破的损招,不会想到给自己留下后路么?那山洞里就一定会有逃生的密道,狼是负责弥补营救的?会不会变在那个狼型人身的守护神像上? 林启这样越想越是在理,这边余天见他有些心猿意马的模样,以为他对自己说的东西不感兴趣,又坐回到椅子上,淡淡说道:“今天先到这里,你回去后等通知上工吧。” 林启答应下来,又按原路返回,径直回五十六号屋子,路过最外围七十一号屋子时,见里面的人三三两两垂头丧气的模样,林启想到他们的执棍人已经被赵天明杀了,现在山谷里只当作失踪,后面怎么处理还不知道,想必是担心积分清零或延迟考察之类的事情吧。 这几天下来,里面有两三个与林启还算有些相识了,林启也不知该不该去安慰他们,两三个小时前,自己还能信誓旦旦的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骗局,不要再执迷不悟,但现在,他也不知道最后悬壁人是不是真得能带着四百五十公斤黄金离开这里了。 况且,就算是骗局,他们也沉浸在那个美梦里,早已无法自拔。 正文 第九十一章 密道(二) 回到五十六号木屋,众人下棋的下棋,玩刀的玩刀,睡觉的睡觉,林启偷摸着把赵天明扯到一边,把跟余天会面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最后说:“不如夜里再去那山洞查探一次吧。” 赵天明想想也有这个必要,点头说道:“把庞博也带上吧,省得他自己个儿老是疑神疑鬼的不相信我们。” 林启怒道:“那个家伙心里哪有别人,带殷少狼我都不愿意带他。”想到殷少狼这两天身体又不太好,只得唾了一声,答应下来,赵天明便去知会庞博。 三个人早早的睡了,直到凌晨两三点钟,屋子里鼾声大作,三人又偷偷爬了起来,又往那山洞掠去,进了洞,便直奔角落,找到那个狼头人身的守护神雕像。 这雕像高逾十米,抱胸而立,三人在这雕像脚下转了半天,东摸西探,什么也端倪也没查出来,林启怕有什么细巧的机关没有摸到,又反复检查了几遍,最后垂头丧气的说:“难道当年那些守卫真得陪那些黄金一起殉葬了?” 赵天明似乎想到了什么,说:“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我们现在就是那些守卫者,现在外面被人包围了,我们的人正在拼死抵抗为我们争取时间,我们终于把所有的黄金投入洞里熔毁了,去通知外面抵抗的人,大家现在一起来到这里准备逃生,外面追兵可能眨眼就到,你想,这入口设计在地方最安全。” 林启想了想,说道:“肯定不会这么低。” 三人不约而同向上看,庞博仰着个脑袋喃喃自语:“在这上面?” 赵天明咳嗽了一声:“庞博,轮到你发挥的时候了。” 庞博心里也有数,这两人这回主动把自己叫过来,也不是白干的,当下也不废话,吐了口唾沫手心上搓搓,抱起那石像的大腿便开始往上爬。 赵天明把手电筒递给林启,说:“你在下面照着,我也上去看看。”说着,从身后摸出把小锄子来,从雕像的右边也开始往上爬,庞博这边看到了,叫道:“你他妈有工具怎么也不给我一个。” 赵天明笑道:“这也是我跟岳正豪借的,独此一个。”庞博瞪了赵天明一眼,骂了两句还是只得老老实实的往上爬。 林启在下面拿着两个手电筒,一左一右照着,眨眼的工夫两个就爬了三四米高了,当下叫道:“你两慢点,指不定入口在雕像中间呢。” 赵天明头一低:“放心吧,我摸得清楚着呢。”又问庞博,“你那边呢?” 庞博说道:“我也不比你含糊,到现在为止没发现什么。” 两人便又开始向上爬,很快就爬到了顶,赵天明、庞博两人稳住身子,把那狼头摸了个遍,什么也没发现,正在郁闷,林启又在下面问情况,只得答道:“什么也没有。”这时赵天明离得近,打开口袋里另一只手电筒照向狼头,在这近距离的观察之下,那狼头表情肃穆,神态**,雕刻的栩栩如生,虽是狼头,又似是有人的感情含在其面之中,不由让人惊叹所罗门教古代石匠的精湛技艺。 只是赵天明越看越不对劲,自言自语低声道:“这是狼头么?” 庞博在一边听到,立刻说:“我刚在下面就觉得这不是狼,这,这,分明是一只狗嘛。” 赵天明一声苦笑:“白忙了。”两人又爬了下来。 庞博骂骂咧咧的:“麻烦你们也看仔细点,什么都没确定,就使唤人。” 林启问道:“怎么了?”赵天明笑道:“可能找错主了,这雕像分明是个狗头。” 林启惊讶了一下,狼头和狗头本身就有些相似,而且既然是守护神,必然雕刻得有些宗教魔幻元素在里边,不是正正经经的动物模样,否则也不会是兽首人身了,而且这雕像十多米高,光靠老式手电筒在下面照着看,光线可限,确实容易看错。 又想到这个雕像是在洞口这一边,要是做逃生的入口,也应当选在里面才对,而且那里面地上大大小小那么多洞也能起到陷阱的作用,有追兵还能拦截一点,当时也笑道:“这把是我们大意了。” 于是三人重新整顿,这回多留个心眼,把洞口隔壁那个雕像也仔细看了一下,确定是个老虎头,才排除掉了继续往里进发。 终于小心翼翼的绕过那些个地洞,来到最里处左边的角落,赵天明打着手电看了一下,笑道:“得,这雕像头上明显两只山羊角,也不是。” 林启解嘲说:“都排除了也好,这样也能确保最后一个是对的。” 但三人来到最后一个雕像脚下仰头看时,这雕像怎么看也像是个狗头似的,右手拿着一把叉子似的武器,还咧着一张嘴在笑。 庞博喃喃说道:“这他妈看着也像个狗头啊。” 赵天明和林启两人一声苦笑,另外三个雕像都排查过了,最开始的那个狗头神像上上下下都已经检查过,这最后一个再不像狼,怎么也要摸寻一遍才放心,林启有意调侃一下庞博,说道:“应该就是这个了,看,它还冲着你笑呢。” 庞博怒骂道:“放屁,我们三个人站这儿,你就知道它是冲着我笑了?” 赵天明笑道:“总之对不对,也就这么一个了,爬呗?”于是又跟庞博两人捋起袖子开始往上爬,一直爬到顶,赵天明打着手电定睛观察,见这狼不像狼狗不像狗的兽头,设计的总是有些奇怪,哪有宗教守护神的雕像把脑袋弄成个开口笑的模样?也太不严肃了。 于是右手扒着那竖着的狼耳朵,左手探出去往那张开的狼嘴里面摸索,庞博在一边怔怔的看着他,见赵天明嘴边突然露出一丝微笑,说:“舌头是活的。”说着用力扯了一下,伴随着一阵刺耳的石磨声,这雕像胸口向内凹了进去,现出一个大半个人高的圆洞。 林启在下面大叫一声:“胸口,在胸口。” 三人均极兴奋,赵天明和庞博两人先后往下爬,钻了洞里,随后庞博脑袋探了出来,打开手电为林启照明,林启把手电筒关了在腰间揣好,抱着雕像大腿往上爬。 刚才看庞博和赵天明“蹭蹭”的往上爬的时候,心里还纳闷,怎么他两爬得那么快的,就算当过兵打过仗,身体素质好一点,也不至于爬得那么顺溜啊,现在自己一爬,才佩服打造这雕像的石匠,把一些装饰,如铠甲、武器等细节的地方,设计的恰到好处,既不影响美观,又突出一小块来方便攀登。 很快,林启也利索的钻进了那洞里,这里面显然真得只是作为一个逃生的通道,窄得三个人只能一字排开,赵天明在最前面,庞博在中间,林启在最后压轴,三个人尽可能快的往前爬,为了节约电池,只有赵天明一人在前面打着手电开路。 林启爬得只觉得膝盖骨都要磨平了,感觉这密道有些弧度,好像在往左拐,只是一直看不到头,估摸着一直爬了半个多钟头,林启看前面两人忽地一下,先后站了起来,心里忍不住得激动:“到了?出去了?”结果轮到自己站起来,才发现四周的景物有些奇怪。 前面一片幽深黑暗,似乎有些柱子,林启打开手电,左右两边照了一下,角落里模模糊糊的似乎矗立着两座雕像,心头不禁略起一阵寒意:“我们……又爬回来了?” 正文 第九十三章 密道(三) 庞博五大三粗的汉子,上过战场打过仗,杀过的人摞起来该比谷仓还要高,此刻竟然露出害怕的表情,脸上的刀疤都跟着一颤,惊道:“鬼……鬼打墙?” 林启心下虽然也有些惶然,也不至于像庞博这般害怕,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心说:“你刀尖浪口滚过来的人还怕鬼?”想到赵天明说过烈焰山谷里还有其他山洞也有一模一样的广场,说道:“难道这密道不是用来逃生的,只是用作……连接其他的广场?这……这他妈有什么用啊?” 赵天明表现得则冷静了许多,他是个真正的无神论者,不信那些鬼啊神的,很快就看出些许端倪,说:“你们看,这个广场其实比我们过来的要小一些。”说着自己率先打头,带着另外两人来到那虎头雕像的脚下。 这一过来,林启才注意到,这雕像估摸着也就六米多高的样子,要比刚刚的广场那个整整矮一倍,惊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赵天明说:“不清楚,去那狼头雕像那看看吧。”林启和庞博心领神会,三人径直又往里走,去找那狼首人身的雕像,这一路走来,凭感觉这广场的面积也比之前的要小一倍,走到一半,赵天明突然轻叫一声:“等一下。” 另外两人一惊,均问:“怎么了?” 赵天明说:“跟我来。”两人正不明所以,见赵天明已拐弯快速往广场中央走去,只得跟了上去。 林启想起来,在乌拉坎所罗门神庙的那个地下圣殿广场,哈瓦纳曾说他们那个第一任大祭司米特罗的棺材就存放在广场中央的神坛之中,难道这个广场中央的神坛里也有个棺材?“那赵天明看到了什么?”刚刚庞博嘴里老是碎碎念什么鬼打墙,弄得林启现在心里都有些发毛,越往前走,隐约见那中央的神坛旁边真有什么东西似的。 待走了过去,才发现确实有些东西,不过跟自己臆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林启见那边围着神坛旁边密密麻麻堆了一圈炮竹似的管状物品,定睛一看,直觉得冷汗直冒,比见了鬼还要惊人一些。 赵天明拿起一捆在手上掂量了两下,说:“硝铵炸药。” 庞博不可思议地围着神坛绕了一圈,折回来震惊又兴奋道:“我们也不用再找出口了,这么多炸药,把山炸了都够了。” 赵天明一如既往的冷静:“你不奇怪么?” 庞博问道:“奇怪什么?” 林启见庞博还是这么鲁莽,忍不住接过话头,说道:“这玩意儿,乌拉坎古代人应该还没发明出来的吧,那说明……已经有人来过这里了?而且……你开玩笑吧,这周围全是火山,就能这么炸?” “那是谁来过这里了?还有这么多炸药,怎么搞来的?莫非‘狼牙’的首脑已经发现这里了?应天狼?余天?还是那个失踪的钟义?”赵天明皱着眉,隐约觉得情况有些不妙。 庞博不喜欢想那么多,叫道:“管他妈的谁呢,现在被我们发现了,就是我们的,实在找不到出口,把这些炸药全带回去,跟他们拼了。” 林启骂道:“你除了拼命,能提点其他建设性的意见么?” “那你说怎么办?”出人意料的,庞博这次居然没顶嘴。 “还是先去看看那个狼头雕像吧,能找到出口当然最好了,你怎么说赵天明?” 赵天明也点点头:“任何时候都先考虑安全第一,这么多炸药爆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误伤别人是小,误伤自己是大,对吧,猎爪首领。”说到最后,又笑了起来。 庞博瞪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于是三人暂且丢下炸药,又向里面去,这时林启发现,这里的地上没有那些连通熔岩湖的洞了,之前三人就怕不小心掉到洞里,才贴着墙走,若不是赵天明眼睛尖,也发现不了那些炸药。 但三人还是小心翼翼,自己走的地方没有洞,不代表其他地方也没有。到了最里处那个狼头雕像脚下时,见那狼头人身的雕像也只六七米高,模样神态也跟刚刚广场里的如出一辙,区别是这雕像的那半喇舌头伸在外面,看起来真得像条狗一般,只是脸上那像人一般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三个,有些渗人。 三人面面相觑,林启说道:“不行还是上去试试看机关?”庞博连连摆手,打死不愿再往上爬,林启心想这把也该轮到我了,关了手电别在腰间,刚要去抱那雕像大腿,赵天明拦住了说:“你肚子上的伤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是悠着点儿,这个没那么大了,我一个人上去吧。”林启点点头,又打开手电为他照明。 赵天明很快爬到顶,摸了摸那伸在外面的舌头,冲下面说:“还是活动的。”说罢试着扭动了那舌头,石磨声传来,那雕像胸口又打开了个洞,只是这回也没有大半个人高了,估摸着只能到大腿那么高。 三人商量了一下,都已经走到一步,只能硬着头皮再往里爬爬看,林启本来觉得先前那密道已经够拥挤了,现在更是跪在地上,连头都抬不了,压抑极了,不过好在这通道比先前的要短了许多,爬了十多分钟便出来了。 甫一站起来,林启便吸了口凉气,三人来到了更小一号的广场,这时四个角落的雕像只两米多高了,就比庞博高出两个头的模样,而且说是广场已不大合适,恐怕只能算做较大一些的密室。 三人不做停留,径直又来到那狼头雕像处,此时赵天明一伸手就摸到那狼嘴里的舌头,扯了一下,雕像胸口又露出一个洞,庞博即刻摆了摆手:“这洞只有耗子能钻进去,我是不爬了。” 庞博说得有些夸张,林启见那洞口,小是小了些,趴在地上匍匐着前进,还是可以钻得进去的,问了下赵天明的意见。 赵天明说:“我们所有的电池都在这里了,如果今天找不到出口,下次再过来,只能自己做火把了。” 林启也没了主意,那么小的空间,爬都不利索,带个火把怎么玩?心想:“横竖今天要是找不到出口,我也不愿在这里耗上二十年。”于是对庞博说:“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说过的话么?” 庞博一愣:“什么东西?” 林启笑道:“你说你的地位、名誉都是靠博命换来的,今天敢不敢再博一次?” 林启这么一说,另外两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了,庞博瞪眼道:“有什么不敢的?”说罢也不管林启和赵天明了,当先爬进洞里。 赵天明笑了笑,说:“如果里面空间确实越来越窄,我们就早点出来,不要真卡死在山缝里了。” 说罢也钻了进去,林启依然在最后压轴,三人在通道里匍匐着前进,也不知是速度要比爬更慢了许多,还是这通道更长了一些,又是过去半个多小时都没有到爬到头。 林启在最后爬着,突然想到,这么窄的空间,要是发现此路不通,想回头都转不了弯,只能匍匐着向后,倒着缩回去,那这三人回山谷时,恐怕天都得亮了,正在这般胡思乱想着,突然感觉浑身一个激灵,隐约好像觉得有风吹过,登时五脏六腑都开始澎湃起来,叫道:“你们感觉到没有?” 只见前面两个也不理他,只加快速度一个劲的往前奔,身子扭得跟壁虎似的,林启骂道:“妈的,你两可真实在。”说罢也使了吃奶了劲直往前爬,没两分钟就跃了出来,这地方清风扶面,头顶上一轮明月,只觉浑身上下每个毛细血孔都透着畅快,忍不住叹道:“这就是自由的感觉啊,终于出来了。” 正文 第九十四章 第二面(一) 外面月光皎洁,三人都把手电关了,林启看了看周围,这里是个山坳,东面还是一片草原,底下有一条小河流过,就是不知道是在坦桑尼亚境内还是在肯尼亚境内。 那出口处离地面还有一些高度,就是个三尺见方的小洞,四周光突突的什么也没有,三人出来后,所处的地方也在山坳上面的一块土丘上,赵天明说:“这里可能是东非裂谷的一段。” 林启说道:“这地方也不是那么隐秘,这么多年也没有人发现么?” 赵天明笑道:“你忘了那机关,我想应该只能从里面打开,外面就算有人发现这个洞爬到里面堵死了也没办法。” 此时一边的庞博正蹲地上打着个手电看下面的河面离这儿有多高,从什么地方能下去,听两人说话,不经意道:“机关在里面,那乌拉坎古代最后一个从里面爬出来的人,怎么把那洞口关上的。” 话音一落,赵天明和林启对望一眼,打了鸡血一样,急忙返回往洞里爬,庞博见这两人怎么突然失心疯了,虽然心里一百万个不情愿,想到左大哥还身陷囹圄,只得也跟着他两后头往回返。 林启和赵天明爬回那密室,一步也不敢耽搁,径直又钻到二个密道,爬了十几分钟,停了下来,最前面的赵天明苦笑了一声:“果然堵起来了。” 林启暗骂一声:“妈的。”身子一歪就要往地上坐,后面庞博急急忙忙的跟在两人后头,一个没刹住,脑袋往林启腰上面一撞,疼得林启大叫一声,还没骂呢,庞博先开口了:“你们两怎么回事啊,说走就走,说停就停的。” 林启左手捂着腰,还是先骂了一句:“你不长眼睛啊?”又揉了揉腰,才解释道:“你自己不也说了,机关在里面,古代最后一个逃命的出来人没法关,那说明这洞口会自动关上啊。” 庞博骂道:“他妈的,非洲古代人也这么聪明么?” 赵天明笑道:“这也不是多难的装置,你不想人家埃及金字塔那么复杂的结构都造得出来,这点算什么,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这样设计,还在中途按比例造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广场,一条道直接挖到底不是更好?” 林启想了想,说:“是不是考虑到山底运动抗震用的,你看人家起房子的时候,砖头也不是把墙壁砌实,而是空心的……” 庞博“呸”了一声:“你知道个屁,那是保温用的。” 林启瞪了他一眼,也不好多狡辩什么,因为自己也是瞎掰的。 赵天明突然“嘘嘘”了两声,好像听到什么动静,示意两人安静下来。 密道里顿时鸦雀无声,过了一会儿,密道里开始响起“轰隆隆”的轻雷闷声,紧跟着赵天明叫了一嗓子:“快,往后退!”只见那扇把密道堵起来的石墙开始缓慢的向后倒退,瞬间把三人连滚带爬的直往后逼,晚个半刻怕是要被挤成肉饼。 好在惊魂也就一瞬间,很快那声音就停止了,林启稳住时,那石墙已经消失不见,密道又通畅了。 赵天明依然示意二人保持安静,摆了摆手让他两等在这,自己像只猫一般悄无声息的往前移动,待到洞口时,忽地向前跃了出去。 前面突然传来“啊啊”几下叫声,随后又似有人在说话,林启和庞博两人留在洞里,不明所以,也不知该咋办,不敢说话,更不敢开手电,没过一会,洞口处有手电光线传来,迎着刺眼的光线,林启听到赵天明的声音:“没事了,下来吧。” 林启当即身子一躬往前爬去,后面庞博犹豫了一下,也跟在后面,出得洞来,两人又小心翼翼的从雕像上爬了下来,毕竟六七米的高度虽然摔不死人,弄个半身不遂的也不大好。 “也不知道刚刚赵天明怎么敢就那么往前一跃的,膝盖上是不是装了弹簧?”林启胡思乱想着见差不多到地面了,一个小跳跃了下来,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站着的几个人:岳正豪、万通刘、殷少狼、八尾良太,这56号屋子剩下的几个人外加他们的执棍人向凯,尽数到齐了,赵天明则没事人似的找着手电站在一边。 这其他的几个人表情有吃惊,有无所谓,也有兴奋,唯独向凯两条眉毛皱得快要锁到一起了,还不等林启问他们怎么来的,向凯率先发话了:“你们这简直就是胡闹!” 林启只得指了指那雕像,解释道:“不是,那里面……” 向凯打断道:“什么都不要说,赶紧先回去,今天晚上的事我就当没看见,我再最后跟你们说一遍,不要想别的心思,第一,想想你们到这是干嘛来了?第二,拜托你们不要连累其他人。” 见向凯的态度极端坚决,看那样子急得就差跺脚了,林启犯了难,这跟他回去是不要紧,自己这边三个人的目的就算是暴露了,以后要怎么行动?殷少狼本来就是自己这边的,没什么问题,万通刘也好说,那岳正豪和八尾良太怎么办,还有这个向凯,他们要是心里一个不乐意,来个“大义灭亲”,那可就没得玩了,别说救别人,自己小命都搭上去了。 旁边赵天明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啥,林启眼角余光瞄了瞄庞博,他脸上也是阴沉沉的,如果不是忌惮向凯手上拿着枪,恐怕就动手了。 突然,林启又想到一个问题,不由问道:“你们几个一直在这里?” 那几人面面相觑,岳正豪说:“是啊,啷个咯?” 林启苦笑了一下,难怪赵天明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道:“恐怕那回去的密道已经自动堵死了。” 林启话一说完,除了赵天明和庞博,其他人都呆掉了,向凯脸上更是变成了猪肝色,从后背到脚板心,阵阵的发凉,当即说道:“别废话了,快,快回去看看。”嗓音都隐隐发抖。 众人被向凯连推带赶的,赶到了那第一条密道出口处,众人大眼瞪小眼,也不知林启说得是真是假,都狐疑着不往洞里钻,向凯叫道:“还愣着干什么?进去啊。” 那八尾良太见头儿真得火了,率先一躬腰钻了进去,他个子矮,能在里面弯着腰走,不像其他人,要把腰弯到差不多九十度才能钻进去,只能跪在地上爬着走,向凯拿着枪在最后压阵,庞博倒数第二个,就在向凯前面,叫道:“你手上那玩意儿可悠着点,走火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向凯心里烦,忍不住骂道:“少啰嗦,老子心里有数。” 这后面几个人爬得速度慢,还没到头,那八尾良太已经折回来了,结结巴巴说道:“前面……不……不同……” 众人纷纷掉头,一齐看向最后的向凯,八尾良太说得太清楚不过了,他说得不是什么前面不同,而是不通,说明被林启说中了,入口自动堵死掉了。 向凯阴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中间万通刘咳嗽一声,说:“这个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不如先退出去,再商量个对策出来吧。”众人纷纷说好,主要是憋在这通道里太压抑了。 向凯拿着枪,侧过身往紧紧靠在墙壁上,说:“所有人先退回去,庞博开始,敢耍花样第一个崩了你。” 庞博暗骂一声,只得照做,其他人依次而行,又回到了中间那小一号的广场。 出来后众人一声不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向凯脸色铁青,来回直踱,情绪越来越不好,林启见他似乎就要发作,劝道:“向凯,你先别激动……” “我不激动?”向凯反问了一遍,打断了林启的话,语气很轻,还带着一丝冷笑,好像觉得林启是在跟他开玩笑。 “我不激动?”又反问了一遍,语气依然很轻,但众人听在耳里明显感受到了愤怒的情绪。 “我他妈能不激动么?”最后还是彻底咆哮了出来。 正文 第九十五章 第二面(二) 林启心中,其实对向凯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偏见,从他进入山谷的第一天起,向凯甚至对他还比较“照顾”,就算万通刘老婆那事,也是他不知情在先,主要责任并不在他,所以在林启眼中,这人至少心肠不坏,而且周事也极力维护大家,真心没想把他给拖下水。 偏偏事与愿违,不知道这几个人是怎么跟着林启三人过来的,就算屋子里半夜有人起夜,发现三人不见了,怎么就会知道他们在这个山洞里,连狼头雕像上的机关都知道,说明一开始就跟着他们了。 但是这个屋子里,能骗得过赵天明耳朵的人,只有殷少狼一个人,但如果是殷少狼,这事他不可能告诉其他人,林启本来就打算带他不带庞博的,考虑到他有突发的疾病才作罢了,那会是谁呢? 从刚刚一出来看到他们的时候,林启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现在也无暇再去细纠了,现在这56号一整个屋子的人和执棍人向凯,被堵在密道里回不去,等天一亮,山谷里的人发现了,那可真得炸了锅了,刚“失踪”一个执棍人,还不知怎么处理,现在倒好,整整失踪了一屋子的人还带上一个执棍人。 虽然56号屋子的这些人一半以上都不是冲着黄金来的,但其他人无一不是耗费了大量的时间,为的就是等到自己积分满了,能带着四百五十公斤黄金离开这里。 岳正豪排了整整一年多才做上掌鞭人,万通刘更是耗费了八年光阴,现在突然说回不去了,那就意味着白白耗尽了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光阴,两手空空的,即使出去了又怎么样?获得自由又怎么样?所以要他们一下接受这个现实,显然不大可能,以至于向凯情绪才突然间爆发。 他此时全身已近乎发抖,手里拿着枪胡乱的指着众人,弄得大家一个尽的心里发毛,怕他一不小心走火。 此时连他声音都变了,颤抖的说道:“十三年,十三年了,你们知道意味着什么么,你们懂么?我二十七岁到这里来,老家娶了媳妇,现在孩子都上初中了你们知道么?我算过了,四年,就四年,最多再过四年,我就有钱回去了,我能让我们的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害我?说啊,为什么?” 他手里拿着枪乱舞,众人怕他情绪激动,一个冲动就会抠扳机,开始都不敢作声,万通刘见他这样也不是办法,尽量用沉声静气的语气劝道:“向凯,事情也许还没有到那么糟的地步,也许有其他入口……” “你闭嘴!”向凯吼道,“你老婆死的时候,你有想过事情有多糟么?我以为我是故意的么,一年到头有几个礼拜五,每次换个女人我他妈哪知道那个是你老婆?我们这么多年了,你看着我从掌鞭人做到执棍人,你不了解我是什么人么,你说啊,你自己说我是什么人?你以为你积分怎么能升那么快?你每个月能上那么多工,是谁推荐你的?你说啊!” 一向能言善辩的万通刘此刻竟哑口无言。 赵天明怕他再这样激动下去,只怕还没商量出什么结果,就已经有人伤亡了,给庞博使了个眼色,想先动手把向凯的枪先夺过来,结果向凯疯归疯闹归闹,神志还清楚的很,立刻指着他两说:“你们两个老实点,别他妈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什么‘尖刀’,‘猎爪首领’,呸!狗屁不是,你们以为这山谷里的人都是傻逼?放屁,他们比你们聪明一百倍,没一个屋子肯要你们,是谁收留你们的?谁从网上面把人们救下来的?你们对我又怎么样?赵天明,你以为我不知道那个执棍人是你杀的?山谷里面天罗地网的监控,你觉得谁帮你瞒过去的?庞博,你一天到晚对我趾高气扬,有一天把我这个执棍人放在眼里么?我他妈有计较过么?” 赵天明叹了口气,又退了回去,连庞博头都低了下来,眼睛看向别处。 “还有你们……”向凯又指着其他人,“你们自己摸摸良心,我他妈对你们怎么样?岳正豪,你藏得最深,以为我什么都没发现么,我早就跟你说过,到这里来没有别的心思,混个十几年,拿着钱到什么地方不行?干什么不行?非得搅这浑水?还有林启,你个新来的,那天跟那个女医生眉来眼去的,当我瞎子没看见?哦,对,说起医生,那个医生,殷少狼啊殷少狼,不是我跪在余天面前磕头求情,你以为他能放那个医生下来给你治病?你他妈已经死了两天了你知道么?你们一个个的……啊……” 突然“噗嗤”一声,向凯剧烈的抖动了一下,胸口的衣裳隆了起来,紧接着瞬间染红了,向凯的眼睛瞪得滚圆,嘴里尤自说着“你们……你们……”却再也说不下去了,那高大宽阔的肩膀后面,现出一个人头来,阴险诡异的奸笑,操着一口流利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嘿嘿呵哈哈哈哈,向凯大人,你对我可不怎么样啊。”竟然是那个一直对众人点头哈腰、对向凯更是阿谀献媚、一句中国话都说不全的八尾良太。 他身材矮小,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摸到向凯背后去的,趁着他不备,在他后心窝子捅了一刀,向凯本来全神只防备着赵天明和庞博两人,哪知道这个平日对自己奴颜卑膝的八尾良太会突然发难。 向凯脑袋向左转了一点,八尾良太抢过他手上的枪,又连捅了数刀,可怜向凯临死还没看清身后人是谁,便一命呜呼了。 八尾良太又把向凯腰间的步枪摸了过来,指着目瞪口呆的众人,狂笑道:“是不是都在回忆把我当傻子的时候,背地里都说过我什么?没想到我还会说中文?哈哈哈哈,很意外么,没那个必要,你们哪一个人不是把自己伪装得道貌岸然的模样,只是我更高明一些罢了。” 林启对向凯的反应始料未及,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更是出乎意料,没想到貌不惊人的八尾良太竟然会有这样的举动,看着地上向凯死不瞑目的模样,心里泛起异样的感觉,也不知是同情,愤怒,还是自责。 八尾良太又啐了一口向凯的尸体,继续说道:“这个人早就该死了,谢谢你们帮了我一把,但是也不要庆幸,我恨你们还尤胜他,”又面对赵天明、庞博和林启三人,“尤其是你们三个,想不到你们居然能找到这个暗道,还真是低估你们了,原本我的计划天衣无缝,再过一年,我假装把中文学得大差不多,然后顺利能做上掌鞭人,每次上工的时候偷偷顺个金块出来,最多上一年工,至少能攒下二三十公斤,他们每年几百吨的产量,根本不会在意这点损耗,我再从这个通道逃出去,神不知鬼不觉,你们这些混蛋,把我的计划全打乱了。” “没错,你们的形为太自私了,至少也要跟我们商量一下再行动,你们不该瞒着我们。”说话的是岳正豪,众人一齐看过去,刚刚向凯说他是藏得最深的人,大家都在猜他到底是谁,都没个答案,现在他又突然说话,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让人惊骇的事,尤其是八尾良太,注意力也稍微分了一点在他身上。 “哈哈,”岳正豪自我解嘲式的笑了两声说道,“事到如今我也没有必要再隐瞒什么了,正式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姓郝,真名叫正月,唔,也是为了潜伏在这里,改名换姓之类的,我的真实身份是上海市公安局一级警督,隶属国际犯罪科,我们一直在调查国内几宗人口失踪的案子,简单的说,我们调查了整整四年,最后所有的线索到了这里,所以……我一年多之前就来到这里卧底了。” “很好,郝警官,现在你跟他们三个站到一起吧。”八尾良太显然对他的什么真实身份不感兴趣。 林启见他走了过来,心想:“这当口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暴露了自己警察的身份,不是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那郝正月举着两只手,一边慢慢的向那三人走去,一边没完没了的说道:“好好好,我主要是想说,就是这三个人拖累了我们,我案子也破不了了,你的黄金也没有了,你还让我跟他们站到一起,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觉得至少我们两个人应该联手才对……” 林启无语的看着他,心想:“这智商是怎么混到警督的?”摇了摇头,不经意瞥到赵天明嘴角似乎泛起一阵笑意,心想:“这家伙也傻了?”再看八尾良太正全神贯注的防备着他们几人,林启突然眼神一定,问他道:“你竟然知道这里有暗道,不知道它会自动关闭么?” 八尾良太不耐烦道:“少啰嗦,我是考古学家,不是建筑学家,现在都听我说,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八尾良太正说着话,眼角突然飘过一阵白影。 “嗨!”殷少狼在他身旁,正似笑非笑阴森森的看着他。 正文 第九十六章 郝正月 赵天明叫了一声:“等一下!”殷少狼已然动手。 接下来的几秒钟,林启见识到了什么叫蝴蝶之舞,殷少狼手上的刀飞快旋转,在几道手电筒暗弱的光线下,忽上忽下,忽高忽低,像一只飞舞的蝴蝶,对着一簇花丛,时而采蜜,时而如蜻蜓点水一般一闪即过,动作潇洒流畅,宛如舞蹈。 只是不幸的是,八尾良太就是那簇“花丛”,殷少狼速度太快,从中了第一刀开始,他就已经来不及反应,只能任由殷少狼“表演”,自己的视线也随着那旋转的蝴蝶刀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很快殷少狼退回了两步,手上的蝴蝶刀依然在旋转,只听“咔哒”一声,收刀而立,接着八尾良太软绵绵的瘫倒在地上,抽动了几下便咽了气。 在场的其他人除了林启、赵天明和庞博,郝正月和万通刘都是目瞪口呆,平时看他玩蝴蝶刀,以为只是爱好,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半大小伙子,真得“玩”起来这么可怕。 殷少狼杀了八尾良太,来到向凯旁边,把他的眼睛抹合上,看着众人,林启也过去,两人一起把向凯的遗体整理了一下,就算是现在,他们两包括这里其他的人,对向凯并没有什么怨恨,本质上讲,他也是狼牙山谷的受害者之一。 只是向凯临终前说得那些话像针扎一样,刺痛着这些人的心,连林启都觉得自己可能也是杀害他的元凶之一。 这边赵天明走到八尾良太尸体旁,拨弄了两下,叹口气说:“下手太快,还想听他说说什么补救的办法呢,这回没戏了。” 林启这时收拾好向凯的遗体,也走过来,说:“他是怎么知道这个密道的?” 赵天明说:“没听他说啊,人家可是考古学家,可能是系统研究过乌拉坎或者是所罗门教的历史,得到这个山谷的位置甚至逃生的密道,不像我两似,瞎猫碰到死耗子,撞上的。” 林启尴尬笑了笑,说:“我们也不完全是乱撞的,那……我们出发的时候他就鬼鬼祟祟的跟着了?然后看我们进了洞,他怕一个人对付不了我们仨儿,就把大家伙一起找来了给他做帮手?” “咳……”这时,岳正豪,或者现在应该叫郝正月,咳嗽了一声,略带歉意的说道,“其实是我跟着你们的,抱歉,我原本也没想干涉你们,但是回来的时候……碰到了醒过来的八尾良太,他执意要把其他人和向凯一起叫上,把你们找回来……” 林启看了他一眼,这人还真是深不可测,想到他刚刚坦白的身份,问道:“你真得是警察么?” 郝正月缓缓点了点头,说:“这个倒是真的,不过不是为了调查人口失踪的案件……厄,这个说来惭愧,我是在金三角调查一宗新型毒品交易案件的时候,被绑到这里来的,这么长时间,可能我的同事都以为我殉职了。” “新型毒品?”林启心想,“不会就是赵天明说过的那什么天使尘吧,对了,他说他是上海局的,说不定认识一个人。”于是问道:“林建军你认识么?” 郝正月知道这里的人都不是善类,立刻警惕道:“那是我的老上司,就是他带我入行的,现在早就退休赋闲了,你怎么知道他的?” 林启笑道:“他是我爸。” “什么?”郝正月不可思议的惊道。 林启怕他不相信,又说了爸爸哪一年是什么编制,后来又因为什么原因因伤提前内退,这些事情如果不是最亲近的人,不大可能知道,郝正月才终于相信,仍然不可思议的说道:“这,这,这个,可真是……这……” 赵天明站起来笑道:“这可真是缘份啊,天底下还有这么巧合事,不过你老兄也真是深藏不露啊,难怪向凯都说你藏得最深。” 林启也说道:“是啊,连余天都说你的目的不是为了黄金来的。” 郝正月腼腆笑了笑,说:“当然不是为了黄金,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怎么可能愿意关在这儿十几年,现在好了,我们赶紧出去,我去联系国际刑警组织,贩毒那案子没破,端掉这个窝点,也算那边栽树,这边开开花了。” 赵天明摇了摇头,看看林启和郝正月,说:“恐怕……光靠国际刑警还端不掉这个窝点。” “是的,”林启皱眉说,“这里的政治形势太复杂,而且,李克苏还有一整个编制的正规军,这个山塔也是易守难攻,光靠警察……恐怕力量有限。” “还有,估计再过两个钟头,天就该亮了,今天是礼拜一,这里又不知道是哪块鸟不拉屎的地方,就算我们出去,等找到什么警察组织,内部再走个程序,恐怕一个礼拜都过去了,我们等不了那么久。” 林启知道赵天明的意思,保罗和艾丽丝还关在牢里,礼拜五就要被“火化”了,时间真是来不及。 郝正月不知道保罗的事情,林启又简单说了一下,最后说:“保罗一家对我有救命之恩,现在因为战争家破人亡,活着的只有他和他的小女儿了,他儿子又下落不明……总之,我必须救他。” 郝正月叹道:“你跟爸爸还真像,林局当年也救过我的命,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儿子又往火坑里跳啊。” 这时,赵天明突然眼珠一转,把郝正月拉到一边,附着耳朵轻声的说话,如此这般,这般如此,郝正月边听边点头。 林启不知他两搞什么鬼,回头看万通刘、殷少狼和庞博三人,脱了自己外衣,把向凯的遗体包裹好,又把八尾良太身上的衣服扒了干净,撕撕扯扯的做成了长绳,绑在向凯脚踝上,问道:“你们又在干什么?” 殷少狼抬头说:“我要把他带出去埋了。” 林启才恍然大悟,八尾良太那玩意儿就算了,让向凯横尸在这里,不大合适,于是也过去帮忙,殷少狼正用八尾良太的凶器——一把日本武士短刀裁衣裳,见林启过来,顺手把用完的刀递给林启,又把手电筒给他,让他帮着照明。 林启接过刀,见刀锋寒光逼人,一看就极锋利,而且上面一滴血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裁衣服时擦掉了,刀镞上还刻着两个字:“名椎”,那边见赵天明和郝正月两人似乎也商量完了,走了过来,林启便又把刀交给赵天明,说:“好像是把好刀,还有名字的,名椎,你看看吧。” 赵天明一看那刀,脸色都变了,接过刀目不转睛仔细的摩挲,林启问道:“怎么了?”赵天明抬头看了他一眼,说:“这叫椎名,是日本铸刀大师椎名夜的杰作,我师公当年曾花了整整一年时间,求他这把刀,死活不肯,怎么会落到这个小人手里?”说着,用心的收好了。 林启刚想问他师公是谁,见其他人已经忙活完了,便暂收了好奇心,六个人一起,把向凯的遗体抬起来,万通刘领头,清了清嗓子,说:“走,送向凯兄弟最后一程。” 正文 第九十七章 赵天明的计划 好在这小一倍的雕像并没有那么高,不过他们上雕像的时候,还是小心翼翼的,赵天明和林启两人先爬了上去,在上面接着,庞博力气大,背着向凯,万通刘和郝正月两人在下面托着,六个人合力,把向凯的遗体挪到通道内,之后轮流拖着他向前爬。 到了更小一号的“密室”,还是一样的流程,最后几人出来时,天边已经泛起一丝鱼肚白了。 赵天明拍了拍手,问郝正月:“怎么样,能认识路么?” 郝正月拍胸脯说道:“放心吧,我好歹也有过野外生存的训练,而且以前也执行过不少东非的任务,对这里的环境不陌生。” 林启好奇:“你们两想什么?”庞博和万通刘也觉得奇怪,一齐凑了过来。 赵天明心说也不是瞒的事,于是直接坦白道:“我有一个计划,兵分两路,第一路对准‘狼牙’的老巢,直接攻打山塔,第二路是郝正月回去搬救兵。” 林启、庞博、万通刘三人互相看了两眼,林启问赵天明:“所以你这个计划成形之前,都没打算跟我们商量一下么?” “哦,”赵天明笑道,“我习惯独来独往了,现在商量一下吧,你们有反对意见么?” 庞博说道:“第二路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怎么能做到,第一路,你想怎么直接打进去?就靠我们剩下的五个人两把枪?” 林启无奈道:“这个……好像跟自杀没什么区别哎。” “哦,可能是我说错了,”赵天明解释了一下,“我的意思是,我一个人打进去,你们跟郝正月一起去找救兵。” 林启不悦道:“什么?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一个人自杀就不是自杀了?” “放心吧,我这次再回去,算是三进宫了,那塔里的情况我也摸得差不多了,这次不会那么容易再被逮住了,林启,你知道的,我们时间不多了。” “我跟你一起去。”这时殷少狼在一边说道,声音很低,但很坚定,透着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倔强。 庞博冷笑了一声,说道:“我也去,左大哥还在里面,我必须救他,就算我死,也必须要救他出来。” 林启无奈叹了一声,对万通刘说:“那你跟郝大哥去吧,这东非草原这么大,也不知走多远才能找到人,兴许还有狮子野兽,两个人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万通刘为难道:“不如我也跟你们一起吧,你也说这东非草原这么大,有车坐还好些,光靠两条腿,我一把老骨头,实在经不了这长途拔涉,而且这荒郊野外的,万一真碰上狮子老虎的,老岳……老郝人……老老……” 郝正月笑道:“就叫我正月吧。” 万通刘这才顺了一口气,继续说:“万一真碰上什么野兽,正月一个人他还能躲着点,要是被我拖累了,那两人真得要一起喂狮子了。” 赵天明一听也是,人的力量再强大,怎么能打得过野兽,于是把向凯的那杆步枪又交给郝正月,说:“拿着这个吧,你更需要它。” 庞博见赵天明连步枪都给了郝正月,心里不大爽快,要打仗的是这一边,现在连唯一的突击火力也没有了,光靠两只手,那不是拿着弹弓打飞机? 赵天明见了,把向凯的手枪递给庞博:“猎爪首领委屈点,先拿把小的使使,等攻进山塔,咱们再缴几杆趁手的。” 庞博心里才舒坦一些,接过枪痴了一般爱不释手,嘴里嘟嚷道:“就靠这把,我能干翻一屋子的人。”林启摇了摇头,真是个天生爱打仗的,就是不知道他是在吹牛,还是跟乌里克尔一样是个神枪手。 郝正月把步枪背在身后,便要与众人道别,想了想还是跟万通刘说道:“老万,不如你还是跟我一起吧,放心吧,再厉害的野兽也顶不住子弹的,而且这里又不是撒哈拉无人区,没那么夸张要走几百公里,你如果中途累了,我们也可以先停下来休息休息再走。” 万通刘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这边等着赵天明四个人的是场硬仗,带着自己这么个糟老头子怎么弄?只得无奈苦笑道:“得,反正两边都是拖累,我就跟你走吧,毕竟这边是要真枪实弹打仗拼命的,不能再分心照顾我。” 赵天明林启会心笑了笑,赵天明说:“事不宜迟,你们快出发吧,一路多保重,我们还等着你们接应呢。” 郝正月神色凝重说道:“恩,那就按我们约定好的。” 赵天明点点头,郝正月便带着万通刘要从右边的土丘下去,来到下面的小河边上,打算沿着河水一路向东,赵天明蹲在土丘边上冲着下面喊了一声:“喂。”那两人一齐回头,赵天明笑道:“你是我见过厨艺最好的警察。”郝正月挺直身躯,冲上面回复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便跟万通刘两人匆匆赶路了。 赵天明也捏着两个指头指着太阳穴向前一比划,站了起来,林启瞥着他问:“你这是哪国的军礼?” 赵天明笑道:“心意到就行了。”看着剩下的几人,“怎么样,要不要商量一下战术?” 殷少狼指着向凯的遗体,说:“我想先把他埋了。” 林启本就打算这么做,说道:“那是自然。”于是几人刨土的刨土,挖坑的挖坑,把向凯埋在了密道出口那块土丘的脚下,林启心想:“向凯说他二十七岁就来这里了,一待就是十三年,家里还有老婆孩子,恐怕也没脸回去见他们,埋在这里也算是见到自由的曙光,该安息了。” 忙活完了之后,林启问赵天明:“刚郝正月说你们约定好了,是什么约定啊?” 赵天明说:“两天以后,也就是礼拜四的凌晨,我们开始发起攻击,那时候他也该找到他的组织来接应我们了。” 林启奇怪道:“那有用么,不是说光靠警察的力量远远不够么?” 赵天明笑道:“警察只要来接应我们就可以了,至于李克苏那边,其实也简单,只要把这山谷的位置透漏给坦桑尼亚和肯尼亚两国政府,到时候他们巴不得飞速派兵过来抢夺,李克苏那边自然也不会甘于让这么大座金山让给别人,呵呵,三只馋猫争一块肥肉,到时候可真就有热闹看了。” 林启也跟着笑道:“你这一招也够损的。”说着有意无意瞄了瞄庞博,“就是不知道猎爪大人会不会心疼李克苏精心栽培的几万大军。” 庞博当即“呸”了一声:“鬼才心疼他的兵,要不是他也突然倒戈,我跟左大哥怎么会……” 林启赵天明连连摆手:“好了好了,我们知道。” 庞博又咕噜了两句:“就是这里的金矿要是被别人占了去有些可惜,不过为了救左大哥,这些牺牲也在所难免了。” 林启见天色越来越亮,心想:“这个时候山谷里面应该已经发现五十六号屋子的人全部人间蒸发了吧,可能山谷里已经炸翻天了。” 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估摸着这里是那山谷周围火山群的东南面一角,东非大裂谷的南段,问赵天明道:“你能找到应天狼山塔是在哪座山上么?” 赵天明没好奇道:“当然,你以为我上次回来是随便乱逛的么。” 林启看了看身后,群山绵延环绕,喃喃道:“看这样子,要绕回去,再爬到山顶上,怎么也得一天的功夫,那我们现在干什么?” 赵天明爬回那土丘,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往石头上一躺,嘴里蹦了两个字出来:“睡觉!” 正文 第九十八章 破塔(一) 郝正月和万通刘走后,这四个人在原地整整休整了两天。 赵天明对应天狼的山塔已有些了解,殷少狼对山塔也比较熟悉,于是这两天的时间,这两人就给林启、庞博详细的讲解了一下路径,只是光听那山塔结构之复杂,林启两人就已然晕头转向。 赵天明无奈,只得在地上画了个草图出来,两人才有个大致的印象,林启见光是那草图就已经是层层相连、环环相扣,不由惊叹道:“这……应天狼是在给自己造墓地呢?” 庞博思忖道:“这不是应天狼设计的,应该是钟叔参与设计的。” “钟义?也对,他绰号九尾蛇,也不是浪得虚名,打洞什么的玩意儿,最在行。”林启似乎“恍然大悟”的模样。 庞博也不理他的调侃,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钟叔是个很聪明、精于计算的人,这个山塔真正完工花了整整六年的时间,所以……只怕里面真实的情况还要比这个复杂一些。” 赵天明笑道:“没错,但我当时时间仓促,也没有功夫再深入探索了,但我想这个塔的主体架构就是这样了,最多再有一些分支,这对我们的进攻影响不大,毕竟我们的目的是救人,不是占领。” 林启还是不明白:“你当时回来,到底怎么潜进去的,最后怎么又跑到山谷里去了?” 赵天明说道:“因为我被抓了啊。” “啊?”林启一愣:“你也会被抓?” 赵天明瞥了他一眼:“干什么?我又不是蜘蛛侠,还真能飞天走壁啊,当然了,也不算是被抓,只是运气差了点,我本想从那条已经废掉了电梯道进去的,结果一下去就被发现了,后来被追到了一个考验室,我就直接跳下去了。” 林启回想了一下,当时自己和赵天明两人“谈判”结束之后,坐上那电梯已经快要出去了,结果出了殷少狼刺杀应天狼的事,并嫁祸到这两人头上来,还直接用应天狼办公室的电脑下了“格杀令”,于是当时严宁就带人在电梯最底部,狙杀赵天明和林启,当场把那电梯打了个稀巴烂。 之后赵天明和林启带着莫少北逃出去,半路碰到了巴布提,又被巴布提拐弯抹角的带到了巴布提表姐家,然后第二天凌晨赵天明就回程了,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把那一堆废铜烂铁修好的,于是赵天明就从那个电梯井道入手,没想到刚潜进去就被监控发现了,确实是倒霉。 林启问道:“难道你当时已经知道那下面就是狼牙山谷了么,要不然就这么跳下去不是自杀么?” 赵天明说:“倒不知道就是狼牙山谷,但当时庞博掉下去的时候,根本没有落地,我就猜想下面可能有东西接着了。” 庞博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落地的?” 林启抢道:“他耳朵比耗子还精,什么听不到?”接着又连连摇头,“你可真行,觉下面可能有东西你就敢跳,这不是跟咱们的猎爪大人一样,玩命么?” 赵天明笑道:“我也没办法,我要是再落入应天狼手里,可不像你一样,还能有第二次接受考验谈判的机会。” “这倒也是,你手上还有他们几条人命。” 赵天明继续说:“我当时边打边退,但不论隐蔽在什么地方,他们都能在极短的时间找到我,也算是命不该绝,被我劫持到一个人,就是我们的严宁中尉。”说到这里,赵天明又笑了起来,林启也跟着一笑,心说:“这严宁也够倒霉的,每次都撞到你手上。” “后来我扣着他躲到一个手术室里……” 林启插口问道:“就是莫少其为我治伤那个?” “不是,你那个最多算是间废弃屋,那才是真正的手术室,或者说实验室更贴近,各种看不懂的高端仪器,还有无尘室,我们在那躲了一阵子,发现竟然没有人进来,就逼着严宁把那山塔的结构草图画给我了。” “是这样啊!”林启顿时明白了,又想到之前在应天狼办公室等待考验的时候,严宁跟应天狼的对话,他话里话外,总是想让应天狼致赵天明于死地,当时还在想是不是因为赵天明割了他耳朵报仇心切来的,现在想来,可能更多的是为了灭口吧,毕竟泄露了这么重要的机密。 林启又问道:“那你怎么能确定他给你画的就是真的啊,万一是唬你的呢?” 赵天明说:“唬我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再后来,莫少其医生带着她两个助手进来了,还带了一个伤员进来,全身绑着绷带,像个木乃伊似的,然后就发现了我们,再然后又是一大堆卫兵,再然后,”赵天明肩膀一抬,“我就到狼牙山谷了,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林启叹了口气,说道:“这么说,山塔里面的监控跟天罗地网似的,连你都避不开,我们四个人要进去,要怎么才能不被他们发现。” “这个可能没有办法,好在现在有一点,就是左明志的位置我们已经知道了,就在应天狼办公室的门口,所以我想这次下去,直接选择应天狼办公室的那个电梯井道。” 殷少狼否决道:“这很难,我是说下去容易,但是应天狼的办公室跟铁桶一样,特别是出了上次的事,他把通风道都堵死了,除非在里面开门,否则我们进不去,我们进不去,也就没办法打开那个牢门,打不开牢门,还是救不出左明志。” “而且还有一点,”林启补充道,“我们不知道莫少其的位置,我们也不可能一直在那个手术室里等她,这是个问题。” 庞博突然说道:“我有办法。” 三人一起看着他,只见庞博诡异邪笑了一下,站起身来,解开大褂,其他三人一看,兔子一般跳了起来,直往后退,个个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惊骇得看着庞博。 只见庞博那大褂里面,从上到下,挂满了炸药,一看就是密道第二个广场中央神坛那的,林启惊骇道:“你什么时候顺了这么多炸药绑在身上的?”这种炸药极不稳定,想到刚刚那么多人,在密道里爬行了那么长时间,又在狼头雕像上爬上爬下的,一个不小心振荡过猛,就容易爆炸,更是后脊背都直冒冷汗,莫名其妙的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过来。 庞博一张笑脸如花,刀疤都要绽开了,得意的说:“我早就预备着这一手了,你们还在里面吹牛比的时候,我就抽空顺了不少炸药了。” 赵天明苦笑道:“你下次有这么刺激玩法,提前跟我们讲一声,这玩意儿心脏病都被你吓出来。” 林启白了他一眼:“得了吧,你那浑身的胆子还会害怕?总之这玩意就这么挂在衣服里,太危险了,赶紧拆下来,重新处理一下吧。” 庞博才小心翼翼的把大褂脱了下来,远远的找了块阴暗处存放。 林启问他:“所以你刚说的办法,就是光靠炸药把应天狼的办公室炸开?这样恐怕会误伤到你左大哥哎。” 庞博说:“我没说炸他的办公室,炸他们的配电房总可以吧。” 林启和赵天明对看一眼,有时候庞博也不完全一无是处,打仗的时候还是可以用用的。 正文 第九十九章 破塔(二) 殷少狼对战术什么的不感兴趣,空闲时候找来不少树藤结绳子,有时会到河边抓条鱼来烤烤,这两天尽是吃得山味野果,要么就是烤鱼,连盐巴都没有,清淡是清淡了点,好在还能填饱肚子。 到了礼拜三一早,几个便出发了,绕过绵延曲折的山道,穿过山间密布的荆棘,找到应天狼山塔所在的那座山时,已经午后时分了。 四人小憩片刻,补充了些食物,便再次出发,必须要在天黑之前爬到山顶上,然后休整,否则时间来不及,万一郝正月带着大队人马过来接应时,这几人还在山里摸夜路,那就不太好了。 好在赵天明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轻车熟路,几人也没走什么弯路,不过这山连着山,壑连着壑,这一路既绵长曲折又崎岖凶险,四人还是直到天黑时分才爬到山顶上,因担心那个“直升机场”也有监控,于是在东北边较远的一处断崖顶上停了下来。 林启站在崖边向山下望去,心想:“这下边该就是狼牙山谷了,现在天色这么晚了,怎么下面一点灯光都看不见?” 突然灵光一闪,转过头问躺在地上又准备睡觉的赵天明:“也许我们不用从塔里进攻,直接从这边下去,从余天的办公室突破,我们现在手上有枪有炸药,也不用怕他的什么四狼卫。” 赵天明还没说话,殷少狼先否决掉了:“不行,海拔太高,我做的绳子没那么长。” 庞博又在旁边补了一刀:“而且哪有那么巧正好落在余天办公顶上?离得近还可以荡一下荡过去,离得远怎么办?壁虎一样爬过去?” “好吧。”林启算是自讨没趣,吃了点果子,走到三人旁边也躺了下来,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其他人休息,赵天明让殷少狼放风,倒不是摆个“师父”架子欺负他,实在是这人骨子里好像天生不需要太多睡眠。 林启躺在地上睡不着,脑子里思绪如麻,激动而又紧张,是因为将要面临的战斗。 实际上,他来非洲三年了,虽然名义上是参军,但从未参加过战斗,事实上整个维和部队本身直接参与战斗的就很少,用奥里弗的话讲,他们到这里来,是为了维护和平,而不是制造战争,就连上一次地下神殿广场那场战斗,其实也是被动的防御,毫无心理准备,而这一次不同,这一次是他主动参与的战斗,其中祸福难料。 他想了很多人和事,但是最主要的,一个是苏海星,另两个是远在家乡的父母。 他第一次认真的想这件事,因为这次如果发生什么不幸,以后恐怕没有机会再想了。 他父亲年轻时也当过兵,转业后干了一辈子的刑警,因为工作太忙,平时对他疏于管教,所以小时候和母亲在一起的时间最长,他母亲出身书香门弟,虽然是知书达理,待人也温婉迁和,但骨子里难免有些阴柔寡断,林启或多或少受些影响,也许,这也是他当初为什么对于苏海星的事,总是一根筋拗不开。 以前,苏海星对他来说,只有一个字:“爱”,而现在,却只剩下“谜”,他想如果自己不是义气用事,那现在自己还在上海,在父母身边,或许和一个女人结婚,生一个孩子,平平淡淡的过这一辈子,这世上也算来过了这一遭。 世事总是难料,有时候,看开了的,未必放得下,放下了的,也未必当真看开了,毕竟人若自己不往前走,时间也会在后面慢慢的推着他。 到了今天,父母均已退休,在家乡颐养天年,虽然这唯一的儿子很可能从此天各一方,但至少他们的经济上没有什么负担,而对于苏海星,纵然情根深种,却也早已成过往云烟,想想,没有什么可顾虑后悔的了。 就算回到二十多天前的那天晚上,难道看到水里的乌玛和星期五,就眼睁睁的看着不救么?难道看到巴布提表姐惨死,这仇就不报么?瑞内尔就不杀了么?难道眼看一整个饭店无辜的人要受屠戮也能无动于衷么? 这般想着,林启慢慢闭上了眼睛…… 到了午夜时分,三人醒了过来,作最后商定,按照殷少狼的描述,应天狼的办公室是个封闭的结构,如果出现断电的情况,为了防止里面的人员受困,大门的智能门锁会自动打开,所以只要炸掉配电房,在备用电源启动之前,这段时间,一鼓作气攻打进去,先救出左明志。 根本赵天明的草图,配电房的位置还比较隐蔽,在地下十六和十七层最里间的交汇处,严格说来,十六层和十七层其实只能算个坡道,几人推测难道是运送黄金的? 应天狼的办公室降到最底正好与余天办公室接合,中间隔了一条不算太长的甬道,这最底一层甬道就是第十八层。 另外一部已经坏掉的电梯,只能深入到第十六层,林启推测,可能余天把黄金运送到应天狼的办公室后,应天狼再把自己的办公室电梯往上升一层,在十七层把黄金运出来,通过第十七层和第十六层的坡道,送到另外一部电梯上,然后从另外一部电梯再运送至山顶的直升机场。 只是不明白应天狼自己的办公室也能升到最上面,为什么要这么麻烦,还要换一部电梯? 赵天明问殷少狼:“你爸爸以前不是总是把你带在身边,你没有跟他一起和余天交接过黄金么?” 殷少狼面无表情答道:“第一,他不是我爸爸,第二……没有。” “好吧,那还是这样,第一层和第二层是粮食储备层,第三层娱乐,第四层医疗,第五层和第六层都是考验室,从第七层开始,每一层都有武器房,我们先一起直接下到第七层……” “等会儿,”林启打断赵天明,“第三层娱乐?这里面还有娱乐设施?” “是的,”殷少狼接道,“里面有电影放映室,台球室,健身房,小型酒吧等等等等,不过只有达到士官级别的人才能进。” 林启叹了一声:“这日子过得还不错,比底下狼牙山谷里那些人好多了。” 赵天明继续说:“所以我们直接下到第七层,运气好的话,直接潜到武器房拿装备,运气不好的话,就打到武器房拿装备,殷少狼,你做的绳子够长了吧?” 殷少狼点点头:“没人拦着,下到第八层都没问题。” 赵天明笑道:“好,那我们出发吧。” 上一次赵天明在另外一个电梯井道,下到第一层就被人发现了,所以这次几个人决定吸引一下教训,还是换个路径,从应天狼办公室的井道下去。 几人把四条树藤编的绳子固定在土墩入口那个土绿色铁皮的门把上,试了试受力,由赵天明第一个下井,其他人紧随其后。 之前他们还担心,如果应天狼的办公室就停在第七层,或者上面任何一层,那就不大好办了,毕竟应天狼的办公室和这个井道刚好严丝合缝,它并不像普通的电梯,是在上面由钢索拽引,而是左右两边装有巨型齿轮,齿轮在轨道上滚动,就可以带动整个办公室爬升或者下降,万一停在第七层以上,那就把这四个人卡在井道里了。 不过殷少狼说应天狼到了晚上,一般会把办公室停在十三层,然后再休息,现在看来,果然说得没错,林启他们一直顺利下到第七层,脚下都没有踩实,似乎也没有被人发现。 赵天明身子一挺,跃了进去,接着把其他三人拉了进来,林启一进来,见这里面不管环境还是装饰,都要比上面几层,特别是考验室那两层都要精致得许多,光天花上面照明的,都是清一色LED节能射灯,只是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三道一模一样的分支,也不知那武器房是在哪里,轻声问殷少狼道:“这里你熟,走哪条路?” 正文 第一百章 破塔(三) 赵天明“椎名”短刀在手,先示意其他人安静,片刻,喃喃道:“奇了怪,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殷少狼也奇怪道:“从第七层开始都是防卫重地,怎么会一个守卫都没有?” 庞博说:“管他呢,没有人最好,我们直接去武器房拿装备。” 赵天明沉吟片刻,说道:“还是小心点好。” 殷少狼便带着三人走了中间那条道,林启左右观察,有的房门大开,里面桌椅摆列有致,像是小型会议室,但多数房门都是紧闭着的,不过还可以从玻璃窗外看到里面的情况,均是空无一人。 武器房在较里处,外表看跟一般办公楼的库房也没什么区别,四人推门进去,里面也就七尺宽两丈深,左右两边的架子上,满了各种各样的制式武器,有各类突击步枪、冲锋枪,不过看型号多数是美国货,有M4A1卡宾枪,M16改造的柯尔特冲锋枪,还有各式手枪等等。 这些宝贝看得庞博眼睛里都要冒出火花来了,抹了抹哈喇子,开始找哪些趁手的,摸了这件,又想拿那件,林启没那么多花样,随便挑了把步枪和手枪,殷少狼另类一些,这人似乎来自古代冷兵器时代,对枪械不敢兴趣,只中意他的蝴蝶刀。 赵天明也挑了两把,不过很快,这三个拿了枪的人,都感觉不对劲,这些枪全是空壳子,都没有配子弹,再看这整个库房,从头到尾,也全是只有枪,没有子弹,林启喃喃道:“难道他们分开存放的?这么麻烦?” 赵天明突然眼角余光一闪,轻叫一声:“不好,中计了,快出去。” 四人迅速反应过来,一齐跑到门外,见走道两头,密密麻麻挤满了卫兵,不下数十人,个个全副武装、子弹上膛。 再看这四人,只有庞博手上那把向凯的手枪有十五发子弹,另外两人手上各一把刀,林启更好,光葫芦一个,苦笑道:“赵天明,你看,这个有胜算么?” 赵天明笑道:“除非你是斗战圣佛转世。” 庞博和殷少狼一前一后,冷冷的看着各自对面的敌人,庞博手里拿着那把手枪,他是玩命的人,就是死了也要拖两个下水。 林启见对方的人把自己这边包围了,正想着会怎么处理,见对方人群里闪出一个人来,满脸笑容的说道:“好久不见啊,哈哈,今天可真是齐了,尖刀,林记者,猎爪首领,鬼童子,一网打尽,还记得我么,诸位?” 林启冷笑道:“化成灰也认得,严宁中尉。” “你现在可以叫我中校了,”严宁转而问赵天明,“怎么样,尖刀?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吧?” 赵天明笑道:“所以我们下来的时候你就发现了么?” “或者说更早一些,应该是你们刚到山顶,在那一块睡大觉的时候就发现了。” “那我这次还真是低估你了,好定力啊,严宁中校。” “哼,要不是钢牙首领明令要活捉鬼童子,我早就在你们挂在树藤上的时候把你们正法了。” “好吧,那现在我们是直接谈判,还是先接受考验?” “什么?考验?哈哈哈哈。”严宁夸张的笑了起来。 这四个人,庞博是猎爪首领,败军之将,接受过一次考验,估计已经是罔开一面,结果失败了,应天狼不可能再给他第二次机会;殷少狼刺杀钢牙首领的大罪,应天狼指名要活捉他,估摸着是想活活折磨死他,下场恐怕比左明志还要惨些;林启,三进宫,肯定没有考验机会了;赵天明更好,不但三进宫,还背着那么条人命,加上两次劫持严宁,应天狼放过他,严宁都不会放过他。 林启心想:“赵天明是想拖延时间么?就是不知道拖延了这几分钟又有什么用。” 严宁好不容易止了笑声,冷声说道:“很抱歉,你们四个都没有考验的机会了,狼牙意志,凡有罪者,赦之再犯,再不可恕。把殷少狼带给钢牙首领,你们就要被正法了。” 林启冷笑一声:“少提狼牙意志,如果细论,你严宁中校恐怕也犯了一条吧。” “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也没有用了,我们给过你两次机会,已经是破例了,没有第三次了。” “是么?不知道第二次,是谁把关我的笼子焊死掉的,狼牙意志,凡罪皆可赎,任何考验都要给人留一线生机,我说得对吧,严宁中校?” 林启这话一说,严宁表面纹丝不动,心下已露出慌态,狼牙意志是他们的最高准则,一切行为的最高依据,如果连长官都不服从,怎么带领下边的卫兵,这时已经有三两个卫兵望向严宁,似乎希望他解释一下。 严宁强自镇定,弥补道:“当然给你留了一线生机,否则你怎么会生龙活虎的站在这里,竟然还再敢来犯。” “那是我运气好……”此时最直接最有力的证据,证明严宁是在强词夺理,只有林启已经死亡的事实,显然这一点不大可能做到了,所以林启的反驳有些无力。 “所以你们现在是自己投降还是要我们动手?”在严宁眼中,这四人无一不是狡诈奸滑的人物,怕再耽搁会有变故。 赵天明前后看了看,对严宁说:“对不起,我没有投降的习惯。” 严宁冷笑一声,举起右手,便要示意手下开火:“那就只抱歉了。” “但我想跟你打个赌。”赵天明打断道。 严宁又是一声冷笑:“哼,死到临头,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打什么赌?” 赵天明嘴角一撇,露出一丝奸笑,说:“我打赌你不敢开枪。” “哈哈哈哈……厄。” 赵天明一说完,严宁便又开始狂笑,毕竟敌弱我强悬殊这么明显的态势,他实在想不到赵天明是有什么资本说出这样的话来,直到面前四人把自己外衣慢慢的、轻轻的解开,露出里面已经被重新处理,绑成若干个小捆的销铵类炸药,严宁的笑容嘎然而止,生生的刹住了。 这种炸药是专门用来工业爆破的,威力极大,而且还会产生毒气,两边的卫兵包括严宁一看,果然投鼠忌器,纷纷直往后退。 赵天明笑道:“看来咱们这个赌打对了。” “嘿嘿嘿嘿,”严宁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我也打赌你不敢引爆。” 林启初见有效果,但心下还是有些惴惴,毕竟这些炸药原计划是用来炸配电房的,现在就搬出来有些太早了,而且就这样跟严宁僵持着也不是个办法,再听严宁这么说,更是犹豫不定,这前后都被堵得死死的,引爆炸弹就等于是同归于尽,正想着怎么再跟严宁谈判,好争取些时间,身边的庞博已经从口袋里把打火机掏了出来,冷笑道:“是吗?” 不光是对面的严宁等人,连自己边赵天明、林启、殷少狼,眼睛都瞪得滚圆的,林启惊声道:“干什么,你不是想真炸吧?” 这次,林启等人终于见识了猎爪首领的“胆识”,只见庞博淡淡的回答了一句:“要不然呢?”点燃了炸药的引线,前后用力一抛,只见那炸弹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在人群中,伴随着各种慌乱,大骂声、惨叫声、奔跑逃命声,“轰隆”一声巨响,爆炸了。 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 破塔(四) “嗡——!”耳朵里连续的电流声。 “我操!”林启揉了揉后脖颈骂道,差点没震晕过去。 在庞博把炸弹丢出去的同一时间,四人条件反射般的又钻回了库房,好在这库房是个存放武器的重地,铁门坚固的很,但依然被巨大的冲击波轰开了,紧接着四人就被炙人的热浪掀翻在地。 万幸庞博玩命归玩命,炸药的当量控制很好,躲避得又及时,四人只受了些皮肉轻伤,更万幸的是,他们身上绑着的炸药并没有被连带着震爆。 林启摇晃着爬了起来,想把庞博破口大骂一顿,发现只能干张嘴不出声,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到,吓得以为耳朵震聋掉了,赵天明在身旁拉扯了他一把,示意几人先出去。 于是林启四人复又走了出来,一出门左右两边便是血淋淋的惨烈景象,墙上刷满了“红漆”,各式各样五脏六腑四处飞溅,连天花上都有些残渣往下滴,也不知是碎肉还是什么内脏器官,残肢断臂随处可见。 空气中青烟缭绕,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加上人肉的焦味混杂在一起,林启头昏脑胀的出来,没有心理准备,隔夜饭差点都呕了出来。 四人捂着口鼻,赵天明和庞博四处乱踢,没有严宁的尸体,这人也是跑得恁快,两人相视摇了摇头,只得从地上找些没被炸坏的武器枪支,捣鼓了片刻,只有一把步枪和两把手枪能用,又摸了些子弹,匆匆离开了。 四个人继续往里深入,根据赵天明的草图和殷少狼的描述,这个山体内的塔,从第七层开始就会有疏散楼梯,一直到第十二层。 他们原计划,在第七层拿到武器,然后从疏散楼梯跑到第十二层,运气好的话,应天狼的办公室就在下面一层,届时,庞博和殷少狼顺着另一部电梯井道的钢索往下爬,到达第十六层去炸那配电房,赵天明和林启则只需要下降一层,到第十三层,伏在应天狼办公室门口,等庞博那边配电房一炸,应天狼办公室一打开,两人就可以即刻攻打进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当然了,这是运气好的情况下,这一切都要建立在没有被卫兵发现拦截的情况下,显然这是不太可能的事情,而且事情偏偏总是喜欢往运气不好的情况上发展,几个人不但像赵天明上次潜入一样,立刻就被人发现,还被严宁带人包圆了,要不是庞博玩了一步险着,恐怕今天晚上这几人早早就归位了。 四人奔跑了一会,虽然里面七拐八绕转迷宫似的,但殷少狼对这里熟,还是很快就找到了楼梯,下到了第八层,林启感觉听力恢复了些,问殷少狼:“这几层到底是干嘛用的,为什么不需要电梯?” 殷少狼简练答道:“住宿、训练和学习区,这里面路径复杂,不是久居的人根本找不到出口。” “什么?”林启一阵头疼,“那这意思,这里所有的武装人员……全部在这几层睡觉?” “是的。” “我靠,你不早说。” 殷少狼道:“现在也不晚,这塔里面的固定保卫人员大约三百多人,刚刚炸死的,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刚刚那场爆炸,别说这几层,肯定整个“山塔”都惊动了,林启本想问殷少狼其他增援力量会在多长时间内赶来,现在看来,恐怕会很快。 林启本来心里还想着到第八层武器库再补充些装备,照这么说,能顺利下到第十二层就得感谢菩萨了,几人三步并作两步奋力奔跑,希望被其他武备人员拦截之前赶到十二层。 下到第十层和第十一层之间时,赵天明突然一个紧急刹车,止住了其他人,林启见他眉头轻皱,心说:“不会前面已经有人了吧?” 果然赵天明伸手向后摆了摆,示意几人轻声慢步向后退,来到第九层拐角处,低声说道:“下面有人埋伏了。” 林启沉着嗓子问:“几个人?” 赵天明瞪了他一眼,骂道:“你真当我雷达啊,反正不少了。” 庞博也低声轻骂:“这他妈才几分钟,就能知道我们的位置,肯定有人在暗中遥控指挥,不是应天狼就是那个跑掉的严宁。” 殷少狼说:“我有办法,现在这里第十层了,我们从那部电梯井道滑下去吧,六层楼,也不是太远了。” 几人一至赞同,殷少狼便在最前面带路,赵天明和庞博紧身跟上,林启在最后暗自庆幸:“还好带了个活地图下来,要不然……”正想着,前面三人一个回身反扑,把他撞倒在地,几乎同一时刻,耳边响起“突突突”的声音,地上墙上瞬间布满了弹孔,几人迅速爬了起来隐蔽在墙后,庞博咬着牙骂道:“妈的,又被前后包抄了。” 赵天明眼睛向上看,自言自语道:“这里的监控星罗棋布,又安装得极隐秘,我们完全是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的,所以他们的反射弧才会这么快。” 林启在一边纠正道:“反射弧只有长和短,没有快和慢的说法。” 赵天明斜了他一眼,林启也意识到这种时候还咬文嚼字的做无用功,书呆似的,赶忙闭了嘴,尴尬着笑了笑。 这时庞博见对方停了火,想冒个头出去看看情况,刚探了个影子出来,对方的火力又起来了,还好被赵天明及时拉了回来,要不然当场爆了头,庞博也把枪杆子伸出去胡乱开了几枪,回过身冷声骂道:“叼侬西姑麦大姐,想不到应天狼训练的士兵也有两下子。” 殷少狼说:“这些人都是严宁训练的。” 赵天明笑道:“那我倒是真低估他了,要不就是他真得运气不好,前两次都落到我手里。”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林启见他们还有功夫插科打诨,忍不住急道:“也可能是因为前两次他都低估你了,哇,你们都好厉害,所以现在我们怎么办?” 这时对面的枪声又开始密集起来,似乎在向前推进,庞博问赵天明道:“看样子他们是想把我们往下面逼,你能知道前面埋伏的人躲哪里?” 赵天明说:“跟我们一样,我们在拐角这边,他们在拐角那边,估计是想趁我们下楼梯的时候放暗枪呢。” 庞博说:“那好办,跟我来。” 林启以为他有什么好点子,只见他把手里的步枪递给赵天明,把手往怀里伸,叹道:“身上一共就这么多炸药,回头到了配电房,怎么办?” 庞博说:“破坏配电房只能用炸药么,我们手上不是还有枪,或者把几根电线给他接短路不就行了。”说罢也不理林启,自个儿一人向下走去,来到楼梯口,背靠在墙上,点燃引线向里摔了进去,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几人也不管有没有炸到敌人,立刻撒开了脚丫子就往下面奔,很快来到第十二层。 林启苦笑了一下,说:“不管怎么样,我还是顶佩服你这种一言不合就扔炸弹的人生态度的。” 赵天明又把步枪还给庞博,自己左手拿刀右手拿枪,说道:“各自振作一下吧,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破塔(五) 四人现在正处第十二层的楼梯道口,看赵天明如临大敌的模样,林启也把刚刚缴的手枪攥在手里。 赵天明快速说道:“现在的情况,估摸着从第八层到第十一层的卫兵已经集结了,并且正在向我们这里围杀,所以退回去不可能了,而且我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杀到电梯井道,否则一旦被他们追上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又问殷少狼:“平时第十二层有多少卫兵?” 殷少狼说:“不清楚,十二层我来得很少,只知道大多数准尉以上级别的士官居住在这里,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有保全人员。” 林启回忆了一下,赵天明昨天把每一层的草图大概画了一下,第十二层是三个“回”字型的走廊,一圈包着一圈,应天狼的电梯井道在最外围,另一部电梯的井道则在最中央。 现在四人刚从疏散楼梯上下来,站在十二层的楼梯口,林启把脑袋探了一点出去,似乎里面没有什么动静,如果应天狼没有把他办公室的通风道加固堵死了,现在四人只要攻下最外面半圈就可以了,而现在,只能一圈一圈往里面打。 林启回过身来,低声说道:“左右各五十米的样子就到头了,廊道里没有人。” 赵天明笑道:“第一边廊道里当然不会有人给我们当活靶子打,我想他们还是都隐蔽在拐角的地方吧。” 庞博皱眉道:“不大好办,不论我们从哪边攻,腹背都会受敌,分散开来的话,也不大妥,我们就四个人,火力又少。” 林启摸了摸身上,说:“我这还有两捆炸药。” 赵天明这时问道:“你们五十米最快能跑多少?” 殷少狼:“反正不比你慢。” 庞博:“六七秒钟吧。” 林启想了想,这玩意得多少年没测试过了,现在哪能知道,不过估摸着自己跑得是最慢的一个,把身上两捆炸药拆了下来,递给赵天明,说:“不用管我。” 赵天明笑了笑:“记得使出吃奶的劲,我们只能跟他们拼反应的速度,如果他们在后面开枪了,人跑得再快,也没有子弹快。” 林启点点头,此时,四人隐约觉得上面已经有动静传下来了,再迟恐怕真得要被后面追 上来的人围杀了,赵天明掏出打火机,递给庞博一包炸药,又跟庞博把突击步枪要了过来,各自准备好,两人点了点头,同时点燃了炸药的引线,一左一右,使足劲抛了出去。 “轰隆”“轰隆”两声巨响之后,赵天明一个箭步,闪电般冲了出去,迅速向廊道右边奔跑,估摸着最多六秒钟光影,便要跑到头,借着势头,身子往前一扑,侧身躺在地上滑行了半米,便扣动了扳机。 在赵天明冲出去的那一刹那,剩下三人也立刻反应,紧跟在赵天明身后,赵天明枪响的时候,三人也已经跑到头,庞博双枪一直在手,辅一冲过来就配合赵天明射击,林启立刻拿着手枪,也立刻朝前面射击,闻着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两人边射边向前走,赵天明则直接就地打滚,拐了进来。 三个人身子刚拐了个弯,躲进这最外面一圈“回”字型右边的廊道,林启还没来得及查看前面的尸体,身后就响起“噗噗噗”的声音,那是子弹打进墙面的声音,只觉得后背冷汗直冒,这哪怕迟个半秒,也得被打成马蜂窝啊。 赵天明一个挺身回转,单膝跪在地上,背靠在内墙上,把步枪从拐角伸出去连接射击,刚想吼一嗓子:“庞博搜枪!”回头一看,庞博早已在地上七零八落的尸体上东摸西看了,片刻功夫,喊了一声:“赵天明。”丢给他一把突击步枪。 此时,赵天明手上的子弹业已打完,接过步枪,几人不敢再耽搁时间,立刻继续快速向前推进,这会儿的功夫时间虽然短,收获却丰盛的很,林启捡了两把M9手枪和一杆风暴突击步枪,以及满满的弹夹,庞博更实在,手上拿一把步枪还不够,肩上还背了两把,林启斜了他一眼:“一把还不够啊,多拿点子弹不就行了?” 庞博说:“你就是没打过仗,万一卡壳了要换枪呢?” “好吧。”林启嘟嚷了一句,两边看看,却不见了殷少狼的身影,心里“突”了一下,不会刚刚中枪了吧,急忙回头看地上,全是别人尸体,再看看别的地方,也没有殷少狼的影子,难道这人凭空消失了? 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多想,林启已经跟着赵天明和庞博走到头,又向左拐了个弯,见地上也是横七竖八的躺了七八具尸体,林启心里奇怪,自言自语道:“怎么我们子弹还会拐弯?”抬头一看,殷少狼正站在墙边,垂手而立,木讷地看着刚过来的三个,问道:“怎么这么慢?” 林启这才明白,敢情刚刚我们在地上摸尸体的时候,这家伙就直接一路奔过来,把这几个撤退到这边的人追杀掉了,不过心中还是惊叹,看地上躺着那几个人,伤口要么在胸口心脏位置,要么在太阳穴,要么在喉咙,通通一刀毙命,心想:“你这刀法还需要天天缠着赵天明当师父?” 赵天明过来一声不发,手中端着枪径直继续向前走,庞博跟在后面,看着地上的尸体,心里痒得很,恨不能再扒点武器过来,殷少狼随后跟上,林启在最后,提防着后面有人追上来放枪。 很快三人的左右两边各出现一条甬道,右手边的甬道看去约三四米的样子,里面一望到头,上下各有一个黑漆漆的洞,殷少狼说:“这就是应天狼办公室的电梯井。” 对面的甬道稍长一些,约有七八米,庞博直接走进去说:“不用看了,应天狼的办公室卡在十三层,那边下去也没用。”三人便走了过来,穿过这个甬道,就会来到中间那一圈“回廊”了。 “等一下,”林启突然想到,他们四人从第七层一直打到这里第十二层,这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加上枪击声,怎么可能不惊动应天狼,顿时问道:“应天狼会不会受惊,启动了电梯,万一他现在不在十三层了,我们上哪找他去?” 这一句话提醒了所有人,反正就在对面,走到电梯井道边上,应天狼办公室如果还停在十三层,打个手电往下一照就能看到了,殷少狼立刻想去查探一番,却被赵天明拦下了:“别冲动!”顿了片刻,说道:“不行,两边都有人包抄过来了,管他在不在十三层,我们都要从从另一部电梯上下,先过去再说吧。”说罢,带头走进第二圈“回廊”,其他三人紧跟其后。 林启一进来,就见这里的光景跟刚才那一圈大不一样,“回廊”两边都有若干个房门,想必这就是殷少狼说得那些准尉以上级别士官的住宿房间了,大多数是实木门,看不到房间里面的情况。 也有一些较大的隔间,外面是落地的玻璃橱窗,里面装饰看上去很豪华的样子,有的隔间看起来像是个高档餐厅,吧台后面的壁橱上,放满了各式各样的酒类,欧式吊灯淡黄的光线下,映射着几张精致的餐桌椅;也有的隔间里面是一些健身器具和淋浴室。 林启心里暗叹:“当官的生活条件就是不一样。” 四个人转了半圈下来,没有发现卫兵,想必刚刚已经全部出动,埋伏在最外围一圈,准备左右夹击的,林启心算了一下,估摸着最多也就三十多人的样子,这三十多人应该就是应天狼的这个“山塔”内武装人员的中坚力量了,这些训练有素的“精英人士”,现在一个晚上的功夫就折损了一半,也不知应天狼会作何感想。 这时四人又来到一处甬道边,进去就是最里面一圈的“回廊”,那电梯井道就在这最中央,四人无暇迟疑,直接走到井道边,向下看去,黑暗且幽深,望不到底,半空中孤零零的悬着几根电梯钢缆,庞博抓着试了下力道,咕哝道:“早知道这里有现成的钢索,还用得着编那些草藤子。” 赵天明笑道:“总要做两手准备的,怎么样,鉴于刚刚林启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们现在是不是要重新考虑一下战术?”顿了一下,听得似乎有熙攘杂乱的脚步传来,又说:“而且,恐怕得快一些。” 正文 第一百零三章 破塔(六) 殷少狼这时说道:“我觉得这一点不必担心,你们两个人都是坐过应天狼电梯的,还记得当时的情况么?” 林启回想了一下,问道:“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啊。” 殷少狼说:“你们想一下当时押着严宁,让他把应天狼的电梯升到顶,中间过了多长时间?” 林启这时才回忆起来:“对了,当时电梯上升的极缓慢……” “是的,因为他的办公室太大了,里间还有卧室、会客室,所以设计的时候,考虑的更多是平稳而不是速度。” 赵天明说道:“所以我们在七层扔炸弹到现在,最多半个钟头都不到,应天狼就算那时已经启动了电梯,这么短的时间,不管上升还是下降,也不会大于一层楼的距离。” 殷少狼点头:“是的。” 林启这时拽了一下电梯的钢索,“嗯”了一声,对三人说:“不如还是我跟庞博去炸配电房吧。”三人齐声问:“怎么了?”林启尴尬着笑了笑,对赵天明说:“我想应天狼电梯如果启动了,下降的话还好,要是上升了,那我们该要顺着这个钢索向上爬才对,这个……我怕我这个……就是体力……会拖你们的后腿。” 赵天明笑道:“哥们,你该好好锻炼身体了。” 林启一愣,这话好像听谁也说过,庞博这时已经不大耐烦了,嚷道:“别浪费时间了,那就这么着吧,你跟我,殷少狼跟他师父,快点吧。”说着已经等不及往钢索上猴了,赵天明也爬了上去,最后说了一句:“各自注意安全,殷少狼,你把你身上那捆炸药给林启吧,我身上还有一捆,应该够用了,另外你们掌握好时间,别炸得太早。” 林启和庞博两人答应了一声,林启便从殷少狼手上接过炸药绑在腰上固定好,也爬上了钢索,好在这钢索不像普通电梯的索缆那么细,而是粗大的铁环锁链,而且长时间闲置不用,上面的润滑油已经有些干涸,更利于攀爬。 四人下降到十三层,赵天明和殷少狼先后跃了进去,庞博和林启接着向下爬,他们必须加快些速度,由于没有通讯设备,两两分开后,互相之间联系不上,所以原计划是约定好到这里分开,半个小时后炸掉配电房。 其实原本计划是十五分钟,这是基于“山塔”里的复杂路线和防备力量的配置综合考虑的,但现在又想到应天狼可能启动了电梯,便又放宽到半个小时,这样对双方的时间都较充裕,又不至于拖得太长,要不然这边配电房还没炸呢,赵天明那边就被人包了饺子了。 不过第十三层到第十六层,每层之间高度都有些出乎林启的意料,照殷少狼之前的说法,这三层好像也是当做库房之类的用途,但不知道为什么每层之间都要设计得这么高,两人到最后怕耽搁时间,几乎已经是抓着钢缆直接向下滑了。 好在这到底并不是个无底的深渊,高虽然是高了些,过了十分钟,两人脚下终归还是踩到东西了。 林启甫一落下来,便隐约有种熟悉的感觉,拿起手电一照,这不就是那个坏掉的电梯么,敢情他们一直放在这里没做处理,电梯顶部被赵天明破坏的天窗,依然原封不动,两人就直接从那里跳了下去。 林启下来自言自语道:“原来当时严宁带人截杀我们,就是在第十六层……”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手电筒一照,见地上两具皮包骨头的干尸,一人手上拿着一个尸袋。 庞博皱了皱眉:“这里怎么会有死人?” 林启说道:“这两人就是当时跟着严宁一起下来阻杀我跟赵天明的,他们本想给我两收尸的,结果躺在这里快一个月了,也没人给他们收尸,你看,这就是你们追求道义,追求公平真理的狼牙组织,连自己人死了都不闻不问的。” 庞博“哼”了一声,说:“这是应天狼的个人行为,左大哥是绝不会这么做的,应天狼是个虚伪的小人,这个电梯已经被打烂了,要处理这两具尸体只能经过应天狼的办公室,他最忌讳尸体这种东西,怎么可能让人把他们抬进自己的办公室?所以只能暂时先放在这。” 林启看了他一眼:“好吧。”现在的情况也没必要跟他争论这些无意义的事情,两人走出了电梯,左边出现一道长长的向下的坡道,头顶上面的灯光略有些昏暗,但也不必再用手电筒照明了。 庞博道:“看来这走到头就是那个配电房了,还是这十六层简单明了。” 林启看着这巷子幽深的很,提醒道:“还是不要松懈吧,万一前面又有埋伏怎么办?” 庞博端起突击步枪,眉毛一挑:“那就快刀斩乱麻。”说罢,快速向前奔跑,一边跑一边向前射击,林启叹了一声:“这家伙性格还真是简单粗暴,万一脚下有陷阱,躲都躲不及。”眼见庞博已经跑了一小半路程,只得快步跟了上去。 索幸一路平安,两人小跑着,很快来到一处平台上,向左边拐过来,发现坡道在这里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庞博笑道:“什么十六、十七层,就是两个长长的楼梯道。” 林启思忖道:“难道这坡道真得用来转移黄金的?那为什么一个守卫都没有?” 庞博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说:“你们这些读书人是不是都这么呆?就算这坡道以前是运送黄金的,现在那电梯都坏了,还怎么运?黄金都运不了了,还需要守卫干什么?” 林启这才顿悟的感觉,不过被庞博这种粗人嘲讽一番,心里多少有些尴尬,当时只“哦”了一声,说:“时间差不多了吧,赶紧找下配电房吧。”庞博伸手向前一指,林启更尴尬了,原来那配电房就在这平台的最左边。 两人走到那扇淡蓝色的防火门前,透过窗户向内看去,里面黑漆漆的,只有一些仪表灯闪着红绿相间的光,从这点就应该可以确定是配电房无疑了。 庞博把门拉开,率先走了进去,林启跟在后面,把腰间的炸药拿了出来,问道:“这捆炸药应该够了吧?咦,这里还有个灯的开关……”这般说着,便想去打开那开关,后脑勺突然被一块冰凉的硬物顶住,林启心里跟着一凉:“被发现了!” 紧接着一细锐的声音传来:“不许动!” 林启和庞博两人怎么会想到这里还藏了一个人,顿时惊得挺直了身子,那庞博还想转身先扫一梭子,想到林启也在后面,只迟疑了那么一下,那声音又起:“手上东西扔掉,举起来趴到墙上,迟一秒我就开枪。” 庞博和林启各自暗骂了一声,只得照做,那人又把林启腰里的手枪缴了去,然后用枪顶了一下林启后脑勺:“去,把他腰里的枪拔出来。”林启走了过去,两手摸到庞博腰间,那人又顶了一下:“慢慢的,扔到地上。”命在人家手上,林启只能依言照做。 现在估摸着也有二十几分钟过去了,再迟几分钟还不把这里的电断掉,恐怕赵天明和殷少狼撑不了那么长时间了,一想到这,林启更是心急如焚,万没想到会在这最后一扇门里中了埋伏。 这时那人把配电房的灯打开了,顿时“咦”了一下,带着又惊又喜的语气说道:“林启?” 林启一愣,慢慢转过头来,面前出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美丽女子的面孔,一颗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跟着叫道:“莫少其!”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英雄,好汉(一) “你怎么会在这?”这两人几乎同时问了出来。 还是林启先说道:“我们过来炸配电房的,赵天明和殷少狼正在上面,等着救你爸爸呢。” 莫少其似乎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今天晚上的动静……是你们搞出来的?” 林启急道:“现在没时间说那么多了,你先赶紧出去,在拐角那等我们,我们等会就把配电房炸了。” 莫少其问道:“炸配电房做什么?” 这时,上面突然传下来一阵爆炸声,虽然隔了这么远,还是能从微微震动的墙壁上感受到那爆炸的剧烈程度,林启心想:“遭了,赵天明跟他们打起来了。”三言并做两语解释道:“炸了配电房,赵天明才能打进应天狼的办公室,才能打开关着你爸爸的牢房啊,你快出去吧。”说着,转头见庞博早已把丢掉的枪又捡了回来,又把炸药安放好,就等着点引线呢。 莫少其这时明白两人的意图,指着最里面一台配电柜,说道:“不用那么麻烦,关掉那里面的总闸就可以了,我下来也是干这个的。” 林启和庞博两人面面相觑,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一齐看向莫少其:“你确定?” 莫少其说:“这样是最保险的,不会造成意外断电,备用电源也就不会启动,还可以给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林启忍不住道:“你到底是电工还是医生?” 莫少其“噗呲”一笑,打开其中一台防火柜,从里面拿出三个手提式应急灯,自己拿了一个,另两个分别递给了庞博和林启,又走到最里面的配电柜,打开柜门,问道:“现在可以了么?” 庞博和林启相视一眼,现在估摸着早就过了半个小时了,一齐点点头,莫少其便把那总闸拉了下来,只听“登登登”所有仪表立刻停止了工作,整个配电房包括外面的坡道一下陷入黑暗之中。 三人打开了应急灯,这玩意儿果然比那老式手电筒光线强多了,庞博又把那炸药收拾了起来,嘟嚷道:“这宝贝可不能丢了。”林启无语的笑了笑,这里的人都拿黄金当宝贝,只有这人拿炸药当宝贝。 又想到莫少其怎么会这么巧也出现在配电房,转而问道:“你知道我们今天会过来?” 莫少其摇头说:“怎么可能?那天从你们那回来后,我就计划着逃跑了,就是一直没有机会,唉,要不是那台电梯坏了,我早就逃出去了。” “那应天狼似乎很信任你了,你摸个空,从那钢索爬上去也行啊。” 莫少其一双明亮的眸子冲林启一翻:“说得轻巧,我住十二层,那么高,你爬一个我看看。” 林启尴尬一笑,本想再说:“那你可以从疏散楼梯上到第七层,然后再往上爬啊。”想想还是算了,就算从第七层往上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何况有那么多监控,而且这里面恐怕也不是那么自由,可以随便进出上下的。 又想到刚刚四人在十二层的激战,惊道:“原来你也在十二层,刚刚我们在那打得可激烈,那不是差点就伤到你?” 莫少其抿嘴一笑,说:“我就是看他们全部突然紧急出动,才偷摸下来的,你们打的时候我估计在还钢缆上爬着呢。” 林启也是莞尔一笑,随后又问:“但我还是不太明白你到这里来干什么的,拉掉总闸你就能逃出去了?” 莫少其答道:“就像你刚刚说的啊,只能顺着索道向上爬,所以我这段时间偷偷做了这个。”说着从身后摸出挂扣绳缆之类的物品,笑道:“这样才叫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林启拿着那些玩意儿在手上拨弄了一会,这些挂扣被莫少其处理过了,像勾子一般,正好可以挂住那电梯的钢环索缆上面,这样爬起来就轻松多了,那些绳缆应该也是出于安全方面考虑的,这个莫少其思虑还挺周全。 莫少其接着说:“这些东西其实早就准备好了,唯一的问题就是这里明的暗的监控太多了,正巧你们今天打进来,我就来个浑水摸鱼,先断了他们的电,这样他们的监控就不起作用了,我再慢慢爬上去就行了。”说到这,莫少其想起妹妹莫少北,又问林启:“你确定小北她逃出去了?我千辛万苦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救她的,别到时候我自己逃出去了,她还在这里面。” 林启心想:“这姐妹俩着实情深义重,跟妹妹在一起的时候,总想着姐姐,现在跟姐姐在一句,三句没到又说起妹妹。”当时郑重说道:“别担心了,我跟赵天明亲自带她出去的。”然后又把当时怎么把莫少北当成莫少其救了出来、又到了巴布提表姐家、又怎么从塞普隆斯饭店逃离、最后到乌干达的纳基瓦莱难民营简单说了一下,莫少其听到最后,虽然惊险连连,到底还是有惊无险,知道妹妹终于安全了,长长舒了一口气。 林启心中暗叹一声:“她是压根没想过要救自己的爸爸,是不是因为她还不知道左明志就是她们姐妹俩的亲生父亲,那也不应该啊,刚刚一直说要救她爸爸,看她脸上也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嘛。” 这时,两人身旁一直沉默的庞博终于说话了:“丫头,有句话我也不知该不该说,总之……别怪你爸爸,他也是有苦衷的。” 莫少其突然沉默了下来,半晌才说道:“他从来没有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甚至没有尽过一个丈夫的责任,妈妈临死了都不肯咽气,就为了见他最后一面,结果他呢,回来才几天?妈妈尸骨都还没有下葬,他又走了……”说着莫少其右手捂着嘴,似乎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 庞博只得叹了口气,他任何事都可以为他的左大哥辩解两句,只有这一件事,他是辨无可辨,左明志当年自己都承认对不起她们母女三人,要不然也不会主动要求钟义,把这两个姑娘都改随了母姓。 林启拍了拍她肩膀,想说些“过去的事就算了”之类安慰的话,想想这事儿恐怕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就算了的,憋了半天,最后说道:“我们先出去吧,还有事情要做,赵天明那边顺利的话,现在差不多该带着你爸……带着左明志下来了。” 莫少其才抹了抹眼睛,跟着林启和庞博,一边走出配电房,一边问道:“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还是从那钢缆爬到山顶么?” 林启说道:“我还是觉得那里恐怕行不通吧,就算断了电,监控用不了,他们不是也能下来再把总闸拉上去么,搞得不好,说不定我们还要在那钢索上交锋。” 莫少其说:“我也想过这一点,只是事发突然,我怕错了这次机会,下次不知道要等多长时间了,只能拼一把,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话,这山塔里的人基本都认识我,我随便找个借口该可以蒙混一下,再偷偷给他们一枪,就算他们找到了尸体,也以为是你们杀的,神不知鬼不觉。” 林启苦笑一声:“得,还是我们拖累你了。” 莫少其跟着笑了起来,之后认真道:“别这么说,我还没感谢你们救了小北呢,我们虽然不像有的人大丈夫英雄豪杰,但也是懂得知恩图报的,如果我们有幸能逃出去,你跟那个赵大哥到美国来,但凡有什么事只管言语一声,我们绝不说半句推辞的话。” 林启见莫少其说得情深意切,心里也禁不住的感动,不说莫少其是个大美女了,光这性格,也是个赤条条的“好汉”。 只是庞博在一边显得有些不大自在,莫少其这番话明着暗着还是有些讽刺左明志的感觉,林启看着好笑,这边却只答应着莫少其,说道:“那是以后的事了,眼下先过了这难关再说吧。” 莫少其见他们似乎计划已周全的模样,只说道:“那现在就听你们的安排吧。” 于是林启点点头,让庞博和莫少其把他两的应急灯先关了,只让自己的灯打开着放到第十六层坡道的中间,把光线对准那电梯井的出口处,接着又退回到十六层与十七层之间的平台上,这样,如果那电梯井上有人下来,至少可先看清楚是敌是友。 这时配电房的电已经断了有些时间,却总是不见赵天明下来的身影,林启心里不免焦急起来,难道关了总闸还是不行?应天狼办公室的门没有打开?还是赵天明和殷少狼两人已经遇难? 林启摇了摇头,不管是赵天明还是殷少狼,虽然说要把那么多敌人一举歼灭不大可能,但至少全身而退,两人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这时三个人端着枪,在全神贯注的盯着那电梯出口处,所以当赵天明从十七层过来,突然出现在他们身侧时,三人都吓了一跳,以至于庞博一激动就扫了两枪,不是赵天明反应快,恐怕就牺牲在这里了。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英雄,好汉(二) 林启定了定神,打开应急灯一看竟然是赵天明,急忙跑过去扶他。 赵天明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把庞博狠骂了一顿:“我操,你他妈就这心理素质,也敢说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 庞博摸着枪咕噜道:“谁能想到你能从那边过来。” 赵天明瞪了他两眼,又见这边多了一个莫少其,咧嘴笑道:“莫医生?真巧啊,我们之前还发愁没处找你呢。” 莫少其看了他和林启一眼,想到这会儿前路未卜,后有追兵,抿嘴一笑,说道:“赵大哥也是个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人啊。” 林启笑道:“人家可是赵子龙转世,一身是胆,就是有时候没个正经。”随后把碰到莫少其的事情简单对赵天明说了一下,又问:“你怎么会从这边过来的?”又见只有他一个人,心里咯噔一下,又追问一句:“殷少狼呢?还有左明志也没救出来?” 赵天明说:“殷少狼带着左明志在十八层的甬道等着呢,回头再解释,我们快过去吧。” 林启见状,只得把心中疑问先压一压,那边庞博一听左明志已经救出来了,什么话也没有了,嚷着让赵天明赶紧带路。 于是赵天明打头,四人一行走下第十七层坡道,来到应天狼办公室的电梯井道口,林启打着手电向下照了照,估摸着这“山塔”的最后一层,离现在四人所处的位置也就十米不到的高度,还不及这个电梯井的宽度,林启自言自语道:“这么尴尬的距离,跳下去摔是摔不死,残废了也不太好啊。” 赵天明眼睛尖,早就看到莫少其腰上绑着的绳缆挂扣,问她道:“你那绳子有多长。” 莫少其虽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也估摸着他是有用的,把绳子解下来递给赵天明,答道:“一根七八米,另一根也就十多米,够么?” 赵天明笑道:“足够了。”接过绳子,一圈一圈的打开,在两根绳子的两头各绑好一个挂扣,把那短绳,一头扣在长绳的中间处,另一头绑在林启的腰上;又把那长的,一头递给庞博,说:“你们拉着绳子,我先下去,等一会……” 林启这时已然猜到赵天明的意图,不想再拖延时间,直接打断了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你先下去吧。”随后又把自己的步枪交给莫少其,“莫医生,麻烦你在后面戒备着点。”莫少其接过枪“嗯”了一声,其他话也不多说。 林启便和庞博两人一前一后,紧紧抓着长绳拔河一般姿势站立好,赵天明笑了笑,便抓着绳子从井道边向下攀爬,很快,林启感觉手上的劲道一松,便知赵天明这是到底了,忙又走到井道口,看下面的情况。 只见赵天明一手打着应急灯,另一手牵着那长绳,走到最右边,之后沿着那电梯齿轮的轨道向上爬,爬到与林启等人并排的高度,把长绳绑在了那轨道上面,接着爬了下去,又走到左边的齿轮轨道上,爬到与林启一般的高度,冲他挥了挥手。 林启对庞博说:“把你手上的扣子扔给他……扔准一点。” 庞博这时也大概明白了,把那绑着挂扣的长绳的另一头,轻轻向赵天明丢了过去,赵天明一手接过,又牢牢绑在轨道上,此时那长绳横在电梯井道内,与短绳形成一个“T”字型,短绳的一头扣在长绳中间处,另一头绑在林启腰上。 林启坐到井道边上,两脚垂了下去,两只手尽量往短绳的中间抓,之后轻轻往下一跃,整个人落下去后,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的前后荡了几下,稍稍稳了些,便抓着短绳引体向上爬,直到抓住了长绳,身子一荡,两脚也勾在了长绳上,之后解开腰间的挂扣,挥手一甩丢给了庞博,接着便倒挂在长绳上向右移动,一直到尽头,然后便跟赵天明一样,顺着那齿轮的轨道爬到了最底下。 这边庞博接过了挂扣,极难得的,竟然展现了一次“女士优先”的绅士风度,让莫少其先来,莫少其也不推辞,接过短绳绑在腰上,之后学着林启,依样画葫芦,也顺利爬到井道底部。 庞博又接过莫少其丢还给他的挂扣,在腰上绑结实了,落下去后并没向上爬,而是直接向下移动,一直到短绳的尽头,此时两脚离地面估摸着也就两米不到的高度了,庞博一手抓着短绳,另一手解开了挂扣,两手松开,人往地上一落,往前翻了个跟头便爬将了起来。 如此这几人便都顺利来到这“山塔”第十八层,赵天明寻思着这绳子或许还有用处,便又解开了重新一圈一圈的收拾好,欲还给莫少其。 莫少其笑道:“还是放在你身上更有用。”赵天明也不客气,大方往自己腰上一系。 林启下来后,就已经看到那甬道的入口了,在第十七层的正下方,比应天狼的电梯井道底部还高出一米多的样子,还是赵天明打头,四人先后爬了上去。 甫一进来,一眼便看到了殷少狼,幽魂一般直挺挺的站在这甬道内,他身旁的地上坐着一名骨瘦如柴的短发老人,那老人脸上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疮疤,瞪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起来更是呕心可怖,一老一少本就阴森森的,大白天看起来都渗人的很,现在静静的果呆在这幽暗狭长的甬道内,那画面之恐怖可想而知。 不是这四个人早有心理准备,真要吓出个好歹来,林启心想:“这老人该就是‘狼牙’组织曾经的铁杆一把手,大名鼎鼎的‘狼眼’左明志了。” 庞博带着无法置信的表情,缓缓走到左明志面前,蹲了下来,打量了良久,才能确定面前这人真得就是曾经共患难、同富贵的左大哥,曾经的磨难、屈辱、忍气吞声,到后来的辉煌、霸道、富可敌国,如此诸般往事瞬间潮水般涌入心头,一把抱着左明志,叫了一声:“大哥!”便大哭了起来。 相较之下,莫少其的态度则冷静了许多,对于这个父亲,她心中的“恨”更多于“爱”,如果不是左明志现在这副百病缠身、奄奄一息的可怜模样,恐怕她连见面都不大愿意。 庞博哭了半晌,那左明志方才渐渐有了反应,带着沙哑滞涩的嗓音缓缓说了一声:“庞博儿?” 庞博一见大哥连声音都变了,更是悲从中来,哭得更加厉害,旁边赵天明、林启、莫少其、殷少狼四人,见平日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猎爪”首领,一米八的汉子,现在竟然哭像个孩子一般,均想:个中滋味,恐怕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理解了。 这甬道走到头就是余天的办公室,林启担心夜长梦多,过去拍拍庞博的肩膀,说道:“别难过了,我们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呢。”庞博这才好不容易控制住情绪,胡乱抹了抹眼泪,把左明志背了起来。 赵天明这时才带着众人往那甬道里处进发,不多会儿,便来到一扇门前,也不废话,端起手中的步枪冲着门把处一阵乱射,一脚把门踹开来,率先冲了进去。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英雄,好汉(三) 林启、殷少狼紧随其后,莫少其和背着左明志的庞博跟在后面,几人冲进来后,发现这只是一个四四方方、空无一物的小房间,小到五个人在里面都有些拥挤的感觉,房间正前方、左边、右边各有一扇小门。 赵天明做了几个手势,示意庞博先把左明志放在门口让莫少其照看着,然后自己负责正前方的门,林启负责左门,庞博负责右门,管他三七二十一,四人同时一脚把门踹开了,四面八方先乱扫一梭子再说。 林启在左边的门内,上下左右扫射了一阵子,把步枪收了起来,左手拿着应急手电,右手拿着手枪,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见这里面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卧室,粗看来二十几个平方,中间一张实木双人床,还有衣柜、角柜、书柜、圆桌、茶几等几样简单的家具,不过现在均已被打得面目全飞,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余天,也没有什么“四狼卫”。 甚至这卧室都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在卧室的最里处,地面上铺着一块长方形的草垛,草垛前面放着两个似乎是石制的大盆子,林启心想:“这个就是余天圈养那四头灰狼的房间?那怎么还有床跟家具的?”想到这,林启心中突然一凛:“难道余天……是跟这四头狼睡一个屋子?”林启摇了摇头,这未免也太过荒诞,人怎么可能跟野兽共居一室,更何况是贪婪嗜血的狼。 再看那草垛左右两边各有一扇门,林启迟疑了一阵,那其中一扇门后,躲着是余天,还是那几头狼? 刚想去探个究竟,身后传来赵天明的声音:“怎么样?有什么发现?” 林启回头一瞥,见赵天明已经进来了,轻声说道:“没有,你那边呢?” 赵天明说:“我那是个死胡同,呵呵。”说着,不知为什么突然笑了起来,“但是里面的光景,可闪亮的很。” 林启不明白他是啥意思,刚想问怎么回事,那边见庞博也过来了,一走进门来便“咦”一声,直犯着嘀咕道:“怎么这房间跟我那边一模一样的?” 林启惊道:“什么?” 庞博又看了一圈,肯定的说:“确实一模一样的,连这草垛子都一模一样。”又看里面那两道门,疑道:“那两扇门也是一模一样的。”说着,便走过去欲开门。 林启叫了一声:“小心点。”庞博摆了摆手,直接把右边门拉开了,探出脑袋左看右看,回过身来:“我说的吧,你们过来看看吧。” 赵天明和林启便走了过去,一进去,林启便是一阵熟悉的感觉:“这不就是余天的办公室么!” 赵天明问道:“余天那天见你,就是在这个办公室?” “是啊!”林启看着这个办公室里的陈设、装饰,似乎那天与余天见面就是刚刚发生的事,指着那办公桌,说:“我们还一起在这桌上吃得晚饭。” 赵天明笑道:“那余天这屋子除了有点奇怪外,也没多复杂嘛。” 林启眉头紧锁:“确实奇怪,这‘白羊’首领,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哪玩去了,还有那四头狼。” 赵天明又笑了起来:“没准在山谷里溜狼玩呢。” 林启斜了他一眼,这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走到窗口的位置,朝外看去,看着那山谷里面星星点点的亮光,心想:“千辛万苦,终于又回到这里了,不过这任务才算完成了一半,左明志和莫少其是找到了,保罗和艾丽丝还在牢狱里面煎熬着呢。” “唔,这山谷里夜晚的风景还算不错,不过欣赏得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该干点正事了?” 林启转头一看,说话的人竟是莫少其,问道:“你不是在外头看着……左明志么,怎么也进来了?” 莫少其没好奇道:“他坐地上又不会自己跑掉,老让我看着做什么?”庞博到底不放心他大哥,跑出去把他背了进来。 林启暗自轻叹一声,想到赵天明说刚刚中间正前方的门里是个死胡同,又说里面的什么光景闪亮的很,问道:“你刚那扇门里到底是什么东西?” 赵天明嘴角含着笑,说道:“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包你不会失望。” 于是两人折回头,进了赵天明刚刚的那扇门,灯光一照,黄澄澄、金灿灿的直耀眼,满满一整屋子的黄金,一直堆到了屋顶,大大小小的金块,最大的如石墩子,最小的也有砖头那么大。 林启当时深吸一口气:“这随便拿一块最小的,就可以退休回家养老了吧。”又摇了摇头,“不过上海房价那么贵,可能只够在市中心买套两居室。”转念一想,“全款买房,那也足够潇洒了啊,实在不行就多拿一块……” 赵天明在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什么呢?” 林启那在九霄天外神游的魂魄方才归了位,顿时满脸通红,好在屋子里既黑且暗看不大出来,尴尬掩饰道:“没……没啥,这一屋子的黄金得有几百吨了吧?” 赵天明笑道:“几十吨也没啥用,开辆叉车过来还得铲个两天呢,何况咱们啥运输工具都没有。”走过去,从地上散落了摸了一块最小的起来,“光这一块,就得二三十斤了。”说罢,往怀里一揣。 接着又捡了一块,丢给林启,林启接到手上,沉甸甸,不可思议道:“你……这是干嘛?” 赵天明笑道:“我估摸着左明志那模样,不大可能给我们付钱了,干脆自己拾掇着点,免得到最后落得给人家打义工的份,你也是啊,莫名其妙得给人绑架,生死来回这么多趟,多多少少补偿着一些吧,就当是精神损失费了。” 林启哭笑不得,心道:“我就是想想,你这家伙直接动手干了。”当时放下又舍不得,揣起来好像也不大光明磊落,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赵天明这时站起来,走了两步,感觉里怀里晃悠悠的不大方便,毕竟那么大的“砖头”悬在衣裳里像个钟摆似的,于是拿出短刀,把莫少其那根短绳割了两段下来,在金块上绑了个十字结再系到腰上,总算稳了一些,这边见林启还木愣愣的站在那,笑道:“你是嫌少还是不好意思拿?嫌少也没用,我都最多只能带一块,要不然负重太大不方便,别忘了我们还有仗要打的。” 林启女人般扭捏着说:“倒不是嫌少,只是这个……不大合适吧。” 赵天明走到林启面前接过他手上那块,也用刚割的短绳打了个十字结,牢牢系在他的腰上,说道:“别不好意思,想想‘狼牙’坑了多少人,远的不说,就乌拉坎那些家破人亡的,不说多了,百分之五十的责任他们得负吧,我们拿的这两块,连惩罚都算不上。” 林启笑道:“你还真能给自己找借口。”但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心道:“到嘴的肥肉不吃是呆子,到手的黄金不拿是傻子,谁他妈也不是圣人。” 于是这么安慰着自己,但心里头总归多少不太踏实,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于是把外衣拉拉严实,包住了不叫别人看到的好,又叮嘱赵天明也照着做,赵天明拗不过他,只得笑道:“这么大个砖头衣服能挡得住?这不掩耳盗铃么。” 林启还想再狡辩几句,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枪声,两人均是一惊,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是余天带人打过来了,急忙便欲回余天办公室。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英雄,好汉(四) 两人进了那“狼窝”般的卧室时,就见殷少狼带着左明志坐在那草垛上,一齐问:“发生什么事?” 殷少狼淡淡道:“有人打进来了。” 林启无语道:“你可真够冷静的。”赶忙和赵天明进了余天办公室,见莫少其和庞博正拿着枪,一左一右靠坐在办公室左边一扇门的两边,林启记得清楚,那扇门外头就是连着第四层悬壁人办公室的输送带,当时自己就是从那输送带上来的,心想:“难道是那些悬壁人?” 这时枪声已然停了下来,林启和赵天明弯着腰来到莫少其身边,问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莫少其摇摇头说:“还好躲得及时。”此时赵天明和林启两人单膝跪地蹲在地上,被腰间那么大块“砖头”膈着,姿势都有些奇怪,莫少其见了笑道:“你两这样子收获不少啊。” 赵天明当时就笑了,对林启说:“你看,我说瞒不住吧。”林启只得脸红红的尴尬不语。 那边庞博轻叫道:“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吹牛逼,现在怎么办?” 赵天明往前翻了个跟头,来到庞博身边,附着耳朵低声说:“我说开门的时候,你就把门拉开。” 庞博点点头,两人便沉默了下来,对面莫少其不明白他两又在捣什么鬼,刚要开口再问,便被林启一个手势拦住了。 林启这会已知赵天明的本事,示意莫少其保持安静,那边见赵天明低头抱着步枪两眼直瞪瞪看着地面,半盏茶的功夫,给庞博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准备,庞博便把手轻轻搭到门把上,这时赵天明一声喝下:“开!”庞博猛得把门一拉,赵天明微一探身,冲着外面接连射击了几下,迅速又回过身来,紧接着对方的子弹便扫了过来,把余天办公室简陋的装修打得更是满目疮痍。 对面直是打了五、六分钟方才停了下来,那扇木门已经被打得千疮百孔,林启想再把它关起来,轻轻一推便轰然倒了下来,不禁暗自庆幸,说道:“还好他们的子弹穿不了墙。” 赵天明说:“不是他们的子弹的穿不了墙,这好歹是‘白羊’首领的办公室,我想这墙体怎么也得做下防弹处理吧。” 林启问道:“有没有看清清楚,是不是余天躲那指挥的?” 赵天明摇了摇头:“只知道那输送带上爬了两个悬壁人,应该是想偷袭进来的,不过现在打落到山谷里了。” 林启叹道:“那些也是可怜人,该都是差不多在这山谷熬了快二十年了吧。” 庞博骂道:“你他妈少在这装白莲花,你怎么不可怜可怜我大哥,那些人心里不是惦记着黄金,会千山万水跑到这里来?人家现在拿枪指着你呢,你还替他们惋惜,真是倒霉催的。” 林启被庞博骂了这一顿,换作平时肯定是要顶两句的,现在却也是无话可说,毕竟庞博骂得话糙理不糙,自己那话儿说得确实有些“高姿态”的成分在里面,当下也是自觉没趣,莫少其见了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胳膊,微笑道:“他干了一辈子刀尖上舔血的事,坏人见得太多,哪能知道心肠好的人是啥样的,甭跟他一般见识。” 林启见莫少其还在安慰他,感激得看了她一眼,见莫少其桃腮泛红、杏眼含笑,心想:“小北也是心慈至善的人,她是觉着我跟她妹妹性格很像呢。”当下更觉不大好意思,干咳了一声,说:“他骂得也不是没道理,这时候还是戒备心大于同情心的好一点。” 莫少其一愣,当下也是摇头笑骂道:“我这替你说话呢,你还不识趣。”林启只得尴尬陪笑两声。 这时对方已经半天没有反应,林启心想:“两边就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刚刚那几下肯定惊动了山谷里的人了,本来还想偷偷摸摸再潜回去救保罗和爱丽丝的,现在只怕是没戏了,再耗下去,待山谷里的人都吸引过来,到时候连自己这边都不大好脱身了。”当下越是心急。 赵天明也意识到自己这边经不起久耗,问林启和莫少其道:“你们两当时上来下去的时候,那四个悬壁人的办公室应该都经过的吧?” 那两人一齐答道:“是啊,怎么了?” 赵天明又问:“还记得每个办公室几个悬壁人么?” 林启想了一下,说:“第一层两个人,第二层五个,第三层和第四层都有十几个,具体也没数那么仔细。” 莫少其显然对此有不同意见,说道:“第四层肯定不只十几人,我曾经下来为其中一个悬壁人看过病,那办公室虽然外表看起来没有余天的办公室宽,但是里面却深得很,如果光论面积,恐怕不比你们刚刚打过来的第十二层小多少。” 莫少其说完,林启突然一阵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我就说余天的办公室这么奇怪的,可能这真得只是个办公室,只用来和应天狼交接黄金,或者接见掌鞭人等等其他的工作,平时生活,包括晚上休息,其实是到第四层悬壁人的办公室。” 赵天明思忖道:“确实有这个可能,要不然这深更半夜的怎么会不在卧室里睡觉,也不见什么四狼卫的影子。” “还有一点,”林启又补充道,“你看这办公室里里外外,除了这一间,只有两间卧室和一间……库房,就算那余天再怎么不爱干净,一年到头都不洗澡,拉屎撒尿的问题总得解决吧,但这里连个卫生间都没有。” 赵天明看着门外,虽然余天办公室要比那第四层悬壁人办公室高出一截,但角度受限还是看不到里面究竟什么模样,林启虽然说得有些道理,但终究也只是推测,而且对目前的形势没什么大的帮助,正色说道:“我们刚刚去应天狼办公室救左明志的时候,应天狼也不在办公室,弄得殷少狼失望透顶。” 林启又是一阵吃惊:“应天狼怎么也会不在办公室的?难道这两个人都未卜先知,知道今天晚上我们会打过来,所以约定好先躲避开了?”但还是不大明白现在赵天明突然说起应天狼是什么意思,问道:“所以呢?” 赵天明说:“所以不管余天在哪一层,我们现在只能想办法以最快的速度尽快回到山谷,然后救出保罗和爱丽丝,再从那个密道逃出去,多耽搁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我们现在甚至都不知道第四层悬壁人到底是怎么发现我们进入余天办公室的。” “恩,”庞博附和道,“我刚也检查过了,这里面没有监控设备,也没有什么针孔摄影机,甚至任何报警装置。” 林启抬头看了看四周,刚刚莫少其把配电房总闸关闭了,连带这里都断了电,有监控也工作不了,这黑漆漆的办公室里除了几人手上应急灯的光线,只有窗户外朦胧的月光透进来,也不知道庞博是怎么检查的,想问个清楚,又觉得没啥必要,只见庞博这时端起手中的风暴突击步枪,两眼露出凶光道:“你们两给我打掩护,我冲过去。” 林启惊道:“你疯了?说不定他们现在枪口就对准着这里呢,露个头出来都能被爆了。”随即轻叹一声:“要是那个神枪手乌里克尔在这里就好办多了,一把小手枪都能把对面的暗哨放倒。” 赵天明笑道:“问题是他现在不在这里,庞博,我枪法虽然不如乌里克尔,但在后面为你打打掩护该富裕了,能相信我么?” 庞博淡淡道:“有什么相信不相信的,大破了天,身上多几个窟窿眼呗,你们两个贴着门框边上射击,别打到我就行了,我就不信,我们居高临下,还打不进那么个小房间。”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英雄,好汉(五) 除了林启,其他三个人对庞博做拼命三郎的建议,都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庞博便站起身来,冲赵天明点点头,示意准备就绪。 赵天明便把枪口伸出去连续射击,林启叹了一声,也对着那悬壁人的办公室开足了火力,庞博深吸一口气,大吼一声,冲了出去。 那连接第四层悬壁人办公室的输送带约摸三尺宽六丈长,而且为了运送黄金,做得坚固的很,别说承担一个人的重量,就是一个排的人都没什么问题,角度也比较陡,庞博冲出去后,几乎是在上面连蹦带跳的,林启都怕他一个不小心,脚下踏空了直接掉下去,好在只几秒的功夫,庞博就攻了进去,赵天明一刻也不耽搁,在庞博将要进去的时候,自己也一挺身冲了出去,林启见状哪里还迟疑,一咬牙紧跟着也冲了出去。 林启必须小心翼翼的注意脚底下,这里毕竟离山谷底还有几十米高,掉不去虽谈不上粉身碎骨,但翘辫子是肯定的,连残废的机会都没有。 毕竟速度还是很快的,像坐过山车一般,那第四层悬壁人办公室幽黑的门洞,瞬间就来到眼前,最后一下,林启直接一个跃步蹦了进去。 一进来,就与想象中的场面大相径庭,首先,除了庞博和赵天明,一个人都没有,紧接着“咔咔”两声响,头顶上的日光灯打开了,林启刚想说一声:“不妙!”屋子就已经响起一阵嘶哑的嗓音:“欢迎三位大驾光临,我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特别的声音林启再熟悉不过了,咬着牙沉声道:“应天狼?” “哈哈,有劳林记者挂念,可别来无恙?” 三个人四处查探,也找不到这声音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屋子至多也就三、四十个平方,一目了然,靠窗户的位置有一排桌椅,桌上面有几台闭路电视,想是山谷里的监控,角落和里面一扇墙有立柜和壁橱,三人打开了,里面只有衣物、绑带、工程帽和一些杂乱的东西。 壁橱两边有两扇门,林启端起枪就朝门上射,只听到“咚咚咚”几下沉闷的声音,子弹尽数嵌在门板上,赵天明拦住了林启:“没用的,这是特制的防弹门。” “没错,所以还是不要浪费子弹了,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把手上所有武器扔到山谷里。”应天狼的声音又响起。 “你放屁,以为我庞博是那么容易就能唬得住的?” “呵呵,猎爪,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你对我这么多年的了解,我是喜欢嘴上放空炮的人么?” “你……”庞博一句话被噎住了,没有十足的把握,应天狼确实不会说出那种话。 果然那两扇门的上方均打开了几个小孔,几杆黑洞洞的枪口伸出来,对准了屋子里的三个人,应天狼声音紧接着又起:“你们还有三十秒的时间。” 赵天明一声苦笑:“还是被埋伏了。”只得抬手把步枪和腰间的手枪统统扔了出去,林启摇了摇头,也跟着照做了,庞博心里一千万个不愿意,几乎扭捏到最后一秒,才缴了枪。 “尖刀,你腰上那把短刀看起来是个好东西,如果实在舍不得丢,请你把它放到角柜上面。” 赵天明左右瞅了瞅,说道:“屋子里两个角柜,你是说哪个?” “你随意。” 赵天明便把那把“椎名”短刀解了下来,放在左边的角柜上。 “很好,现在,请你们三人向后转,面对窗户,把两只手放到桌面上,如果被我的狙击手发现哪怕是手指头乱动了一下,他们的食指恐怕也会忍不住动一下。” 三人只得依言照做。 林启面对着那玻璃窗户,脑子闪过千万个念头,最多的一个,还是为什么会是应天狼而不是余天?狼牙意志,应天狼有权力下到悬壁人办公室么?还是他直接在自己的办公室遥控指挥的?但余天曾跟我说得很明确,这个山谷是他的,那当然也包括这些悬壁人,那应天狼有什么权力指挥悬壁人? 正思绪万千,身后响起了开门声,“是余天?”林启本能想转过头去看看,无奈正被人用枪指着,不敢乱动,但听那人走路的声音沉稳的很,不像是身材瘦削的余天。 这时“噌”得一声,那人拔出了赵天明放在角柜上的刀,喃喃自语道:“原来是‘椎名刀’,难怪爱不释手。” 林启心中一凛,冷笑道:“应天狼,果然是你……哼,什么‘狼牙意志’,都是玩弄手下人的洗脑工具而已,‘白羊’余天,业已经被你杀了吧?” 应天狼也是“哼哼”冷笑了两声,说道:“现在,你们可以转过来了。” 三人缓缓转过身来,纷纷倒吸一口凉气,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一张老板椅,应天狼正坐在上面,把玩着赵天明的“椎名刀”,他那张脸不管是林启、赵天明还是庞博都不陌生,他们震惊的是,这屋子里四个角落各坐着一只体形雄健的阿拉斯加灰狼,时而昂一下头,那灰色粗糙的狼毛便随着微微抖动,眼睛散发出残忍凄厉的凶光,目不转睛得瞪着这三人。 赵天明疑道:“这就是四狼卫?不说是余天圈养的么?”随即想到林启刚说的话,“你真得把余天杀了?” 应天狼不理会他,站起来打了几个手势,那四头狼便也站了起来,各自相互交换了一个位置,那走路时渺视一切的眼神和威武霸道的气势,都足以证明这确实是四头凶悍的猛兽,只是问题是应天狼怎么也可以驱使他们的? 应天狼又坐回到椅子上,淡淡的笑道:“怎么,很奇怪么?我就是余天,余天就是我。”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叫道,各自脑海里万千画面一闪而过,赵天明没有见过余天长什么样,所以最震惊还是林启和庞博,尤其是庞博,他们共事的时间最长,用脚拇指都想不到,这两个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不过仔细回忆一下,印象中确实从来没有见过应天狼和余天同时出现过。 旁边的林启更是目瞪口呆,怎么也无法把面前这个肥胖的应天狼跟那个身材精瘦的余天联系到一起,就是脸上的轮廓也完全不一样,更何况应天狼脖子上还有被殷少狼重伤留下的伤疤,余天也没有。 应天狼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不用感到奇怪,你们看过左明志的模样了,他可以从一米八几的大汉变成一个猴子,我为什么不可以变得更加粗壮一些?” 赵天明冷笑一声:“所以你管肥胖叫粗壮?” 应天狼丝毫不在意他的奚落,继续说道:“这一切要归功于‘狼牙’未来二十年甚至更长时间最重要的合作伙伴——明日生物集团,他们研发了一种新型药品……” “天使尘?”联想到应天狼曾经毒枭的身份,赵天明和林启异口同声道。 应天狼摆了摆手:“当然不是那种淘汰货,不过实验对象的初期反应,确实和天使尘很像。” 林启把自己脑子里有限的资料整个搜索了一遍,喃喃道:“明日生物集团?从来没听过。” 赵天明道:“那是一家横跨太平洋,连接东亚东南亚、北美以及澳洲的跨国集团,表面上主营生物可再生资源,背地却干着贩毒的勾当,哼,应天狼,或者叫你余天,还是迭戈?不过都无所谓了,左明志果然没有看错你,你骨子里就是个毒贩,狗改不了吃屎的。” 应天狼眼角闪过一丝杀意,随即又转而笑道:“尖刀,你这就显得不大高明了,现在激怒我,于你们实在没什么益处,不过看得出来,你还是做了不少功课的……还有林记者,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把你托管给我们的是什么人么?” “什么?”林启已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禁不住问道。 “就是明日生物!”应天狼嘴角依然透着一丝邪笑。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英雄,好汉(六) 应天狼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林启就已经猜到答案,不过他还是无法理解,一个在东半球活动的贩毒组织,怎么会绑架到西半球来?而且为什么是我,绑架我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林启心里面只有一个解释了,抓他就是为那个什么新型毒品做试验,可以是世界上任何一个人,我只是其中一个倒霉蛋罢了,不禁连连摇头苦笑。 此时应天狼已坐回到他的老板上,将椎名刀缓缓收入鞘中,继续说道:“POG是明日生物最尖端的科研结晶,不管你们喜欢把它称作毒口,或者任何东西都好,这随你们喜欢,我则更喜欢把它定义为药物,神赐的药物,或者说上帝的礼物,它对人中枢神经的作用,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抑制或兴奋,而是解放,彻底的解放……只是可惜POG一直处于试验阶段,二十年前,我亲自以身试药,包括后来的左明志也是,我们身上都产生了强烈的副作用,只有你,林记者,你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没有出现副作用的人,这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但是因为一些原因,他们无法把你及时带回总部检查,所以只能暂时托管在我这里了。” 林启疑惑道:“我是唯一一个没有出现副作用的人?赵天明,我好像记得你说只有一部分吸食了这种毒品的人有副作用么?” “哼哼,”还是应天狼答道,“市场上流通的那些,不过是纯度极低的仿制品,给那些瘾君子解解馋罢了。” 庞博咬牙恨道:“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竟然拿左大哥试药,忘了大哥一直怎么对你的?” 应天狼冷笑道:“正是如此,我才留了他一条活路,但是没有办法,狼牙意志是他亲创,用中国人的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他必须接受惩罚,就像他自己曾说过的,‘狼牙意志’是我们的最高准则,如果连创立这个准则的人自己都不遵守,那这个组织的凝聚力从何而来?” 林启不可思议道:“应天狼,你看看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拿着照妖镜只对着别人,从来不照照自己么?狼牙意志,各首领各司其职,你自己就犯了最大的忌讳了,你一人坐饰两角,统揽了这山谷里黄金的采掘和运输,还兼差了整个组织的刑罚,你自己就是最不遵守狼牙意志的人。” “是么?身为应天狼的时候,我一向秉公执法,从不徇私舞弊,身为白羊的时候,我也是兢兢业业,克己奉公,各首领各司其职,请问我哪里做得不对么?” “你……”林启被他呛得无语凝噎,骂道:“你这是强词夺理。” 赵天明也冷笑道:“早知道让万通刘也留下来了,至少我们嘴皮上落不得下风。” “嘴皮子上的功夫?”应天狼目光凌厉,扫了一眼面前三个人,微微摇头说道:“庞博徒劳悍勇,尖刀贪功近利,林记者文弱寡断,都成不了气候,所以你们三个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那一个左明志。 林记者,你说我不人不鬼,我不生气,在我来这里以前,我就已经雄霸魔鬼金三角,那时我身边没有一个正常的人类,表面上权重登天,实际上周围一片乌烟瘴气,个个都是行尸走肉、毒鬼暴徒,即使当时没有两副皮肉囊,日子也是昏天暗地,这不是人类应该有的秩序,那本来就是地狱,在地狱里生存着的,不是魔鬼又能是什么。 时至今日,我早已忘了,真正的我原来是什么模样,但我不在乎,因为不论是对于我自己,还是对于‘狼牙’,甚至是对于整个世界,现在的我,存在才更有意义。 不可否认,一开始我的确存有私心,迭戈家族哪怕得到这里十分之一的黄金,我们都不必再去贩卖毒品,当我知道左明志和钟义手上有大量黄金资源寻求开发时,千方百计让他们注意到我,为了不让他们,特别是钟叔起疑心,我便安排好后事,从迭戈家族完全消失,来到了这里,以地球地质化学专业博士的身份,帮助左明志开采这里的黄金。 但那时候我没有意识到POG居然有那么剧烈的副作用,我的身体每一寸皮肤都在浮肿,像长时间泡在水里的尸体一样,连牙齿也全部脱落,我以为我的死期到了,没想到第二天又恢复了原样,但以后隔段时间还是会发作,并且越来频繁,那时我很担心被他们发现,我知道左明志从一开始就不信任我,好在当时他的主要精力放在西非,钟叔又忙着整个组织的后勤运转,这给了我充分的时间,直到我渐渐能控制住自己的外形,能在两副面孔下随意切换。 我意识到我的机会来了,我知道左明志一直在物色一个能控制我的人,哼哼哼哼,于是我让迭戈家族帮另一个我,重新塑造了一个身份,然后通过一些简单的谋划,出现在庞博面前,之后顺理成章的就成了你们现在看到的,‘钢牙’首领应天狼。 哼哼哼哈哈,说起来是不是讽刺,左明志竟然找了另一个我,来控制原来的我。 但是说句实在话,不管我跟左明志之间有多少成见,我对左明志都是越来越钦佩的,甚至林学伟也是,特别是后来的‘狼牙意志’,让我彻底对他们改观,让我真得明白他们在干一件甚至能够影响人类未来的事业。 一个组织再庞大,总是会有衰落的一天,因为不管创建它的领袖是谁,就算是圣人,是人们天天口呼万岁的皇帝,也会有死亡的一天,而他的继任者,早在他死亡前夕,就已经对他将要留下的产业虎视眈眈,早已忘了他创业的初衷是什么,接着每换一个继任者,组织就会衰败一分,就算他们嘴里口口声声不要忘记创业领袖的理想,不过成了愚弄控制手下人的伎俩而已,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了。 所以左明志创造了‘狼牙意志’,他知道人总是会有死亡的一天,只有精神可以永存,只要把精神彻底浸注到每一个人内心的最深处,那不管将来他的继任者是谁,他所继承的,并不是左明志甚至任何一个首领的产业,而是他们的‘精神’,这才是最宝贵的财富,‘狼牙’才能永远延续下去,这样,将来才能完成他未完成的梦想。 是的,左明志是个有梦想的人,他想改变人类,把人类的自私、贪婪拨乱归正,这是我最钦佩他的地方,以至后来我彻底放弃了迭戈家族,与他们断绝了联系,一心一意的辅佐他……只是可惜,后来的他完全变质了,他没有意识到,他的梦想绝不可能在他这一代来完成,可能需要几代人,甚至几十代人的努力,而他却看不到那一天了,于是变得太过于急功近利,这是一个组织或者集团最大的忌讳,我如果不阻止他,‘狼牙’迟早会毁在他手里。” 说到这里,林启三人大概知道应天狼说左明志干的是什么急功近利的事了,庞博冷声道:“狼牙山谷是左大哥和钟叔发现的,他们想怎么开采,是他们自己的事,需要你多管什么闲事?” 应天狼摇头沉声道:“庞博,我从来没有看错你,你的思维意识永远只是停留在占山为王的土匪程度上,如果你们只是一个采矿公司、家族企业,那你们想怎么玩都可以,但左明志是么?他肩上扛着一整个组织,十几万人口,那你所做的任何一件事,下的任何一个决定,就必须要为整个组织负责,况且,”应天狼鼻孔冷嗤了一声,“就算按照你的思维来理解,这山谷是左明志和钟叔发现的,控制权应该在他们手上,那我想问,钟叔也同意左明志这么做了么?” 应天狼说完,庞博哑口无言,钟义当时不但剧烈反对,甚至当众大骂左明志是个败家子。 赵天明这时笑道:“所以这些废话我们也听得差不多了,你现在想怎么样,给个痛快话吧。” 应天狼两手十指交叉托着下巴,淡笑道:“还能怎么样?当然是等严宁把左明志和我那个不肖子一齐带下来,一并发落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章 英雄,好汉(七) 林启心中一凛,刚刚他就在怀疑,那“山塔”里的卫兵是不是已经追到十六层把那配电房的总闸拉了上去然后继续向下层堵截。 现在听应天狼的口吻,似乎对他们的动向了如指掌,急忙转头向上面看去,果见余天办公室的灯光也亮了起来,这时殷少狼、左明志和莫少其三人还在上面的办公室里,看来那边情况也比这边好不了多少。 林启心里感到有些不安,目前的情况没有一丝转机,对方不论是人数还是装备,都远远优胜己方,抛开门上方那几支对准我们的枪杆子,就是这屋四个角落的灰狼都没那么容易对付。 林启看看庞博,他脾气是不大好,但也不是没脑子一味逞强斗狠的人,这种完全没有胜算的情况下,表现得异常冷静。 又看了看赵天明,这人任何时候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包括现在也是,如果不是已经对他有所了解,恐怕还以为现在占尽优势的是自己这一边。 之前赵天明说他和殷少狼去应天狼办公室救左明志的时候,应天狼并不在办公室,可能当时就已经下来准备埋伏了,可见这人心思何其缜密,不过林启心里还是无法接受,应天狼就是余天,余天就是应天狼,毕竟这样的事实太过匪夷所思。 这边正在胡思乱想,门外的输送带上传来“嗒嗒嗒嗒”走路的声音,应天狼嘴边泛起一丝微笑,很快从门外走进来五六个人,打头的正是严宁中校,扑闪着一对招风耳,身后跟着几名全副武装的随从。 应天狼脸色一变:“怎么就你们几个人?左明志呢?殷少狼呢?” 严宁脸色凝重,说道:“首领大人,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什么?”应天狼猛得站了起来,立刻意识到情况发生变化,沉声令道:“你们招呼这几位,我去后面看一下。”说罢转个身走进了左边那扇门内,左边角落的两头狼也跟着进去了。 林启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并没有抓住莫少其三人,现在只剩下严宁和那五个士卫,还有右边角落那两头猛狼,以及头顶上几杆黑乎乎的枪口。 鉴于前面的多次失误,严宁这次并不打算再多费口舌,看了一眼那三人,直接做了个类似行刑或者开枪的手势,自己便也走进那门里面, 那五名卫士端起手中的枪,便要冲三人射击,那一瞬间,林启甚至连害怕都来不及,枪声便已经响了,林启脑海的念头只剩下一个:自己的生命就此划上句号,什么都已经太晚了。 然而“扑通”几声响后,倒下的却是那五名卫士,林启惊魂未定,赶紧摸了摸身上,一个子弹窟窿眼都没有,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庆幸,右边角落里的两头狼已经扑了上来。 赵天明一个疾步,往前面一扑,抢过一名卫士手里的枪,连发了数枪,把那两头狼当场击毙,其中一头狼已经扑在最右边的庞博身上,张开獠牙正要撕咬他的喉咙,最后却趴在庞博身上一动不动了。 庞博此时正全身肌肉绷紧了,膝盖顶着它的腰部,两手抬起,一手揪着狼耳朵,另一手准备用胳膊抵住狼嘴,护住自己的脖颈,心里打算着胳膊咬断了总比脖子被咬断了好,这时见几声枪响后,那狼伏在自己身上终于死了过去,自己也全身一软,仰面躺在地上,长长舒了一口气,之后狠狠“啐”了一口,骂道:“什么狗屁四狼卫,不过如此,要不是心里惦记着我大哥……” 赵天明这时侧身躺在地上,刚刚开完枪,正在换弹夹,感觉不大对劲,大喊了一声:“庞博快出来!” 庞博嘴里骂骂咧咧的,还没反应过来,那头装死的灰狼两眼一睁,狼头向前一伸,一口咬在庞博脖子上,屋子里林启和赵天明分明听到“咔啦”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赵天明几乎同一时间抠动扳机,子弹尽数招呼到那头狼身上,然而为时已晚,庞博抱着那灰狼尸体,全身抽动,最后脑袋一歪,临死前,嘴里还尤自说着:“大哥……” 那一瞬也就是几秒钟的事,任谁也来不及反应,赵天明站了起来,和林启两人走过去,想把那灰狼尸体从庞博身上挪开,那狼嘴还紧紧咬合在庞博脖子上动弹不了,血顺着脖子后头流了一地。 两人费足了劲才把狼嘴掰开,把庞博的尸体收拾了一下,两人一声不发,对于赵天明来说,不管之前庞博是如何作为,但此时已是战友的身份,为战友收拾遗容,自然是份内的事。 而在林启心中,虽然对庞博谈不上多深厚的友谊,但心里多少也有些酸楚,这人自私自利、粗鄙狂躁,唯对他大哥忠心耿耿,能够解释这个,只有“义气”两个字了,光这一点,至少是值得林启敬佩的。 两人刚收拾好,“咚”的一下,屋子右边那扇门又打开了,赵天明早拿起枪戒备,林启也过去把地上那几个卫士的武器都缴了过来,这几个卫士显然是被那两扇门上面的某杆枪击中的,只是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见那门后面一人举着手从里面倒着退了进来,林启从那人的背影和典型的招风耳可以轻易认出这人正是严宁,紧接着门后出现一把手枪正指着严宁的脑门,拿着手枪的是一只洁白温润的手,门后缓缓走出来一名身姿绰约的年轻美女。 林启一看即惊道:“莫少其,你怎么会从这边出来?” 莫少其笑道:“也亏了你之前的提醒,你推测余天平时是在这个悬壁人的办公室休息,我就想那他一个首领的身份,吃喝拉撒还都要从外面这个输送带上下么?危险就不必说,也太不方便了,所以我也料定一定有一条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密道连通着这里,不过确实不太好找,那暗道入口还不在办公室,竟然设计在甬道的后半断,”说着又指了指面前的严宁,“再迟个把分钟,恐怕就被这个家伙发现了。” 林启指了指门上的那几杆枪,又指着地上那五具卫士的尸体,问道:“那……这些……是你干?” “那倒不是,”这时莫少其把严宁又交给赵天明,对着门上下指了指说,“这上下其实是双层,幸亏我机灵了一点,先带殷少狼来到上层,果然见有人埋伏在这里,于是殷少狼就上去把那些人杀了,他的身法确实……可怕的很。”莫少其这么说着,都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接着说道:“然后这上面拿着枪的,就已经换成是殷少狼了,唔,那时你们好像正和应天狼聊到POG的事情,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喏,严宁就进来了。” “那这几人是殷少狼在上面开枪打死的,”林启对赵天明笑道,“原来你徒弟会使枪的。” 赵天明瞥了他一眼,还是奇怪道:“殷少狼对他爸爸恨之入骨,为什么当时不直接把应天狼杀了,还等这听他吹半天牛逼?” 莫少其摇了摇头说:“他也想,只是在等待时机,你坐到那老板椅试试看就知道了。” 赵天明一看,这才恍然大悟,应天狼一直呆在门上那几杆枪的死角,也是摇头笑道:“他连自己人都不相信。” 林启这时问道:“那殷少狼现在人呢?” 莫少其默笑不语。 再说那应天狼几分钟前警觉事有突变,迅速从办公室抽身,带着两匹灰狼走到第四层悬壁人办公室里处,然后从莫少其说的暗道回到“山塔”第十八层的甬道,手里摸出个摇控器之类的物件,急速往电梯井道那走,想先回自己在“山塔”的办公室。 走到一半,一抬眼却见甬道前面一穿着白衣,看上去病危危的少年正倚着墙壁,见他过来,嘴角露出一丝阴森森的笑容,亲切地说道:“爸爸,你要去哪里啊?”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一章 悲鸣(一) 第四层悬壁人办公室里。 几人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现在已是凌晨两点,本该熟睡的时候,山谷里的木屋和执棍人居住区却灯火通明,外面传来阵阵嘈杂的声音,林启向窗外看了看,已有部分人正往这边悬壁过来了,急道:“山谷里的,包括执棍人都惊动了,保罗和爱丽丝牢房的钥匙还不知道在哪个执棍人手上,怎么办?” 他们原计划,还是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潜入执棍人居住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实在不行把七十二个执棍人全部控制了,挨个拿牢房钥匙,现在这个样子肯定又行不通了,首先,攻其不备肯定是没戏了,运气再不好,一下去恐怕还得被他们拿下了。 赵天明摸了摸下巴:“这样子,还是只能强攻了,有武器的也就七十二个人,还不是太多。” 林启说道:“问题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应天狼又躲哪去了,万一他又回去叫救兵怎么办?” 赵天明叹口气:“没办法,所以只能快点了。”又问莫少其:“左明志和殷少狼呢?现在人在哪?” 莫少其沉默了片刻,才抬头说道:“跟我来吧。”便在前面带路,林启和赵天明两人押着严宁,几人一齐进了右边那扇门内。 林启进来一看,原来不管是从左边的门还是右边的门进来,都是一个宽敞的廊道,里面果然与莫少其说得一样,空间不仅宽敞,而且还深得很,廊道两边甚至还分了两层,有若干个房间,再里面似乎还有个较大的厅堂。 几人一路走,路上时不时会有一些尸体,有的身上是刀伤,有的是枪伤,莫少其说这些都是这一层办公室的悬壁人,刚刚下来的时候,她跟殷少狼两人杀的,林启疑道:“怎么刚刚我们没有听到枪声的?” 赵天明说:“那两扇门子弹都打不穿,声音过不来也正常。” 他们往里走了一些,左右相反方向各出现一个楼梯,莫少其带着两人踏上右手处楼梯,来到二楼的过道,往回的方向又走了大致相同的距离,果见前面有一处平台,墙上有几个洞眼,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六、七具尸体,左明志坐在离平台有一段距离的过道处,背靠在墙上,两眼空洞洞的看着眼方,毫无生气。 却不见殷少狼的踪影,几人一起围着左明志,“少其医生,”林启皱了皱眉,对莫少其说,“有些话你可能不大爱听,但我还是想说说,不管你爸爸以前多对不起你们姐妹两,但是眼下,他就是一个病人,而你是个救死扶伤的医生,你看,他现在的情况,你能不能……” 莫少其打断了说:“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大道理,这最起码的医德我还是有的,但是他目前的情况我真得没有办法,我现在一没诊疗器材,二没急救药物,你想让我给他号脉?” 林启只得叹了口气,说:“那还是我背着他吧,我们赶紧先想办法救了保罗他们出去再说吧。” “庞博儿,庞博呢?”出人意料的,这时左明志却说话了,虽然还是有气无力的模样,好歹能证明他是有自主意识了。 赵天明走到他面前,单膝撑地蹲了下来,肃然道:“庞博他……刚刚被应天狼的四狼卫杀了。” 左明志突然又沉默了下来,原本没有生气的脸上更添一分黯然萧索,整个人像一只干瘪了的气球,几乎就要朝地上瘫软下去,赵天明急忙扶住了,林启也蹲在一边安慰道:“逝者已逝,请节哀吧。” 左明志又是一阵沉默,之后用更显衰弱的声音说道:“我想看看他。” 林启心里一阵暗叹:“林学伟死了,钟义又躲起来不管他了,现在连庞博也没了,他身边就真得一个人都没有了。”看了看赵天明,赵天明点点头,于是林启把左明志背了起来,几人又回到那突出峭壁外的办公室里。 林启把左明志放到庞博身边,左明志目不视物,只能用手去抚摸庞博的脸,触及他脸上那条刀疤时,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林启看着可怜,又不知怎么安慰,这两人几十年出身入死的交情,如今生死永隔,他人说再多安慰的话,也是徒劳。 这时而且嘈杂声越来越大,林启问赵天明:“现在怎么办?打下去么?不说下面成百上千号执棍人和掌鞭人,我们现在还在第四层悬壁人办公室,下面还有三层的悬壁人,也要硬攻?而且,”想到刚刚在里面看到的那些悬壁人的尸体,林启稍顿了一下,才又说道,“我还是那句话,这些悬壁人、执棍人和山谷里的那些掌鞭人什么的,其实也都是被骗过来的,另外一个角度上讲,他们也是受害者,他们从中国远渡重洋,到这个地方来,不就是为了挣点钱么,要跟他们拼命,实在是……”说到最后,林启眉头紧锁得摇了摇头。 赵天明正色道:“说实话,要我把他们都杀了,也确实难以下手,我不像你,在这山谷里就呆了三、四天,我是实实在在过了大半个月的日子,跟很多人都混得比较熟了,还跟他们下过象棋,从本性上说,他们都是勤劳纯朴的,就说咱们隔壁屋子里的,有个叫张明明的小伙子,跟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以后挣了钱,回老家给他老娘治病,我都没忍心问他,他老娘是得什么病,能撑到十几、二十年以后么,只是眼见那些堆成山的黄金,把他们迷惑了,他们已经陷在里面,他们真得以为他们是这些黄金真正的主人,实际上不过是被余天,或者说应天狼奴役罢了,别说现在一晚上的功夫,恐怕三五个月,他们都无法清醒过来,但我们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也没有那么多精力,所以我的态度也是,我已尽量不与他们有正面冲突,但如果迫不得已,我也没有办法,我不会同情一个拿刀拿枪指着我的人,而且……首先我们还要解决另外一个问题。”赵天明眼睛瞥了瞥,林启才想到,这边还押着个严宁呢。 这个严宁也是够倒霉,已经第三次落到赵天明手上了,虽然说最后一次是托了莫少其和殷少狼的“福”,毕竟两个小时前,他自己还说了“再一再二,没有再三”的话。 现在见赵天明、林启和莫少其三人,鬼鬼祟祟的使眼色,心说:“完了,要拿我开刀了。”急道:“别……别别,我对你们还是有用的。” “哦?”赵天明笑道,“严宁中校,说说看呢,你对我们有啥用?” 林启不喜欢这个人,但更不喜欢莫名其妙杀人,想了想,问道:“我们现在要下到山谷里,你能命令那些第三层,第二层和第一层的悬壁人放下武器,给我们放行么?” 严宁为难道:“这……这个,恐怕不行,我是说,我做不到,我没有权限命令他们,这第四层的悬壁人,我或许还可以跟他们商量商量,但是,但是,都被你们给杀了,再往下,他们就只听第四层悬壁人和余天的话了,哦对了,我也是今天晚上才知道余天首领和我们的首领大人是同一个人,我……我也是受害者啊。” “放你妈的屁!”赵天明当即骂道。 林启也摇了摇头:“那你对我们还真是没什么用了。” “别别别,”严宁急得要蹦起来了,“莫医生,莫医生,不说别的,我平时对你可都是很尊重的啊。” 莫少其笑道:“得,赖上我了。”对林启和赵天明说:“反正我们还缺个苦力,让他背爸……左明志吧。” 林启见莫少其差点就脱口叫了声“爸爸”出来,心想:“也不知道左明志知不知道,现在说话的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大女儿。”见左明志还是没啥反应,暗叹一声,说:“好吧,我没什么意见。” 赵天明之前已经检查过严宁周身上下,确定没有武器了,现在又去那壁柜里摸了条绳子出来,把严宁两条胳膊反绑了,笑道:“委屈你了,严宁大人。” 见已准备就绪,莫少其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你们知不知道什么叫瞒天过海?跟我来。”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悲鸣(二) 林启和赵天明相视一眼,不知这莫少其又有什么点子,不过以到目前为止的行为来看,她不是故弄玄虚的人,但现在时间紧迫,赵天明说道:“莫医生,你有什么发现或者知道的,直接告诉我们吧,另外还有一个情况你不了解,我们现在的任务并不是自己逃出去就行了,现在那山谷下面,除了那些‘自愿’留在这里等着升级的掌鞭人和执棍人,还有大量被绑架的乌拉坎人,被迫在这里做苦工。” 莫少其睫毛一挑,说道:“你们是想把他们都救出来,还挺有国际主义精神的嘛,不过就凭我们这几个?恐怕行不通吧。” 林启说道:“我们倒是想全部救出来,但现在明显不大可能了,我们有人已经联系国际刑警组织了,他们知道这里的位置,应该很快会有人来组织营救的,不必我们操心,问题是那牢房里面有关着两人,对我们有救命之恩,偏不巧,他们这礼拜五,也就是明天,就要被……处决了,实在等不了。” 莫少其还是迟疑道:“这里的地理和政治情况都这么复杂,国际刑警能管得到么?” 林启说:“这个我们也有别的打算了,总之也像你说的,我们不可能救那么多人,只能尽我们所能,把能救的先救了。” 莫少其这才说道:“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刚跟你说从余天办公室通到这里的暗道,其实还有一个出口,我推测可能是余天,哦,也就是应天狼了,他给自己留的紧急逃生的出口,但是刚刚时间太紧迫,我没来得及查探,所以现在就想带你们过去的。” 林启和赵天明这才恍然大悟,赵天明笑道:“什么‘钢牙’、‘白羊’的,我看应天狼外号应该叫“狡兔”,狡兔三窟嘛。” 林启说道:“那我们快去看看吧,还是要小心点,要是应天狼又在那里做了埋伏就糟糕了。” 另外两人点点头,刚要准备出发,这时那窗户面前的办公桌上,突然响起的“嘟嘟嘟”的铃声,把几人都一惊,见上面一红色信号直闪,原来是桌面式对讲呼叫话筒响了,几人面面相觑,赵天明伸手按了接通按钮,里面“嗞嗞嗞”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 “喂,喂……我是第三层悬壁人办公室,听到请回话,听到请回话!” 赵天明见状眼珠一转,清了清嗓子,答道:“我是第四层悬壁人,这个……钢塔,下面什么情况?” “钢塔?没听过么?是老扬么?” “咳,这里刚出现了一起意外事故,不过现在局面已经控制住了,这起意外事故老扬要负主要责任,现在正在白羊首领办公室汇报工作,我是刚刚升任第四层悬壁人的首领,现在下面什么情况,直接汇报吧。” “是刚刚的停电的事故么?哦,下面的情况是这样的,主要是木屋区的人情绪不大稳定,他们说有人好像听到枪声,还有人被击中了,还有人在山谷里捡到几把枪,总之情况很混乱,都在猜疑,执棍人怕出意外,都守在自己的居住区,现在向第四层汇报,有什么指示,请传达!” “什么?情况这么紧急为什么到现在才汇报?我立刻向白羊首领办公室汇报,你们三分钟后来电。”说完赵天明即刻切断了通话,转过身来,林启眼睛瞪得圆圆的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张张嘴,想开骂,又觉的时间来不及,最后说了句:“什么时候了,还玩呢?” 赵天明笑道:“别激动,听我说,我们兵分两路吧,你跟莫少其去那暗道查探,我下去救人,怎么样?” 林启当场否决道:“不怎么样,你真当你施瓦辛格啊,就算你是施瓦辛格,也没那么多火力啊,就凭这几杆枪?连颗手雷都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赵天明笑道:“我打游击出身的,相信我,你们等会找着路了,再回来这里等我,”说着,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这样,现在两点四十三,就约定一个小时,我如果还没有回来,你们就先出去吧。” 林启见赵天明态度坚决,莫少其也在一边说道:“这样也好,兵分两路还节约些时间,而且林启,你也听我一句话,我们这一个病号,一个人质,再加上我一个女人,跟着赵天明,只有拖他后腿的份,他一个人反倒没有束缚。” 林启见莫少其说得有道理,便不执拗了,把身上的枪和子弹悉数给了赵天明,自己只留了一杆步枪和两个弹匣,赵天明接了过来,这时那话筒又响了,看了看时间,正好是三分钟,笑道:“他们还挺准时。”接通了按钮。 “喂喂,我是第三层悬壁人办公室,白羊首领有什么指示,请传达。” “恩,白羊首领需要亲自下山谷巡查,现已在我办公室,立刻开启输送带!” “什么,白羊首领亲自下来?是是,那更好了。” 赵天明挂断后,打开办公室的门,门外那输送带果然运转起来,赵天明回头一笑:“记住,一个小时。”说罢,跃了上去。 林启在门边见他快要到第三层悬壁人办公室时,直接上去一脚把门踹开来,紧接着一阵机枪扫射声,叹了口气,回头说:“我们也抓紧时间吧。” 莫少其点点头,指了指背着左明志的严宁,说:“我们反正还是要回来的,要带着他一起么?” 严宁赶忙借坡下驴,说道:“我不会跑的。” 林启皱眉摇了摇头,说:“我不信任他,一起带着吧,严宁中校,再委屈你跟着我们来回走一趟,你这么壮,该不会觉着累吧。” 严宁只得苦着脸陪笑两声:“不累,不累。” 于是莫少其打头,严宁在中间,林启押在最后,三人又进了右边那扇门内来到廊道上,这回三人走过了那通往二楼的阶梯,更加往里深入,来到最里面一个圆形的大厅。 这圆厅面积粗看也就百平米不到,直径五六米的样子,包括自己出来这一扇门洞,共有六个门洞,奇怪的是三个有门,三个没门,有门没门的两两间隔开来,而且弧距也相等,这样两两正对面的门洞,也是一个有门,一个没门。 林启看着有些晕,问道:“这里是什么个情况。” 莫少其左看看右看看,没回答林启的话,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最后来到右边一扇有门的门洞前,转动门把,把门打开了,里面果然露出一条通道,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回头说道:“走吧。”说罢当先走了进去。 林启也不迟疑,拿枪杆子拱了一下严宁后腰:“走吧,严宁中校。” 三人走进了这暗道,往前走了几十米,虽然是一样的甬道,但林启明显感觉建筑风格发生变化,左右两边的墙壁愈显古老,又走了一会,面前就出现一条向上的阶梯,几人爬了一段,快到顶时,上面却封死了,左手边突兀的多了一块巴掌大的圆盘,莫少其在最上面,伸手试了试转动了一下,接着上面的出口便“咔咔”打开了。 上去一看,莫少其嘴里咕哝道:“这是什么地方,不像是出口啊。” 林启等不及把严宁推了上去,自己也跟了出来,拿着应急手电左右照射,登时喜不自禁,说道:“这是第二个广场。”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三章 悲鸣(三) 之前林启等人能从山谷中逃出来,就是因为他跟赵天明两人发现山谷里的一个山洞深处,有一个跟乌拉坎所罗门神庙地下圣殿广场一模一样的巨型广场,然后从广场最里面的狼头雕像上找到了密道,两人在那密道里面,又发现了两个广场,只是规模尺寸都要各比上一个整整小一倍多。 现在跟着莫少其出来的,正是中间那一个广场,几人出来后所处的位置,赫然便是广场中央的神坛,林启之所以当场确定这是第二个广场,就是因为这神坛四周,密密麻麻的摆放了一圈硝铵炸药,当时和赵天明还在想这炸药是哪里来的,现在看来,该是有人从这神坛里面的暗道带过来,“是应天狼么?”林启喃喃自语道。 莫少其见林启自言自语的模样,问道:“你认识这里?” 林启点点头,朝身后一指,说:“那角落处有个狼头雕像,身子里面有密道,我们当时就是从那个的密道逃出去的。” 莫少其不大明白,打着手势道:“你是说,这个地方,其实跟山谷底,也是连通的?” 林启又点点头:“不过是单向的,就是只能从山谷里往外出,那入口的机关打开后还会自动关闭上。” 莫少其脑子里一转,说道:“既然这样,那赵天明救了人只要从这个密道出去就行了啊,不必在第四层悬壁人办公室跟我们碰头了,既然这里是你们那个密道的必经之路,我们完全可以在这里等他啊。”想通这一层,更是又急又悔,“哎,你说他走那么急干嘛,早说了让你们先跟我一起查探一下应天狼的暗道了,现在好了,他一个人下去,千辛万苦救了人,还要再千辛万苦杀上来。” 林启一听确实是这么回事,当即也叹了一声,但还是为赵天明解释了一下:“谁能知道应天狼这暗道就是通到这里来的,刚刚你也看到第三层悬壁人办公室等着答复,难得的好机会不能放过了,时间上确实也紧了些。” 莫少其看了他一眼,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无意与他做这些无用的争执,林启见莫少其不说话,自己也沉默下来,两个人找到这绝妙的逃生出口,反而丧气了一些。 林启坐在神坛上,见都不说话,有意缓解一下气氛,便找个由头岔开话题,问莫少其道:“你觉得这些炸药是应天狼放在这里的么?这些要是都爆了,可能这座山都得踏了,他想干什么?” 莫少其摇了摇头:“我看不像,我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得到,他已经完全把这里当成他的大本营了,放这么些炸药在这里,把自己的老窝端掉?不大可能。” “是余天放在这里的。”说话的人是左明志,把那两人包括背着他的严宁都吓了一跳,这好像是他今天晚上说得第三句话,前两句都是叫唤着“庞博儿”,现在终于切换到别人身上了。 “余天?”林启愣道,旋即明白,左明志还不知道余天其实就是应天狼,刚想解释一下,左明志又说:“余天是应天狼么?我也搞不清了,可以是,也可以不是。”说着,左明志翻了翻没有瞳孔的眼皮,那渗人的外表,让在场的人,包括他的女儿莫少其都有些不寒而栗。 只是这话一说,倒是把林启也弄得搞不清了,问道:“什么意思?刚刚在那办公室,应天狼亲口承认的,他就是余天,余天就是他,而且最直接有效的证据,就是他可以控制余天的四狼卫。” 左明志无意理会林启,好像在自说自话,道:“我这辈子,唯一看错的人,就是应天狼,我误解了他,但是,我从来没有看错余天,只可惜,他们是同一块肉体,无法分割。” 林启似乎有些明白,说:“你是说,余天变成应天狼以后,连同人格都发生了改变?有点像……精神分裂的症状?” “也可以这么说,所以我必须切除这个隐患,哪怕付出任何代价,在理想面前,有所牺牲也在所难免。” 这时莫少其终于忍不住,冷笑一声,反问道:“所以这就是你要的代价?众叛亲离?自己也变成这副模样?” 莫少其一句话,把左明志骂懵掉了,瞬间又沉默下来,林启暗叹一声:“这莫少其字字带刺,一点也没给他父亲留颜面,唉,真是冤家,话说现在离赵天明下去也该有二十分钟了,也不知道他那边情况怎么样?” 想想自己只能呆着干等,一点忙也帮不上,心里更是着急,突然灵光一闪,说道:“对呀,我们可以用这些炸药制造点动静出来,山谷里那些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那赵天明行动就方便了。” 莫少其惊道:“不是吧,你想把这些炸药点了?” 林启点点头,又摇摇头:“当然不是在这里点,我们三人把这些炸药带到第四层悬壁人办公室,挨个点了往下扔,你想想,那动静,估计十里八村以外的都得赶过来了。” 莫少其为难道:“这里这么多炸药,我们一次性也带不完啊。” 林启道:“不用一次性带完啊,可以分批啊。” 莫少其急道:“哎呀,你不明白,不太好操作,要么只能一次性多带点过去……”见林启狐疑得看着她,只得摊牌道:“你没见应天狼那个暗道入口设计得那么复杂,其实只能够进出一个来回,下一次就会变换入口,我最多蒙对个一两次,次数多了我也保不准有用。” 林启这才想到那个圆厅三个有门、三个没门的门洞结构,原来还真是有机关的,再往细了微微一想,突然浑身一震,只觉得冷汗淋漓,惊声说道:“不对啊,那个第四层悬壁人办公室离山谷底下,还有几十米高,我们一路走过来,也没见有下降的楼梯,反而快出来时,还向上爬了一些,但是那个山洞至多也就高出谷底几米吧,就算再加上那个雕像的高度,那也不够啊,而且我们在密道里面爬的时候,也没有向上的感觉,那这……这是我们之前经过的密道么?” 但是眼见周围的这些炸药都是一模一样摆放着的,林启喃喃自语道:“难道这密道,包括那三个大小不一的广场,也分了好多层?” 莫少其知道林启说得什么意思,但是具体什么情况,她也无法解释,只得说道:“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是按你刚刚的提议,多带些炸药出去,先帮衬一下赵天明吧。” 林启摸摸脑袋,想来想去也只得先这么办了,于是两人动手小心的把炸药先是一捆捆的往严宁身上背,再来是自己身上,身上实在没地放了,才一起返回第四层悬壁人办公室里,又把炸药小心翼翼的拆解开来,放到地上。 两人相视点点头,莫少其便拿起一根点着了,放炮竹一般丢了出去,林启叫道:“小心一些,别往人群多的地方扔。”话没说完,“轰”的一声,下面便炸开了花,莫少其回头笑道:“我有分寸。”说罢,又想起了什么事,拿了一捆炸药,把连接余天办公室的输送带给炸毁了,林启不由佩服莫少其心思细致的很,这是怕应天狼“山塔”里的卫兵追过来。 又想到,应天狼会不会把那暗道指示给手下人,莫少其笑道:“没事,那边殷少狼看着呢。”林启这才想起来,刚上那二楼的平台,只见左明志一人坐地上,不见殷少狼的影子,还没来得及问,回头一忙起来都把这么个人给忘了。 那边严宁还背着左明志在旁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于是林启过去把左明志扶了下来,把他抱着坐到应天狼刚坐的老板椅上,又让严宁坐在地上,把他身后的绳子绑绑扎实,连脚上也捆了,心想:“也不能让他太累着了,等会赵天明过来时,还要他背着左明志爬一段路呢。” 那边莫少其把对着余天办公室的防弹门关牢了,然后自顾自的蹲在对着第三层悬壁人办公室的门边放“鞭炮”,轰隆隆的声音不绝于耳,估计山谷下面现在一定“热闹”得很了。 那左明志坐在办公椅上也不大安稳,拉了拉林启衣角,说道:“能否还是把我放到庞博身边去,我想陪着他。” 正文 第一百一十四章 悲鸣(四) 林启看他那模样,也不忍心拒绝,又把他抱了起来,放在了庞博尸体旁边,左明志还是轻轻抚摸着庞博的脸,自己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已经不像刚刚触摸到庞博尸体时,那样激动了。 “哀莫大于心死,估计就是这样的吧。”林启心想。 左明志这时抬起头来,张了张干瘪的嘴唇,林启想起来,那角柜里好像还有几瓶矿泉水,过去拿了过来,递给正在忙活着的莫少其一瓶,自己打开一瓶,喂着左明志喝了一些,见他脸上微微恢复了些神采,似乎是好了些,沉默了片刻后,突然张嘴说道:“你们说,中国人团结么?” 林启一愣,问:“怎么突然说这个?” 左明志不理他,翻着眼白,自顾说道:“你们说,一个人生来,是好的,还是坏的?呵呵呵呵,谁能知道呢?一个人活在这世上,短短几十年,不就是在过独木桥么?左边是地狱,右边是天堂,还是右边是地狱,左边是天堂,谁能知道呢?只知道,一旦掉下去了,就再也爬不上来了。所以人人自危,小心翼翼,生怕被别人拉下水,艰难的在独木桥上行走,各人过各人的桥。 如果一个人赤条条的来去无牵挂也就罢了,可谁又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呢,偏偏有父有母、有妻有夫、有子有女,你们说,这些人,是为了谁呢,图什么呢?说得好听的,为了家人,为了爱人,为了朋友,为了孩子,说到源头上来了,还不是为了自己? 人呐,本性就是自私的,谁又是为了别人活着呢,常听人说母爱是多么无私、多么伟大,但就连这种无私,不也是相对于她自己的孩子来说的,谁见哪个女人对隔壁家的孩子不计回报的默默奉献甚至必要时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有吗?也有,很少啊,前些年四川大地震,有女教师用自己的身体护着孩子,那才是无私啊,是母性的光辉,但有多少人像这女老师一样呢,千钧一发的时候还是自己逃命要紧吧。 但话又说回来,为了自己有错么,那是人的本能啊,你能说那些人就是坏人?人活在世上,不就是靠着本能来生存的?无私是人性的光辉,自私才是人性的本能啊。 什么人之初,性本善!我们中国人从小就被误导了,觉得自私的人就是坏人,是邪恶的,无私的人才是善良,可这明明就是两码事啊。 两个双胞胎婴儿肚子饿了,都会在妈妈的怀里打架抢奶喝,谁也没说谦让一下,你能说这两孩子就是邪恶的,是坏人?自私的人未必邪恶,也无法看出善良,因为本身这就是完全不相关的两码事,因为自私就是人的本性,人在世上本身就是带着七情六欲的,没有了这些,那不是出家了?更况且出家人还有酒肉花和尚呢。有了这些欲望,人才会有追求,才会不断的去努力,去奋斗。 你又要问了,那如果每个人都是个自私鬼,这世界成什么样子了? 呵呵,但我也没说无私不重要啊,如果把每个人都比作一张白纸,自私就像铅笔素描,勾勒出人生的轨迹框架,无私才是五颜六色的水彩,让人变得多姿多彩,人固然是为了自己活着的,但在整个人类关系活动中,谁能只顾着自己呢,这世界本就是物化相对的。 那什么是善良,什么才是邪恶?这真得很难界定,在本能自私和物化无私之间,有一把模糊的尺,像天平,更像走在独木桥上的人一样,摇摇摆摆。 庸庸碌碌之辈,多倾向于自私一些,好在摇摇摆摆还是能晃回来,所以对那些无私多的人格外敬重钦佩,却不知道不论哪一方过重,结果必然倾斜,甚至走向极端,不过其中是祸是福,谁又能料?古往今来,不论是奸臣枭雄,还是安邦定国的大英雄,哪个大善大恶,不是如此? 人如此,国家社会,更是如此……” 说到这里,左明志便突然停了一下,林启不知他怎么突然兴致大发,一下说了这么多,一会自私,一会无私,把自己一个旁听的人都弄得云里雾里,见他说到最后什么摇摇摆摆的话,随口问道:“那没有端端正正,不偏不倚的人么?” 左明志脑袋一斜:“有啊,不过那就不是人了。” 林启脱口就道:“不是人?那还是神咯?” “不是神,也有神格了,至少也是圣人,如孔老孟庄,程朱王阳明。” “这些人,几百几千年才冒出来一个,那还是摇摇摆摆的好一些,但是圣人都是以天下为己任,都是无私到极点的人,怎么还会夹在自私和无私之间的呢?” “自私是他为人的本性,无私是他为圣的品行,自私过一点点,就不配为圣,无私过一点点,就显得虚伪。” “好吧,不偏不倚,那确实不大容易做到。” “就像我一开始问的,你觉得,中国人团结么?呵呵,现在想想,也不是只有中国人吧,是所有人,越来越自私了,每一个人,都偏得太远,于是整个社会、人类体系就偏得更远了,那把尺子便越来越模糊,所有人,都意识不到自己的过度自私,只会指着别人说:你太自私了,从不考虑本我已经快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于是戾气越来越重,社会越来越乱,是时候拨乱归正了。” 林启摸了摸鼻子,说道:“我也不知道你说到底是复杂还是简单,说简单,我确实有些地方不大能理解你的意思,说复杂,我觉得光用自私和无私两个词,就概括了整个人类社会,又有些太简单了,你说人都越来越自私不可救药了,那很多地方很多人都有各种信仰,有宗教信仰的,有政治信仰的,这些不都是能把人往无私上拉回来么?” 左明志摇了摇头:“这反而是人类最自私的地方,最明显的表现就是我信的,你不信,那你就是邪恶的;你非但不信,还诋毁我信的,我就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这时林启看着左明志,有意问道,“所以这就是你们为什么成立‘狼牙’组织?跟这些也有关系了?” 左明志答道:“呵呵,一开始,是没有的,后来慢慢的,可以说有吧,我刚说那把尺子越来越模糊了,我和学伟便设计了‘狼牙意志’为我组织的标杆,这样,至少我组织内部不会偏离太远,可是我想错了,我组织的人也是人,是人,难免就会和其他人类体系接触,难免会受到感染,那我们的努力又白费了,所以,光改变我们组织还不行,要改变整个人类。” 林启即刻追问道:“所以你最后意识到需要改变整个人类的时候,方法就是把这里的黄金全部淘出来么?恕我才疏学浅,实在想不到这有什么用。” 左明志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人类越来越自私,最明显的表现,就是对金钱的过度追求,都是那一张张本身没有任何价值的纸币,这些货币又是以黄金做为支撑,所谓的硬通货,有一天这些黄金变得和钢铁一样烂大街时,就会导致那些本身便没有价值的纸失去它唯一的意义,你想象一下,你辛苦一年得来的就是一张张废纸,呵呵,你会怎么样?世界何其大,人类何其多,要改变他们何其难,只能从心底击溃他们的信心,才能让一切返璞归真,从头开始。” 正文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天亮之前 说到这里,林启大致明白左明志的用意了,他是想让这里天文数字的黄金统统涌入市场,从而导致世界各国货币巨幅贬值,又想到之前跟哈瓦纳和庞博交谈时,他们都提到金融的字眼,当时都没有多想,现在回忆起来,问道:“所以你是想把这里淘出来的黄金交给一家叫美华集团的金融组织运作,全部一次性涌入国际市场?” 林启扒了扒脑子里仅剩的一些经济学和金融学的知识,还是盲惑不解道:“现在的货币不是以国家信用作为支撑的么,跟黄金贬值与否有关系么?” “呵呵呵呵,那是你太不了解人类了,人类文明几千年,这么长时间的繁衍过程,黄金都是最基础的贵重金属,是全世界唯一通用的货币,人类对黄金依赖已经完全深入骨髓基因之中,对那金灿灿的东西完全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如果有一天连黄金都无法信赖了,国家信用算什么?正常范围内的小幅贬值当然不会有什么影响,如果突然变得一文不值了,呵呵,首先击溃的,就是世界各国的国家信用。” 对于左明志说的话,以林启目前的知识水平还是无法完全理解,无法辨别左明志当时的计划如果成功了,会不会真得造成货币巨幅贬值,林启想了想,可能只有金融财务专业的高材生苏海星能给他解释一下了。 但抛开这个因素,假设一下,如果左明志成功了,那不敢想象,那对任何一个国家乃至全世界,都是一场灾难,势必引发动乱甚至战争,世界格局重新洗牌,就像左明志说得,一切返璞归真,从头开始。 林启最后追问了一句:“就算你成功了,你怎么能保证,人们以后就不再自私,回到你说的轨道上来,那个叫什么尺度的。” 这时左明志苍老的脸上浮现出现一种类似期待的表情,缓缓答道:“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窗口,来影响引导那个时候的人,我们选择了乌拉坎,以我们组织的力量去影响乌拉坎,再以乌拉坎为窗口,影响整个世界。” 林启暗叹一声,心道:“你光是为了影响一个乌拉坎,就给他们造成了这样惨烈的灾难,况且那个哈瓦纳,是你能影响得了的?看来应天狼说他太急躁,也不是没道理的。” 窗外的轰鸣声渐渐放缓了一些,看来炸药消耗得差不多了,林启看看那边忙得不亦乐乎的莫少其,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自己父亲说的话,会不会因为左明志的崇高理想而对他改观一些,再看看墙壁上的挂钟,这时离跟赵天明约定的一个小时已经过了几分钟了,赵天明还是没有过来,也不知道他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莫少其也暂放下手里的“活”,跑过来问:“怎么样,时间到了,我们要不要先撤?” 林启把手里的矿泉水递到左明志手里,心想他说了这么多话,该口渴了吧,再看看输送带那边,还是一个人影都没有,站起来对莫少其说:“我看不如再等等吧,至少我们目前还是安全的。” 莫少其听了,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在桌边拿把椅子坐了下来,接下来就是漫长无期的等待,只有山谷下面传来的哀鸣声、喊叫声和时不时的枪声,好几次林启以为有执棍人或者掌鞭人顺着悬壁人的办公室打了上来,端着枪小心谨慎的守在门口,但结果还是人影皆无。 这种无目的的等待无疑是一种煎熬,最坏的情况就是赵天明已然失败被杀,这也是林启最不愿意接受的,只能怀抱一线希望守在这里,等他回来,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这原本微弱的希望似乎更加渺茫起来。 莫少其开始显得有些焦躁起来,时而站起来走走,时而拨弄一下桌上物件儿,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椅子转过来问蹲坐在门边的林启:“你刚刚怀疑那广场跟你们之前逃跑的那一个,不是同一个,有没有想过万一真得不是,我们该怎么逃出去?” 林启刚刚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现在被莫少其一提,心里也不免更加担心起来,说道:“我也不知道,早知道刚刚过去看一下那密道的机关还在不在了,不如我们现在去看看吧。” 莫少其摇了摇头,说:“那还等不等赵天明了?我们这次进去,再出来,那个圆厅的机关也要启动了,我可保不准再来一次,我还能不能找到真的入口。” 林启奇怪道:“那圆厅就六个门,我们挨个试不行么?” 莫少其玉葱般的素手挥了挥,说:“你当猜扑克牌呢,还试试?小心被机关枪打成马蜂窝。” 林启暗叹一声,突然惊道:“那我们刚刚进去的时候,你要是不小心猜错了,那我们……” 莫少其抿嘴一笑:“刚刚我也是有七八成把握的,你看,不就猜对了么。” 林启连连苦笑,莫名其妙的又从阎王老爷那逛了一圈,自己都不知道。 这时突然“轰隆”一声巨响,连带整个办公室都晃了两下,林启还以为又是莫少其在放“鞭炮”,想想现在坐在门口边上的人是自己呢,而且地上还剩的那几根,怎么也不可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办公室里的日光灯扑闪了两下,熄灭掉了,林启大惊之下,赶忙扒着门框把整个上半身都伸了出去,可惜外面一片黑暗,什么看不到,连掌鞭人木屋区和执棍人居住区的灯光也统统熄灭了。 莫少其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趴在桌上拼命往窗外看,也是什么都看不到,现在天也快亮了,这会儿正是最黑暗的时候。 莫少其过去拿了手电打开,看了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本想约好只等一个小时,这已经快三个小时了,林启也回过身来,这两人现在用脚拇趾想,也能猜到下面发生大事了,均意识到再不走,可能真得要来不及了。 正准备撤离时,门却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人侧身闪了进来,张口便说:“你们果然还在这里。” “赵天明?”林启和莫少其同时惊呼道。 “你怎么会从里面进来的?”林启随即想到:“那广场果然还是我们之前逃跑的广场。” 赵天明说:“来不及了,我们赶紧走吧,咦,严宁呢?” 林启指着墙边:“不就在那……”话没说完,发现手指的地方,只有几根断掉了绳子,哪还有严宁的影子。 莫少其骂道:“我在那忙得放炮竹,你这边连个人都看不好。” 林启一脸尴尬,刚刚听左明志说话入了神,不知严宁怎么挣脱了绳子跑掉了。 赵天明道:“那些炸弹果然是你们放了,可算帮了大忙了,不多说了,赶紧走吧,再迟估摸着这里火山就得喷了。” 林启一面背起左明志,一面问道:“刚那声爆炸是怎么回事,还有,什么火山喷发?” 赵天明笑道:“我们把他们‘狼牙’的老本给炸掉了。” “他们的老本?你是说执棍人居住区下面那个淘金的牢洞?”林启想到那里的环境,简直就是个火山口,心里忍不住惊骇,那一旦喷发了,这里不得成炼狱啊。 一想到山谷里和牢房里成百上千号人,当时抓着赵天明衣领吼道:“你疯了?下面那么多人。” 赵天明则一脸默然,淡淡的说道:“你看看下面,是我疯了,还是他们疯了。”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匹诺曹的鼻子 林启寻声望去,这时外面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整个山谷里到处都是黄澄澄的,闪着金光直刺眼,那些金块子、金疙瘩像从地里长出来似的,几乎布满了整片山谷。 原先山谷里的人,也不分执棍人掌鞭人了,到处拾缀,然而黄金再多,似乎也不够他们捡的,衣兜里装不下了,便捧在手里,满满的抱了一怀,但总觉得地上有比身上的大的,于是丢丢捡捡,有的手脚慢些的便惦记着旁边捡得的多的,甚至开始大打出手起来,有枪的直接开起枪,没有武器的,便拿起手里的金块朝对方脑壳上砸,场面一片混乱。 林启看得呆了,赵天明在后面拍着他肩膀,说:“我已经把山谷出口告诉他们了,你看他们,像是渴望自由的样子么?”林启回头看着赵天明,又看那山谷里,一时骇然无语。 这时那执棍人居住区那一块地面连同厂房、屋舍突然间陷了下去,紧接着岩浆“轰隆隆”的、温泉般往外涌,很快沿着山谷四周开始漫延,眼见火山就要整个爆发,那些抢黄金的人浑然无睹。 赵天明赶紧把林启拉回来:“再不走来不及了。” 林启背着左明志木讷的跟在赵天明和莫少其身后,心中浑浑噩噩,像是走过一场梦一般,三人又走到那圆厅处,莫少其左看右看,不由自主的冷汗直冒。 赵天明问:“怎么了?” 莫少其难得露出慌态,说道:“刚严宁一定从这里偷跑出去了,你又从这进来,正好一进一出,机会用完了……” 林启好不容易回了回神,走上前问道:“意思是那机关换了,现在入口换了个门了?” 莫少其点点头,眼看着外面火山便要喷发,一着急更是手足无措。 赵天明抚着她肩膀,轻声说道:“镇定些,想一下,之前入口的那扇门,你是依据什么确定的?” 莫少其急道:“哪有什么依据,我之前是从第十八层甬道的入口进来的,出来后记住了是哪一个门,现在门都换了,还怎么能确定啊。” 林启问道:“那你怎么知道门换了?” 莫少其指着那三个没有门的门洞,说:“你看那上面。” 林启打着手里的应急手电挨个照去,见那三扇门洞上面,都出现一个长方形的黑洞,正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赵天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这是机枪眼,那这意思,只要我们开错门,这三架机枪就会全方位无死角扫射?” “那在机枪眼下面设计这三扇门洞是干什么用的?”林启心想:“有一扇是我们出来的门洞,那另外两扇是通往哪里的,还有那三个有门的,除了一个是暗道的入口,另外两个又是干什么的,只是装饰干扰的作用么?”想到这里,林启先走到一扇没有门的门洞前,打着手电往里面照,却只看到一条幽深的甬道,甬道对面似乎有人的影子在动,立刻“嘘嘘”了两声,把赵天明和莫少其叫了过来。 赵天明往甬道里一看,三人手电的光线也不怎么回事,在甬道里却不是向外发散,而是向内聚拢,在中间成了一个点就断掉了,但确实能隐约感觉到对面有人影的样子,三人互相对视:“难道是‘山塔’里的卫兵埋伏在那?” 赵天明抬手做了个手势,示意莫少其留在这里,让林启把灯关掉,自己蹑手蹑脚的偷偷摸过去。 林启心想:“为什么那些卫兵只埋伏在那里,却不打过来,刚刚要是趁我们不备,杀进来,我们仨儿就交待在这了。” 这时灯一关,周围立刻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林启放下左明志,和莫少其蹲在地上,明知是无用功,还是忍不住勾着脑袋往里面看。 过了半晌,还是没啥动静,莫少其性子急,轻轻拉了一下林启,林启赶忙去捂她的嘴,这个时候,一方面还是不要干扰赵天明的好,另一方面更不能惊动里面的人。 结果手一伸,摸到一团软棉棉的东西,林启心里一愣,登时触电般缩了回来,原来莫少其似乎有什么发现,原本躬着腰蹲着的身子挺直了起来,林启黑瞎子般乱摸,抓到她胸脯上去了,这突然一下两人都是面红耳赤,好在黑乎乎的,谁也看不见谁。 这一阵尴尬,林启嗫嚅道:“不……不好意……”那“思”字还没说出口,突然身后一个声音冒了出来:“林启?”把两人吓了一跳,当场蹦了起来,一齐打开手电,见赵天明一副大白天见了鬼的表情,直登登的站在他两身后。 林启看看赵天明,又看看那甬道,最后目瞪口呆,说道:“你……你在变魔术?” 赵天明更是莫明其妙,一句话也不说,走进了对面那另一个没有门的甬道内,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到,又从刚才进去的甬道出来了,林启和莫少其这回虽已有心理准备,仍然是骇然失色。 林启摸着下巴喃喃自语:“那这两个甬道……是连通的?” 赵天明说道:“那也不可能啊,这……这两甬道进去,明明就是两条相反方向的直线啊。” 莫少其声音都变了:“那……我们刚刚看到的人影,其实……就是我们自己?” 三人一下沉默了,这违背科学常理的现象,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又毛骨悚然,莫少其说刚看到的人影其实是自己,那一瞬间,感觉好像灵魂出壳了一般,自己还会分身术不成? 林启说:“少其医生,你就呆在这里,我跟赵天明分头进去看看。”莫少其茫然点了点头,于是林启在左,赵天明在右,两人同时进入两条甬道内。 林启只走了二三十米,手电的光线便渐渐发生变化,还没走出去,便看到前面的圆厅,莫少其正六神无主的站在圆厅中间,左看右看,一脸惊恐。 几乎同时,林启从右边的甬道出来,赵天明从左边的甬道出来,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只有坐地上的左明志毫无变化,还是那副呆滞的模样。 林启问左明志:“这里的建筑到底是‘九尾蛇’钟义设计的还是应天狼设计的?”左明志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情。 赵天明摸着脑袋,苦笑说:“得了,办一辈子案子,栽在这里头了,这根本就是个无限循环的大厅。” 这时林启突然想到那暗道连通着的广场,跟他们之前从山谷逃出去的广场,有个明显的高度差,喃喃说道:“也许设计这里这个大厅的人,就是参考的那三个广场,是模仿的古代所罗门教的建筑形式,赵天明,你记不记得,当时八尾良太被殷少狼杀了之前,说即使那雕像的入口堵死掉了,也有补救的方法?” 赵天明奇怪道:“记得啊,怎么了?” 林启说道:“也许,这里其实就是一个建筑悖论,根本不存在什么无限循环的圆厅,圆厅,就这一个。”又左右看了看,“这甬道其实……也就是一条。” 赵天明和莫少其两人都听得晕晕乎乎的,赵天明也左右看了看,叫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明明就是两条甬道啊。” 林启又想了想,说道:“其实我也不大能确定,你们听过这样一句话么,匹诺曹说:我的鼻子马上会变长。” 赵天明见林启还在卖关子,直接开骂:“说人话!” 莫少其似乎明白了一些,思忖道:“这是一个逻辑悖论,匹诺曹喜欢说谎,一说谎他的鼻子就会变长,但是如果他说我的鼻子马上会变长,这句话显然是无法成立的。因为如果他说了这句话的下一刻,他的鼻子真得变长了,他说明他这句话没有说谎,没有说谎鼻子为什么会变长?那如果他的鼻子没有变长,说明他这句话还是在说谎,既然在说谎,那他的鼻子还是应该要变长啊。” 林启接道:“没错,这就是个自相矛盾的悖论,那设计这里的人,其实也把这种逻辑悖论应用到建筑图形上了,就像匹诺曹说得这句话一样,是无法成立的。” 莫少其跟着说道:“也就是说,这个圆厅其实……也是个……无法成立的空间?” 林启这时愈加肯定起来,原地转了一圈,指着六个门洞,说道:“你们看,这三个有门连起来是个等边三角形、三个没门的连起来也是个等边三角形,叠在一起,是个六芒星的图案,但实际上,其实这里就是一个甬道,一扇门。” 赵天明已经迷糊了:“那我们现在看到的这么多……都是幻觉?这明明就很实在啊。” 林启说:“也不是幻觉,只是设计的巧妙。” 莫少其那两弯远山黛此时紧紧皱在一起:“那这顶上的机枪眼是怎么回事?” 林启对莫少其说:“机枪眼对面那三扇门,可以都是真的,也可以都是假的,设计那机枪眼并不是为了防止有人开错门,而是限制开门的方式。” 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路向东 “开门还能有哪几种方式?”赵天明这一句话问完,三人便已明显感觉地面已经有些隐隐的震动,外面那火山活动愈渐剧烈,莫少其急道:“早知道我就不把连着余天办公室的输送带炸掉了,从第十八层进暗道就方便得多了,现在还要费这心思,太浪费时间了。” 林启安慰道:“当时也有别的考虑,没办法的,现在的情况我看也不是没有办法。” 另两人立刻来了精神:“什么办法?” 林启指了指其中一个机枪眼,又指着它所正对的门,说道:“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再去研究什么开门的方式了,但是你们看,这三个机枪的角度,正对三扇门的中间位置,我想一旦触发机关,机枪应该是以这个为中心,左右扫射,赵天明,你看,不是没有死角的。” 赵天明观察了一下,那长方形机枪眼的高度确实无法做上下角度的扫射,三架机枪左右扫射,形成的弹幕差不多该是个漏斗的形状,这样一来,理想状况下,这个圆厅中间的位置该是弹幕的死角,想到这,赵天明来到中间,地砖上有一个六芒星外加一个圆圈的标志,笑道:“他们连安全区都为我们画好了。” 林启也走过来说:“所以既然不存在错误的门,我们只要随便选一个门开,呆在这里等子弹扫完了,我们再进去就行了。” 赵天明道:“嗯,但是这样还是太危险了,有一个跳弹蹦过来,后果可不堪设想,而且最关键的问题是谁去开门?” 林启这满脑子心思只想到怎么开门避子弹,倒把这第一步给忽略了,正在发懵,一直坐在角落不说话的左明志突然发声了:“我来开吧。” 三人一齐震惊的看着他,包括左明志心里自己也知道,谁去开门就是意味着自杀,左明志笑了笑说:“呵呵,我反正一把老骨头,不中什么用了,也只能为你们做这些了,就当是最后的一点弥补吧。” 林启听左明志说的似乎话里有话的模样,心想:“我跟赵天明都没有理由让他弥补什么,他这话是说给莫少其听的,刚刚我叫少其医生,他在旁边痴痴呆呆的模样,心里却明镜似的,知道一直呆在身边的就是他自己的女儿了。” 那边莫少其情绪似乎也起了一些波澜,不过没有表示什么,只对赵天明说:“你腰上不是挂着我当时给你的绳子呢。” 赵天明即刻恍然大悟,笑道:“真得给弄晕了。”于是赶紧让那三人在中间蹲好了,自己解下绳子,走到一扇门前,一头系在门把手上,打了一个巧妙的结,回头一拉绳子就能转动门把再连带着把门打开,自己便牵着一头走到圆厅中间,正色说:“生死成败在此一举了,回头扫射一结束,撒丫子能跑多快跑多快,防止还有第二遍扫射,准备好了么?” 莫少其点点头,林启把左明志背到自己肩上,他背上背了一个人,腰里还绑着个二、三十斤重的大金砖,想到这负重太大,等会还怎么发力?心里一百万个不愿意,也只得把金砖解了下来,冲赵天明点了点头,心想:“还好左明志现在也不是太重了,要不然站起来都费劲,还撒个毛的丫子。” 赵天明见各就各位,也蹲下来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拉,把那门给拉开了,与此同时,那三个机枪眼立刻各伸出来三个枪管子,子弹狂风暴雨般扫射起来,所幸的是果然如他们所猜测的是左右扫射,留下了中间这一块死角,更幸运的是,墙面不是岩石,也没有什么钢铁质或者光滑坚硬的平面,没有造成跳弹。 但三人蹲在地上,还是能感觉到那子弹扫过的滚烫气流,仿佛能将头发丝点燃一般,足足扫射了两三分钟,火力才停了下来, 赵天明大吼一声:“跑!”三人即刻站起来没命的向那打开门里冲,第二轮扫射果然如约而至,跑在最后的林启感觉那子弹就落在后脚跟处,直往前一直奔了十几米才停了下来,摸摸身上,没有哪里中弹,吓得三魂六魄都去掉了一半,大口喘着粗气,本想把左明志放下来也检查一下,想到那机枪的威力十个人都能打得穿,自己没有中弹,左明志趴在自己身上肯定也没有中了。 三人看了一眼四周环境,一条甬道连通左右,林启心里不大能确定是不是刚刚走过的,莫少其已然喜道:“是,就是这个暗道。” 三人一秒不想耽误,莫少其带路,直奔那第二个广场而去,林启还是突然停了下来,对赵天明说:“对了,还有你徒弟殷少狼呢,还在守在那第十八层的暗道入口处呢。”随即思绪一转:“那逃掉的严宁恐怕还得撞到殷少狼手上。”不禁又觉好笑。 赵天明拍拍他肩膀:“我回去找他,你赶紧跟莫医生先出去。”林启道:“嗯,你也小心点。”再不迟疑,和莫少其两人拔腿就往前奔,赵天明则迅速调头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这回林启和莫少其的速度可不是上一次能比的,很快就到那神坛处,出来一看,神坛四周的炸药已经被搬搬扯扯得差不多了,想来该都是被赵天明拿去炸那牢洞了,也不再多疑,径直带莫少其来到那狼头雕像处,两条手电照处,老远就见雕像脚下站了几个人,打头的正是保罗·阿木格。 林启跑过去一把抱着他肩膀,激动得说不出话,保罗也是异常兴奋,叫道:“感谢真神,林先生,你们终于平安过来了,赵先生呢?” 林启答道:“他在后面,马上也该到了,人多越乱,我们先赶紧走吧,别好不容易逃出来,回头又喂了火山。” 保罗点点头,自己率先爬到雕像顶部打开机关,那剩下几个人便赶紧向上爬,第一个进洞的帮着拉第二个,这样一个帮一个,挨个进了洞,林启扶着莫少其先上去,自己在最后压轴,进了洞便示意保罗下来,爬到了第三个广场,还是一样的操作,只是最后一个通道实在太窄,林启还背着个人,匍匐爬起来有些费劲,好在累归累,还是及时逃出来了。 一出来,便见这山洞出口四周,土丘上,包括河边上都站满了人,密密麻麻的不下好几千,林启一看他们褴褛的装饰便明白了,这些都是那牢房里关着的图努人,心里都忍不住的佩服赵天明,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是说服感化那些执棍人,让他们把钥匙都交了出来? 见这些人当中,也有一些别的东亚肤色的,林启心想:“可能都是山谷里一些‘清醒’的掌鞭人和执棍人。”也无意再去问他们,只把左明志交给保罗,跟他说道:“你带着这些人沿着河水一路向东走,碰到人了就说你们是乌拉坎的难民,我在这等赵天明,另外,这个人……帮我照顾好他。”保罗点点头:“放心吧!” 林启又转对莫少其说:“你也跟他们一起去吧,我等赵天明和殷少狼出来后,会尽快追上你们。” 莫少其决然摇头道:“我跟你一起等。” 林启见她模样坚定,也不推辞,便招呼保罗他们先出发,几千人浩浩荡荡,顺着河流一路东行,慢慢的渐行渐远,虽居高临下,已便看不清头了。 这边林启和莫少其还守在洞口,焦急的等待赵天明和殷少狼两人出来,隐约听见山那边“轰隆隆”的声音传过来,更是心急如焚。 莫少其思忖道:“我们跟赵天明分手的地方,离那暗道在第十八层甬道的出口也不是太远的,估计跟我们走到神坛那的路程也差不多,照理也该出来了。” 林启猛然想起,说道:“不会又跟那山塔里的卫兵交战起来吧。”一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更加着急,正这边想着,便听洞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两人心中均一喜,弯下腰往里面看,只见赵天明灰头土脸的爬到洞口处,林启和莫少其赶忙一左一右把他拉了出来,接着再往里面看。 赵天明站稳了拍了拍手,说道:“不用看了,殷少狼不在里面。” “什么?”林启和莫少其惊问道。 莫少其疑惑道:“不可能啊。” 赵天明说:“我找遍了都找不着,才出来的。” 林启还想再细问一遍,只觉一阵地动山摇,差点一个踉跄没站稳,再看那山坳处已有不少岩浆不知从哪个山缝往外流了,再看其它地方也有同样的情况。 赵天明摆摆手,说道:“要喷了,快走吧。” 三人忙不迭跃下土丘,来到河边上,跟在那些图努人后面,向东一路小跑,直走了老远,再返回头看时,只见那一处火山群顶上灰色的烟气缭绕,四周仍红焰焰的不断有岩浆往外涌,就是不见它喷发,林启笑道:“也许那些火山只能像温泉一样往外涌水,喷不出来。” 正文 第一百一十八章 难民的身份 也许林启和莫少其在那山洞口,真得等了赵天明很长时间,只是眼见当时火山活动越来越剧烈,焦急加上紧张,忽略了时间的流逝。 三个人沿着那条小河向东走走跑跑,一直过了半多小时,才看到前方图努人“大部队”的尾巴,不过他们似乎已经不在移动,而是原地休息起来,等走近了,才看到那边已经停了很多警车,还有两辆救护车。 林启和赵天明对视了一眼,心中均大致有数,这该是郝正月带着国际刑警的人来了,虽然山谷里面到底没帮上什么忙,但要安置这么多受害者,也是个庞大的工作量。 三人加速跑了过去,见那边已经有很多警察在挨个做登记询问之类的工作,林启在人群中东望西找,终于在一辆警车边找到了郝正月,当时叫了一声:“郝警官。” 郝正月正准备上车的模样,回头一看,当场也激动的大叫起来:“林哥?” 那赵天明这时跟了上来,拍拍林启肩膀:“哟,看不出来,你怎么比郝正月还衰老些啊,连他都叫你哥。” 林启笑骂道:“胡说什么呢,那是我小时候我爸爸的同事经常上我们家来,见到我就叫我林哥儿,是我小名。” 郝正月这时已经迎了过来,大气直喘开:“我急死了,这么多人,也没见你们在人群里,刚等不及,准备开车朝那找你们去,看到你们没事,太好了,你好赵兄。” 赵天明笑了笑,想行个礼,郝正月手已伸了过来,本想握个手,结果三人紧紧抱在一起,有时三年至交,比不上一个礼拜的生死患难,这一段经历,恐怕这三人这辈子都很难忘怀了,尤其是郝正月,在那山谷“磨炼”得时间最长,激动得泪花子都出来了。 郝正月松开来,大手抹了抹眼睛,问道:“就你们两个?” 赵天明和林启对视一眼,均有些惭愧,最后还是赵天明说道:“庞博……牺牲了。” 郝正月当时一声轻叹。 赵天明接着说:“殷少狼也跟我们失散,我一直没找到他……” “什么?”郝正月表情一愣,“我还以为他先出来的。” “什么意思?”林启也愣道。 郝正月看了看两人,正色说:“看来你们还不知道,跟我来吧。” 郝正月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说道:“我们发现这些难民的时候,殷少狼也在其中,只是……他是被人抬着的。”林启和赵天明对视一眼,心里隐隐觉得不妙。 两人跟郝正月来到一辆救护车上,看到了正在里面接受抢救的殷少狼,郝正月叹了口气,说:“他全身多处刀伤和撕咬伤,很多……都在要害上,不知道能撑多久。” 林启和赵天明面面相觑,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怎么会这样?” “哦,”郝正月突然想起什么,走上救护车,拿出来两样物件,“当时他手上紧紧攥着这两把刀。” 赵天明接过来一看,一把是殷少狼随身携带的那把蝴蝶刀,另一把便是从八尾良太那缴来的椎名刀。 林启喃喃道:“椎名刀?当时不是被应天狼没收了么……”旋即想通,莫少其说当时殷少狼一直守在暗道里,也应该是把埋伏在办公室后面的人杀了之后的事了,那时刚好看到应天狼带着另两头狼从办公室离开,于是追上去堵截了他。 赵天明说道:“他把椎名刀夺了回来,看来应天狼这回该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吧。” 林启轻叹一声:“谁知道呢。”看着不远处尚在涌动的火山群,“不过这一切也该结束了吧。” “对了,”赵天明突然说道,“莫少其不就是顶尖的外科医生?让他过来给殷少狼看看吧。” 这一句话提醒了林启,赶紧又回到人群里找莫少其,见莫少其已经在发挥职业本能,正在帮忙救治伤员,接着就一脸茫然的被林启拉了过来,一眼看到救护车里的殷少狼,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二话不说,爬上救护车。 这时,一名穿着异国警服的黑人男子走到郝正月身边,说:“情况也了解得差不多了,这里毕竟离火山太近,我请示过了,当局允许这些难民再向东部延伸转移十公里,现在就出发吧,要快一点了。” 郝正月说道:“好的,在这里就听你的安排。”说罢,那黑人警官就接着忙去了。 林启问郝正月:“那人是谁?” 郝正月答说:“他是国际刑警组织驻坦桑尼亚国家局的沙文警官,负责这次行动的,我当时跟万通刘在草原上整整走了两天,才见着人影,后来找到组织,就是这位沙文警官接待的我们。” “哦对了,那万通刘怎么样了,现在人在哪?” 郝正月哈哈笑道:“他说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两天前已经回国了,估摸着是太想老婆孩子了。” “什么?”这回连赵天明都惊了,“他老婆不是已经……” 郝正月笑道:“他可是个人精,没准老家还养了三四个呢。” 林启哑口失笑:“这个人……细想想,他才是藏得最深的。” 郝正月接着说:“他千叮万嘱我,找到你们,一定要告诉他,等咱们一起回国后再聚呢,还让我亲手做一回正宗的川菜。” 赵天明笑骂道:“这混蛋,他不说我都要找他的。” 这时见“大部队”已经在国际刑警的组织下,有条不紊的又开始陆续移动,林启又问道:“那个沙文警官打算怎么处置这些受害者,还有我跟保罗说他们遇见人要自称难民,你们可别真把他们当难民啊。” 郝正月叹了一声:“眼下恐怕只能当他们是难民,这个……很复杂,坦桑尼亚政府以证据不足,否认狼牙山谷里的犯罪事实,这段时间我们也一直在周旋,最终折衷了一下,要国际刑警出面也可以,但只能以营救难民的名义……” 赵天明冷笑一声:“哼,恐怕也是惦记着那里的黄金吧。” 郝正月说:“政治斗争太复杂,总之我们的目的达到了就行了,换个角度想,这些受害者能以难民的身份留在坦桑尼亚,总比回到乌拉坎好一些吧,我们已经联系了国际红十字会,很快会有援助的帐篷食物过来,等安顿下来,我这边的任务差不多也结束,该回国了,你们呢,有什么打算,林哥,不如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林启笑道:“我也不想呆在这了,但我在非洲还有些事情没完成,也就是些善后的事了,等做完了,我也立刻去申请退伍。”林启心里还挂念着在乌干达纳基瓦莱难民营的星期五、莫少北和巴布提呢,回头先去乌干达,把莫少北接过来,让他们姐妹两团圆,再把巴布提和星期五送回肯尼亚,而且还有个难题,这巴布提想娶他外甥女星期五,这个事情可也得解决一下,想想也是头疼,还有最担心的,就是费恩的伤势,虽然现在还不知道他和苏海星到底是什么关系,但那一枪到底是为自己挡的,想到纳基瓦莱难民营肯定各方面医疗条件简陋的很,也不知有没有转到正规的医院去治疗。 这边郝正月听他既然这么说了,只要不是有危险的事情,也不再强劝,这时那移动的人群里冒出来一个小个子,拉着林启问:“您是林先生么?” 林启奇道:“是啊,你是?” “是保罗先生让我找您的。” “保罗?对了,我正要找他呢,他现在在哪?” 那小个子说:“就是这件事,他托我转告您,他跟艾丽丝回乌拉坎了,他说他要回去找弗朗科。” 林启和赵天明相视均是一叹,但是都能理解,他失去了妻子,失去了一个女儿,无法再承受失去儿子的痛苦,所以弗朗科他是一定会去找的。 林启问道:“那左明志呢,就是他背着的那个身材精瘦看起来有些可怕的中国人?” 那小个子从怀里摸出一封信递给林启,说:“他跟保罗先生上了一辆车,一起走了,这封信让我交给你们,说请你们再转交给一位莫小姐的。” 林启接过信惊问:“他们上了一辆车?你是说,是有人来接他们走的?” 小个子点点头:“也许吧,这我就不清楚了。” 林启脑子里又是千丝万缕一团乱麻,来接他们的人是谁?不可能是保罗和艾丽丝联系的人,似乎自己跟赵天明前前后后忙了一圈下来,又要回到左明志身上,赵天明拍拍他的肩膀:“不要想了,总之,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那小个子交待完了,冲赵天明行了个乌拉坎的大礼,说道:“赵先生,感谢您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愿您一生都能受到真神的眷顾,一生安康幸福。” 赵天明搂着林启半边肩膀哈哈大笑:“我两一起救的。”那小个子便又冲林启行了个大礼,说了同样祝福的话,蹦蹦跳跳的走掉了,剩林启呆在那,手里捏着留给莫少其的信百感交集。 正文 第一百一十九章 归处 到乌干达的时候,已经是两个礼拜之后了,刚开始林启还做些帮忙安置“难民”的工作,但是当地政府反应的很迅速,物资来得也很快,那些图努人很快就得到了妥善的照顾,有的身份确认后,还跟在坦桑尼亚的亲友联系上,直接在当地定居下来了。 当然其中也不乏许多国际人士,林启就是其中之一,中间的手续办理比较麻烦复杂一些,好在这件事情在国际上也有不小的影响,当局不便拖延时间,差不多一个礼拜的功夫,该调查的也调查完了,该核实的身份也差不多核实了,后一个礼拜,林启基本是半旅游的状态一直呆在多多马。 赵天明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没过三四天,就不知所踪了,莫少其和郝正月,一个是医生,一个是国际刑警,两人还是一直呆在安置“难民”的地方帮忙,林启则一个人在多多马,一直等到通行的证件下来,才启程去乌干达。 坐在摇摇晃晃的长途汽车上,林启思绪万千,想得最多的还是“狼牙”组织和他们的山谷。 在多多马的时候,林启看新闻报纸得知,那处火山到底还是喷发了,但没有想象中那么剧烈,只造成了大面积的崩塌坍陷,也不知那山谷如今是否还安在。 林启也查阅了不少相关的资料,狼牙山谷,官方学名该叫烈焰山谷,地处坦桑尼亚和肯尼亚的交界处,因为火山运动等地质灾害频发,方圆几十里都杳无人烟,一直被两国政府当做鸡肋般的地界,管又不想管,丢掉又舍不得,因为那块土地也算不上多富饶,又没多少人居住,还要浪费人力物力治理自然灾害,确实是吃力不讨好的活。 但是六月四日凌晨时分,坦桑尼亚国防军司令权迪辛和肯尼亚外交部长卡司通,连夜通过记者招待会等形式,宣布烈焰山谷自古以来就是本国不可分割的领土,由此两国原本相对较和睦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起来,郝正月说他和万通刘在草原上走了整整两天才见着活人,后来国际刑警组织的沙文警官接待了他们,林启看了下日期,六月四日那天是礼拜三,正是和郝正月分手的第三天,其中意味也不言自明了。 还有关于左明志的下落,林启不愿再去细究,很明显他是“主动”离开的,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对于林启而言,能从烈焰山谷把他救出来,已经是力所能及、仁至义尽了。 “连赵天明都不愿再去管了,我还能做什么?”林启这样想。 左明志留给莫少其一个厚厚的信封,林启开始接到手时,还以为里面是现金,心想:“这是想给莫少其姐妹俩一些补偿么,但她们现在已经这么大了,也有各自的事业,不缺这点钱了吧。”结果交给莫少其的时候,她打开信封,真得从里面拿出一沓厚厚的信,有十几张纸,折了三折,莫少其看了半个多小时,最后一个人默默的抽泣。 当时林启和赵天明都在场,见刚强的“女汉子”莫少其竟然也有柔弱的一面,不禁有些出人意料,以至连安慰的话都忘了说了,林启不由有些好奇信里面写得是什么,莫少其直接把信递给了他两。 林启木讷的接过信,可以看得出来,这并不是一次完成的,前面的几张信纸甚至有些发黄了,原以为左明志在信里,还是千遍一律的高谈阔论他的伟大抱负,结果这十几张纸的信,写满了他和亡故妻子莫静的过往以及对她的思念,后面几张则是对莫少其和莫少北两个女儿的愧疚之情,通篇没有“理想”两个字,只有最后一张纸背面的右下角写了一句话:“狼牙是我的,谁也夺不走。”当时和赵天明两人看完信,都是一声长叹,用心的收藏好交还给了莫少其。 此时林启看向窗外,又到维多利亚湖了,看着这平静安宁又不失壮美的湖面,怎能忍心想象对面现在正是一片战火连天。 “他和保罗上了一辆车,难道也是去了乌拉坎?”林启心里想着,沉沉得睡了过去,他那天给殷少狼输了不少血,虽然调养了一个多礼拜了,还是感觉身体容易疲倦,他也搞不懂,为什么那里几千人,只有他的血型适合殷少狼。 到乌干达,已经是五个小时之后了,下了车便有维和部队派过来的人接他,七个人的小队,开了一辆面包车,队长叫宁斯文,这几个都是从小在乌干达长大的,既可以做保全工作,又是活地图,是奥里弗准将亲自安排的,让林启又感受了一次受宠若惊的感觉。 既然有人领路,林启就不喜欢自己认路了,沿途的风景民俗更吸引他,面包车七拐八绕,又晃悠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纳基瓦莱难民营。 这个难营民堪称世界上最大的难民营之一,收容了将近七万人,土包帐篷排布的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三国时刘备为张飞报仇,攻打东吴连营七百里,也不过如此了吧,如果不是提前跟维和部队取得了联系,靠自己恐怕三天三夜也找不着人。 面包车开到时,那些难民妇女小孩还以为是有救援的物资过来了,一窝蜂拥了上来,围在面包车四周,堵了个水泄不通,到底怕这些人把面包车给拆了,最后决定只下来林启和宁斯文队长两人,其他人还是守在车上。 林启背着一只双肩包,和宁斯文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挤了出来,最后在难民营的东北角找到了人,老远就看见一个人身姿婀娜动人的女子正在营帐外分发桶装水,林启当即大喊了一声:“小北!”激动的跑了过去,结果那女子抬起头,捋了捋发际,“扑哧”一笑,道:“小北你个头啊,我是你少其医生。” 林启摸着脑袋:“啊?你不是还在坦桑尼亚呢?” 莫少其笑道:“后来也没什么事了,郝正月说你要来乌干达,我也就过来了啊,你怎么今天才到的?” 林启想起来,一个礼拜前是跟郝正月说过这码事,但当时还有很多事情没调查完,自己又要休养,直到昨天才动身,于是说道:“我早就想过来了,这不昨天才得空呢,对了,你找到你妹妹没?” 话音刚落,身后响起一个娇柔轻灵的声音:“林大哥!” 林启回头一看,这回可认准了,喊了一声:“小……莫少北。”想起莫少其在身边,叫这么亲昵也不知方不方便,还是直呼了全名。 林启见这两个容貌倾城的姑娘,长得着实一模一样,只是性格天差地别,姐姐莫少其直爽干练,妹妹莫少北温柔娴美。 这时莫少北听林启突然直呼自己全名,显得生分了许多,似乎不大高兴,浅浅一笑说道:“大哥还是叫我小北吧,习惯了。”说罢脸又红了。 林启笑道:“好嘞,那你也别老是一口一个大哥了,搞得跟道上混得似的,熟悉我的人喜欢叫我一声林哥儿,你不嫌弃,也把那个大字去掉吧。” “嗯,林哥。”这个称呼更亲近一些,莫少北满心欢喜的叫了一声,旁边的莫少其怎么看不出妹妹的心思,心里可打碎了五味瓶,倒不是也对林启有意思,只是从小跟妹妹相依为妹,长大了也一直依赖自己,见这时有了心上人,怎么不吃醋,翻着白眼阴阳怪声道:“哟,林哥儿,这么的就认了个便宜妹妹,不如把我也收了吧。” 林启被他奚落得一脸尴尬,莫少北娇嗔道:“姐……又拿我开玩笑。”莫少其只笑而不语。 林启干咳了一声,道:“唔……那个,小北,你这段时间怎么样啊?” 莫少北道:“那天和你分手后,我们就被伍迪上校带到这里来了,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就是这边的营地似乎早就搭建好,专为我们准备的,看来是想把这些难民长期安置在这里,也不想管他们了。”说着低下了头。 林启说道:“我之前也想到了,伍迪上校兴师动众的过来,可能主要是冲着哈瓦纳来的,结果他却那么不给面子,半路上就溜了,不过好在他溜了,不然那天那么多人,肯定要全军覆没,阿萨尔那火爆脾气,给他个理由,能把地球点着了。” 林启滔滔不绝,莫少北一双大眼睛含情脉脉的看着他,莫少其实在看不下去,咳了一声,道:“外面风大,进去说吧。” 林启抬头朝天左瞅右看,还抬手试了试,咕噜道:“这有个毛的风啊。”还是跟着莫少其进了帐篷。 帐篷里的设施简陋得很,两张高低床铺,围着一张简易的小桌子,桌子上摆满了压缩食物瓶装水等等,林启刚进去,一个小姑娘大叫一声:“林叔叔。”鸽子般扑了过来。 “星期五!”林启喊了一声,一把将那小姑娘拥入怀里。 正文 第一百二十章 向着太阳飞 “林先生,可把你给等来了。”林启一看,正是巴布提,过去跟他侧身拥抱了一下,巴布提说道:“本来早就想离开这里去肯尼亚了,一直在这儿等你。” 林启叹道:“能捡回一条命已经谢天谢地了。” 这边星期五还依偎在林启怀里撒娇,一双稚嫩的小手不时给林启擦擦汗,林启见她气色精神都已然好很多了,看起来已经痊愈了,咿呀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林启忍不住亲了两口,说道:“星期五乖不乖?有没有听巴布提舅舅和小北阿姨的话?” “星期五很乖,还有现在叫小北妈妈了。” “啊?”林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看着帐篷里的莫少北,莫少北脸色红扑扑的答道:“我和姐姐商量过,决定收养星期五了。” 林启喜道:“真的?”又转而问巴布提:“你能同意小北收养星期五?” 巴布提嘴巴一咧,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能到美国去生活,当然比留在这里好了,以后前途也会更好一些,要谢谢莫小姐的。” 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这样一来巴布提也不用背着良心干那些违背伦理道理的事情了,美国的生活教育各方面条件也比肯尼亚好得多,而且现在保罗也不知下落,也许对星期五来说,这是最好的选择。 几人坐下来简单聊了几句,林启正问起费恩的情况,帐篷外响起“嗤”得一声冷笑,“亏你还记得费恩。” 便走进来一个绝色美女,丹凤眼,柳叶眉,面如三月桃花开,身似仙娥下凡来,屋内只有宁斯文不认识她,一双眼睛都看呆了,林启惊呼一声:“苏海星?” 苏海星没好奇道:“干什么?第一次看到我?” 林启站起身来:“你怎么还在这?我是说你丈夫没有接你回去么?” 苏海星眼波流动:“你是不是每次跟我说不到三句话都要提到他?” 林启还未回答,旁边莫少其已冷笑起来:“哟,林哥儿,看起来你妹妹还不少嘛。” 苏海星弯眉一挑:“谁是他妹妹。” 林启没奈何,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苏海星慢步踱到桌边,问他:“你这回又是从哪里来?” 林启便把库恩托又把绑回烈焰山谷里,包括后来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苏海星神色缓和了一些,嗫嚅道:“我说阿萨尔明明把你放了,怎么又突然失踪了。” 林启问道:“你怎么知道阿萨尔把我放了?” 苏海星道:“我猜的行了吧,打破沙锅问到底。” 林启不知这苏海星怎么突然跟吃了枪药似的,浑身的火药味,或许是这个地方生活条件太简陋了,她一个富家太太实在无法习惯,莫少北是没办法,必须要在这里等他,苏海星为什么还一直呆在这里,刚要问为什么不想办法离开,又生生缩了回去,免得又撞到枪口上,只问道:“费恩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啊?还在这么?我想去看看他。” 苏海星眼眸子闪了闪,道:“你有这心就行了,这里哪是养伤的地方,他早就离开了,现在该没有生命危险了。” 林启方才松了口气,又想问清地址,哪家医院,以后一定要去看他的。 苏海星只留了一个号码给他,说:“你以后要是有机会去美国,联系我就可以了。”林启“嗯”了一声,用心把号码收藏好。 这时莫少北插口道:“苏姐姐也住在芝加哥,林哥要是来玩,可以……可以……” 莫少其一抚她手,心道:“你个没出息的姑娘。”接口道:“可以尝尝芝加哥的土特产。” 林启奇道:“哦?芝加哥有什么土特产?” 莫少其笑道:“花痴,啊……”那“痴”字尚未说出口,被莫少北狠狠掐了下手心,搞得林启莫明其妙的。 苏海星其实这段时间一直与莫少北、星期五同住一个帐篷,早已熟络,也知道莫少北有些少女心思,当时也笑道:“那可不必跑那么远了,咱们帐篷现就有一朵。” 帐篷里巴布提、林启、宁斯文几个男的都不知她们打什么哑谜,莫少其先“噗嗤”笑了出声,连星期五都“咯咯”直笑,莫少北急得面红耳赤,羞愧难当,说了句:“不理你们,我去烧水了。”掩面跑了出去。 几个人又少聊了几句,便说起了正事,宁斯文道:“这次过来就是打算把你们先接到坎帕拉,之后你们有什么打算,我们也都会全力配合。” 莫少其道:“我这边没什么打算了,我只想尽快带小北回家,其他什么念头也没有。” 宁斯文道:“这个简单,到坎帕拉有直飞美国的航班,你呢林记者?” 林启想了想,说:“我想先回维和部队报到,再办理退伍手续,然后……呵,应该也是回家吧。” 之后又问了巴布提,也是回肯尼亚的家,宁斯文笑道:“既然大家的目的都一样,那我们也不要再耽搁了,抓紧时间出发吧。” 外边莫少北还在佯装烧水,都没有烧开,这边已然说走就走,其实他们也是早就准备好,连包袱都没怎么需要收拾,就直接启程了,到了坎帕拉,最先离开的是巴布提,他的手续最简单,直接买了内罗毕的机票就飞走了,看得出来,他对莫少北已完全信任了,才放心把星期五交给她。 其次是林启,莫少其和莫少北因为领养的手续没有办结,多滞留了几天,林启临行前,莫少其特别把他拉到一边,握着他的手,意味深长的说:“感谢你为我们姐妹俩做得一切,记得回国安顿好后,务必到美国来看我们,务必!” 林启见她突然这么严肃认真起来,最后还强调了几次“务必”,以为只是要感谢自己,当时谦道:“其实真正救了你们的人是赵天明,我也是帮着做一些举手之劳的事,当然这段日子的经历我也毕生难忘,我答应你,回国稳定下来以后,一定很快去美国跟你们小聚的。” 莫少其点了点头,苏海星不知又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酸溜溜道:“呦,某人这一趟收获可真不小啊,双胞胎姐妹花都搞定了。”莫少其笑着拍打了她一下。 闲话少叙,最后林启还是依依不舍的跟这三朵金花道别,又启程去了苏丹,回到了维和部队,本以为一切可以顺利结束了,结果退伍申请倒是很快批下来,但是自己的护照出了点问题,需要重新补办,这下又是漫长的等待,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国。 这一天吃完了午饭,给莫少北发了个邮件,得知她们已经顺利带着星期五回到了芝加哥,还发了几张游览芝加哥的照片,从照片上的笑容来看,星期五对新生活的适应得很快。 合上笔记本,林启便打算回宿舍小憩片刻,一打开门,就见赵天明躺在自己床上,嘴里叨根牙签,手上随便拿了本书在乱翻。 林启先是一愣,也不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只苦笑道:“您老人家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突然的失踪了,现在又突然的出现。” 赵天明笑道:“听说你遇上点麻烦,特地搭救你来了。”合上书往床边一扔。 林启跟着他上了一辆越野车,一直被他带到了撒哈拉沙漠深处,来到一架双翼飞机面前,看着那锈迹斑斑的机翼,林启忍不住骂道:“这就是你的办法?这……这还不是二战留下的吧,这他妈是一战的淘汰货吧?” 赵天明笑道:“能飞就行,讲究那么多干什么?” 林启头摇得波浪鼓似的:“这回你想自杀自个去,我不奉陪了。” “不奉陪也不行,你还欠我半条命呢。” 林启这才想到赵天明的委托,这会儿还欠人家的“酬劳”没给呢,只得摇摇头无奈道:“好吧。”跟着赵天明爬上了飞机。 “这他妈怎么这么挤啊?” “本来就是设计我一个人的座,将就点吧。” “我靠,你飞机上连雷达都没有?” “这季节还需要什么雷达?向着太阳飞就行了。” “那怎么降落啊?” “跳伞……” …… 飞机到底还是在一片叫骂声中起飞了,不过林启最担心的问题不是赵天明会不会开飞机,也不是飞机上有没有雷达,他最担心的是这破飞机飞到一半会不会在天上散架。 好在飞了半天依然是个囫囵样,赵天明在前面开着,还有一搭没一搭的叫着:“放心吧,这飞机我也是改装过的,飞小半个地球没问题。” 不过没有雷达,始终不大认识路,飞到南海上空时,差点被解放军击落,又把赵天明大骂了一顿。 最后降落在太平洋的一座小岛上的时候,林启已经看到螺旋桨开始冒黑烟了,所以也不知道赵天明是早就选择了这个岛,还是怕坠机被迫降落的,林启估摸着后一个的可能性更大一点,毕竟没有雷达指示方位,总不可能一边开着飞机,一边抱着个世界地图认路的吧。 于是林启问道:“这什么地方?” 赵天明答:“天明岛。”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明岛 林启问赵天明:“你这段时间跑哪去了?” 赵天明说:“去找了一下我的教官希德翁先生,后来又去四川和河南泡了一阵子。” “您可真是个大忙人,才这么半个月的功夫,半个地球都玩过来了。” “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一直在追一踪跨国人口走私案,要不是希德翁这个老家伙的面子实在抹不开,我才来懒得这么远跑到非洲来呢,没想到越查陷得越深,没办法,给那老家伙打了包票了。” “所以你回去给他交任务的?” “那倒不是,我跟他做了一个交易,我帮他救出那双胞胎姐妹,他也帮我找一个人。” “哦?你也有需要别人帮忙的时候。” “那当然,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动手能力强点,找人嘛,就稍微差一点了。” “你那教官很擅长找人?” “他干了几十年的雇佣兵,人脉当然要比我广得多。” “你要找得人跟那人口走私案有关系了?”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跟我个人的关系比较大一点。” “那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找着了吧,我说你怎么突然间就失踪了,赶情一救出莫少其和莫小北姐妹两个就等不及去交换情报了,那你不接着查案子,还跑回来干什么的?” “我这不是为了搭救你么?” “滚你的。” “好吧,那我就直说了,我想正式邀请你做我的拍档,你说过我如果把你从狼牙山谷救出来,可以取走你一半性命,我考虑良久,这个实在不大好操作,割你一个肾到黑市上卖卖,也值不了多少钱,所以我决定,还是取走你下半生一半的时间来得稳妥一些。” “……你还考虑得挺公平合理的,还给我留了一半时间。” “那是当然的,因为我想人的一生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是在睡觉,剩下的扣去吃喝拉撒午睡打盹儿,差不多也刚好够一半的时间……哎,你怎么不走啦?” 林启呆在原地,看着赵天明,恨不得把他祖坟都骂得冒青烟:“妈的,你这意思,我下半辈子除了吃饭拉屎,剩下时间全得为你服务了呗,你这脑瓜子干这行太屈才,你适合开公司做老板。” “哈哈哈哈。” 两人在太平洋中央的一座小岛上迫降,说“迫降”还显得体面一些,其实就是在降落在海平面然后一直滑行到沙滩上,停下来的时候,只剩了一个光杆子机身,两个机翅膀都散了架落到海里去了。 赵天明说这叫天明岛,林启骂他又在瞎扯蛋,看这个弧形的岛礁,方圆至多也就六七公里的模样,雷达没有,导航也没有,说大海捞针一点也不为过,茫茫太平洋,在飞机上看,这小岛真得就是个锈花针,林启说:“所以你就靠两只眼睛认这个岛的路的?”赵天明笑而不语。 林启见这个无人小岛,月牙儿一般,蓝色的海洋环抱着洁白的沙滩,沙砾柔软细腻,偶尔爬过一只小青蟹,遍地是珊瑚和海贝,岛中央绿树成荫,飞鸟丛生,内有树林深幽之静谧,外有海洋无边之广阔,真是一处能够洗刷灵魂、摒除杂念之所在,林启想起那狼牙山谷里的景致,虽然也是秀美,但却是个牢笼,不禁感叹了一声:“这里才是真正的世外桃源啊。” 赵天明带着走到林子深处,来到一处隐藏在密林中的三层小别墅面前,林启一个嘴巴张成两个大,惊道:“所以这个……真得是你的秘密小岛?” 赵天明没好奇道:“是啊,我不是说了叫天明岛么?” “……那你怎么能认识路的?” “不就开飞机,有你想的那么复杂么,进来吧。”说罢大踏步走了进去,连门都没有锁,想想确实也不需要。 “那这里就这么孤零零一个房子,也没人打理?还有这岛上没有野兽,或者爬行动物么,蛇啊什么的?” “有蛇?那敢情好啊,抓来做碗蛇羹也不错……甭想了,别说野兽了,小动物都没见过几只,就那些鸟啊什么的,也就是这个季节才有,回头冬天一到,你要能找到个身上长毛的出来,我就算服你。” 林启从小就怕蛇,听赵天明这么一说,更觉得这块地方人间天堂一般。 赵天明笑道:“不过蚊虫倒是不少,里面有各种清凉油花露水,你回头多抹点。” 林启进来这屋子,感觉里面的装修现代感十足,各种智能家居,连冰箱都能给你请安,先汇报一下今天的天气情况,气温湿度等等,起居室像个私人影院,70寸曲面屏5K电视,全方位环绕音响配上真皮沙发,林启坐在上面,说道:“赵天明,想不到你可真够腐败的。” “这是我上上上一个委托人的产业,我帮他代管而已。”赵天明一边说,一边不知从哪里抱了一只箱子过来,放到茶几上,打开一看,金光闪闪,郝然就是那块从狼牙山谷里带出来的金砖,林启想起来,当时他的那块丢在那六扇门的圆厅里了,问道:“你到底还是带了一块出来。” 赵天明笑道:“不会让你白忙的,这块咱两一人一半怎么样?” 林启说:“那怎么好意思呢,是直接切开么,还是换成钱分了?” “哈哈,还是先等我折了现吧。”说着把那箱子又盖了起来。 林启问道:“你让我做你的搭档,我也想不到,我有什么地方能帮到你的?” “这个以后再说吧,你在这岛上住段日子,我再想办法安排你回国,回国后你还是该干嘛干嘛,我需要你的时候会去找你的。”赵天明正色说道:其实回非洲以后,我又去那山谷了。” “什么?”林启坐直了,“那山谷还在?” 赵天明摇了摇头:“已经找不着了,后来据我了解,火山喷发后三天,李克苏就按捺不住带兵过去了。” 林启想了想,说道:“那是他们的命根子,这就么拱手让了别人,也不大现实。” “所以在边境线上就被坦桑尼亚和肯尼亚两国的政府军包剿了,你猜他怎么做的?” “我跟李克苏有过一面之缘,他虽然也有军人的血性,但更像个圆滑的阴谋家,不是那种蛮干的人,不会是投降了吧。” 赵天明一拍手:“一点没错,当时就缴枪缴械了,这一招可高明,你想,两国同时在边境线上集结了那么多兵力是干什么的,还不是眼红那狼牙山谷里的黄金,如果没有李克苏过来插了一脚,估计他们自己的就打起来了,现在好了,李克苏一过来,他们枪口一致朝外,连出兵的理由都有了,其实那李克苏三万多精锐可是倾巢出动,坦克就有十几辆,被两国政府军包围了,真要突围打出去,也不是没有可能,但是自己的武装力量已然彻底暴露了,而且另一方面,伤敌一万,自损八千,这一仗真要打起来,自己这么多年培养起来的有生力量可就化为泡影了。” “是的,那损失太大了,”林启思忖道,“如果投降的话,最多就损失点武器装备,坦桑尼亚和肯尼亚两国总不会杀战俘吧。” “所以我就说你脑筋灵活擅长分析问题,其实那坦桑尼亚和肯尼亚两国政府军倒希望李克苏动手,三万多人可不是小数目,处理尸体可比安置战犯简单多了。” “这三万多人应该是受狼牙意志洗脑最深的,对狼牙组织忠心耿耿,李克苏是想化整为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是他们一下损失那么多坦克装备,现在狼牙山谷又没了,以后这组织也该勒紧裤腰带讨日子了,“凡事还是有利有弊吧,以前他们有座金山顶着,虽然是个恐布组织,但也没做太多杀人放火抢劫的事情,以后嘛,可就难说了。” “对了,那李克苏后来怎么样了?” “被坦桑尼亚警方收监了,正常程序应该是下半辈子得把牢底坐穿了,不过以他们的能量,放出来也是迟早的事。” 林启沉默了片刻,说道:“现在七首脑已经死散怠尽了,虽然说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但余烬再怎么烧,也冒不出多大的火苗来了。” 赵天明笑了笑,从茶几下面抱出一沓报纸,翻找了一张《全球日报》出来,林启一看,见那报纸整个头版报道了乌拉坎的战事,说哈瓦纳的反抗军已经接连赢得了几次大捷,战争局面发生了质的转变,下面正文是几场战役的详细介绍,结语说阿萨尔的短暂暴政不久即将迎来终结,林启看着那头版彩照,一群士兵拿着枪簇拥着中央的哈瓦纳,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林启正奇怪怎么没有他的贴身侍卫乌里克尔的影子,赵天明这时指着照片说:“你看这人是谁。”林启看他指着照片上哈瓦纳右后排一个不太大清晰的人影,仔细辨认之下,方才能确定:“这是……保罗?” 再看他身旁还有一个身材较矮的人,似乎还是少年模样,手里也拿着把冲锋枪,林启看着那不太清晰的照片,感觉那少年眼神中没有丝毫青春稚气,而是透着阵阵的杀气凶光,百般确认之下,再次惊道:“弗朗科?” 一下想起从狼牙山谷逃出来以后,保罗就和左明志一同被人接走了,保罗说要找他儿子,左明志只留下一封信,登时林启脑子里哈瓦纳、左明志、李克苏、阿萨尔、库恩托、乌里克尔、保罗、弗朗科等等人影飞成一团,乱成了一锅粥。 林启再低头看那照片,见哈瓦纳右肩处,有五颗狼牙、牙尖朝内围成一圈的标志,阳光反射下,白的渗人。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二章 赵天明的原则 有需要的时候,我会过来找你! 赵天明这样对林启说,让林启心里感觉很模糊,尤其是对于一个强迫症“患者”来说,总是感觉哪里不舒服,自己是应该24小时待命,还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敷衍了事,林启心想:“既然没说,那我还是敷衍吧,要不心头总是悬着件事,饭都吃不香。” 赵天明带着林启参观了一下他的小别墅,一楼起居室、厨房、餐厅、卫生间和一个很大的储藏室,堆满了各类食物,里面还有冷藏间,存放了一些肉类和需要冷藏的食品,这些东西加起来,光靠两个人在这里生活的话,半年恐怕都消耗不完。 二楼有三间卧室,每间都配备了独立的卫生间,值得一提的是,每间卧室都是指纹锁,显得很高端的样子,赵天明让林启选了一间,又亲自为他录好了指纹,“嘿嘿”笑道:“以后这就是你的卧室了。”让林启瞬间有种真得把自己卖给了他的感觉。 三楼是间大型的卧室,除了卫生间外,还配有书房和更衣室,外面还有一个露台,赵天明打着哈哈说:“这是我的卧室,怎么样,还可以吧。”林启笑侃道:“赵总卧室的舒适度可比楼下那三间高得多啊。” 这房子的概况便大致如此,林启看来,除了装修豪华一些,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直到赵天明把他带去了地下室。 地下室的入口设计得就隐秘得很,在一楼和二楼的楼梯拐角处,看起是一张落地的浮刻壁画,也不知赵天明按了什么按钮,那壁画便向内开了一个缝,赵天明一侧身钻了进去,在里面招呼林启快进来,林启便也有学有样的进去了。 来到地下室一看,这里俨然像个军事指挥中心,各种叫不上来名的视频装置和电脑控制台,赵天明坐在椅子上熟练的操作,转过头笑道:“现在知道我开飞机的时候不是乱来的了吧。”林启瞠目结舌,当时飞机上确实没有什么类似雷达的装置啊,结合这里的这么多高科技玩意儿,心想难道是他当时戴的飞行头盔有玄机? 除了这些以外,旁边还有个武器房,除了一些常见的机步枪弹药外,还有一些林启实在不认识,像是某种高科技武器,那些枪械的模样和精巧的装置,只在科幻片007上看到过。 出来后,屋子北面还有个车库杂货间,旁边耸了两个圆柱形的大水箱,岛上有处淡水泉,想是从那里引水过来的,林启问道:“那平时生活用电,还有燃气怎么解决的?”赵天明说:“这个就比较麻烦一些,柴油发电机是有的,但是柴油消耗完了,就只能从外面拖进来了。”林启“哦”了一声,也不再多问,便在这岛上暂住下来。 天明岛树大荫浓,凉风徐徐,是个绝佳的避暑圣地,白天在林子里散散步,傍晚到海边游个泳,倒是为这炎炎夏日带来一丝惬意。 林启和赵天明在岛上便一连住了好几个礼拜,这一天,天色阴蒙蒙的,但总是不见雨点落下来,于是两人便划了艘小船去海上钓鱼。 握着鱼杆,半天也不见鱼上钩,百无聊赖,林启问赵天明:“你说这岛礁是你上上上个委托人的产业,他是干什么的,这么有钱,还有你帮他处理的什么案子?” 赵天明淡淡答道:“谋杀案。” “哦?”林启一下来了兴致,“你还抓杀人犯呢?” “那要看情况,其实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刑事案件我都不大感兴趣,因为犯罪动机太……低级了。” “这怎么说?犯罪还有低级高级之分么?” 赵天明把鱼竿固定在支架上,像个老学者一般侃侃而谈:“就拿谋杀案来说吧,你觉得什么样的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去结束另外一个人的生命?比如那些抢劫杀人案,奸杀案,仇杀案,无非是自己扭曲的欲望得不到满足,只能使用这些极端的非正常措施来发泄。 我曾配合甘肃警方破过一个灭门案,这个案子的主因是一个倒插门的女婿,受了十多年势利眼的女方家的气,他把岳父岳母妻子大姨子连襟还有他们的子女,一家老小七口人,杀了干干净净,之后自己也想割腕自杀,结果没有成功,问他为什么,他说怕疼,后来清醒了就开始了逃亡生涯。 还见过一个赌徒,一晚上输光了身家,哪也不敢回,谁也不敢见,糊里糊涂的买了把刀,跑到一个ATM机想抢点钱,在受害者身上连捅了九刀,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压根忘了自己杀过人,正在跟妻子儿女欢度元宵佳节,他是真得忘了,直到看见监控里面自己杀人的镜头时,才捂着脸嚎啕大哭,你能说他当时杀人是什么动机么,为了抢钱?我可以告诉你,他当时把受害者捅死便仓皇落跑了,ATM机里吐出来的钱他都忘了拿。 人性被迷住的时候,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之后再有人过来找我,说他们的亲人爱人被杀了,或被伤了,我就直接问他们,你们为什么不去报警?当然多数人接受了我的建议,也有一些人含糊其辞,恐怕是有些见不得人的难言之隐,我也懒得问,统统回绝了,类似的案件太多,我只能从这些当中挑选一些自己觉得特别一点的或者正在发生的案件来处理,这些人面临的问题他们自己无法解决,才是需要我帮助的时候。” 林启不解道:“那比方说,有个人的女儿被人贩子拐卖杀害了,他过来找你,请你找出那个人贩子,把他绳之以法,这样的人,不也是需要帮助的么?” 赵天明说:“类似这样的,我还是建议他报警,因为案子已经成形,他的女儿已经死亡,他想找到那个人贩子,某种程度上讲,是为了报仇雪恨,把罪犯绳之以法,这是警察该干的事,我不是警察。” 林启无语道:“这不是废话么,所有案件不是都是为了把罪犯绳之以法,照你这样讲,你现在就可以退休了,反正啥事都可以报警。” 赵天明摇头笑道:“还是拿你刚举的例子来说吧,他的女儿被人贩子拐了,但是没有被杀害,他过来找我解救她的女儿,这样的才是义不容辞的,我会视情况建议他报警与否,毕竟那些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犯罪分子,有时候比金丝雀还脆弱,一惊动警察,指不定会不会吓得马上干撕票的事。” 这时林启喃喃道:“那我好像就知道你接案子的标准是什么了,就像左明志、莫少其和莫少北,因为她们还活着需要你解救,你才接了这活,但如果她们死了……” “那我还是建议希德翁那老家伙报警吧,或者他咽不下这口气想给他们报仇的话,可以自己重新出山,组建一个队伍出来,那时我也可以帮帮忙,给他做个雇佣兵队长什么的,哈哈哈哈,想起来,我还是挺怀念我那二十五个老战友啊,当年虽然也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冲锋陷阵,但是快意恩仇甘洒热血,不像现在,动不动接个千头万绪的案子,想想就头疼。” 林启见他突然又神伤起来,便把话题又转回到这小岛上来,问道:“说说你上上上个委托人呗,是怎么个谋杀案?他家哪位被杀了?话说回来,这一类案件,你不是应该劝人家报警么?” 赵天明道:“他是自己被谋杀了。” “什么?那他怎么委托你的,托梦啊?” “当然不是,唔,想起来那个案子也复杂的很,他表面是个本分的证券商,暗地里却干着洗黑钱的活,在太平洋很多岛国都有离岸公司,喏,这个岛也是他的,也许是缺德事干多了,或者是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他早就预见到自己的死期,早在死前三个月,就找到我,声情并茂的讲述了自己不是个好东西,但是妻儿是无辜的,让我务必保护她们,结果我越追查,发现他的妻儿好像都挺惦记着他的遗产的,哈哈。” 林启越听越来劲,钓鱼也没什么兴致了,反正忙活了半天连个虾米都没见着,两人就早早的收了竿子回家了,林启缠着赵天明把这事儿原委说给他听,一直到吃过了晚饭,林启还在剔着牙津津有味道:“所以他妻子最后自杀了,儿子判了五百年,他的财产全部没收,就是便宜了那个大贪官山姆江啊,哦对,还有你,顺手牵羊,得了这个小岛,” “哎,别这么说,代管,我是代管的。”赵天明抿了口茶连连摆手道。 “所以什么天明岛,还是你瞎掰的啊。” “我也不是乱掰的,这里差不多是夏威夷和马绍尔群岛的中间带,你往东游个二十分钟,就能过国际日期变更线了,这边是八月五号,那边还是八月四号呢,也就是说这里确实是地球的最东面,最早迎接太阳的地方。”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闻不掉线 林启又问赵天明:“既然你这么不喜欢动脑筋,那你以前都怎么破案子的?” 赵天明说:“一半多动手,多观察,另一半……靠猜。” “……猜的?这样也行?” “怎么不行,任何事都是50%的机率嘛,比如说我现在怀疑你偷吃了我放在冰箱里的巧克力,你要么吃了,要么没吃,你看,50%的机率。” 林启抹了一把额心汗,说:“你这么多年,没干过冤假错案吧?” 赵天明伸了懒腰,眼睛瞄着天花板想了半天,最后说:“应该没有,这么说吧,我曾经在一家银行里,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取了大笔现金,出来的时候神情既又紧张又恍惚,进电梯的时候差点滑了一跤,我就跟她说了一句话,如果我是绑匪,收到钱还不撕票,那就显得太不专业了,你猜怎么着,后来我在市郊的一家废车处理厂找到了她五岁的小儿子。” 林启不可思议道:“这也太扯了吧,我能想到一百种理由可以解释她取出巨额现金后会出现焦虑的情况,她可能是购买房产或者其他需要,急需大量现金,她一个弱女子携带这么一大笔现金,自然会小心谨慎一些,又或者她可能本身就是某家公司涉职务犯罪的财务人员,正准备卷款跑路呢,这绝不是50%的概率。” 赵天明摇手道:“不是这么算的,我是想着,她需要我帮助我又一定不会拒绝的情况,那就只有她的某位亲属被绑架正在勒索她这一种情况了,认定了这一点,其他状况全部可以忽略不计了,我才没功夫管她自己是不是诈骗犯呢,这样的话,要么她没有家人被绑架,要么真得被绑架了,你看,结果被我猜对了吧。” 林启不住摇头:“这……还是太扯,你不觉得两个陌生人在一个电梯里,一个人身上还带了那么多钱,你突然说出那样的话,不是太突兀了么?” 赵天明说:“这有什么,如果她没有家人被绑架,最多以为我是个神经病,如果确实有家人被绑架,我则可能挽救一条生命,何乐而不为?至于突兀不突兀,这个嘛不重要,啊,话说回来,当时我说完这句话后,她确实以为我就是绑匪来着,搞得我还解释了半天。” “好吧,总之,我还是觉得这样太武断了,可能很多时候会搞出来事倍功半的情况。” “没错,所以我这不找你来了么。” “我?”林启不明白,“我能干什么?” “你脑瓜子比较活络,又长年做记者,有分析问题的职业习惯,我们组合一下,你分析问题,我解决问题,这样不就事半功倍了。” “我还是不明白,比我聪明的人,一抓一大把,我不信你干这行这么久,没有遇到过合适的拍档。” “呵呵,干这行越久,你就越会发现,越是聪明的人,越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换句话说,他们都太‘聪明’了,所以这是最重要的一点,我相信你的为人。” 被赵天明这么红果果的表扬,林启心里面多少还是有些得意的,不由问起他下一个案子是什么情况,赵天明说还是之前的人口走私案,委托他的是一个专门帮助搜寻走失儿童的民间组织,但是前段时间,就是赵天明接到他的教官希德翁的委托之前,这个民间组织突然告诉他委托中止,他也不明白什么情况,之前专程去河南和四川就是为了这事,不过也没什么有用的收获,他便想沉寂一段时间,等狐狸自己露出尾巴,正好也给自己放个假。 林启正跃跃欲试的,见赵天明这么说,有些被泼冷水的感觉,也不再追问下去,只闲聊几句,便各自回房了。 过了三天,赵天明对林启说:“明天会路过一艘到上海的远洋货轮,你就扮演一个失足落水的大好青年,让他们把你救起来,你就能回上海了,还是那句话,回上海后,你自己该干嘛干嘛,我会去找你的。” 林启当场骂道:“谁他妈失足能落到太平洋里?还大好青年,你能找个靠谱点的借口么?” 赵天明笑道:“放心吧,货轮上有我的人,都安排好了。” 林启将信将疑的看着他,第二天,赵天明便开着他的小艇朝西北方向航行了老远,把林启带到海中央,丢给他一个救生圈,林启抱着救生圈问:“这……啥意思?” 赵天明没好奇道:“我要在这,还是失足落水的模样么?” “我操,要是有鲨鱼怎么办?” “这片海域没鲨鱼。” “那要是货轮不来怎么办?” “不会的,我都联系好了,最多等一个小时吧。” …… 最后林启还是在大骂中跳下海,赵天明便开着小艇走掉了,很快就没有踪影,瞬间便有一种从没有过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恐惧感包围着林启,前后左右除了海水还是海水,林启终于体会到沧海一粟的那一粟是什么心情了。 日头正盛,林启昏昏沉沉的也不知等了多久,心里总估摸着肯定不只一个小时了,连骂赵天明的心都没有,心想可能他也是为了演得像一些吧,就在以为自己快要泡成咸肉肠的时候,终于看到远处一艘集装箱货轮渐行渐近,忙不迭拉开赵天明给他的信号烟。 被人救上来的时候,林启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一番抢救后终能说话,奇怪得是林启编了一堆可能落在海里的理由,结果没有一个人问他,直到两天后,林启实在忍不住,问一个船员:“你们不奇怪我怎么会在海里的?” 那船员叫李经纬,是个十九岁的山东小伙子,听林启这么问,他反而奇道:“不是赵大哥安排的么?我们的船曾在索马里被劫持,是他带人救了我们一船人,现在帮他这点小忙算什么。” 林启下巴都没惊掉,问:“什么?这么说,这事儿……你们这一船人都知道?包括船长?” “是啊,林先生您就放心在船上休养吧,什么都不要想,到了上海港我们会妥善安排您,船长已经跟上海警方联系了,说海里救到一个人,应该是被绑架者,你的身份又是真实的,到时候只要配合警察做些调查就行了。” 这个时候,林启已然又把赵天明祖坟骂得冒青烟了, 暗道:“这该死的赵天明,这他妈还需要演个毛的戏啊,害得我差点被海水腌成腊肉。” 货轮航行了十几天,平安到抵达了上海洋山港,果然如李经纬小兄弟说得一样,一靠岸就被上海警方带走了,做了一些简单的调查核实,便确认了身份,两天后回到了家。 老爷子林建军平时是个沉默寡语的人,从小对林启很严厉,林启好不容易从狼牙山谷逃脱,回到维和部队,结果说要退伍就退伍,还突然又失踪这么长时间,本以为回家要挨一顿痛骂,结果老爷子却很乐呵,还亲自下厨做了几个拿手好菜,爷俩儿好好喝了一盅,妈妈吴秀敏在这一边又是嘘寒问暖的,让林启不禁感慨,到底还是家里的日子舒服啊。 然而环境越舒适,人就容易变懒,林启整天无所事事,总想着赵天明也该来找自己了,结果日复一日,仍然杳无音讯,另外地球另一边,时常跟美国那边的莫少其和莫少北邮件联系,莫少其已经不只一次的表达过让他尽快去芝加哥,林启只得暂敷衍过去。 如此弹指一挥间,又是过去了一个多月,眼见着天气已经入秋,林启在家呆的骨头都快酥软了,觉得到底不是个办法,而且刚开始几天还好,时间一长,林建军、吴秀敏夫妻两整日里唠叨,让他赶紧找对象,这才是终身大事。 林启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还是决定找份活干吧,于是又操起了老本行,在一家报社谋了个记者的工作,上班第一个礼拜就在单位附近租了个房子躲清静。 这家报社主营业务是《领先日报》,近年来受数字信息化媒体的冲击以及人们阅读方式的转变,说白了就是看报纸的人越来越少,看手机电脑的人越来越多,报社经营日渐惨淡。 不过好在领导集团能够审时度势,发展创新,及时创办了一个分社,主营互联网业务,为多家新闻门户网站以及本地的知名论坛社区各类提供新闻来源和其他的信息资源,甚至自己还建立了一个小众类新闻网站,名字叫《新闻不掉线》。 这是针对当今社会泛娱乐化现象严重,人们获取信息的渠道、种类太多太杂,以至各类网络、电视等媒体为了博取眼球,人为的制造“娱乐”因素,甚至不惜打色情的擦边球,久而久之,人们甚至对社会上应当关注的问题有时都一笑了之,起不到新闻该有的作用。 于是在领先报社主编仇同凯的牵头下,创办了这个网站,为了就是针对某一时间的某一热点新闻或社会现象,进行长时间的跟踪不间断报道,从而保证该新闻或者社会现象不会迅速淡出人们视野。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二十四章 记者之痛1 林启一直是个兢兢业业的人,刚找了一个工作,就一头扎了进去,本以为国内和平安定的政治环境,不会像非洲那样整日里枪林弹雨,然而社会本身,就像一湾深不见底的海水,即使表面再平静,你永远也不知道哪一块地方在暗流涌动,就像赵天明说的,不论你身处何处,人类的社会,永远跟这个世界一样,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林启很快就在报社内部发现一个问题,就是在这里工作的记者,承受的压力要比其他新闻媒体大得多,不仅仅是工作强度的压力,更多的是来自心理上。 因为《新闻不掉线》网站的中心意义和工作终旨,迫使每一个记者对其所负责的事件,必须刨根问底,像挖人参一样,把深埋地下的每一条根须完完整整的刨出来,并一直追踪到底,有一些典型事件,如民间非法高利贷、制售假药团伙、电信诈骗、婚姻诈骗等等,连追个两三年都是正常的。 这就造成了相当大的内耗,每个记者身上的工作任务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这还是其次的,由于这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工作精神,某种程度上直接干了警察的活,势必会得罪一些人。 尽管主编仇同凯一再强调,如果遇上刑事违法犯罪事件,必须报警,首先配合警方行动,其次在保证自己人身安全的前提下报道事实真相,然而这一点在实际工作中,实在是太难操作,没有证据怎么能随便报警,可真正发现有效证据甚至只接触到证据的边缘时,便已身处危险之中。 比如林启分到一个任务,调查上海西浦区名叫“2080阳光工程”的传销团伙扰民事件,当时来到一个叫做“工人新邨”的小区,这个小区一共就七、八栋两层到顶的平房,原本就是一家国有汽车零配件制造厂的宿舍,改制后房屋产权也变成房改房的性质,多数小产权人早已搬离,现在里面基本都是租住的来沪务工人员和刚刚毕业经济能力较弱的大学生,提供新闻线索的就是工人新邨看门的赵大爷。 赵大爷当时带林启来到二号楼,在单元楼底下,林启就听到二楼传来的口号声、鼓掌声和听课人的大笑声,林启当时就给西浦区公安分局拨打了报警电话,结果警察来了一调查,发现人家统一制服,而且工商营业执照、组织机构代码证、税务登记证一应俱全,还有美容院的卫生许可证,管事的人说正在组织员工培训,主办民警无奈,只得调转头把林启批评教育了一通。 林启当时真得以为是自己搞错了,直到后来第二次接到新闻举报,也是这个小区,是个在职考研的大学生,每天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复习到十一、二点,实在受不了楼上的嘈杂。 林启这次吸取了经验教训,连蹲了一个礼拜,终于抓住一个机会,联系上一个被表姐骗过来的安徽姑娘小金,并成功“策反”了她,让她帮忙偷偷拍一些上课的视频,结果小金毕竟年轻,心理素质薄弱,被抓了个现行,那事态突然升级,哪来得及等警察赶过来,迟个五六分钟,小金非得被活活打死不可,林启只得让那举报的大学生赶忙报警,自己到厨房摸了把菜刀,冲上楼破门而入,一通乱舞,把在狼窝里的小金拽了出来,连跑两条街,躲在一个巷子里的垃圾桶里,才堪堪躲过这一劫。 警察来了之后,由于证据确凿,还有污点证人,当场捣毁了这个窝点,遗憾的是这只是该团伙一个分点,抓到的也是阿猫阿狗无关紧要的人,“大老板”连个影子都没冒出来,不过林启刚进报社一个月,能有这样的工作成绩已经很难能可贵了,西浦分局还给报社送来一面锦旗,高兴得仇同凯在工作会议上对林启大大赞扬了一把,并把“2080阳光工程传销案件”的跟踪调查报道全权交给林启主管。 一个月就升职,林启还没来得急给自己庆祝一下,当天晚上下班刚到家,接到记者部主任李瑞的电话,说他们的同事庞大海被人袭击,重伤住院,林启一口饭没来得及吃,急忙赶到医院。 庞大海是个四十出头的大汉,上海本地人,儿子庞文轩今年刚上初一,林启刚进报社时,就是他带着入门的,可以说是林启的半个师父。 到医院时,报社主编仇同凯和记者部主任李瑞已经在那守着了,林启过去先给庞大海妻子卢艳打了声招呼,卢艳眼睛抹抹红肿的眼睛,看来是刚刚哭过。 林启过去问李瑞现在情况怎么样,李瑞摘下他那圈数比老树年轮还多的近视眼镜,揉了揉睛明穴,说:“还在抢救呢,伤在后脑,被人在背后用钝器击中,情况……不大乐观。” 林启得到消息的第一反应是被人打击报复了,想到庞大海最近正在跟踪光阳路美食街的地沟油问题,问道:“是因为曝光地沟油的事?” 旁边仇同凯点着头,说:“嫌犯两个小时就到案了,西浦区王伟警官正审着呢。” 林启叹了口气,也不知说什么,其实这起恶性事件并不是偶然的,他多次跟李瑞提出过自己的意见,记者做为一个新闻工作者,主要职责还是宣传和报道新闻事实,现在弄得报社所有一线记者跟警察一样查案子似的,工作强度过大不说,承担的危险和该岗位所要求的能力完全不在一个等级上。 李瑞心中也了解,让自己的记者去代替警察冲锋在最前沿,确实不大合适,但如今市场竞争实在太过于残忍激励,如果不是第一手的新闻资料,基本谈不上什么商业价值,报社现在已经每况愈下,好不容易有了一线生机,实在下不了改革的决心,所以林启的建议便每每搁置下来。 仇同凯是《新闻不掉线》的牵头人,心里更是矛盾不已,类似的事件已经不只发生一次了,只是这一次情况特别严重,他沉着嗓子对李瑞说:“老李啊,你说我们的大政方针是不是真得搞错了啊?” 李瑞沉思良久,最后终于说道:“其实有些话我也早就想说了,小林也不只一次的跟我提过,要说我们的大政方针错了,我恐怕不能也无法认同,但是我们工作的方式真得要转变一下了,我们毕竟只是记者,是人民大众的眼睛,用事实说话,真实报道就行了,越俎代庖,招人恨啊。” 仇同凯是个年逾五旬的老学者,多年从事新闻编辑工作使他的思维一直都保持着清晰严谨,见李瑞终于把话说开,点头道:“这个问题我也不是没想过,但是记者的工作,本身难免要曝光一些社会的黑暗面,就是带有一定的危险性的,如果怕得罪人,怕被打击报复,那我们还有一个新闻工作者的职业素养么?” 李瑞道:“但是我们的工作方式确实太激烈了,今天那个审案的民警王伟都跟我说,光阳路地沟油的案子他们也一直在跟进调查,如果我们想获得新闻资料完全可以直接跟他们联系,哪怕是暗访,也应该是警察来做的,大海这……完全是不必要的牺牲。” 仇同凯说:“我们都知道找警察,那其他媒体不知道么,那我们搞这个网站还有什么意义?” 这时坐在李瑞旁边的林启忍不住道:“但我们只是记者,是新闻媒体,只能做到这些啊,仇主编,我林启不是怕死,说实话就这前半年,我这条命从鬼门关都不知走过多少遭了,但这次我真得支持李主任的意见,就拿海哥的事来说,我们已然对地沟油事件进行了曝光,后期完全可以向警察局询问该案件的进展情况,甚至可以向他们请求跟随调查,明访暗访都可以,然后再向大众公开,甚至说如果警察不作为,不用心办案,我们还可以用媒体人的身份向他们施压,要求他们尽快给大众一个交待,但是直接绕开警方我们自己调查案件,我觉得危险性太高,不是一个普通记者能够承受的。”林启心想:“可能只有赵天明之类的人才能承受这种危险,但是以他的性格,呵呵,恐怕不会接手这事儿,用他的话说,案件已经成形,找警察就可行了。” 林启接着道:“而且我也不认为这样就跟《新闻不掉线》的主旨相背离了,我们还是可以不间断的跟踪这起事件,直到水落石出,圆满结案为止。” 仇同凯和李瑞赞许的看了看面前这个年轻人,尤其是仇同凯,有着一个儒雅学者该有谦和及宽容,否则林启这样直白的顶撞,换个领导未必有那么好的忍耐心,仇同凯笑了笑,说:“看来我们的网站以后要失去一个卖点了,不过和我们一线记者的人身安全比起来,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二十五章 记者之痛2 林启从医院回去时,已经很晚,满身疲惫的往床上一仰,心情沉重至极,医生对庞大海进行了五个多小时的抢救,最后终于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医生却说伤势过重,如果一直醒不过来,很可能以后就是植物人,而且他的中枢神经已然受到不可逆的损伤,即使醒过来,也难逃全身瘫痪的命运,这对他的家庭来说,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林启辗转难眠,对那个地沟油贩子恨得咬牙切恨,第二天他向李瑞和仇同凯请命接手这个案子,光阳路也在西浦区,林启说:“我现在跟的2080阳光工程的案子也在西浦区,可以归并到一起跟踪。” 李瑞见他情绪不大好的样子,提醒说:“交给你是没问题,但是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别忘了你自己昨天晚上说过的话啊,我们只是记者,不是警察。” 仇同凯说:“那个传销的案子网太广,入世时间太长,盘根错节,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查不到什么东西出来,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这个光阳路美食街的地沟油问题上面吧,另外千万注意人身安全,大海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任何采访调查都不要绕过警方。” 两人一番千叮万嘱,让林启冲动的心态稍微缓和了一些,当时答应下来后,就直奔西浦区公安分局,他想先采访一下那个袭击庞大海的嫌疑人。 来到公安局,刑警队长王伟答应给他四十五分钟的采访时间,把他带到了审讯室,跟他说道:“我们刘局也很关心这件案子,毕竟造成的社会影响太恶劣了,我想提醒你的是,这终究是一起个案,回头报道的时候,不要含沙射影的往社会大环境上引申,这不管是对你们报社还是对我们的工作,都有好处,你明白么?”林启点头答应下来,王伟便指挥看守所的民警把涉案嫌疑人带了过来,并亲自全程陪同采访。 那嫌犯名叫陈永富,人身材矮小,面容瘦削,皮肤黑得像抹了一脸酱油似的,操着一口豫南口音,往审讯椅上一坐,老实巴交的模样,让林启无法相信就是眼前这个人,用一个小扁尾锤,把庞大海的脑袋凿开了花。 林启怕引起他的反感和抵触,不想直接谈案情,从侧面入手,先简单的聊了聊,问了一些家庭情况,想不到聊着聊着,这陈永富竟然抹起了眼泪,满声委屈说道:“俺老婆三年前就出了车祸,瘫在床上,俺八十多岁的老娘天天照顾她,家还有两个小的,看病上学吃饭,哪样不要钱?俺们干这行,一不杀人放火,二不坑蒙拐骗,凭啥你们这些记者就曝光俺们,那些开食品加工厂的,哪个不是可劲赖往吃的里头加化学品,你们咋不去曝光?假药假酒满天飞,你们咋不去曝光?奶粉里头都有毒,那些人干的事,哪个不比我们伤天害理,你们咋不去曝光?你们就会挑软柿子捏,挑着理了你们牛,逼得我们走投无路,你们也别想好好活。” 林启说道:“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你家的困难是更大一些,但是我们记者也只是对这些社会现象进行客观的报道,其中是非公理自在人心,而且你不想想,你这样就去杀人,毁了别人一个家庭就算了,你老婆老娘两个孩子以后要怎么办呢?” 林启这话一问,陈永富竟嚎啕大哭起来,采访临时中断,过了十几分钟,方才渐渐冷静下来,缓缓问道:“那个记者同志现在情况咋样赖?” 林启刚要回答,见王伟一个劲的冲自己使眼色,心领神会说道:“现在情况暂时稳定了,没有生命危险了。” 陈永富轻吁一口气,说道:“俺也不是故意的,俺当时就是太气赖,那记者可是断了俺们一家的活路,而且,他得罪得可不是俺一个人,是整个光阳路上所有的商贩,就像你说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家都有每家的困难,哪家生活条件好一些,谁愿意起早贪黑的干那买卖活?拼死拼活一年到头赖,连个房儿也买不起,他们用俺们的油便宜,也能为他们减轻一下负担,现在好了,被你们记者一曝光,他们的成本又上来了,这年头上生意本来就难做,现在更是挣不着几毛钱,我这样做,也是为他们出出心里一口恶气,我知道我现在犯法了,但我赖行为,是学梁山好汉替天行道,是正义的。” 听这陈永富为自己辩解的惊人理由,林启已无话可说,如果不是愚昧,就只能用装傻来形容他了,话不投机,又聊了几句,林启很快结束了采访,出来后,林启问王伟,这陈永富将怎么定罪。 王伟答道:“故意杀人是没跑了,看庞大海的伤情,怎么也得十年以上了。” 原本林启以为这起刑事案件背后可能还有什么未出世的阴谋,现在看来,只是一场简单粗爆的报复打击,值得让自己深思的是,庞大海曝光美食街的行为,竟然触犯了众怒。 林启回到父亲林建军那,林建军干了一辈子的老刑警,想听听他的建议。 林建军分析了一下案情,说道:“你想想怎么样的情况下,人会犯众怒。” 林启说:“触犯了大众底线,就会犯众怒,但我想不通,海哥为什么也会犯众怒,如果他真得触动了商贩利益,那恰又证明了这些商贩根本毫无底线。” 林建军摇头道:“所以并不是大海他触犯了大众的底线,而是他触犯了所有商贩的底线,或者就像你说的,这些商贩根本没有底线,还有一点,不管是我国还是世界各国法律,都有一个基本的漏洞,就是法不责众,好好想想是为什么吧。” 林启喃喃思忖道:“法不责众,法不责众,我采访陈永富的时候,他虽然表现了一些悔意,但还是觉得自己站在道义的制高点,而且想到以后见不到妻儿老母,只是心里很难过,但似乎并不担心他们以后的生活,他可是明知自己可能会面临最高死刑的惩罚的,会不会有一种可能,袭击庞大海这件事,就是这些商贩集资指使陈永富干的?”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二十六章 记者之痛3 林启这样说也不是没有根据的,那陈永富对家人依恋不舍的感情他可以切身感受得到,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小贩能演出来的,林启觉得以陈永富的经济能力,抛家舍业的干这件案子,他还没那魄力,背后一定有“金主”支持他,问题是这个“金主”是谁,是某个人,还是某个集体? 林建军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干了一辈子的刑警,办案子的风格就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但是就这个案子,你怎么想都可以,在家里怎么跟我说也都可以,但是没有证据,不要在外面乱说,你是一个记者,更要用事实来说话。” “可是你也说了,法不责众,就算真得被我说中,这件事坐实了,最后能怎么办?” 林建军眼睛一瞪:“怎么不能办?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就算真是众犯的案子,这几百几千个商贩,没有个领头的,会这么团结?” 林建军的话提醒了林启,对呀,就算自己的假设成立了,那这么多商户是怎么唆使陈永富的?难道还开了个“商贩代表大会”?不可能的,一定个别的利益牵涉较大的人,带头暗中指使的。 林启突然又想到王伟在采访一开始交待给他的话,给老爷子斟满一杯酒,问道:“那个刘局长是什么人,你在西浦分局干了半辈了刑侦副局长,没听你说过么。” 林建军愣道:“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采访之前,他让那个刑警队长特别招呼我,报道的时候要注意点社会影响。” 林建军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恩,这是一个公安局长该干的事,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尤其是我国,不论做什么事,政治正确为第一要务,我们国家目前排第一的政治任务是什么,经济建设!发展GDP!说通俗点,就是挣钱,全民挣钱!要挣钱,社会就一定要稳定,社会不稳定,人哪来的心思埋头苦干?还怎么挣钱?所以稳定压倒一切,所以你们报道新闻的时候,个案归个案,有它的特殊性,但是不要给观众营造出普遍性的感觉。” “对对对,”林启立刻接道,“那个王伟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恩,至于那个刘局长,他叫刘胜,从别的市县调过来的,这个人哪,是个硬骨头,我退休前就听过这么一号人物,说得好听点,叫铁面无私,嫉恶如仇,不得不好听,有点太霸道了,用现在比较流行的话说,不注意团队合作。” “那……他个人品行方面……有没有,就是不端正的地方?” “恩?”林建军半生在官场摸爬滚打,怎么会听不出林启这小子的话外音,“你是怀疑,他在后面充当那些人的保护伞?” 林启笑道:“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嘛。” 林建军当即否决道:“不大可能,这个人油盐不进,几乎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了,他有个别号,叫‘铁牛’,可不是人随随便便给他起的,但是话又说回来,干我们这行,任何状况都有可能发生,保持怀疑一切的精神是对的。” 林启看着面前这个眉发已然须白的父亲,不由会心一笑,从小林建军给他的感觉就是刻板不尽人情,想不到老了反而和蔼起来,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林启拿起来一看,是报社里打来的,李瑞在电话那头道:“小林,刚西浦分局打电话过来说,谋杀庞大海的那个嫌犯死了。” 林启惊得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叫道:“什么?陈永富死了?怎么死的?” “据说是心梗,你有时间的话,去看一下情况吧。” “好好,我知道了。” 挂掉电话,林启心里炸开了花,新闻都讲究第一手资料的时效性,所以上午采访完,视频资料就交到报社了,下午应该就传到了网上,难道真得有黑手隐藏在幕后,担心陈永富招供把他灭口了? 林建军将最后一口酒一饮而尽,夹了两口菜,说道:“还发什么呆?快去忙吧。” 林启从老爷子那出来后,还是直接杀到西浦分局,临走时,林建军最后提醒了他一句话:“大海他是个记者,就算曝光一下光阳路地沟油的问题,至于逼得那些商户干报复杀人的事?一个饭店每天消耗用油才占整个经营成本多少?” 林启心想:“真得是自己想多了?”到了西浦分局时,看守所已经戒严了,不允许记者进入,林启拨通了王伟的电话,得到的答案是正在调查,法医正在现场验尸,林启问能不能先采访一下他,也被婉拒了。 碰了一鼻子灰,想先回报社,但这个点也早就下班了,林启登时有些失落,心念一动,便跑去了光阳路。 现在正值晚高峰的时候,这条美食步行街从头到尾挤满了人,灯红酒绿,一片繁华景象,不光两边的商户生意火爆,几乎每家门面前面都有各类小吃摊,名副其实吃货的天下,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各类烧烤煮炖的香味。 林启一边吃着一边逛着,也看见几次装着泔水桶的三轮车,表面上是收泔水回去加工一下喂猪的,其实是干什么的,大多心知肚明,这些三轮车就在人群中缓慢行驶而过,来来往往的人们宁愿相信,这些真得是拖去喂猪的。 林启装作无意问了一些摊主,大多摊主一听到地沟油的字眼,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明确表示自己摊位用油均是采购自市内大型超市,也有一些人表示啥便宜就用啥呗,这么多年大伙吃了都没事,那些有事的,你知道就是吃了这油? 不过有一点让林启感到很意外,不论这些人是什么态度,但是都知道这条街的“用油问题”已经被媒体曝光过,为什么那些商贩还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有一个麻辣烫的店主说了一句话:“怕啥,身正不怕影子斜呗。” 林启问:“那你们就不讨厌曝光这事的记者?” 那店老板哈哈大笑:“我们有啥的,我们一年到头才用多少油,真要说得上讨厌憎恨的,也得是那些大的饭店酒楼吧。” 林启心里有些疑惑,又转了不少地方,才发现这些商户摊贩并不是“有恃无恐”,而是根本不在乎,甚至不少商家对曝光行为感到赞赏,用林建军的话说,就算不用地沟油,增加的那一点成本,至于蒙着良心干报复杀人的事么? 那说明庞大海并没有触犯所谓的众怒,那陈永富为什么要杀他?现在连自己都被灭口了。 这时,林启心里突然涌上来另外一个一直被忽略的想法:庞大海是个记者,难道他在调查这件事的时候,还发现了什么别的东西?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失败的赴美之旅1 西浦区刑警支队长王伟是个三十出头的小伙子,这人思维缜密,行事果敢,从业十多年,抓过小毛贼,也斗过江洋大盗,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个有丰富作战经验的“老兵”了,按理说他这“老兵”也算是见识过一些风浪的人,可是这两天却有些焦头烂额的。 一个地沟油商贩陈永富,谋杀曝光地沟油问题的记者庞大海致其重伤,这件事本来就在社会上传了一些流言蜚语,已经造成了不良影响,现在倒好,刚刚到案的嫌犯陈永富第二天晚上就死在了看守所里,怎么能不让人浮想联翩?再加上国内近年来在看守所里离奇死亡的事件层出不穷,这事儿一出,网上原本一些热衷“阴谋论”的人更是甚嚣尘上,舆论一片哗然。 王伟心想:“如果陈永富确实突发心梗死也就算了,要真是被人谋杀灭口的,让自己刑警队长的老脸往哪搁?该怎么向局长交待?” 想想“铁牛”局长刘胜那发起火来的模样,一张脸比从炉子里刚拿出来的火钳子还红,更是急得寝食难安,连着两个晚上没睡个囫囵觉。 第三天尸检报告终于出来了,王伟赶不急的拿过来看,紧张得像刚参加完高考的毕业生,就等待那一纸决定自己命运的成绩单,心里面默念了一万遍:“心梗,心梗……”结果报告单上结论确实是写得心梗,不过是因为急性神经毒素诱发的心梗,至于是什么毒,报告单上只写了一句话:“类似亚硝酸盐中毒。”王伟两手一摊,得,还是被人谋杀的,灭口无疑了。 想到事态的严重性,不报告也不行了,王伟拿着尸检报告来到了局长办公室。 局长刘胜一把就把那尸检报告拍在了桌上,骂道:“这他娘的算什么尸检报告,小学生作文字数都比它多,那法医干什么吃的?让他提早下岗算了。” 王伟为难道:“这个……咱好像没那个权力吧,咱们是公安系统,人家是检察院系统……” “放屁,公检法不是一家么?”又指着王伟鼻子,“你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跟我顶嘴,说吧,这事你到底怎么办的,人死在你鼻子底下,你个刑警队长怎么当的?” 王伟坦承道:“陈永富的死亡我确实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愿意接受组织上的惩罚。” 刘胜道:“少说废话。” 王伟这才正色汇报:“我知道这个案子的重要性,所以特地安排他在看守所内单独羁押的,中间就有一个叫林启的记者采访了半个多钟头,其他案犯不可能有接触他的机会,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我们内部有败类。”王伟接着又把那天值班的民警挨个分析了一下,一边汇报一边看着刘胜的脸色,没办法,这顶头上司出了名的脾气不好。 刘胜刚开始听到自己的队伍出现问题,确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听到最后,还是长长叹了口气,说:“干警队伍出现问题,我这个局长有脱不开的责任,这个案子,彻查到底,必须把我们队伍里的害群之马统统揪出来。” 王伟一个立正:“是!”接着,“那……这警情要对发布通报么,还是暂时保密?要我说这涉及到案件侦办,还是先保密比较好。” 刘胜道:“保什么密?发布啊,今时不同往日了,这年头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光网上就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特别这已经吸引公众视线的案件,你多捂一天,别人就胡思乱想,最后谣言满天飞,就按你尸检报告上的发布。” “啊?这样……好么?” 刘胜又骂了起来:“你猪脑子啊,尸检上不是写了心梗么,其他话不要多啰嗦。” “啊?这……这样也不好吧?被人投毒诱发心梗和自然心梗,性质不一样哎。” 刘胜桌子一拍:“什么好不好的,你做主还是我做主?看守所里面被人下毒,还向外公开,啪啪打自己脸?就按检察院系统的最终结论发布,多说一个字我扒了你的皮。”刘胜说得是黑话,倒不是真得扒了王伟的皮,公务人员所谓扒皮,就是把身上那件制服给扒了,一撸到底,清除出公安队伍,但就这也够王伟受得了,除了遵守命令也别无他法,好在陈永富有罪在先,虽然在看守所离奇死亡,他家人也没好意思多闹腾。 过了一个礼拜,第二次详细的尸检报告出来了,病理学毒理学分析了一大堆,王伟也没心思看了,对他而言,没什么意义了,既然知道是陈永富被人设计谋杀的,他全部心思已经先放在破这个案子上面,就差把西浦区看守所掘地三尺了。 这天下午,刘胜又把王伟叫了过去,说市局调了一个刑侦专家过来协助办案,王伟心里“咯噔”一下,随即冷笑道:“这是上头怕我们监守自盗呢。” 刘胜眉毛一皱:“你这个态度就不对了,上头也是考虑到这件案子的难度,派个专家过来协助一下有什么不对?下次不利于我们自己队伍团结的话,不要乱说,影响士气。” 王伟只得道:“好吧,那他现在人在哪?” 刘胜道:“明天一早过来,他原是个国际刑警,也属市局国际犯罪科,一级警督,是个副处级干部,名叫郝正月,官大你好几级,你回头对人尊重些。” 王伟只得立正稍息,有气无力叫了声:“是……”这时兜里手机响了起来,刘胜挥挥手:“行了,忙去吧。” 王伟走出办公室接通了电话:“喂,哪位?” “你好,王警官,我是《领先日报》记者小林,之前一直跟你联系的,我能问一下关于陈永富被杀的案子,您这边现在能方便接受本报的采访了么?” 王伟心道:“又是这个叫林启的记者,要不是看在你爸爸、西浦分局老领导林建军的面子上,鬼才懒得搭理你。”于是略有些不耐烦的敷衍道:“哦,这个案子啊,我们不是已经对外公布了么,死者是突发急性心肌梗塞,具体的情况我们还在调查当中,不太方便接受采访,不好意思啊……”也不等林启那边再说话,匆匆把电话挂断了,又风风火火杀回了西浦看守所。 那边林启憋了一肚子的问题,刚想说实在不行电话采访五分钟也可以的,对方已传来“嘟嘟嘟”的占线声,只得无奈叹了口气,之前西浦分区公开案情,说陈永富确实死于急性心梗,林启是连标点符号都不信,可是谁也联系不上,一直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王伟也躲着自己,亲自跑了几趟看守所都没见着人,自己这一个多礼拜,像个无头的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到处碰壁。 挂掉电话,回到父母家,见父亲林建军正在客厅见一位客人,林启心里好奇:“老头子退休之后家里就清静了许多,今天是哪位登门造访了?” 那客人见有人回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回头笑道:“林哥儿,有日子不见了。” 林启当即喜道:“郝警官?”正是也从非洲刚刚回来没几天的郝正月。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失败的赴美之旅2 林建军当然知道林启是认识郝正月的,毕竟林启上中学那会儿也在家里见过他一两面,但是看他们两打招呼的态度,明显像很熟识的朋友,让林建军有些意外。 主要是林启嘱咐过郝正月,不要把自己被绑架到狼牙山谷的事告诉林建军,一来怕他担心,二来怕挨揍,因为在非洲的时候不但把自己弄得跟敢死队员似的,而且最后还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擅自退伍了,搞得林建军在拖关系才能把林启介绍入伍的朋友面前,很是没面子,所以最好少提非洲的事为妙。 这时林建军的表情则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你们很熟么?” 林启知道郝正月板板正正的老实人一个,怕他说走嘴,赶紧接道:“在非洲的时候采访过他的,也算巧,郝大哥竟然还认得我。” 郝正月笑了笑,心领神会也不戳穿,说道:“主要林哥儿变化不大。” 三人坐沙发上闲叙了一会儿,到了晚饭的点,林启的妈妈吴秀敏在厨房一边忙碌一边喊道:“先吃饭吧,边吃边聊。” 这夫妻两自从林启回上海后,心情就一直好得很,特别是吴秀敏,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跨了半个地球的非洲何止千里,要不是林启当时因为苏海星犯了痴,吴秀敏压根就不愿意让儿子千山万水跑到非洲去当兵,现在好了,不但人平平安安的回来了,相思病也好了。 饭席上,林建军与郝正月有喝有聊,说了一些往年一起破案子的事,林启不熟悉也插不上嘴,后来林建军问郝正月:“你不是在边境线上缉毒,怎么突然调回西浦分局了?” 在老领导面前,郝正月没有什么避讳的,直接答道:“最近西浦分局死了一个嫌犯,尸体身上的中毒特征跟我们一直追查的新型毒品很相似,所以我这次就是专程了为这事回来的。” 嫌犯?林启心里一惊,问道:“那个嫌犯,名字是不是叫陈永富?” 郝正月说:“没错。” 林启一拍桌子:“我就说他不会是突发心梗,一定是被人灭口了。” 郝正月疑道:“林哥儿也知道他?” 林启打开手机,把《新闻不掉线》关于这起事件的新闻专题给郝正月看,说道:“那个被陈永富袭击的记者庞大海,就是我师兄,现在我在这接手跟进这案子。” 郝正月看了一会儿,思忖道:“如果这个陈永富自己本身就是个吸毒者,突然断药诱发心梗,也不是没有可能。” 林启摇头说:“这个地沟油商贩情况有些特殊,我采访过他,后来也跟他家人接触过,他家庭条件确实很困难,他妻子三年前出了车祸瘫痪在床,一家老小要看病吃饭,两个孩子还要上学,所以他才去干这行的,我看他不具备吸毒的客观条件,而且,”林启这时有些气愤,“这西浦分局也太不像话了,怎么能撒谎瞒报呢。” 林建军这时说道:“应该是那个刘胜局长考虑到社会负面影响或者是案情保密,没有尽实公布,这是可以理解的。” 林启说道:“那就直接说案件正在侦办,需要保密,这样做是对大众不负责任。” 林建军道:“你还年轻,不理解民愤这个词,正月,你还记得当年姚家村的强奸分尸案么?” 郝正月点点头,道:“怎么不记得,将近三个月不眠不休,结案时我老婆我说人都瘦了一圈了。” 林建军笑道:“当年姚家村一个礼拜内发生两起强奸分尸案,搞得整个村子人心惶惶的,这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具有很高的反侦查能力,我们几经调查走访才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但耗时有些长,姚家村的村民开始产生厌烦情绪,说我们抓不到人犯,整天骚扰他们,怕我们把那个杀人犯引到他们家去,还追着我们问办案进度。” 郝正月接道:“当时正在破案的关键时候,我们已经锁定了嫌疑人,就在姚家村内,怎么可能再向外透漏风声,但当时风言风语已经传了不少,村民们也不知哪里得到的消息,火气上来了,一齐闹到派出所,说我们偷懒,故意拖延办案,还不让我们再进姚家村,为我们的调查取证增加了不少难度,本来都已经快破案了,又拖了时间,导致后来罪犯又做了一起案子。”说到这,和林建军两人都轻叹一声。 林建军这时说道:“所以有些时候是很矛盾的,不能不公布,又不能引起恐慌民愤,看得出来,现在这个西浦分局的刘胜局长在这方面还是很懂得分寸的。” 郝正月道:“铁牛局长的大名在国际刑警都有传播,就是不大明白,这个人要政绩有政绩,要背景有背景,为什么心甘情愿在一个区分局当这么多年的局长。” 林建军道:“我退休的第二年他就来了,他原来在江东省的一个县级市做公安局长,上头有意栽培他,把他调到上海,结果他还是执意做一个区分局的局长,最后还是平级调动,这人很难说,无欲则刚,不是大善就是大恶啊,听说这刘胜为人也比较霸道,你过去跟他共事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着点。” 郝正月点了点头,林启对政治不感兴趣,一个人低头喝闷酒,本来说得好好的案子,话锋一转就到当官上去了,谁谁认识谁谁,谁谁又是谁谁的后台,这些人就是看不开,正是世人都说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争权夺利的事情,最后还能带到棺材里去? 林启便低声嘟嚷道:“什么牛肾,我他妈还猪腰子呢,有案子不好好破,尽想着怎么糊弄老百姓,我看他是往大恶上靠了。” 林建军忍着笑,佯怒道:“没规矩,破案自然有手下人来办,他一个局长,手下两百多公安干警,维系一方治安,当然要从大局来考虑,好好喝你的酒,下次这种话不要乱说。” 郝正月知道林启心思,笑道:“林哥儿别着急,明天我去把陈永富的验尸报告调一份出来给你,但是你可不能把它当新闻给发出去啊,你想西浦分局刚刚宣布他是急性心梗,你要是曝光他是中毒死的,那可就热闹了,谣言都能把你淹死。” 林启喜道:“那当然,这案子没定性,没证据,我也不能乱发的。”心想:“回头看看验尸报告的结果,如果真得是跟毒品有关,那庞大海的被袭兴许真得另有隐情。”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失败的赴美之旅3 这老中青爷仨儿边喝边聊,一直到很晚方才尽兴,林启和郝正月出来时,夜幕已然很浓,原本吴秀敏是不让这两个醉鬼还在大街上乱逛的,只是这两人酒兴在头上,拦也拦不住,于是千叮万嘱到家后一定来个电话报平安。 两人相互拥扶着摇摇晃晃下了楼,此时已入深秋,街道两边的梧桐树叶子均已发黄了,沙沙的往下落,林启和郝正月原本并没喝多少酒,只是人一高兴,酒不醉人人自醉,到了外面,晚秋的冷风一吹,便已醒了大半。 林启问郝正月:“你回来才几天,怎么这么快就接下个案子了?” 郝正月笑着说:“这也不是下个案子,这毒品案我已经跟了五六年了,只是到狼牙山谷中断了而已,如今回来了,上头还是命令我接着追。” 林启也笑道:“狼牙山谷那件案子好歹好算个大功吧,组织上也不给你放个假,让你休息一下。” 郝正月大笑:“我可不想跟你抢功,狼牙山谷是你跟赵兄的杰作,要不是你拦着不让,我早就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只凭这件事,加上入伍的经历,你好歹也能在公家谋个饭碗,比做记者强多了。” 林启叹道:“如今在官场里的人都只看着功名利禄,能干事的都想着怎么升官,不能干事的谨小慎微庸碌无为,赵天明对我说过,越聪明的人越是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真是一语中的,所以我嘛,还是喜欢干纯粹些的工作。” 郝正月见林启说这种话,心想:“也许是他爸爸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刑警,一辈子破过的大案要案无数,临了到退休却只是个区分局的副局长,导致他这儿子也这么悲观吧。”于是说道:“你也别这么消极,国家在改革的过程中,难免会有一些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但是整体还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 林启笑着“恩”了一声,又回到正题,问道:“你说你一直追踪的那个新型毒品案,毒品名字是不是叫做POG?” 郝正月惊道:“你怎么知道,这是我们的一级机密。” 林启苦笑一声,说:“你知道狼牙山谷里的两个首领‘钢牙’应天狼和‘白羊’余天么?” 郝正月疑道:“余天我知道,应天狼后来知道的,庞博和赵天明都提到过,怎么了?” 林启道:“其实他们两是一个人。”看郝正月反应虽然有些意外但也没那么吃惊的模样,又解释道,“你没看过他两,肯定没什么概念,那两个,一个瘦得跟猴似的,一个胖得跟猪似的,知道其实是同一个人时,我跟赵天明惊得脑子都蒙圈了。” 郝正月这时立刻附和道:“对了,我们几个受害人的案例也都有这样的情况,他们的身体组织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有的扭曲得跟怪物似的,难道余天也注射了这种毒品?但是不应该啊,照你说的,他们的体型还可以自由切换的,那些受害者做不到这一点,所以异常痛苦,有的最后自杀掉了。” 林启喃喃道:“那他们跟左明志的症状是一样的。” 郝正月问:“左明志是谁?” 林启也无暇解释,只说道:“他也是一个受害者,我想应天狼或者余天一定找到什么克制的方法了吧,对了,你说你调到西浦分区是为了陈永富的案子,难道这个陈永富的尸体……也变形了?” 郝正月道:“那倒没有,但是法医在尸检报告上的毒理学分析,跟其他重度成瘾者非常相似,基本可以断定是同一种药物。” 林启思忖道:“陈永富袭击庞大海,现在自己却死于毒品,难道庞大海在调查地沟油的时候,不巧无意中发现了类似大宗毒品交易的案件?” 郝正月道:“很有这个可能,但是很可惜没有证据支持,我联系过庞大海的妻子卢艳,想问她庞大海被袭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类似多媒体储存设备的东西给她,但是没有收获,连张照片都没有。” 林启叹了口气,说:“可惜海哥现在还在昏迷,要不然直接问问他就行了。” “不对,”郝正月突然说道,“如果庞大海真得牵涉到这案子里,那一定有人不想让他醒过来。” 这句话如醍醐灌顶一般,两人不顾一身酒气,打了辆车飞奔到西浦区人民医院,来到重症监护,却见病床上空空如也,两人心里一凉,不会已经出“意外”了吧,急忙找到值班护士。 那护士见这两人风风火火的,又一身酒气,还以为是流氓,板着脸道:“这里是医院,你们动静小点好不啦,真是的,一天好几个人来问,那个庞大海已经出院了啦。” “什么?”林启惊道,“我昨天刚来看过他,他还在的啊,而且他那么重的伤,你们怎么能让他出院?” 那护士没好奇道:“你也说你昨天来的,你今天来了么?他今天上午出得院,而且你这个人讲话也搞笑了的唻,人家家属非要出院,我们还能绑着啊?” 林启见也问不出什么东西,看了看郝正月,他正拨打卢艳的电话,最后放下手机,摇摇头说:“关机了。” 两人又风风火火赶到庞大海家里,大门紧闭,林启在门口急得直转:“不会一家三口都被……灭口吧。” 郝正月沉声道:“别着急,你好好想想,庞大海还有没有别的亲属?” 林启想了想,道:“还有他妈妈,大海出事后,卢艳一个人实在照顾不过来,把大海妈妈送到养老院去了,我想想,好像叫福康养老院。” 两人又急忙赶到福康养老院,找到庞大海妈妈的房间,见庞大海的儿子庞轩文正在床边上给奶奶削苹果。 林启长舒一口气,跟庞大海妈妈简单寒暄几句,便把庞轩文单独拉了出来,问道:“我今天去医院,他们说你爸爸出院了?” 庞轩文道:“是出院了,妈妈把他接走了。” 林启道:“但是你爸伤那么重,能出院走动么?” 庞轩文道:“昨天晚上爸爸就醒了,非要妈妈接他出院去国外治疗,妈妈连夜就办了手续,今天上午出院,下午就飞走了。” 林启更加确定庞大海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早就准备好出国了,不然那么多手续,光是护照签证下来就要十多天,一个晚上的功夫怎么可能搞得定? 又问庞轩文他们在国外的联系方式或者地址、哪家医院,庞轩文直是摇头,说:“只知道去了美国,安顿好后会来接我的。” 转了一圈虽然没有什么收获,好歹知道庞大海一家安然无恙,林启也算欣慰了,于是跟郝正月各自回了家,约定好有什么消息再通知对方。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三十章 失败的赴美之旅4 当晚回到家后,林启打开笔记本,收到好几封邮件,都是莫少其发过来的,才想起来,这段日子忙得都没怎么跟她们联系,那几封信无例外的都是催林启去美国的,言辞已经有些激烈。 最后一封信写道:“林启,你必须以最快速度过来,我实话说吧,第一,殷少狼需要你,准确的说,他需要你的血,第二,你需要我,我之前为你的血样做化验,发现你的血液各项指标都极高,你也可以自己去医院检查一下血项,医生一定会直接定性为白血病,实话说,一开始我也以为是,但后来发现虽然各项指标都高得超乎想象,但却保持了一种巧妙的平衡,让你看起来似乎是个‘健康’的人。 我知道你无法理解我的话,邮件里我也解释不了那么多,做个比喻的话,你整个人就像一团火一样在燃烧,这也是为什么殷少狼需要你的血,他的体质偏阴冷,受伤后更是像冰块一样,你的血正好可以中和他的体质。 总而言之,这于你而言绝不是好的现象,所以请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我必须为你做一次全身检查。” 林启看完这封信,心情复杂到极点,出现在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应天狼当时说过的话:POG一直处于试验阶段,二十年前,我亲自以身试药,包括后来的左明志也是,我们身上都产生了强烈的副作用,只有你,林记者,你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没有出现副作用的人。 林启彼时身陷“狼窝”,首先考虑的是该如何脱险,而且自己身上也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妥的,所以从应天狼的话里得知自己也注射过POG毒品,虽然当时很震惊,但并没有想那么多。 现在仔细回想一下,自己身上确实是有一些变化的,就是自己一双眼睛五百度的高度近视,突然间莫名其妙治愈了,还有一次是在狼牙山谷内,也是莫少其下来为殷少狼治病时,自己肚子突然剧痛,后来赵天明发现自己肚子上的伤口周围,长了一圈绿毛,就是那个时候莫少其抽了林启一管子血样。 这时莫少其又突然发了这一封信,林启不由联想:“难道我身上并不是没有出现副作用,而是延迟了?”想想应天狼和左明志最后变成的那可怕模样都不寒而栗,赶紧把衣衫解开看看肚子,此时伤口早已结疤,那圈绿毛也没有了。 林启心想:“这伤口到现在都不知道是怎么弄的,难道是明日生物在自己身上做实验的时候弄的?那他们也真够不负责任的,只管开刀不管缝啊。”又咂了一下嘴,“那也不对啊,这不规则的伤口明显不是刀片划的啊,真是奇怪。” 正在愣神,这时电话突然想了,林启一看,是家里打过来,一接通吴秀敏就在电话那头急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啊,到家了也不知道打个电话?” 林启才想起来,忘了报平安了,说道:“晚上临时有点事的,刚刚到家,对了,我过几天要去美国出差,你回头老爷子讲一下啊。” 林启想了想,这种事还是拖延不得,尽快去美国吧,正好自己也要找突然失踪的庞大海,这几天就找郝正月研究一下,庞大海可能会去的城市,郝正月是国际刑警,调到庞大海和卢艳夫妻俩的出境记录应该不难。 林启当即给莫少其回复了邮件,然后给郝正月打了个电话,告诉他POG的研发机构是个叫作“明日生物”的跨国集团,看看郝正月能不能查到这个表面主营生物可再生资源的集团,到底是何方神圣。 郝正月首先还是惊讶于林启的消息来源,林启直接说是应天狼当时告诉他的,这个明日生物是“狼牙”组织在东方最重要的盟友,或者说合作伙伴,然后又解释了一下,刚刚在外面一直担心庞大海一家的安危,忘了说这码事。 之后整整一分钟,郝正月都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回忆,最后说道:“我现在脑子里实在想不到亚太地区有这样一个跨国集团,这样吧,我明天去国际刑警总部调阅一下档案,看看有没有关于他们的资料。” 林启道:“好吧,还有一件事,你应该能查到庞大海出境记录,他是到美国哪个城市哪个机场的吧?” 郝正月道:“这个没问题,怎么,你想去美国?” “是的,我正好有公差去趟美国,如果能顺便找到海哥就更好了。” 郝正月答应下来,林启便挂了电话,他考虑了一下,还是没有把自己也注射过POG的事情告诉郝正月,免得他为难,一边要公事公办,一边还要顾及着老领导和新朋友的情面。 第二天林启就去报社把庞大海和陈永富可能涉及毒品案的情况,汇报给了仇同凯和李瑞,并直接申请出一个月的公差。 仇同凯和李瑞一听地沟油事件竟然直接转到毒品案上去了,当即表示了反对,要求林启把调查来的资料全部整理好交给警察局,自己就不要管这件事了,这超出了新闻范畴。 林启当即反驳说:“你们还记得那个曝光过地沟油事件,后来又遇刺身亡的河南记者李翔么,虽然官方说那是一起抢劫杀人案,没有证据表明他的遇刺跟他报道过地沟油事件有关,但是有一点毫无疑问,就是地沟油已经对公众心理造成了不可逆转的损害,人们更愿意相信这个有良知的记者是遭受到了打击报复,再加上一些媒体、路边社的推波助澜,导致官方的解释都有些百口莫辨,甚至欲盖弥彰的感觉。 再来说这次海哥遇袭,陈永富袭击庞大海,公众心里已经一边倒的认定了,这又是地沟油商贩在疯狂的打击报复有良知、有正义的记者,更离谱的是嫌犯陈永富投案第二天,就莫名其妙的死在看守所,已经让公众情绪从憎恶猜疑演变为恐慌,不怕说得严重一些,这事已经让整个社会情绪走向负面消极,很简单,如果我就是一个不明真相的群众,我一定会想,上海的地沟油集团已经不是简单的商贩了,而是组织严密、背景庞大的黑恶势力团伙。 但如果最后我们能证明这起袭击事件并不是因为曝光地沟油而引起的,甚至跟地沟油毫无关系,而是另外一起毒品案,相信可以绝大的扭转这种负面情绪。这不论对我们报社,还是对整个社会都是一次好的转机,毕竟相对贩毒案来说,地沟油的覆盖面实在太广了。” 林启的慷慨陈词最终说服了这两位报社的领导,但还是不同意林启单独采访调查,这次一定要协同警方一起,林启一口答应下来,说早就跟警方联系好了,心想:“郝正月不就是警方么,还是国际刑警呢。” 出国手续办理得很迅速,一周后护照、签证、机票、暂停酒店全部搞定了,这趟说是出公差,其实仇同凯和李瑞再三商量后,还是决定只是给林启一个月年假的形式,而且也只能自费,林启也不放在心上,因为这次旅行一半目的还是给自己去检查身体的,至于钱的问题,心想自己掏也没事,反正赵天明那边还有我半块金砖呢,于是背着个双肩包就出发了。 林启盘算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还是先去芝加哥找莫少其吧,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下来,腰酸背疼,耳朵里嗡嗡嗡的直响,想先去预定好的酒店休息一下,结果一下飞机,却莫名其妙的被两个机场警察带走了。 在保安室,那两名警察当着林启的面儿,变魔术一般,从他的双肩包底部夹层内,搜出两包白色粉末状的物体。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三十一章 突击审讯1 上海西浦区公安分局,局长办公室,主管刑侦的支队长王伟和国际刑警郝正月正在向局长刘胜汇报工作。 连日来的突击工作,使这两位警官都有不小的收获,首先,王伟终于排查出在看守所给陈永富投毒的民警,名字叫周朗,是个从警二十多年的老警员了,谁能想到快退休了,犯下这么严重的错误。 刘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这叫犯错误么?这叫犯罪!” 王伟叹口气,道:“这个人原来在李村派出所做了十多年的基层民警,工作上一直没有什么突出的地方,当然了,也没什么机会犯错误,后来市里缺人手调上来的,不知道为什么腐化的这么快。” 郝正月思忖道:“干了二十多年的民警,还只是个民警,恐怕事业上也不想有什么作为了。” 刘胜道:“那就是为了钱,查他三代帐户,把他老底抖个干净,还有现在人在哪?” 王伟道:“关在分局拘留所,一组的人24小时轮流看着呢。” “王大队长,别再出纰漏了,再像陈永富那样不明不白死了,我们两张老脸真得要没地放了。” 王伟尴尬摸了摸后脑勺,这个刘局在新来的同事面前,还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自己留,原来以为市局派了个郝正月过来,专门监督区分局工作的,结果经过几天的共事,发现这人一门心思除了破案,再没别的了,比自己还是个工作狂,便慢慢从警惕转变为尊重,再到合作。 王伟清了清嗓子道:“这回留了十二个心眼了,确保万无一失,而且我会尽快突击审问,查出躲在他幕后的人是谁。” 刘胜指正了一下:“不是尽快,是马上,这是你现阶段的主要工作,其他案子可以先放放,或者交给其他组做。” 王伟连声答应,他也巴不得呢,这下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庞大海-陈永富的案子上,毕竟他自己也对陈永富的死耿耿于怀。 而郝正月这边,他得益于林启提供的情报,专门调查了明日生物集团,有很多发现,其中最主要的三条,第一,这家表面上经营高科技产业的跨国集团,虽然机构很庞大,也有一些营利的分公司,但整体上还是长年亏损的,入不敷出;第二,这家集团首脑都有黑社会背景,其中东亚区的两位总裁,一个是日本山口组稻田会的会长冈本龙二,另一个人名叫曹天正,曾有香港三合会的背景,不过郝正月没有查到关于他的更具体的资料;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家集团已经进驻中国,五年前就在西浦区光阳路最西端开设了一家研发公司,厂房则在正在建设当中,名字叫上海吉泰生物能有限公司,营业执照上写的主营业务是城市固体废物以及畜禽粪便等可再生资源二次利用的研发与销售。 这些情况汇集到一起,让郝正月更多了一丝怀疑,但是仅凭这些,也只能说这家跨国集团经营不善以及有些黑历史,依然无法形成有效的证据,证明他们跟POG毒品有关,而且他们行事极低调谨慎,如果不是刻意调查,根本不可能将什么上海吉泰生物能有限公司和明日集团联系到一起。 他已经这些资料全部发给林启,想问他一下,应天狼当时会不会透露了别的什么信息,能够跟这些联系到一起的,结果林启一直没有回应。 另一方面,他也查到庞大海之前出国的记录,确实就是那天下午,目的地是美国纽约,这个人是此案的关键,郝正月做了一个推测:庞大海在光阳路调查地沟油事件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或者拍到上海吉泰生物能的犯罪证据,于是该公司利用了地沟油商贩陈永富袭杀庞大海,既能达到灭口的目的,又能转移警方调查视线,然后再将陈永富灭口,一了百了。 他把这些情况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两个人,一个是林启,另一个就是面前的刘胜局长,刘胜思考了一下,决断道:“我的建议还是你跟王伟队长回去突审周朗,那个什么吉泰,目前没有证据,不要打草惊蛇,要先紧紧抓住那个败类周朗,顺着腾子往上摸,看看结在树上的,到底是颗什么瓜。” 郝正月和王伟接了任务,便走出刘胜办公室,直往拘留所去了,王伟一边走一边陪笑道:“郝处长,你还挺得我们局长喜欢的。” 郝正月这边正在想着林启怎么老是没有回音,听见王伟的话,愣道:“这话从哪里说起?” 王伟道:“你没听他最后说的?我的建议是……” 郝正月还是不解:“所以呢?” “恩,也难怪,你是不了解我们的局长,平时跟我们说话都是,这件事你应该怎么怎么样,或者你马上去怎么怎么样,严重点的,你如果不怎么怎么样做,我就把你怎么怎么样,几时说过这样的话,我的建议是什么,所以他如果要不是喜欢你,就是欠你一大笔钱没还。” 郝正月大笑道:“没那么夸张吧。”不过他心里也有数,调来西浦分局之前就听说过这个霸道局长“铁牛”的威名,也不多说什么了。 两人来到西浦区分局拘留所,直接安排提审周朗,此时的周朗原本一身代表光明正义的警服换成了一身囚服,其中的心理落差,从他脸上失落、沮丧、萎缩的神情已然可见一斑。 王伟负责主审,他拍了拍桌子:“怎么样周朗,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周朗打个哈欠,声音像打了霜的茄子:“有什么想说不想说的,别跟我摆那套架子,疲劳审讯我也不是没使过,现在我就一句话,我想睡觉。” 王伟怒道:“你也知道你以前是干什么的,你一点羞耻心也没有么?” 周朗冷笑了一声:“哼,我没有羞耻心?我为组织上做牛做马这么多年,最后得到什么了?黑锅我来背,送死也是我去,我他妈怎么就那么倒霉呢。”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三十二章 突击审讯2 郝正月是个好脾气的人,或者也可以说他见识过的坏人太多,导致有些麻木,所以对周朗的不配合并没有表现得很愤怒,反而和颜悦色的说道:“周朗,话可是不能乱说的,你为谁背黑锅,又是谁让你去送死的,你不妨说得清楚一些。” 周朗依然冷道:“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要杀要剐,你们看着办吧。” 王伟忍不住又拍了一下桌子,骂道:“这里是西浦人民公安局,你当是土匪山寨啊?还要杀要剐?就你干得那窝囊事,法律要是不管,我早把你活剐了。” 郝正月见王伟火气一上来,什么话都蹦出来了,估计这脾气也是被局长刘胜带出来的,心想:“真是什么样的领导带出什么样兵啊。”只是这会正在审案子,也不方便提醒他,赶紧把话头接过来,问道:“周朗,你是不是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犯得的案子有多严重,或者还是存着什么侥幸心理?我就再提醒你一下吧,你涉嫌谋杀西浦区公安分局在押嫌犯陈永富,已是铁证如山了。” 周朗嘴硬道:“你们不要以为在这里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能吓到我了,什么铁证如山,拿出我看看呢。” 这时换作王伟一声冷笑:“哼,不见棺材不落泪。”让人把监控录像调了出来,“看看吧,这个用针管子在饭菜里下药的是不是你双胞胎兄弟。” 周朗不可思议盯着屏幕,整张脸都绿了,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全无,郝正月见机道:“你本人的犯罪事实没有什么可争辩的,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自己也没想到吧,这么重要的凭证居然没有销毁掉,被我们挽救下来了。” 王伟收起笔记本,瞪着情绪已经变得逐渐焦灼的周朗道:“你曾经身为执法者,应该知道故意杀人将面临什么样的刑罚,你又是个身穿警服的公务人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死刑是难逃了。” 周朗此时眼神已经不停晃动,两只手掌来回直搓,郝正月接着趁热打铁:“所以我们今天审讯你的目的,并不是让你认罪招供,事实上,光凭我们掌握的人证物证,完全可以零口供定罪了,我们只是想给你一个机会,一个免于死刑的机会,就看有没有立功的表现了,看你是不是想让你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不是想让你年幼的孩子早早的没了父亲。” 郝正月一席话说完,周朗额头汗如雨下,和着泪水抹了一脸,沉默了几秒钟,缓缓说道:“我也想问你们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你们下班回家,发现自己的老婆孩子被五花大绑捆在沙发上,有个人左手拿着一把枪,右手拿着一整箱钞票,递到你面前,你们会怎么选择?” 王伟和郝正月对视一眼,看来是准备招供了,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再说什么刺激的话了,两人一齐静静的看着周朗。 周朗两只手抹了抹脸,看着王伟,道:“好,我说,但只对你一个人说。” 王伟看了一眼郝正月,郝正月保证了起码的默契,收起自己的审讯记录,便要带审讯室另外两个民警一起出去,周朗又大声道:“别当我白痴,录像设备收起来一并带走。”郝正月示意另外两个民警照做。 走出审讯室,郝正月点燃一支烟,长吁一口气,今天的审讯工作总体还是比较顺利的,接下来就看周朗的招供情况了,从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来看,似乎是受到了恐吓威胁之类,那这样的话,被胁迫犯罪,或许可以减轻甚至免除刑罚。 尽管做出此举,跟好警察总是挂不上什么钩了,但是为了保护妻儿,也不失为一条好汉,毕竟那样的情况,谁又能做出正确的选择,谁又知道什么是正确的选择呢?这样顺藤摸瓜,看看那隐藏在黑幕内的影子究竟何时浮出水面。 这时郝正月手机响了两声,拿起来一看,是条邮件信息,点开后,内容赫然写道:“是郝警官么?我是莫少其,有紧急情况,请速联系我。”后面是一长串数字,应该是国际区位代码和电话号。 郝正月感觉到有些意外,他不是和莫少其一同离开非洲的,事实上他压根不知道莫少其是什么时候离开非洲的,在狼牙山谷救出那些乌拉坎的图努人后,坦桑尼亚政府把他们安置在难民营,之后的几天,自己和莫少其两个人一直在难民营做一些辅助救援的工作。 虽然彼此留下了邮箱的联系方式,但从未联络过,毕竟二人不管是私人还是工作上,都没有什么交集了,怎么会突然给自己发信呢,好像还有特别重要的事情,长期的职业习惯使郝正月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即刻拨了那邮件里的号码,因为时差,现在应该正是美国的凌晨时间,等待良久,才有人接通了电话。 “喂,是莫医生么?我是郝正月。” “郝警官?终于联系上你了,我只有你的邮箱,要不然早就打你电话了。” “抱歉,这两天工作比较忙,邮件查看得不大及时。” “我知道,我直接说情况吧,林启遇上麻烦了。” “什么?”郝正月心里一惊,林启一周前就去了美国,但是电话打不通,邮件也不回,自己总是担心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还真是不幸言中,但郝正月还是不明白怎么会跟莫少其牵上关系的,当务之急也不便多问,只说道:“莫医生,你先别着急,你说林启遇上麻烦了,能详细说一下么,是什么麻烦?” 尽管郝正月已经尽量和声悦气,莫少其的语气依然很急促:“郝警官,你不明白,林启他没有时间再拖了,唉,我简单说吧,他一周前跟我约好来美国检查身体状况的,但是到芝加哥的当天,人就失踪了,我两天前才得到消息,他一下飞机就涉嫌贩毒,被逮捕了。” 郝正月当场惊道:“不会吧,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也不知道,警方说铁证如山,已经移交DEA了,而且是重罪,连探视的权利都没有。” “铁证如山?”郝正月心想,这个词好熟悉,刚刚还用在周朗身上,但他怎么也无法把林启跟贩毒联系到一起,某种程度上讲,他去美国,本身还是调查POG贩毒案的。 郝正月问道:“多重的罪,连探视都不行?” “警察在他的背包里,搜到17.637盎司的海洛因。”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三十三章 法外开恩1 美国度量衡用得英制,郝正月后来特地换算了一下,17.637盎司差不多等于500克,整整一斤重的海洛因,放在国内,够枪毙十几回了。 就个人感情而言,郝正月无法相信林启是一名毒贩,林启的背景身世经历他都一清二楚,这个人首先就没有贩毒的主观动机。 但长年的职业生涯,使郝正月接触得更多的是社会的阴暗面,他见过穷凶极恶的暴徒,也见过虚伪狡诈的伪君子,有些人高尚起来,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足以让你仰视,但揭开他光芒万丈的面纱后,发现人类最龌龊的字眼都无法形容他的阴险。 所以郝正月多年来保持了一个最基本的职业习惯,就是怀疑一切,任何所谓的真相必须要有足够的证据来支撑,否则都是空谈。 对于林启这次突发事件,他想首先以中立的态度去面对,否则视线一旦被感情所误导,结果不但帮不了他,很可能还会适得其反。 郝正月把脑子里的脉络快速整理了一下,问莫少其:“他们所谓的铁证如山就是在林启的背包内搜出那么多海洛因?那包装上有他的指纹么?” 莫少其答道:“具体我也不清楚,我也相信他是被冤枉的,但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他的身体情况,郝警官,你是国际刑警,我想问你能不能有什么办法,哪怕是有什么法律的漏洞,让我给他做一次全身检查?” 郝正月不由疑道:“他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我怀疑他被绑到狼牙山谷的时候,被迫做过什么药物试验,具体现在还说不好,需要做一次紧急检查,所以我才一次次催他赶紧来芝加哥的,郝警官,你如果方便的话,最好也过来一趟,我担心狼牙山谷里的人都有类似的遭遇。” 郝正月知道莫少其不是开玩笑的人,说道:“好吧,我现在手上有个案子正在处理,这样吧,林启那边,我给你推荐一个人,他是个律师,你有什么诉求可以直接找他,我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会尽快赶过去。”挂断了电话,郝正月把林启提供的情报、庞大海的出国、周朗的腐化和明日集团的资料,快速的在脑海里回忆舒理了一下,意识到自己恐怕又要出趟远差了。 美国,芝加哥。 DEA是美国缉毒局的简称,一周前,林启从芝加哥机场直接被带到了这里拘禁起来,他感觉他的人生就是上帝跟他开得一个又一个的玩笑,自己带着满腔热情、满怀正义的过来寻找师兄庞大海、调查POG毒品案,结果刚下飞机就因涉嫌贩毒被拘捕,实在是天大的讽刺。 他想联系莫少其姐妹两,让他两帮忙找个律师,但是没有人理会他的请求,这七天来,没有人审问他,没有人探视他,甚至没有人跟他说过任何话,连他自己都怀疑,是不是在国内出发的时候鬼使神差的拿了两包毒品藏在包内,冷静下来后,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印象中,自己也没有精神分裂的病史啊。 那两包毒品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出现我的背包里的? 林启也想过,肯定是有人陷害他,但实在想不出陷害他的人是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把那么多毒品放到他包里的,只这一个问题就已经足够让他挠破脑袋了。 林启振奋了一下精神,从头到尾回顾了一遍,最后还是认定:“还是有人陷害我的,机场那两个警察搜查我的背包,正常流程也应该是从包里面开始检查,而他们两是直接拿刀划开背包底部,就像早就知道包底下有猫腻似的,这一点就能证明是有人告诉他们的,那个人就是陷害我的人,这是一种可能,另外一种可能,陷害我的人就是那两个警察自己,也许包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只是他们的手法太快,趁我没注意放了两包海洛因进去,然后装模作样的把我关起来,而且把我关起来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都很怀疑,是警察局么?关了七天了,都没有人来审案,也太奇怪了,不管有没有证据,拘留的时间都太长了,我印象中看过那么多的美剧,也没有警察抓到嫌犯不理不问,先关一个礼拜禁闭的啊。” 正想着,门外传来动静,接着牢门“哐当”一下打开了,门外站着一个肥胖的美国女警,粗犷的噪音喊道:“有人探监。” 林启嘀咕了一声:“什么探监,法官没有判,我还不是犯人呢。”好在今天终于有个人来看他了,还以为这辈子就关在这里与世隔绝了呢,是莫少其和小北么,毕竟在美国,只有这么两个朋友知道我过来,林启心里这样想着来到一间探监室。 里面一个西装笔挺,金发黑眼的中年男子,戴着一副蓝框眼镜,正在探监室里信步闲庭,见林启进来,热情得伸出了右手,首先作了个自我介绍:“你好,我叫金柯兰,我是受人之托来做你的辩护律师。” 林启狐疑的跟他握了握手,问道:“受人之托?谁?” 金柯兰“嚯嚯”笑道:“总之是你的朋友吧,或者你也可以认为是美国的法律援助机构等等,当然你也可以拒绝,毕竟你的案子实在比较棘手,我可不想我的职业生涯再多添一处败笔了。” 林启心想:“朋友?是莫少其么,我在美国也只有她跟小北两个朋友了,哦,还有个庞大海,如果他现在在美国的话,不过他也不可能为我找什么辩护律师吧,苏海星也算吧,但她也不知道我来啊,唉,管他呢,死马先当活马医吧。”于是说道:“好吧,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 金柯兰示意林启两人对面坐下来,说道:“现在有两点情况你需要知悉,第一,没有我在场,别人不可以审问你,你自己也不可以乱说话,第二,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什么是最坏的打算?” “不用担心,不会是死刑,三年前一个伟大的州长废除了伊利诺伊州的死刑,你猜怎么着,芝加哥就在伊利诺伊州,不过你情况这么严重,坐个三、五百年的牢是没跑了。”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三十四章 法外开恩2 林启一听,脸都绿了,心想:“关三、五百年?当我齐天大圣啊?那还不如一枪崩了呢。”立刻锤着桌子说道:“金律师,你听我说,我是被人陷害的,我是冤枉的。” “哇哦,先不要激动林先生,我知道我知道,这里的监狱一半以上的人都是被冤枉的,但是却没几个是被抓现行的,明白我意思么林先生?” 林启猛得摇了下头,把自己之前的分析说给这个金柯兰律师听,结果金柯兰也直摇头,推了推眼镜说道:“你这些都只是推测,法庭上是讲证据的,拿不出证据,法官可不会仅凭这些推测就定你无罪的。” “这怎么能是推测呢?好,法庭既然是讲证据的,那也行,就从我包里搜出两包毒品,就能证明这两包毒品是我的么?” “你包里的,不是你的……难道是隔壁老王的?” 这金柯兰是个美籍华人,看这样子平时也没少在网上晃悠,不过现在林启可没心思跟他开玩笑,心里忍不住的骂:“这是哪个缺德玩意儿给我找的律师,这他妈哪里像个律师的样子?” 不过此情此境,到底还是有胜于无了,于是按着性子说道:“很简单,如果是我的,那两个自封袋外面肯定有我的指纹,你去问他们,有没有在袋子上收集到我的指纹,如果没有我的指纹,至少可以说明我没有碰那两包毒品,法官如果仅凭搜出毒品这一点定我的罪,那就是枉法。” “你可以把东西放进包里后再把指纹擦掉啊,然后再把背包底部缝好。” 林启道:“那这不也是推测么,袋子上没有我的指纹,却说我是事后擦掉的,有什么证据证明?法官如果以这个推测定罪,也是枉法,还有,我是中国公民,适用美国的法律么?可以想办法把我遣送回国审判么?”林启心想国内熟人多,肯定能还我个清白的。 结果金柯兰当场摇头道:“抱歉,这里是美国,你就是火星人,在这里犯罪,也只得接受美国法律的审判,不过,恩,你说得指纹倒是个有用的线索,我会去找他们的,你今天的表现很好,希望你回头上法庭的时候也能这么冷静。” 林启见他说完这句竟然就开始收拾东西了,惊道:“这……这就完了?” 金柯兰也愣道:“要不然呢,我很忙的,你知道我每个小时谈话费多少么,我明天下午三点会再过来。” “等一下,万一这段时间他们提审我怎么办?” “你就一句话,等你的律师过来。”说着推门就走了,接着进来两个警察又把林启关进了牢房。 林启脑子里想了一遍又一遍,到底是谁陷害的他,假设那两包毒品确实是一开始就在背包里的,那说明在国内的时候就有人盯着自己了?自己来美国一半原因是想找庞大海的,郝正月以说庞大海涉及到POG毒品案,难道原本盯着庞大海人,已经开始盯着我了? 想到POG毒品,林启突然浑身一震,思维一下回到数月前,还在狼牙山谷的时候,应天狼说的话:只有你,林记者,你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没有出现副作用的人,这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重要了,但是因为一些原因,他们无法把你及时带回总部检查,所以只能暂时托管在我这里了。 “我是唯一一个没有出现副作用的人?”林启喃喃自语道,“明日生物,明日生物,难道是这个贩毒集团把我诱骗到这里来的?”想到自己从国内出发一直到芝加哥机场的处境、遭遇,林启不由得冒冷汗:“这里根本不是DEA,而是明日生物集团的总部?” 林启摇了摇头,刚刚从审讯室走了一遭,经过他们的办公大厅和过道,里面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人,有的身着警服,有的拿着卷宗,有的还押着嫌犯,实在不像刻意伪装的样子,而且就算是明日集团干得好事,他们也没有必要演这么大一出戏来唬弄自己啊,还找个律师来陪自己演戏,虽然那个律师确实不怎么样的感觉,但直接像这样把自己关起来,不是更简单省事? 但如果这里真是DEA,为什么把自己拘捕后不闻不问一个多礼拜,司法程序和逻辑上都讲不通啊,让林启百思不得其解。 终天熬到第二天下午,金柯兰律师如约而至,这一次两个警察直接把他带到了审讯室,林启这见这审讯室与昨天的探监室也没什么差别,只是较大一些,光线也比较暗,看起来有些压抑,里面与其说是审讯室,不如说是会谈室,长方形的全软包审讯桌,椅子似乎也是特别订制的,应该是防范嫌疑犯有过激行为的。 桌子对面坐着的两个警察,一个叫乔治·威尔逊,一个叫彼德·奥尔,两个人都穿着便服,但挂在胸前夹着的工作牌已经证明了他们的身份,金柯兰则坐在自己身旁,他看来明显没有明天那么好的气色。 首先,浓眉大眼的乔治警官例行公事一般的问了一些问题,姓名、国藉、工作、有无伴侣等等,这个警官身材有些臃肿,但身上气质却是精明勇武,看起来是个一身正气的硬汉。 林启一一回答完他的问题之后,也挑衅的问道:“这些问题你们好像一周前就应该问了吧?” 乔治旁边的彼德高高瘦瘦的,看起来像个中二青年,他是乔治的副手,插口答道:“这段时间我们例行公事,首先为了核实你的身份就花了三天时间。” “需要这么长时间么,我护照上不是写得很清楚?” “首先,我们核实你的护照真伪就花了一天时间。” “那我对你们的工作效率真得表示怀疑……”林启确实有些生气,这种打个电话就可以搞定的工作他们竟然说花了一天时间,明显是在扯皮。 但是话还没说完,金柯兰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胳膊,附耳说道:“别忘了你在这里是被审讯的,这个态度最后可讨不到好果子吃。” 林启点了点头,乔治和彼德对看了一眼,乔治从笔记本里拿出一张照片递到林启面前,问道:“说吧,你在芝加哥的接头人是不是她?”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三十五章 法外开恩3 林启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张照片,初是震惊,再是怀疑,到最后已是瞠目结舌,照片是在一个人潮拥挤的大街上,一个曲线动人的女人穿着蓝底橙花的紧身T恤和雪白的七分裤,胳膊上挎着一只黑色的女式手提包,背对着镜头,似乎不经意调转了一下头,露出半边精致的侧脸,画面便定格在那一秒,林启嚅动着僵硬的嘴唇挤出三个字:“苏海星?” 林启之前至少觉得自己到美国来是由自己主观上的意向,现在越来越有一种感觉,似乎中了一个精心策划的圈套。 乔治收起照片,满意的说道:“很好,林先生,你的表情和你的话都已经很好的表现了你不但认识这个女人,而且关系非比寻常,现在我再重申一下我的问题,林启先生,你携带17.637盎司的海洛英,从中国上海机场出发,到达芝加哥,在芝加哥的接头人,是照片上这个你口中称为苏海星的女人么?” 林启脑海里一团乱麻,心想与其毫无头绪的乱猜,不如主动出击吧,首先还是要想办法先离开这里,看着面前这个一身正气的美国警察乔治,一字一顿道:“第一,那两包海洛英不是我的,第二,照片上的女人我是认识,但是现在联系已经很少,再参考第一点,就更谈不上什么接不接头的,第三,如果你们没有新的证据请尽快放了我。” 林启看了看旁边的律师金柯兰,金柯兰点了点头,林启便继续说道:“你们这段时间把我关在这里,不审问我,也不起诉我,是因为证据不足,还在寻找其他新的证据吧,你们不要以为我是中国人不懂美国的法律你们就可以乱来,请恕我直言,你们的行为已经妨碍司法公正了吧。” 乔治的助手彼德把桌子一拍:“你说话小心点,我们见过的毒贩多了,像你这样的,我们也没少收拾,现在嚣张,有你后悔的时候。” 林启问道:“彼德警官,您自己说话也不注意啊,拿两包没有指纹的海洛因,连证明是我携带的都困难,毒贩更谈不上了吧,你见到我跟别人交易了?” 彼德怒道:“放屁,那两大包都是你留给自己爽的?” 金柯兰急忙道:“喔喔,亲爱的彼德警官,没有证据,话也可不是能这么乱说的。” 乔治瞪着林启,说道:“你现在不说也没关系,我们迟早会查到足够的证据,在此之前,恕我们只能将你关押,我也实话说,仅凭目前的证据将你定罪是有困难,但是你无法否认,你是此案重大嫌疑人,我们有拘禁你的权力,而且,金律师,你也该了解,他这样的嫌疑犯是无法保释的。” “什么?”林启戴着手铐的两只在桌子上重重一锤,“那你们一天找不到证据,我就这样无限期被关下去?美国是有这样的法律么,金律师?” 金律师附着耳朵过来低声说道:“他们是可以拘留你十五到三十天,到时候要么提起指控,要么只能以证据不足放了你。” “什么?三十天?不是说最多四十八小时么?” “那是毫无证据的前提下,不管你有没有交易的行为,你携带大量毒品都是重罪,现在只能就你提出的证据不足来驳斥他们,否则一旦落实定罪,你这辈子是别想走出牢房了。” 乔治见这两人交头接耳没完没了,咳嗽了一下,声色俱厉的说道:“你应该清楚,就是在中国,你携带的毒品数量也已经远远超过死刑的量刑标准了,你现在如果供认出你的接头人是谁,我们兴许会根据你的表现,向法官大人求情,对你轻判,但如果你始终是这样不合作的态度的话,我们也帮不了你。” 林启当然清楚的很,对子虚乌有的事他当然不可能招供,一旦招供就意味着承认了携带毒品入境的事实,到时候真得百口莫辩了。 而且现在他最奇怪的是,美国DEA怎么会盯上苏海星的,她已经做了三年的富太太,膝下还有两个孩子,而且又是伊利诺伊大学的高材生,就算不做富太太,也会有良好的职业生涯,犯得着去贩毒么,看着那张照片里成熟俏丽的脸庞,似乎也是近期拍的。 想到过去种种往事和在非洲遇见她的情景,林启心中既矛盾又隐隐作痛,他跟苏海星至少有十年没有交集了,这中间也确实可以发生很多事,想到当年好好的山盟海誓,她却突然结婚生子,又离婚再婚,在乌拉坎跟她重逢的时候,她也确实有很多秘密的样子,林启心想:“女人真得有这么善变么?” 乔治见林启不回答自己,竟然还发起呆来,拍了拍桌子,林启回过神来,依然说道:“我还是那句话,这个女人我是认识,但是根本谈不上接头毒品的事……” 乔治和彼德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彼德大声怒道:“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启毫不示弱:“金律师,他这算是恐吓么” 金柯兰急忙打起圆场:“好吧好吧,不如让我跟我的当事人谈一下怎么样?” 乔治和彼德收拾自己的讯问笔记,在走出房间之前,说了最后一句:“好吧,希望你能有所进展。” 两位警官出去后,金柯兰坐到林启对面刚刚乔治的位置上,直接说道:“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他们在那两个自封袋上收集到的指纹确实不是你的,坏消息是芝加哥机场警察在搜查你的背包时,是有监控录像的,那两包毒品确实是你的背包里搜出来的,换句话说,确实是你从上海带过来的,不管有意无意,你运输毒品的罪怕是免不了了。” 林启不明白:“如果不能证明那两名毒品是我的,说明就是有人陷害我的,为什么还要定我的罪?” 金柯兰见林启情绪有些激动,示意他冷静一下,继续说道:“法庭是讲证据的地方,如果讲人情,那就不是法治,是人治了不是么?但是你现在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我跟那两位警官大人沟通过了,或者可以对你有个法外开恩的解决方法。” 林启疑道:“怎么说?” 金柯兰道:“只要你能指控他们给你照片上的人,我们可以将你的刑罚降到十年,你好好想一下,在监狱里好好表现,再立个功什么的,或许五、六年就能出来了。”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杀手的游戏1 对于金柯兰的提议,林启只回答了五个字:“我考虑一下。” 这个金柯兰到底是什么人?回到监室,林启翻来覆去的想这个问题,在金柯兰说出那段话的时候,林启的感觉就像回到抗日战争时期,我军的汉奸在向我军劝降,皇军说了,只要你投降,好处大大的。 对于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人,林启丝毫也不了解,联系到自己之前的怀疑,难道这个金柯兰也是那圈套的组成部分?想想他根本没有一点律师的样子,在陪同自己接受审讯的时候,更像是个劝架的。 最后说出来的话,要么他是一个极端不负责任的律师,面对有难度的案件时,只力图司法和解,降低自己的名誉受损风险,要么他就是整个阴谋的策划者之一,一步一步让自己落入早已编织好的陷阱。 他曾想把莫少其和莫少北的联系方式给金柯兰,让金柯兰帮忙去找她们一下,现在庆幸自己没有,如果不幸是第二种情况,那样做了,可能还会危及到她们姐妹俩和星期五的安全。 林启再往前追溯,既然这明显是一个陷阱或圈套,那庞大海离开上海来到芝加哥,可能并非出自他的本意,而是被胁迫的,他一定是掌握了明日生物集团某个很重要的犯罪证据,这个证据直击明日生物至关重要的利益,于是便策划了庞大海被袭杀的事件,并顺利将视线转移到地沟油问题上来,一方面可以利用舆论压力迫使警方尽快结案,另一方面可以扰乱侦查视线,实在是一石三鸟。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将陈永富灭口?这样警方顺藤摸瓜不是更容易暴露自己么? 林启心想:“莫非西浦警方已经在陈永富的案子上已经发现有别的疑点,才急于将陈永富灭口?否则这种这种打乱自己阵脚的做法,实在是画蛇添足。 陈永富的死,吸引了国家禁毒局的视线,派来了国际刑警郝正月,也许那个时候他们就发现了我也一直对这个案子紧追不舍,又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 接着又出现一个意料之外的事,就是庞大海的苏醒,他们原计划再将庞大海灭口,但是发现他早有出国的意图,于是顺水推舟,一方面可以转移庞大海,另一方面也能把我吸引过来。 这样的话,庞大海可能已经被控制了,现在再把我一步一步往绝路上引,他们的秘密便能永远保守下去。” 想到这,林启又摇了摇头:“不对,他们何必这样对付我呢?我手上所有一切全是凭空推测,实际上并没有掌握他们的任何证据啊。” 又联想到隐藏在POG毒品的幕后组织——明日生物集团,林启隐约感觉到,也许并不是自己一直倒霉,而是从一开始自己在非洲乌拉坎被绑架,这件事还远远没有结束。 想到这里,林启竟然莫名有些激动,虽然身陷囹圄,但感觉到自己已经开始离真相越来越接近,而且有可能解开困扰自己多年的苏海星身上的谜,体力的血液不禁有些躁动,整整一晚都没怎么睡。 第二天早晨,监室又被打开,还是那个肥胖的女警:“有人探监。” 林启心想:“我的大律师又来找我了,看看今天他要耍什么花样。”一翻身便跃了起来,一晚没睡,感觉自己精神还挺饱满的,让林启自己也觉得有些惊讶。 看着前面走路既缓慢且沉稳的女警官,林启甚至能感觉到她制服里的赘肉都在不停的抖动,心里不禁有些烦躁,终于来到探视室,意外的,居然不是他的“大律师”金柯兰,而是换了一身便装的乔治警官。 林启冷笑一声道:“乔治警官,您没穿制服我差点都没认出来。” 乔治摊开双手,一副很有诚意的模样道:“林启先生,直到现在我还称呼你先生,你见过哪个警察对罪犯还有这么好的态度的,所以你不必总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态度。” “怎么?”林启又是一声冷笑,“你们还想让我对冤枉我的人,有一副什么样的好态度?” 林启不想跟他多啰嗦什么,不耐烦道:“乔治警官,你今天是想讯问我还是只是聊天,聊天我没什么兴趣,讯问麻烦你先通知一下我的律师。” 乔治叹了口气道:“不管你怎么觉得你自己多委屈,你携带毒品是铁板钉钉的事,我说一句违反纪律的话,就算你觉得自己是被冤枉的,你至少有疏忽大意的责任吧,你背包里突然多出那么多毒品,自己就一点感觉也没有么?” 这句话倒把林启给问住了,的确,一斤重的海洛英藏在背包里,怎么可能通过连根毛不放过的上海机场安检?那说明是有人在候机室做的手脚?这样一来,自己确实有疏忽大意的责任啊,毕竟背包莫名其妙重了一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只是现在过去时间太长,也记不得在上海机场的时候到底发生哪些不对劲的事了,印象中只上过一次厕所啊。 乔治见林启突然不说话,直愣愣的发呆,知道自己的话起了点作用,接着说道:“所以你要慎重考虑,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也不愿冤枉一个好人。” 林启看了他一眼,问道:“所以你今天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乔治摇了摇头,试探说道:“我刚刚话已经说很明白了,现在我们想帮你,但是前提是你自己也要配合,昨天金律师对你提出的建议,你觉得有商量的余地么?” 林启顿时醒悟道:“你们果然是一伙的。” 乔治立刻又摇头道:“不要把我跟那个尖酸刻薄的律师相提并论,我实话说吧,这个苏女士是我们一直监视的对象,只是她非常狡猾,每次都逃脱我们的追捕,最近我们又发现了一起大的毒品交易,根据我们的线人情报,可能就在近期,但是有这只狐狸在,实在影响我们的布控……” “所以,你们想让我冤枉她,好临时先将她管制起来?”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杀手的游戏2 乔治倒是坦承得很:“没错,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戴罪立功,DEA一定会向法官求情,减轻对你的处罚,你想想你自己本是初犯,又是中国人,我们掌握的证据又不够充分,或许当庭释放也不一定。” 林启道:“你自己都说证据不足,不能直接放了我么?” 乔治解释道:“我们以证据不足擅自放了你,那还怎么用你的证词来扣押苏海星呢?” 林启看着面前这个信誓旦旦的乔治,首先实在无法相信,苏海星竟然是一直被美国DEA盯着的女毒枭,其次无法相信,一个堂堂的公职人员,竟然做这种知法犯法的事,不管出于什么目的,用栽赃嫁祸的办法总不是光明正大的举措。 看着面前这个双目炯炯有神、外表刚毅正气的乔治警官,林启心想:“还真他妈是人不可貌相。” 最后林启对他说还是需要考虑一下,并答应他明天下午,有金柯兰律师在场的情况下,回复他们。 林启一直怀疑自己落入一个圈套,本以为那个律师金柯兰是策划者之一,现在看来,这个乔治警官也另人怀疑了,还有他的副手,那个叫彼德的,虽然今天没有在场,但是看昨天那个模样,与其说是警察,倒更像是个黑社会的打手。 虽然现在不知道他们跟苏海星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苏海星是不是真得是毒贩,但是看乔治处事手段,林启感情上更愿意相信这整个事件的“反派”是面前这个乔治。 “如果乔治的目标并不真得是苏海星,而是给自己下套,那自己主动招供,无疑正中他们下怀。”林启脑海始终对应天狼说过的那句话念念不忘:只有你,林记者,你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没有出现副作用的人,这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这里的“他们”,显然就是明日生物集团,能和“狼牙”那么庞大的恐怖组织有至关重要的合作关系,调查到自己和苏海星的那点事还不是易如反掌?所以苏海星也许只是一个诱饵,诱导自己上钩的。 林启用力摇了摇脑袋,目前的状况实在是扑朔迷离,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思路真是越理越乱,乔治警官明显是个很懂得拿捏分寸的人,听林启说要再考虑一天,也没有再步步紧逼,又把他放回去关押了。 这一个个并排的监室,有的里面关着五大三粗、一身纹身的壮汉,也有瑟瑟发抖、正在打摆子的瘾君子,但只有林启这一间是单独关押的,不知道是不是怕隔壁那些真正的犯罪分子伤害自己,不过林启心想更多应该是考虑到自己是个重犯吧。 林启掀开床铺想补个觉,觉发现床上不知何时放了一个小型录音机,上面插着一只黑色的耳机,这样的东西突然出现在这,实在是有些突兀,林启赶忙四周看了看,除了铁窗白墙,什么也没有,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 林启把那录音机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观察了好几遍,连里面的磁带都拿出来细细看了一遍,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感觉有些怀旧的味道,毕竟现在连MP3都淘汰了,谁还用这种老式的录音机。 “难道是有人想给我提供什么线索?” 林启重新把磁带放了进去,带上耳机,按下了播放键,一段“滋滋”电流声过后,果然开始有人说话,那声音似乎没有经过人为处理,只是听起来感觉略有一些沙哑磁性。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困惑,谁安排了这一切?大可不必如此,这世界上谁也不谁更加清醒,只是命运选择了你,你又无法反抗而已,而现在,命运给了你一次获得真相的机会,你是否愿意去接受它?” 这一段故做高深的话,很快就说完了,接下去是长长的电流声,再也没有任何说话的声音,林启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想到磁带有AB面,于是把它拿了出来换了一面,想听听看这个以“命运”自居的人,还有没有留下其他有用的讯息。 这回倒是没有电流声,而是一段上个世纪英国摇滚乐队披头士的经典曲目,林启一连听了好几首,就在以为这一面只是这些音乐的时候,那声音终于又出现了:“我会为你安排一次越狱,你会在必要的时候收到我的讯号。” 接着又是音乐,林启无暇再听,关掉了录音机,从床上爬了起来,脑子里不断的重复着那段话:“会为我安排一次越狱?” 这时的林启已感觉自己身陷重重迷雾之中,真想迫不急待的拨开这一切,看看隐藏在幕后的,到底是些什么人,他走到铁窗边上,抓着栏杆四处张望,这录音机一定是自己出去见乔治的放进来的,会不会对面有别的犯人看到是谁放的? 林启试图和对面牢房里关着的人搭讪,结果却迎来一堆白眼,显然关在这里的人除了自己以外,对其他事不大爱过问。 林启心想:“这人说会给我留下什么讯号,到底是什么呢?而且完全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就算他有那个能耐,也没考虑到我愿不愿意么?很显然,这个时候越狱,无疑是畏罪潜逃,不是变相承认了自己贩毒么?” 对于这个“善意”的帮助,林启总是纠结于心头,惴惴不安。 第二天下午,还是乔治和彼德把自己带到审讯室,乔治很配合,在那个大律师金柯兰来之前并没有问林启考虑的结果。 到了下午三点,金柯兰律师准时而至,他总是一副忙碌的模样,一坐下来就迫不及待的打开卷宗,喋喋不休的讲道:“好吧,我们抓紧时间开始吧,天哪,我真是想对上帝祈祷一天有三十六个小时该有多好,怎么样林先生,乔治警官,你们沟通得还算顺利吧?” 乔治伸了下手:“这得取决于林启先生,你考虑得如何了?” “其实,我没有考虑。”林启实话实说,他脑子里全在想那录音机的事了。 也许是乔治觉得林启实在是太不尊重自己了,审讯室里处气氛便突然紧张了一些,乔治脸上甚至出现了些怒容:“你如果想拖延时间,我们也完全可以奉陪,但是你要想清楚……” 林启觉得乔治的反应是可以理解的,他想等乔治说完,先把录音机的事情告诉他们,他考虑再三,自己目前的状态,即使不跟DEA做那肮脏的交易,也犯不着干越狱的事,毕竟可以通过法律途径解决的事,为什么一定要犯法呢。 结果乔治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啪”得一声轻响,乔治身体突然剧烈抖动了一下,接着心口就被鲜红色的血染透了,林启尚未反应过来,又接连两声轻响,彼德和自己旁边的金柯兰纷纷中弹身亡,中弹位置和乔治的一样,都在胸口。 林启一下子蹦了起来,靠到最里处的墙角,心里的惊骇自不必说,那枪手是在躲哪里射击的?看看这个审讯室基本是个半封闭的空间了,窗户和门上都完好无损,不可能从外面射击啊,难道子弹从地上冒出来的? 由于惊吓,林启不由大口喘着粗气,只杀他们三个不杀我,这就是讯号? 这时,一阵电话铃声响了起来,似乎是金柯兰的手提包里的,林启惊疑不定的走了过去,从里面拿出一只黑色的翻盖手机,接通后,里面一个磁性的嗓音说了一句:“游戏开始。”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杀手的游戏3 林启走在芝加哥大街上,心里面直骂娘,这是他人生中第二次来芝加哥,上一次还是好几年的事了,那次也是为了找苏海星,当时心里也是各种情绪交织,有希望和思念,也有怀疑和不安,结果看到苏海星带着她的两个儿子逛大街时,所有的信念都崩溃了,所以才有后来的非洲之旅。 现在时隔多年,第二次来芝加哥,没想到更倒霉,短短几天时间,莫名其妙的就变成了毒贩、杀人犯、窃贼、越狱…… 林启看了看手上的万国金表,这是刚刚从金柯兰手腕上摘下来的,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七分钟,按照那个神秘人的规则,再过四十三分钟,就对自己展开追杀,安全区是道格拉斯公园,到那儿再接受第二个任务。 庆幸的是,这个公园林启还是知道的,在苏海星母校——伊利诺伊大学的西南边,州际高速公路的南端,找辆出租车,应该能按时到达。 在出租车上,林启不断回忆着二十分钟前的惊魂一刻,接通电话后,林启依照那个神秘人的指示,脱下了彼德的裤子和靴子,换到自己身上,又把金柯兰的西装夹克套上,当时林启还特地检查了一下尸体,三个人都是胸口正面中枪,现在想来都匪夷所思,就像一个隐形的人,站在桌子中间朝四周的三个人各开了一枪,那神秘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后来还是依照电话里的指示,把三人身上的东西搜刮了一遍,钱包、手表、证件等等,当然还有那个用来保持联系的翻盖手机,接着拎起金柯兰的手提包,让他装作一名律师的模样,直接从DEA的办公楼大摇大摆的走出来。 林启一一照做了,当然,他也做了微弱的反抗:“如果我拒绝越狱呢?”那声音也很直接:“你觉得你有选择的权力么?”林启看了看那三具几秒钟前还鲜活的尸体,觉得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为妙。 到了道格拉斯公园,离预定的时间尚有十几分钟,电话没有再响,林启四处闲转,像只受惊鸟一般,看谁都觉得可疑。 美国什么都是四四方方的,公路,社区,连公园都是,到处都有人类开拓过的痕迹,凄凄绿草和错落有致的橡树,公园的石凳上坐着两上相互依偎的老人,仿佛几年前林启第一次来的时候,他们就依偎在那儿了。 这个道格拉斯公园整体还是有一些规模的,但林启没有太深入,他有些茫然,毕竟这么大的公园,要到哪里去找那个神秘人?这时从一处雕像后面冒出来四、五个西装革履的人,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其中一个扭头就看到了林启,招呼一声:“他在那。”几个人就快速朝林启飞奔过来。 林启见那模样,心想:“这就是那神秘人?怎么这么多?”刚要走上前去,见那几个人满脸怒容,跑在领头的甚至从怀里摸了一把手枪出来,林启尚来不及反应,那人已经开枪了,这么近的距离,想不命中都难。 结果却真得没有命中,也不知是那人枪法不行,还是有意留林启一条生路,故意射偏了,林启感觉不对劲,抬着两只胳膊正在摇手,那子弹堪堪的从腋下穿过,林启明显感觉一股劲风从右边胳肢窝刮了一下。 此情此景,除了逃命,再没第二个心思,林启调转头拐了个弯就没命的狂奔,一连奔跑了七、八分钟,那翻盖手机响了,林启百忙中朝后看了一眼,那几个人似乎没有追上来,但还是不敢停下脚步,一边狂奔,一边接通了手机。 “你不在公园里。” 林启喘着气大怒道:“我现在当然不在公园里,你违反了规则,你说公园是安全区,为什么朝我开枪?” “那些不是我的人。” “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的人,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 “你必须相信我,我说过你别无选择,你有没有看到前面的地铁站,我觉得玛丽莲梦露的痣长在下巴上会更加妩媚一些。” 林启下意识的看向前方,确实有一个地铁站入口,站台上写着“Kedzie-Homan”,墙上果然有一个玛丽莲梦露的墙绘,大约一人多高,林启这时正在快速的奔跑,那人话说完时,林启已经跑到玛丽莲的身边,还在诧异他说得什么意思,只得“突”得一声,玛丽莲的脸上便中了一枪,正中下巴的位置。 林启尽管跑得满头大汗,后背还是禁不住的发凉,刚刚再跑得快一点点,那一枪就崩到自己脑袋上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林启大喊道。 电话里继续说道:“鉴于事出有因,我再重置一个安全区,海军码头,还是一个小时,尽快赶过去吧。” “喂喂,等一下。” 林启以为对方已挂断,那边沉默了几秒,道:“怎么?” “我怎么知道海军码头没有人对我开枪,还有刚刚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你去了就知道,那些人是克里克斯家的,克里克斯是本地的一个黑帮家族。” “什么,黑帮,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你刚刚杀了彼德,彼德是克里克斯家族安插在DEA的重要分子。” “彼德?彼德警官?那个乔治的副手?他不是警察么?” “是的,他当然是警察,你知道的,在DEA有自己的人,对这些黑帮活动,尤其是贩毒活动有很大的便利,克里克斯家花了大量的时间金钱,才培养了一个DEA探员出来,结果养兵千日,一时都还没用,就死在你的手上,可想而知,他们有多想杀你了。” “放屁,那是你杀的。” “呵呵,但是全世界所有人都以为是你杀了,你不但杀了彼德,还杀了乔治和金柯兰,然后掠走了他们的财物,从DEA大厦逃脱,所以,就算你不按我说得做,DEA和FBI都不会放过你,克里克斯家族也在追杀你,现在,你还有五十三分钟,抓紧时间去海军码头吧,毕竟眼前对你的生命造成威胁的人,是我。”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三十九章 杀手的游戏4 林启直接进了地铁站,这样会快一些。 他检查一下周身上下,那个神秘人能够像个幽灵一样跟着自己,一定是身上有什么追踪装置,要么在彼德的裤子和靴子上,要么就是金柯兰的外套和手提包里,也或许在翻盖手机里有什么猫腻,那个人聪明的很,并没有给自己紧急处置的时间,总不能光着屁股在大街上裸奔吧。 还有,那个什么克里克斯的黑社会家族怎么也这么快就找到自己的,难道他们家安插在DEA的卧底还不只彼德一个人?说起来那个彼德果然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死了倒也是为民除害了。 只是可怜自己这一遭,不远万里从上海飞到这里来,只是想找到庞大海,问他是不是查到明日生物的POG毒品案的线索,林启都已经计划好了,只要有庞大海行踪的蛛丝马迹,立刻跟国内的郝正月联系,他压根不想犯什么险,把脑袋系裤腰带上工作,可不是记者该干的事。 所以他首站才选得芝加哥,而不是庞大海直飞的纽约,因为莫少其也左一遍、右一遍催他来检查身体,这也是不能耽搁的事情,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而且自己身上的药物反应也是明日生物的杰作,至于是不是POG,目前只有应天狼的一面之词,真假还有待考证,结果谁能想到一下飞机就出了这么许多事情。 他一直在想这个神秘的杀手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自己做这个游戏,想来想去,除了陷害自己,实在想不到什么理由来解释,然而这又是矛盾最大的地方,一个无冤无仇的陌生人为什么要这么陷害自己,那就只有一个原因,这人绝不是“陌生人”,林启从离开上海起一直到今天发生的事整个联系了一遍,心想:“也许这个杀手就是来自明日生物,至少也明日生物雇佣的。” 林启问那神秘人怎么知道海军码头没有克里克斯家的人朝他开枪的,神秘人回答他去了就知道了。 林启还在骂着又在卖什么关子,结果出了地铁口,向东走了两里地,立刻就明白了,到了海军码头,远远看到那里人头攒动,人流量虽不及上海外滩那样密集,也算得上熙熙攘攘了。 海军码头是1916年建成,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码头,也一直是芝加哥的地标建筑,一战和二战时,因为战争等各方面因素,码头沉寂了几十年,直至1989年芝加哥政府投资了15亿美元重新修建码头,1994年对游客免费开放。 这里东临天水一色的密歇根湖,有历史和自然双重景观,到今天,每年吸引的游客高达700多万人次,作为芝加哥最负胜名最为热闹的游乐场所,在这里开枪,基本上就等于是对整个芝加哥宣战。 不过林启还是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毕竟现在他自己也是个通缉要犯,而且那克里克斯家族就算在这光天化日下不能开枪,来四五个人偷偷把自己绑架走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只是这个海军码头也不比道格拉斯公园小多少,林启往里走了半天了,也没见那个神秘人给自己接头。 “他让我到这里到底干嘛来了。”林启正这样想着,手机便又震动了。 “这次你很准时。” “别说废话,现在怎么办?” “看到摩天轮了么?” 摩天轮是这里最高最显眼的建筑,林启答道:“早看到了。” “很好,走过去。” 林启依言而行,还不忘四处张望,免得一个分神被人逮到,那摩天轮在码头大道不到中间的大平台上,前后是长排错落有致的建筑,风格各异,林启几分钟便走到了,对着手机轻声说:“我到了。” “我知道,看看摩天轮和旋转木马之间,是不是有几株椰子树?” 林启抬眼一扫,道:“是的,大概七八株。” “很好,现在走到椰子树下。” 林启原本站在码头大道上,拐了个弯,走上台阶,没几步便走到那几株椰子树下,问:“然后呢?” “爬上去。” 林启还以为他在开玩笑,惊道:“什么?你杀了三个人让我越狱,就是让我过来爬树的?” “如你所言,别说废话,现在爬上去。” 林启无可奈何,左右看看,全是人,做这么怪异的举动肯定要吸引周围人的目光,实在太招摇了,不明真相的群众还以为我是个神经病,渴极了爬树偷椰子的,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林启说道:“这里八棵椰子树,你让我爬哪一棵?” 结果那神秘人的回答让他大跌眼镜:“我也不知道,你爬上去,看看上面哪一个椰子上写着S,把它摘下来就行了。” 林启暗骂:“还真他妈是让我偷椰子的。”忍不住问道:“光靠我两只手怎么摘椰子?” 那神秘人依言是那腔调:“你上去看了就知道了。”说罢挂断了电话,林启气得大骂,想回拨又没有来电显示,只得把电话揣起来,在那株椰子树下张望,也不清哪棵树上的椰子写了“S”的。 只能一棵一棵爬上去看了,林启又是暗骂一声,撞运气这种事林启没抱什么希望,这一年,基本上没碰到什么好运气的事。 这实在是个体力活,林启先活动了一下筋骨,把金柯兰的手提包扔在了一边,反正于他而言,里面估计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当然不如所料,林启还没有爬树,他的“热身运动”就已经吸引了少目光了,有些游客还以为他是哪个杂质团要即兴表演的,纷纷围了过来。 林启直犯糗,只得安慰自己:“这样也好,这么多人看着,那些黑社会分子也不敢乱来。”于是咬了咬牙,从中间选了一棵树开始爬起。 第一棵没费什么力气,很快爬到了顶,不过意料之中的事情,自己没那么好的运气,但林启还是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每个椰子上面都没有写着字才下来。 接着是隔壁第二棵,也是一无所获,然后第三颗,爬到一半的时候,林启向下看了看,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甚至有些人还在拍手叫好,林启心里无语:“怎么外国人也这么喜欢看热闹的。” 本以为第三棵结果还是一样,上去一看,还真有一棵椰子上写着一个白色的“S”,像是石灰粉涂上去似的,林启用力一拉,就摘了下来,显然不是这树上长出来的,而是被人固定在上面的。 林启忘了这么大个东西抱在手上也没法下去啊,掂了掂这椰子倒是挺轻的,里面的水份显然被抽干了,于是直接往地上一丢,也不怕被那些围观的人捡了去,心想反正那神秘人看着呢,接着一溜烟从树上爬了下来。 早有人帮他拾回了椰子,并笑着冲他直竖大拇指,林启瞧这意思,好像是赞扬他得表演挺精彩似的,抱着椰子便拨开人群离开了。 林启抱着个大椰子四处乱转,又不敢离开海军码头的范围,但是等了半天也不见那神秘人再来电话,正焦灼着,看那椰子裂了一条缝,应该是刚刚扔地上的时候摔的,索性打了开来,里面塞满了塑料泡沫,中间包裹着一块长方形的锡纸块。 林启好奇的把锡纸揭开,里面是一盒录像带和一纸信封,那录像带是林启小时候的玩物,早已过时了,不过联系到那神秘人在DEA的监室里,也是给自己留的录音机和磁带,也可以理解了,这人就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产物。 再小心的打开那信封,里面是一张房卡,上面写着“希尔顿酒店3602”。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四十章 杀手的游戏5 从希尔顿酒店俯瞰密歇根湖,更能感受一份波澜壮阔,千禧公园的景色也尽收眼底,这里离海军码头并不远,林启是直接步行过来的,这一带是芝加哥最为繁华的地带,湖畔高楼林立,既有现代都市的刚硬,又有绿地湖水的柔美。 嗅着高空略带湿味的空气,林启连连苦笑,因为极度讽刺,他原本在上海出发前,就是用自己身份预订的这家酒店,没想到现在过来“入住”,却是拿着别人的房卡,自己则成了一个被黑白两道都通辑的罪犯。 拿到录像带和房卡后,林启一直没有再接到神秘人的电话,后来一看,原来是手机没电了,他考虑再三,还是去希尔顿酒店一探究竟为好。 这是一间套房,除了卧室外,还有一间客厅,清爽的金丝绒直角沙发围着一张精致的椭圆形玻璃茶几,旁边还有一个人体工学转椅,方便在墙边的黄檀木工作台之间来回切换,累了还可以站起来在全景落地窗前远眺一下密歇根湖,就舒适度而言,倒是比林启订得那个标间好多了。 当然林启现在没有“度假”的心思,他几乎把床边的台灯都拆下来检查了一遍,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他上来的时候问前台他的房间还可以住几天,前台的美女非常有礼貌的告诉他可以住到月底,并透漏了一个人名:“科比诺先生。” 林启坐在床尾,手里拿着那个录像带,看着墙上的电视,摇了摇头,这实在是个古董,林启让侍应生帮忙找了一个那“古董”翻盖手机的充电器已经很不容易,放像机实在没有。 手机一充上电便立刻开了机,但是依然没有任何来电记录,林启想那个神秘人之间的游戏是不是就此结束了?就是为了我给我这个录像带?这录像带里又有什么秘密? 正埋头苦思,外面“笃笃笃”的响起敲门声,林启一个激灵,神秘人?克里克斯黑帮家族?DEA?还是FBI? 林启蹑手蹑脚走到门后,连猫眼也不敢开,只躲在墙后问:“谁?” 外面那人道:“客房服务。” “我没有叫客房服务。” “有您的一封信。” “有我一封信?”林启心想:“难道是那个神秘人?”这才打开猫眼,只向外瞄了一眼,果然是个侍应生,说道:“我现在不大方便,请把信从门缝下递进来,谢谢。” “好的。”门外那人说完,便有一个红蓝边的航空信封传了进来。 林启拿起信打开一看,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个神秘人给自己传达的第二个游戏指令,而是只写有一句话:“不要相信任何人!”字体娟秀工整,像是女人的笔迹。 林启把信颠来倒去看了好几遍,甚至信封都撕成了两半,确定没有其他内容,便把信丢在一边,不知道是谁写,只知道写了一句废话,我现在本来就谁都不相信。 一想到信任的人,这时林启才突然想到,自己现在好歹是自由身,为什么不跟国内的郝正月联系一下,想来想去自己认识的人当中,可以信任又有能力帮到自己的,只有他和赵天明了,赵天明整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从天明岛分手后,再也没见到过,只能联系郝正月了。 当下赶忙跑到床边,刚要拿起电话,墙上的电视突然神奇的打开了,把林启吓了一跳,以为发生灵异事件了,只觉得屁股直膈人,站起来一看,原来是一紧张坐到摇控器上了,林启拿着电话还没来得及拨号,视线便被电视屏幕吸引住了。 现在正在播放芝加哥当地的新闻,主持人叨叨咕咕说警方正在通缉一个华裔要犯,左上角斗大的照片不是自己是谁,接着画面切换到DEA大楼,说该罪犯枪杀两名DEA探员,目前在逃,可能携带枪支,危险等级一级。 林启关掉电视,心想:“芝加哥警方反应得倒是挺快的,恩?等一下,刚刚说枪杀了两名DEA探员?不是还有个律师金柯兰?金柯兰没死?” 林启赶忙又打开电视,还在播放那新闻,正在采访DEA大厦内部的工作人员,林启目不转睛,发现新闻一直到结束都没有说到金柯兰怎么样了,没有死亡通告,也没有伤情报告,好像没有这个人似的,突然,林启似乎想明白一个问题。 这时,那翻盖手机终于又响了,林启关掉电视,走过去接了起来。 “很高兴你自己来到了酒店,下面,我们开始游戏的第二步吧。” “别耍花样了,金大律师,你演得一手好戏啊,你到底想干什么,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哈哈哈哈,林先生,你真是聪明机智,但我现在只能告诉你,是你的一个朋友托我帮你的,而且你也一定要相信,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帮你。” “你放屁,你杀了两个人,还嫁祸给我,这是帮我?” “当然,现在解释不了那么多,我简单说吧,你体力的激素水平超标,必须保持高度紧张亢奋的精神状态,才能保证身体机能正常工作运转,所以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只能这么赶鸭子上架……” “少唬我,我在DEA监室呆了一个多礼拜,情绪稳定得很,也没见身体哪里怎么样么。” “你在悬崖上走钢丝,表面上保持了平衡没有掉下去,并不代表你没有身处危险,好吧,我也知道你也不相信,总之,目前来说你的外部状况并没有改变,DEA和警方都在通缉你,克里克斯家族和我,也在追杀你。” “怎么,你还要追杀我?这酒店不是安全区么?” “是安全区,但你在完成下一个游戏任务之前并不是,你去看看床头柜里是不是有把工具刀。” 这是这个套房唯一的“凶器”,林启刚刚搜查的时候就发现了,说:“是的。” “你用工具刀把床头软包撕开,看看里面有什么。” 林启过去照做,软包划开一看,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里面一个定时炸弹镶在墙体内,倒计时还有六个多小时,下面一个类似手机键的九宫格。 林启暗骂一声:“妈的,还好没在这里睡觉。” 电话那头继续说道:“时间应该还很充裕,等你完成任务回来,我再把解钥的密码告诉你。” “如果我不回来,不就炸不到我了。” “那是当然,但是这炸弹如果爆了,这个酒店整整一层楼都幸免不了,想想看到时会连累多少人吧,你看,我们之间的游戏是不是一下子就正义起来了。” 林启心里骂了声“浑蛋。”嘴上只得服软道:“好吧,再陪你玩玩也无妨,下个任务是什么?” “准确得说,我现在也不知道,首先,你在两个小时内赶到奥克朗,再等我通知,这次记得把手机充够电哦。” 林启挂掉了电话,他想报警,又摇了摇头,报警就等于“自首”。 于是收拾一下便要准备出发,瞥见床上那张信纸,在晚霞的光线下,好像有些色差,林启拿起来走到窗口对着阳光,看到右下角几个透明的数字,心里一下子砰砰直跳。 这是苏海星以前在芝加哥的电话号码。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四十一章 杀手的游戏6 奥克朗是毗邻芝加哥西南部的一个小镇,这里人口稠密,街道两边的建筑似乎还是十八世纪留下来的,当然也不乏一些现代化的楼房,但在历史的沧桑面前,则显得有些黯淡无光。 这里也是芝加哥黑帮克里克斯家族的发迹地,第一代家主戴维·克里克斯从水果摊生意一直做到了橄榄油大王,当然,这些生意看似正当合理,但在法律还不健全、社会还不发达的时候,要想维持,难免会有一些巧取豪夺的现象发生,更甚一些的,敲诈勒索、争夺地盘也是常有的事。 那时候“规矩”比法律更重要,老戴维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们是游离于法律之外的人,但我们也需要稳定,尤其是在恶劣的生存条件下,我们就更要有自己的法律,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就是家法。” 时至今日,老戴维早已过世,家族已经传到第三代罗素·克里克斯手上,他是老戴维的长孙,如今也年近五十了,和前两代家主相比,他无疑是个“败家子”,他的祖父戴维·克里克斯一生的心血用来创业,才打下一个黑帮帝国,他的父亲奥斯曼·克里克斯也花半辈子的时间,才把家族生意漂白,直到他这一代,却干起了他祖父和父亲都坚决禁止的毒品生意。 他的父亲奥斯曼·克里克斯是死在情人床上的,胸口的位置中了两枪,情人也赤身裸体的死在被窝里,据说是当场吓死的,直到今天也没有人知道凶手是谁,只知道从那以后,罗素便开始肆无忌惮的做了一个大毒枭,家族里反对的人都被他清理了,摇摆不定的,在巨额利润的诱惑之下也开始大力的支持他。 不过他并不是个酒囊饭袋,相反更加精明和阴险,所以才能把诺大一个黑帮组织运转得井井有条,进入二十一世纪以后,芝加哥政府经过连续几十年不懈的努力镇压分化,传统意义上的黑社会已经显见踪影,很难生存,以致曾经彼此对立甚至相互仇杀的芝加哥三大家族竟然也开始抱团取暖。 当然他们都隐藏在黑暗之中,表面上都是正常的商人家族了,提起另外两个家族,分别是科比诺家族和甘杜恩家族。 如今“生意”是越来越难做,反而使罗素把他祖父的那句话也经常挂在嘴上了,只是其中意味怕是已差了十万八千里。 彼德就是罗素亲自安插在DEA的,有一年冬天,罗素从路边把彼德捡回来时,他还只是一个在襁褓里瑟瑟发抖的婴儿,然后一手把他“培养”大。 罗素高瞻远瞩,从不让彼德经手家族里的“生意”,只让他埋头苦学,所以彼德的底子干净得像一张白纸,成年后顺利进入了警察系统,一开始并不在DEA,不过在罗素的配合下,出色的干了几件抓捕毒贩和瘾君子的案子,当然了,这些人要么是罗素的“竞争对手”,要么是无关痛痒的路边小贩,之后彼德就顺理成章的成了一名DEA探员。 这中间罗素岂止花了大量金钱和时间,更多的是自己心血和“望子成龙”的希望,谁料这孩子在DEA才呆了一年,就莫名其妙被杀了,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现在,罗素躺正在奥克朗小镇的别墅里暗自神伤,这与其说是别墅,不如说是上了年纪的老宅,这是他祖父戴维当年的老房子,罗素特地把他最忠实的几名干将召集到这里来,就是让他们也时刻感受怀念当年戴维创业之艰辛。 一个手下倒了杯茶放到罗素面前的办公桌上,这个书房也是戴维以往议事的地方,书架上堆满了书籍,看起来更像是个学者的房间,只是书架里外已经积满了尘埃。 “谢谢你,埃迪。”罗素沉着嗓子说了句,但是并没有端起茶杯,而是望着左边沙发上坐着的两个人,“怎么样,伊恩,马克?嗯?这么难办么?彼德是我们的家人,是我们的孩子,一个父亲要回自己的孩子,很过分么?”罗素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埃迪先坐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 那个叫伊恩的是个肥胖的光头,他摸了摸脑袋,说道:“并不是难办与否,你知道的,自从彼德干了警察,特别是进了DEA以后,就很少回家了,我们也无法证明他跟我们有任何血源关系,事实上,确实没有。” 对此,罗素自己心里也清楚,早年为了彼德有个干净的背景,找了一个汽车厂的退休夫妇假装彼德的父母,可是现在这两个老家伙也已经过世了,罗素叹了口气:“你呢,你怎么说马克?” 马克是罗素的弟弟,对罗素就像对他父亲一样忠诚,但他们兄弟俩长得并不太像,罗素个子不大高,却看起来很沉稳,马克却是个接近一米九的壮汉,他的态度虽然和伊恩一样,只是明显有些恼火:“我们克里克斯还从来没有放弃过一个家人。” “是的,家就要有家的样子,不过好在彼德的真实身份只有屋里的我们几个人知道,不然让科比诺家的看了笑话,我们面子上也挂不住。”罗素始终把家庭的荣耀放在第一位。 马克更是怒不可遏的样子:“科比诺家凭什么看我们的笑话,我们帮他们擦得屁股还少么,要不是我们,他们家族早就被那个女人玩死了。” 罗素摇了摇手:“别这么说,毕竟我们两个家族现在是血脉相联的,包括甘杜恩家族也是,谁也离不开谁,互相帮扶,才能生存,时代早就变了,合作才能共赢。” 马克忿忿道:“为什么我们不能自己跟墨西哥那边联系,不是我说,科比诺家现在越来越是累赘了。” 旁边的伊恩这时咳了一声,说道:“现在可不是迭戈的时代了,墨西哥那边也乱得很,没有科比诺家的关系,谁能相信我们。” 马克这才沉默下来,他也无法否认,科比诺是芝加哥的老牌黑帮家族,历史悠久树大根深,虽然现在已经没落了,依然掌握着芝加哥70%的毒品供货渠道,因此也是DEA和国际刑警盯得最紧的家族。 “好了好了,”罗素显得有些疲惫,毕竟彼德的死还没有让他缓过劲来,“你们知道,我们今天过来不是讨论这个的。” 马克脸色阴冷的说道:“就算彼德的尸体要不回来,他的仇也一定要报。” “恩,”罗素这时点了点头,“所以,金柯兰,你确定那小子今天会过来?” 坐在角落里的藤椅上一直没有说话的金柯兰,手里正把玩着一个指甲刀,见罗素问话,淡淡的答道:“当然!”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四十二章 压力测试 罗素的语气有些不悦:“还有埃迪,你的人是怎么回事?那么多人都抓不到一个瘾君子?” 埃迪无奈道:“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那中国人脚底下像长了轮子似了,一眨眼的功夫就跑得没影了,而且,托马斯的身手你是知道的,那枪居然能打偏了……” 旁边的金柯兰并不是克里克斯家族的一员,此刻他面无表情,一副淡然无所谓的模样,但又不能表现得幸灾乐祸,这一点确实很难掌握,他必须得有超凡入圣的演技,特别是在这一帮老狐狸面前,因为他才是杀彼德的凶手,这场戏的总导演。 做为一个杀手,他原本只是想假扮一名律师,混入DEA大楼,杀了林启,而他的雇主,就是大名鼎鼎的明日生物集团。 他原本只是这家公司的一名普通保卫人员,但因为参加过海狮特种部队,有这样从军的经历再加上身手确实不错,很快得到了高层的注意,于是便渐渐被拉下了水。 这些年在尔虞我诈的杀戮中,所谓“良知”的东西早已在他心中灰飞烟灭,而他自己也一步一步进入明日生物的核心阶层,现在的他,主要负责集团的安全事务,任何对集团有可能造成伤害或威胁的人和事,他都必须在第一时间清理掉。 林启就是其中之一,明日生物集团近年开始准备全球扩张方略,他们在亚洲的“前哨站”是日本,现在已经开始拓展到中国上海,之后再深入到整个东亚地区,结果在上海的工厂刚刚起步,就被一个叫庞大海的记者盯上,刚刚处理完庞大海,又跟上一个叫林启的。 在金柯兰眼中,这些人看似微不足道,但千里长堤,也能毁于蚁穴,他不允许这样的漏洞存在。 就在他一切准备就绪,动手之前却突然接到集团研发部门的通知,说这个林启就是他们当时在非洲那个重要的实验对象,务必要留下活口,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金柯兰很意外,但更多的是为难。 一方面,他做为集团安全部门的主管,实在很不喜欢跟研发部门共事,毕竟那些书呆子做事情太优柔寡断了;另一方面,他已经跟DEA的联络人都部署好了,计划突然有变,难免让人遐想。 于是只能告诉那个联络人,公司有别的安排,暂时拖住林启,那个联络人,就是乔治警官,说实话金柯兰也不太喜欢乔治,这个乔治已经不是狡猾的狐狸可以形容的了,他不光是DEA探员,萦绕在他头上的身份光环不可胜数,他在政府多个部门供职,最重要的就是DEA和中情局,但背地里和明日生物等多家犯罪贩毒集团甚至别国反政府组织都有合作关系,这个人知道的秘密恐怕比天上的星斗还要多。 就是乔治找了一张苏海星的照片,强烈建议金柯兰游说林启指控她,名义上是帮金柯兰拖住林启,实际上他有没有跟其他组织合作,谁也不知道,金柯兰嗅觉一向敏锐,他隐约感觉到这个贪婪的乔治也许是时候除掉了,免得日后留下个大患。 正好明日集团的研发部门和情报部门给了金柯兰一系列的线索和资料,让他对林启实施一个所谓“压力承受指数”的试验,于是金柯兰便导演了这场戏,一方面除掉了乔治,另一方面完成对林启的测试,一石二鸟。 测试的下一步,就是让林启到奥克朗来,让克里克斯家族对林启进行一次围剿,看他是否能够生还,金柯兰不知道研发部门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在行政级别上,研发部门到底是高于安全部门的,他也只得听令行事。 之所以选择克里克斯家族,完全是巧合,他们是明日生物的大客户,该家族掌握了芝加哥一半以上的毒品分销渠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极为密切,彼此“业务上”也经常互通往来,所以金柯兰跟他们的家主罗素自然也熟络得很。 但这也仅限于互相利用的工作关系,他本人对克里克斯家的人谈不上任何感情,所以他杀了彼德,连眼睫毛都没眨一下,这个可怜的彼德,只是他计划中的牺牲品,那样的场合,彼德必须一同干掉,即使他明知彼德是克里克斯家的人。 金柯兰、彼德和乔治,两两之间,都互知对方的底细和真实身份,但三个人坐到一起时,却是无限的怀疑和猜忌,于是金柯兰索性两个人一起做掉,一并嫁祸给林启,再把林启在街上的行踪透漏了一次给克里克斯家。 让克里克斯家追杀林启,也算是那个“压力测试”的一部分了吧。金柯兰这样想。 算起来这个时间,林启也应该到了吧,金柯兰看了看手表,他当然没有告诉罗素等人,林启是他一手导演,诱导过来的,只是说根据他们的“友情调查”,掌握到林启的行踪信息。 而罗素也见识过明日生物集团的手腕,对金柯兰的话深信不疑,早已经让自己的悍将埃迪和弟弟马克安排好了埋伏,只要一见到林启,立刻见斩后奏。 但是现在已经等了三四个小时了,天都已经黑了,迟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让这一屋子的人等得有些心焦。 当然最焦急的,还是表面平静如止水的金柯兰,他又看了一眼手表,有些想不通,他给林启两个小时的时间赶到奥克朗,这时间绝对绰绰有余了,但现在已经过了快半个钟头,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 他料定林启耍不出什么花样了,才放心大胆的跑来向罗素“报信”,还直接进入了他们的“家族会议”,可见罗素已经完全不把他当外人了。 在罗素眼中,能帮自己报彼德的仇,就是一家人了,怎会想到,他们家真正的仇人,就是金柯兰。 现在,罗素一开始叨着的雪茄都已经快抽完了,他弹了弹烟灰,问金柯兰:“你们的消息不会有错误吧?” 金柯兰斩钉截铁道:“当然不会。”但心里面直打鼓,现在在克里克斯家,不方便查看追踪器,要不然也能知道林启在什么位置,他掏出手机站了起来,说道:“不过现在确实有些晚了,请允许我出去打个电话,问一下情况。” 罗素夹着雪茄的手挥了一下:“请随意。” 金柯兰走出书房,穿过客厅,来到别墅外,拨打留给林启的那部翻盖手机,结果却是关机的声音,又给正在监视追踪器的手下打电话,问什么情况,电话里却回道:“没有情况啊,人还在希尔顿酒店。” 金柯兰挂断电话,缓缓垂下手来,隐约觉得有些不妙。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四十三章 反扑1 在希尔顿酒店3602的房间里,金柯兰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切,他在给林启的翻盖手机里、外套里、手提包里都安装了追踪器,但是现在这些东西全都散落在卧室的床上,林启却不见了踪影,一个大活人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金柯兰狠狠扇了他手下一个巴掌,他是个很少生气的人,但这次确实有些恼火。 想想刚才在克里克斯家也确实有些丢脸,罗素倒没有表示什么,他弟弟马克着实冷嘲热讽了一番。 “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有什么用?”金柯兰骂了一声。 他让情报部门的黑客攻破了希尔顿酒店的安防系统,盗取了当天的监控录像,结果却被告知没有看到林启离开酒店,甚至离开房间…… 金柯兰拔出了手枪,心道:“还躲在房间里?” 这个套房并没有多复杂的结构,进来的时候就搜查过了,卧室、客厅、卫生间,均一目了然,实在没有什么地方可供藏人的,衣柜、床底下、阳台内外,又搜查了一遍,都没有发现什么蹊跷的地方,还能隐身了不成? 那手下被他抽了一巴掌,木不愣声的呆在原地,他厌烦道:“你在这做什么,该干嘛干嘛去。”那人便转身低头出去了。 金柯兰“哼哧”了一声:“真是什么事都得靠自己。”他做为安全部的负责人,手底下人才济济,但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他还是喜欢独来独往,这样知道秘密的人就越少,而且拖自己后腿的人也越少。 他慢慢坐到那张人体工学转椅上,冷静得思考这一切,这也是他的特质之一,在尔虞我诈的世界里,冲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这个时候乱慌乱,敌人就越高兴,就像二十年前,如果不是目睹自己的未婚妻、妹妹被黑社会奸杀,他也不会为了报仇,一怒之下,擅自脱队把那几个流氓打成了马蜂窝,最后不但被海狮特种部队除名,还坐了两年大牢。 但他没有后悔,换做今天,他依然会那么做,那几个流氓是当地权贵的后代,通过各种法律论证和官方庇护,竟然证明了他们做案时是精神病发作,最后摆脱了惩罚,当时他想得是:法律既然不能帮他讨回公道,他就必须自己动手。 之所以只坐了两年牢,倒不是因为刑满,而是那个国家最后暴乱了,主席在被赶下台之前被迫签了一份特赦令,释放所有死囚和政治犯,之后金柯兰辗转又回到了美国,但已然心灰意冷,到明日生物旗下的一家物业公司打工做保安混混日子,然后机缘巧合被明日生物的高层发掘,一步步走到今天。 有时想想这些年这些事,恍如隔世一般,现在金柯兰活在世上,更像是个使者,工作是他唯一的使命,生命对自己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不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 金柯兰仔细想了一下,根据他之前对林启的调查,整个美国,林启只认识四个人,一对双胞胎姐妹只是跟他常有邮件来往;一个叫苏海星的,是他的初恋情人,不过两人已经多年没有交集了;还有一个就是庞大海,不过现在已经被我们控制起来了。 “难道是那对双胞胎在暗中帮他?”金柯兰摇了摇头,虽然也不排除这个可能,但她们一个是药剂师,一个是外科医生,有什么本事帮他从这酒店凭空“消失”呢? 不过金柯兰还是打了一个电话,让情报部门盯紧那对双胞胎姐妹,对任何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都要做好部署,才不会有“意外”出现。 金柯兰来到卧室,床头软包里的定时炸弹还在倒数着时间,这个炸弹其实并不是他们放的,而是一开始就在这,只是一直没有启动,情报部给他的线索是,这间套房是科比诺家族长年预定的,有时交易大宗毒品,有时也交易一些没有登记备案的枪支军火。 金柯兰冷笑一声,科比诺家族是芝加哥最老牌的黑帮家族,从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开始,一直到九十年代,接近半个世纪,一直稳坐第一把交椅,如今虽然没落,名头早被克里克斯家和甘杜恩家超越,但是多年来养成的狂妄霸道却怎么也改不了,贩毒贩到五星级酒店来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当现在还是上个世纪四、五十年代呢,难怪克里克斯家的几个头脑,特别是马克,都有点看不起科比诺家了,觉得他们是自己的累赘,恨不得早点摆脱了,自己跟墨西哥的毒枭单线联系才好。 房卡是统筹战略部的劳文斯,亲自向科比诺家的家主奥德里奇·科比诺“借”的,金柯半很怀疑“借”这个字眼,因为按理这么重要的房间,科比诺家怎么会随便“借”给外人,但他又不方便多问。 明日生物集团,有森严的等级制度,即使在高层,也是金字塔结构,最上层的就是统筹战略部,简称统战部,下来是互相独立的研发部和安全部,目前研发部的行政级别还再高于安全部一点,因为集团目前的总体战略就是POG药物的研发,再往下才是市场部、情报部、行政部、财务部等等。 所以在美国这边,统战部的劳文斯就是最高指挥,最高指挥的话,金柯兰当然不会持什么怀疑态度,既使心里有,嘴上也不可以有。 至于这个炸弹的位置,当然不可能是奥德里奇告诉劳文斯的,不过这点资料,情报部门要搞过来也不是很难,金柯兰当时输入了密码,还是先把炸弹停了吧,回头再让人把软包修补好,这种东西要是被酒店方面发现,可不是闹着玩的。 突然,金柯兰隐约感觉有些不大对劲,林启既然逃跑了,难道不会把这个房间里的秘密透露出去么? 金柯兰赶忙把房间的指纹擦拭掉,走了出去,就是前后脚的功夫,便涌过来十几名全副武装的警察,破门而入……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反扑2 金柯兰在暗处抹了把冷汗,再晚个半步,就要被抓个现行了,不过他很快又翘起嘴角暗笑起来:“事情似乎开始变得有意思了,这个林启在这样的处境下,还能绝地反扑,差点把我都绕进去,确实有些低估他了呢。他真得只是个记者那么简单么?” 金柯兰离开酒店,回到自己的住处,这是一栋位于卢普区的公寓,当然这并不是他的房产,而是他用另一个身份租住的,一个跟他名字一模一样的另一个身份。 他觉得这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甚至是一门艺术,另一个身份名字也叫金柯兰,但是所有证件,包括驾照、社保号等等,都能证明这完全是两个人,住在这个公寓里的“金柯兰”完全是个正当的、富有正义感的律师,而且这个身份是“真”的,因为他真的去考了律师执照。 生活中他是个热情开朗的人,遇到邻居还会主动去跟他们打招呼,并展示自己的律师身份,闲侃一下法律条文,最后说如果邻居有需要可以随时找他,然而实际上他接的唯一一个案子就是林启的贩毒案,这还是他自己一手策划导演的。 他沉浸在这样的戏剧里面,有时演得太像,甚至会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现在已经差不多快半夜十二点了,金柯兰给自己煮了杯浓浓的咖啡,为了不惹人怀疑,平常他很少工作得很晚,即使“出差”的时候,也会刻意让邻居知道,搞得好像真得是去见他的当事人似的。 但是今天晚上不行,他感到自己遇上了一个强劲的对手,这么多年来,他遇到过的对手多如牛毛,可以用“强劲”来形容的,不超过五个,所以他必须打起精神,严阵以待。 首先,他还是联系了情报部门,情报部门有两个主管,负责情报收集整理的行动组组长李查德和负责情报分析的调查科组长厄尔默,金柯兰给李察德打了个电话,让他把酒店的监控录像统统发给他,他要亲自过目。 李察德当即照做了,只是最后咳了两嗓子,支吾道:“劳文斯今天过来了,你知道的,他这段时间一直盯着这个姓林的事,我只能全部汇报了。” “知道了。”金柯兰挂断了电话,骂了一声,这个李察德是个精明圆滑的人,盯着自己安全部主管的位置不是一天两天了,今天出了这么大的失误,他肯定巴不得全公司都知道,只报告给最高峰统战部的劳文斯还算是留面子了。 劳文斯也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一年前刚刚调到北美芝加哥总部,看起来像个只会在属下面前耍耍威风的无能之辈,不知道是怎么被董事会看上的。 金柯兰打开电脑,网上已经有视频新闻,说警方成功拦截了希尔顿酒店的一起恐怖袭击,并发现了相当于500公斤TNT当量的定时炸弹…… 金柯兰“哧”了一声,劳文斯一直想在下属面前立威,这次自己犯了这么严重的错误,估计很快电话就会过来了。 果然,脑海中余音未了,手机便“嗡嗡嗡”振动起来,金柯兰接了起来:“嗨,劳文斯。” “你怎么做事的?你这个部长是不是不想干了。”电话一通,劳文斯就在电话那头吼道,声音雄浑粗壮。 “出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我会很快摆平。”金柯兰漫不经心的解释道,劳文斯对下属确实有生杀大权,但是高层的人事调动必须经过董事会同意,他金柯兰混到今天可不是溜须拍马上来的,所以因为自己一次失误劳文斯就在他面前大发淫威,他也完全不理会。 “你知不知道这次事情让我们在科比诺家族面前很被动,你知道奥德里奇是个什么样的人……”劳文斯唠唠叨叨一连训了好几分钟,金柯兰开着电脑玩红心大战。 最后劳文斯说道:“其他事情你这边先不用理会了,全部精力放到那个中国记者身上,他关系到整个集体的未来战略,明白么?” “好的,我知道了。”挂断了电话,金柯兰冷哼了一声,要不是你啰嗦这么长时间,我恐怕都已经有线索了,关掉游戏,便打起十二分的精力查看监控录像,从林启进入希尔顿酒店开始,每一帧都不放过,希望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这工作无疑是枯燥至极的,金柯兰抿了口苦咖啡,尽量保持亢奋的精神状态,原本酒店的房间里是有自己的监控,但是林启很机警,一进去就找到破坏掉了。 也确实没有看到林启离开酒店,甚至没有离开房间,只有两个酒店的服务生敲过房门,不过很奇怪的,这两个侍应生都在房门下塞了什么东西。 这两个侍应生,一个是女的,穿着服务生的衣服,不过可以看出身材很姣好,另一个是高大的男子,金柯兰拉近镜头,模糊的像素下,他们似乎都是塞了个信封模样的东西。 金柯兰当即又给李察德打了个电话,问他有没有发现这点异常,李察德打着哈欠说:“发现是发现了,不过我这边主要是情报汇拢,这个情况我是跟厄尔默提过的。”言外之意,是让金柯兰去找调查科的厄尔默,不要打扰自己睡觉。 金柯兰看他无精打采的模样就来火,憋着怒气问道:“我知道了,酒店过道的监控处理掉了吧?”金柯兰是非常谨慎的人,进入希尔顿酒店时,有意避开了酒店监控,要么就是避开正面,但是36层过道狭窄,监控摄像头又是广角的,难免会拍到自己,只能让李察德把这段监控从酒店的记录里抹掉。 “当然了,这是起码的职业素养。”李察德大义凛然说道。 金柯兰挂掉电话,叹了一声,不过量李察德也不敢耍什么心眼,而且如果那监控没有抹掉,恐怕现在警察就在门外敲自己房门了,于是又拨通了厄尔默的电话。 厄尔默是个外表平凡无奇的黑人,跟他朴实的外表有些反差的是,他的手段和心思都比较狠辣,不过他并不像李察德那么油滑,至少对金柯兰还是尊重的,当时回应道:“先生,这两个人我们已经调查过了,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他们都不是酒店的人,另外,还有一个很奇怪的事,就是加夫并没有进去房间,却在你进去后不久,从房间里出来了。” “加夫?”金柯兰想了起来,加夫就是刚刚在酒店被自己扇了一巴掌的手下,自己千叮万嘱这个家伙务必盯住林启,还是让林启插翅膀飞了,难道是他跟林启串通了?不可能啊,这两个过去都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联系到一起? 金柯兰问道:“加夫不是李察德的人么?” “是的,但是到目前为止,包括李察德,我们都联系不上他。” 金柯兰又检查了一下监控录像,从林启进酒店到自己进3602房间,都没有加夫进去的影像,又把时间往前快倒了几个小时,也没有什么发现,金柯兰喃喃道:“难道加夫早就一直躲在房间里了?” 厄尔默语带提醒,说了一句:“也有另外一种可能,从那房间里出来的人,并不是加夫,真正的加夫,已经被杀掉了。”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四十五章 反扑3 林启揉了揉脸,刚刚金柯兰那一巴掌,差点把这人皮面具打撕掉,虽然苏海星在信纸上详细写了把面具粘贴到脸上的步骤,但自己到底不是专业的,“做工”可能有些粗糙,好在没有被金柯兰发现。 林启当时准备从3602房间出发去奥克朗时,无意发现了苏海星留给他的号码,他纠结良久,还是抱着试探的心态拨了过去,其实他心中并不确定这个号码还是不是苏海星在用,毕竟林启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他想知道留给他这张纸条的人,真得是苏海星,还是有人想冒用她的名号,因为如果是后者,那太可怕了,这个人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了解自己,毕竟他和苏海星那一段苦涩的过往,没有和任何人谈论过,甚至是他的父母。 他还想到另一种可能,这个纸条上的号码会不会只是个巧合,“不要相信任何人”,给他递信的人只是单纯的想提醒他这一句话?如果真得是苏海星,想让我联系她,似乎没有必要做得这么隐讳,直接在纸条写上号码不就行了? 他按下了号码,用得是酒店的电话,当然,他也不是没有考虑到酒店的电话也被监听了,但此时此景,只能冒一下险了,毕竟以他目前的处境来说,还能更加糟糕一点么。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对面响起一个声音,让林启感觉心情很复杂,那是一个富有磁性的男性嗓音:“你找谁?” 林启试探着说:“我也不知道,有人给我留下的这个号码。” “那我想那个人号码给你留错了。”接着电话里就传来“嘟……”的占线声。 林启觉得有些奇怪,是自己一紧张按错了号码么?于是又拨了一遍,还是那个男声:“我说了,你打错了。” “等一下,”林启赶忙道,“我想问一下,你那边有叫苏海星的人么?”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片刻,最后斩钉截铁道:“没有。”便又挂了电话。 那一段诡异的沉默,虽然只有几秒钟,但林启已明显能感觉到,至少对方是认识苏海星的。 林启没有再打过去,既然两次都挂断了电话,说明她是不想让人通过那电话直接与她联系。 “那给我这一串号码是什么意思呢?”林启捏着那张信纸左翻右看,还想试图从里面发现其他一些信息,但是一无所获。 “不要相信任何人,不要相信任何人。”林启喃喃念叨这句话,突然想到,这是不是一个双重否定的暗语?我打这个号码过去,对方说打错了,又说没有苏海星这个人,信纸上又说不要相信任何人,这不就是变相承认了? 林启赶忙又接通那号码,依然是那个男声:“你到底找谁?” “我找苏海星。” “我说了没有这个人,你为什么还是要找她?” “因为她告诉我,不要相信任何人,任何人,包括你在内吧?” 对方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一个熟悉的女声传到耳里:“启,是你么?太好了,我还担心你解不开那个精神病的暗号。” “苏海星?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现在解释不了那么多,你听我说,你的那个律师金柯兰不是好人。” “这个我知道了。” “他是一个跨国犯罪集团的杀手,和芝加哥的黑帮也有联系。” “这个我也知道,是叫明日生物集团么,等一下,你说他跟黑帮也有联系,那个黑帮是不是克里克斯家族?” “没错。” 林启暗骂一声:“这个混蛋,看来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他在捣鬼,这样,他应该就是明日生物在美国的代言人了,他一直在定位跟踪我,那之前在道格拉斯公园,克里克斯家族的人能那么快找到我,也一定是他透露的消息了。” 对苏海星道:“他让我两个小时内赶到奥克朗。” “千万别去,去了一定中埋伏。” “不去不行啊,他在酒店的这房间内装了炸弹,超时就爆了。” “你听我说,你等会到橱柜的隔间找一下,我几个小时前在那放了一套衣服,没有定位器,我等一下再找人送张面具给你,是伪造那个金柯兰一个手下的面相,你回头换一身行头,从酒店里出来,到西尔斯大厦找我。” “所以呢?炸弹还是会爆啊。” “你报警啊,喊拆弹警察来。” “报警?”林启这时心里跳出来一个冒险的主意,“好,我等会出去,到西尔斯大厦再打你电话。” 挂了电话,等了约摸一刻钟,门外又响起敲门声,林启走到门口,见门缝下又递进来一个大点的信封,林启打了开来,果然是一副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 林启按信封里的操作方法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那把面具捣腾到脸上,又去把橱柜里的衣服换上,把金柯兰留给他的一整套“戏服”换了下来,零零落落的散到床上,又把那翻盖手机关掉,把手表褪了下来…… 林启打定主意,算准两个小时后,自己如果不在奥克朗露面,金柯兰势必回来查探自己下落,到时候再报警,自己假扮他手下,还能再拖延一下时间,等警察一过来,人赃并获。 林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眼见天色由黄昏转向黑暗,看了看手表,早已不止两个小时,看床头软包的炸弹所剩时间也不多了,不由有些焦急。 正当这时,房门锁“咔嚓”一声打开了,金柯兰一脸肃默,眉头皱成了个“川”字型,一进来瞪了一眼林启,问道:“怎么回事?” 林启佯装道:“人不见了,里面卧室乱七八糟的。” 金柯兰赶忙抢了进去,看了看床上的衣服、手机、手表,脸色阴沉到极点,突然冷不丁一下,扇了林启一巴掌,骂道:“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有什么用?” 林启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心里有些后悔:“他不会一气之下,杀了我解气吧。” 结果金柯兰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似乎对林启很厌烦的样子,道:“你在这做什么?该干嘛干嘛去。”林启暗暗舒口气,转个身便走出了房间。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四十六章 博弈1 林启如约去西尔斯大厦,在路上就找了公用电话亭给苏海星联系,他想九成九的可能,那希尔顿酒店3602房间的电话被金柯兰监听了,这样他肯定也知道自己的动向了,问苏海星要不要换个地方。 苏海星答道:“没关系,我这边的电话装了反窃听装置。” 于是两人便还在西尔斯大厦碰了头,非洲一别,又是已经过了快半年了,至今林启都不知道苏海星去非洲到底干嘛去了,现在再问更是无从说起,更何况自己还莫名其妙惹了一屁股腥都来不及擦。 西尔斯大厦大部分是一家大型的保险经纪公司租用的,苏海星带着林启直上最高的111层,进了一间较大的办公室,林启依稀在门口看到公司吊牌好像叫做“MEIHAR”,只是与普通的大厦写字楼不同的是,这家公司没有前台,也没有办公大厅,而是一个个层次分明的隔间,大小不一,有会议室,有办公室,俱是金顶画壁,气势不凡。 苏海星拉着林启一直往里走,拐了两个弯,来到一扇红铜双开门前,林启见这一扇门已经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感觉,里面不更加金碧辉煌?不禁问苏海星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苏海星并没有回答,只推开左半扇道:“先进来吧。” 林启跟着她身后走了进去,里面却不是林启想象中的那么金碧辉煌,相反主体色调偏暗红一些,但不论是装饰用料还是桌椅硬件,都能看得出来是极高档昂贵的材料制成,从这点便可见一斑,这里的主人是个想要奢华同时又追求低调内涵的人。 这是个长方形的办公室,里面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芝加哥市,一张半弧形的黑红檀大办公桌,弧内正对着落地窗,后面是一张老板转椅,看着就很舒适的感觉,办公桌对面放着两张会客用的真皮单人沙发,里间似乎还有个会议室,只是不在林启视线范围之内。 靠着入口双开门的左边一角还有两张半环形的沙发,面对面摆放,两个人同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个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中年人和一个头发须白面容开朗的老年人,似乎已然等候多时了。 那个老头,林启一眼就认了出来,跟他在非洲时还有过一面之缘,这人就是苏海星的现任丈夫,名字一时倒想不起来,苏海星介绍道:“这位是我丈夫,唐纳德·威廉姆斯先生。”又指着另外那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说道:“这位是中情局的罗恩探员。” 那个唐纳德像个中世纪的人,穿着一件羊毛针织背心,把嘴里叨着的烟斗拿了下来,向林启伸出右手:“你好,林先生,久仰大名了。” 林启礼貌性的分别和两人握了握手,奇怪道:“唐纳德先生怎么会久仰我的大名?” 唐纳德哈哈一笑道:“你是我美丽的妻子常常挂在嘴边上的人,怎么可能不久仰呢?” 这句话更把林启搞糊涂了,心道:“我是苏海星的‘老情人’,她没事老在她丈夫面前提我做什么,不怕他生气么?”当下怎么都感觉这老头话说出来,味道怪怪的,似调侃又似挑衅。 那唐纳德似乎看穿林启的心思,走到苏海星身边抱着她肩膀,笑道:“毕竟我是个不中用的老头子了,让这样的尤物独守空房已经是世上最残忍的事了,怎么能忍心不让她怀念一下过往的风花雪月呢,哈哈哈哈。” 林启越听越不是味道,苏海星不自然得扭动了一下身子,拍了一下唐纳德肩膀,嗔怪道:“别胡说八道了,你先去忙吧。” 唐纳德耸了耸肩:“你看看,这就巴不得我早点走了,好吧,你们先聊着吧,我就坐在我的椅子上,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叫我。” 林启点头示意了一下,唐纳德便自顾向后走,坐到自己的老板椅上,一边继续叨着烟斗,一边看起了报纸。 这边苏海星示意林启坐到沙发上,自己则坐在林启身边,那个罗恩坐在二人对面,林启这时候脑子已经乱成一滩面糊,对苏海星说:“我都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问起,你直接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我来芝加哥的,怎么知道我被人陷害了?甚至我的行踪都了如指掌?” 罗恩接过了话头:“为了节约点时间,还是我来回答你吧,唐纳德太太,或者说苏女士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在为我们工作,或者说合作,关于你的情报是我们的提供给她的。” 林启见他说话也不避讳后面的唐纳德,心里也大概有数了,问道:“中情局?CIA?你们怎么会对我有兴趣的?” “准确的说,并不是对你有兴趣,你看看这张照片。”说着,罗恩从衣兜里摸出一张照片,摆到林启面前,林启一看,当即惊道:“乔治·威尔逊?这是乔治警官?他不是DEA探员么?” “是的,他是DEA探员,但同时也是一名CIA探员,我们现在有充分的证据表明,他为了一己私利,早已经变节了,我们一直在调查他,为了搜集他的犯罪证据,同时,发现他也在调查我们,当然了,是为了逃避抓捕。” 林启把这两、三天发生的事回忆了一遍,对苏海星道:“难怪呢,他审讯我的时候,也是这样拿着你的照片,非要我指控你,说我携带毒品在芝加哥的接头人就是你。” 苏海星轻叹一声,说:“还好你没照他说得做,否则他就可以立刻逮捕我,那我现在可能已经在关押期间‘畏罪自杀’了。” “我还是想不通,你怎么会为中情局工作的,我记得你在伊利诺伊大学学得是财务会计管理之类的专业吧。” 苏海星捋了下发际,轻笑了声,语气似多无奈,又带着几许沧桑,道:“机缘巧合吧,我说过,我来美国后发生了很多事。” 罗恩继续说道:“乔治手上掌握了大量其他犯罪集团的证据,不过很可惜,就在我们准备收网前夕,他却被你杀了,这些证据便跟着他一起,石沉大海了。” 林启辩解道:“他不是我杀的,是金柯兰杀的。” “我知道,但是现在全世界都认为是你杀的,FBI和DEA已经联合发布了全国通缉令,看样子他们对你是志在必得。”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金柯兰明明是诈死,他们也没有看到么?审讯室不是应该也有监控的么?” “但是并没有,而且他们的记录中,根本没有金柯兰这个人,我猜想,可能是乔治做的手脚,现在DEA和FBI一致认定,那天在审讯室里的人,只有你、乔治和另外一个叫彼德的DEA探员,审讯室只有你们三个人,另外两个被枪杀了,而你,却逃跑了,你想想看,你是不是唯一一个重大嫌疑犯。” 林启摇了摇头,不停的拍自己的脑门,骂道:“我早就看那个金柯兰不像好人,早该防备着他的,我太笨了,我来芝加哥,本来只有郝正月、莫少其、小北,还有报社的少数几个人知道,而且就算是他们,也根本不知道我已经被人陷害入狱了,这个时候过来援助我的律师,不是陷害我的元凶又能是谁?” 苏海星赶忙拉着他的胳膊,安慰道:“别这样,事情已经发生了,只能见着拆着了,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中情局可以证明那两包毒品是有人陷害你的,是有人在上海机场的卫生间趁你不备,把你的背包调包了。” 林启一听,当即喜出望外,这确实是天大的好消息,还没来得及高兴,罗恩又及时泼了一头冷水,道:“但是乔治和彼德的死,却没有证据,乔治是这方面的专家,做事从不留痕迹,只是最后这一次,他算是作茧自缚了,所以,现在要证明你是无辜的,只有一个办法了。” 林启接道:“抓住金柯兰?”他心里明白,要证明自己是清白的,只有把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 “是的。” “我有一个问题,还是不大明白?” “什么问题?” “你们中情局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罗恩看了苏海星一眼,淡淡笑道:“我想,可能是因为你很英俊吧。”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博弈2 罗恩回答得很“幽默”,林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他的意思很明显,是看在苏海星的面子上帮我的。 林启不是个大男人主义的人,但这样直白的嘲弄,还是有些拉不下脸,他看着罗恩,其实这人面相并不十分可恶,至少喜怒不写在脸上,就像刚刚开始说话时一直到现在,态度、语气都平静得像一碗水,把关系到林启生死存亡的大事,说得好像老师在布置家庭作业似的,所以最后那一句“幽默”的回答,跟现在的气氛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也许他是无心的,或者只是纯粹的开个玩笑吧。”林启这样想,当务之急还是把焦点放到抓住金柯兰上面吧,在自由和洗刷冤屈面前,有颗玻璃心可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开口问道:“那你们现在有什么策略么?” 罗恩道:“只凭我们目前手上的资料,想不出什么有效的策略,所以找你来就是想先详细的了解一下,你对金柯兰和他背后的明日生物集团,了解多少。” 苏海星也问林启:“还有,我们发现他把你放了以后,好几次都可以抓住你,但是莫名又放过你,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林启看着苏海星,不管这个女人变成什么样,有一点永远也改变不了,就是她那比春月的牡丹还要迷人的容貌,如果换做以前,根本不需要她来问,自己早就主动把连月来的经历和盘托出,而现在两人之前的隔阂已经不是天差地别可以形容,就算彼此能相见,也无法相融了。 林启犹豫了一下,想到赵天明事事都要保密,还是把他这一段隐去了,只叹了口气,说道:“他们是在我身上做试验呢,你们现在应该了解了,明日生物其实背地里干得毒品研发销售的事,这些年他们研制了一种新的药物,全名是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他们都称之为POG,他们找了大量实验对象,甚至有的人自己以身试药。” 说到这,林启想到应天狼和左明志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不禁心里又是一阵寒颤,继续道:“不幸的是,我也是其中之一,只是看起来,我似乎是唯一一个试验成功的对象。” “什么?”苏海星杏眼圆瞪,“你是什么时候……” 林启赶忙摆手解释道:“别误会,我可从来没吸过毒,你知道我在非洲被绑架了,其实就是明日生物干的,他们只是暂时把我托管在他们非洲的一个盟友手上,还给我注射了POG,没想到被我自己逃出来了。” 苏海星轻吁一口气:“我还以为你什么时候学坏了,想不到你后来到底还是查到绑架你的幕后主使了,挺有两下子的啊。” 林启只觉得有些难为情,因为在他看来,完全一半是碰运气,另一半是赵天明、庞博、殷少狼等人帮的忙。 对面罗恩思忖道:“POG不是毒品,是一种神经毒素,不过少剂量服用确实也能上瘾,这就奇怪了,据我们调查,这不是明日生物的发明啊。” 林启问道:“你们调查?是谁发明的?” “是底特律的一个生物学博士,名字叫康恩纳。” 林启释然道:“我的一个朋友说POG的副作用跟天使尘很像,还说天使尘就是在底特律的一家化学实验室被人发现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就是这个康恩纳博士?” 罗恩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这位博士是一位很正统的科学家,他应该不会把POG应用到犯罪领域的。” 苏海星冷笑一声:“那可未必,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他就是明日生物幕后的大老板呢,也说不定是有其他人利用了他呢。” 罗恩道:“确实有这些可能,但目前来说,还没有任何证据表明康恩纳博士和明日生物有任何关联。” 林启摆摆手道:“我觉得这个不是重点,既然我们现在的目标是金柯兰,我们可以假设一下,利用他的人或者组织就是明日生物集团,他们在盗取这个康恩纳博士的研究成果后,自己又组织了团队继续深入研究POG,然后我的遭遇和金柯兰的行动就都可以解释了。” 罗恩点点头:“嗯,抓到金柯兰,我们可以有很多方面的突破。” 苏海星靠在沙发上,一手抱着胸,一手摩挲着下巴,喃喃道:“你们说,金柯兰现在在干什么呢?” 林启笑道:“还能干什么,满世界找我呗。” 罗恩道:“倒是彼此彼此,我们也在满世界找他,呵呵,就像捉迷藏一样,谁先发现对方,谁就是赢家。” 林启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我突然出现什么地方,他会不会激动得立刻赶过来。” “这得取决于你的重要程度。” “他杀了跟他沆瀣一气的乔治,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么冷血的人,却三番两次的能放过我,有一次子弹就在我耳朵旁边飞过,你说我对他们有多重要。” 苏海星皱着眉道:“拿自己当诱饵,还是太危险了。” 林启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 苏海星白他一眼道:“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我不是在开玩笑,你们想,如果我是金柯兰,现在一定急坏了,他自以为自己的设计天衣无缝,怎么会想到竟然被CIA盯上,他如果不杀乔治,或许还会得到些提示,但这又不可能做到了,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如果我适时出现一下,刺激一下他的神经线,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收获。” 罗恩问道:“好,你想以什么方式出现,我们可以配合你。” 林启思虑道:“我想想看,我既然是他们最重要的实验品,那出现在什么地方,最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嗬嗬,既然是实验品,当然出现是在实验室里,效果最好了。”这时,一直坐在老板椅上的唐纳德突然走了过来,咳了两嗓子说道,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不起,实在是我一个人坐在那边太无聊了。” 沙发上的三人丝毫没有在意,反而心中均是一亮。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四十八章 博弈3 唐纳德不担提供一个好点子,还友情提供了实验室,这是一家独立的第三方大型医疗检验中心,和众多大学的医学院还有医药企业都有合作,主要有临床实验室、病理实验室、药物实验室三大体系组成。 所以说是个实验室,其实更像个医院,林启第二天被苏海星带到这里的时候,简直吃了一惊,不由得问:“你丈夫到底做什么生意的?” 苏海星漫不经心答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个投机客,这家检验中心有他的股份。” “总之很有钱。”林启心想,但他还是不大放心,说道:“这里的目标太大,人太多,环境似乎不太好掌控,不适合做埋伏吧,很容易误伤无辜。” 苏海星笑着摇了摇头,双目含情道:“你自己都身陷囹圄了,还有心思替别人着想,放心吧,没有十足的把握,罗恩肯定不会动手的,你还是先好好想想怎么保证自己的安全吧。” “他不会随便杀我的。”林启眼神笃定,喃喃道,“我们的游戏还没有完呢。” 另一边,罗恩通过中央情报局和DEA取得了联系,说明了林启带毒是一起栽赃陷害的案件,也出示了证据,并向DEA索取林启的护照等证件,但是DEA方面表示撤消通缉令可以,但是坚持要走司法程序,只有法庭才可以宣判一个人有罪或者无罪。 而且他们的乔治探员和彼德探员的死,也需要林启到案接受调查,罗恩没办法,只得说林启正在配合CIA调查另一起案子,而且由于身体原因,目前正在一家医院检验中心接受治疗,暂不方便到案。 于是在国家安全面前,DEA也只得把自己的谋杀案暂缓,但还是限定了十天的时间,告诉罗恩,到期必须让林启归案。 罗恩敷衍着,心道十天紧张了些,但完成自己这边的计划应该足够了,于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苏海星,苏海星又转告给林启,林启苦笑一声,道:“还是有进展的,至少现在只要证明乔治和彼德两个人不是我杀的就可以了,这两个人渣虽然死不足惜,但这黑锅要我来背,也不大合适。” 苏海星奇道:“怎么那个彼德不是正经DEA探员么,怎么也是人渣了?” 林启更加奇道:“这个你们不知道?彼德是那个黑帮克里克斯家族安插在DEA的内鬼,金柯兰亲口告诉我的,这事儿他没有必要撒谎。” 苏海星这才恍然大悟,当时莞尔一笑,道:“我说怎么克里克斯家的对你下那么死的手呢,我还以为他们只是跟金柯兰有合作关系。” “怎么你对这个黑手党家族也很了解?” 苏海星冷笑一声:“何止了解,克里克斯家‘四大金刚’,家主罗素、他弟弟马克、头号干将埃迪和军师伊恩,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特别是罗素,外表谦和沉稳,实则心狠手辣,连他爸爸都下得去手。” 林启见苏海星说起这个黑帮家族如数家珍一般,又曾为中情局工作过,还有一个家财万贯的丈夫,不禁又想起十多年前,她初到美国时,还只是个清纯可人的高中毕业生,现在却是各种光环缠身,她的背后到底有多少秘密? 林启忍不住问道:“你妈妈当年是怎么死的?你爸爸现在怎么样了?” 苏海星神色立刻一黯,道:“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别问了。”林启见她这模样,心里更加怀疑,多年来的百转情丝瞬间又涌上心头,便打定了主意,这次待自己的麻烦解决了,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两人原本边说边走,林启见苏海星低着头,模样一下子消沉得很,也不知说什么好,突然想起在乌拉坎地下神殿广场帮自己挡了一枪的费恩,不禁又脱口问道:“对了,费恩的伤势现在怎么样了?” 苏海星“噗呲”一笑:“这都多长时间了,早就好了,你们还见过面的,哦,也不能说见过面,中间还隔了一扇门呢。” 见林启茫然不解的模样,苏海星笑道:“你想想你从希尔顿酒店出来,脸上戴得人皮面具是谁送给你的。” 林启当即惊呆道:“是费恩?”随即也苦笑道:“这是他第二次救我的命了,这人情这辈子怕是还不完了,话说回来,你们关系好像挺好的嘛,他受伤的时候,你对他都形影不离的。” 苏海星睫毛一挑,俏皮道:“那当然,他是我弟弟,欠我弟弟人情就是欠我人情,好好想想怎么还我吧。” 见苏海星情绪又好起来,林启感叹道:“好久没见你活泼的样子了。” 苏海星脸颊一红,不知觉挽起林启胳膊,想像以前那样撒一下娇,见林启有些僵硬,才想到今非昔比,又把手缩了回来,捋一下发际,双目盯着林启,幽幽道:“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十四年,我一定听你的话,不来美国。” 林启一愣,苏海星一向自负,怎么会说这样的话,觉得有些突然,但是看她眼神痴迷,自然是真情流露,不禁也感慨道:“如果时光倒流十四年,我一定跟你一起来美国,砸锅卖铁也要来,但是世上哪里能有后悔药吃呢,是吧,日子还是要好好过的。” 苏海星眼眶里已有泪花,偷偷的抹去了,笑着点了点头:“嗯。” 这家检验中心一共四层,两人这时已经上到二楼,这一层主要是各类临床实验室,有临床化学、临床免役学、临床分子生物学等等,身穿白大褂的工作人员络绎不绝,也不在意站在这里显得有些另类的林启和苏海星两人。 苏海星径直把林启带到一间实验室,笑道:“看看这里的环境吧。” 林启四周转了一下,这间实验室并不是很大,中间一张手术床,两边有一些医疗设备和橱柜,更像是个手术室,这些没什么特别之处,林启走到窗边,下面是一个停车场,对面没有建筑物,远处是枫树林,秋日的朝阳下,一片火红,右边再远一些就是高速公路了。 林启自言自语道:“倒是个狙击的死角,跳下去也能直接开车走人……”正说着,听得“嗡嗡嗡”似乎手机震动的声音传来,掉头看苏海星,见她正看着柜子怔怔发愣。 林启走过去,见柜子的玻璃橱窗内,有一只翻盖手机,林启心里“突”得一下,赶忙拿出来一番查看,确实跟之前金柯兰留给他的一模一样,还在振动个不停,林启接了起来,里面沉默了两秒,缓缓说道: “怎么样,这个游戏是不是很好玩?不如我们还是从头开始玩起吧,第一步,半个小时内赶到海军码头,否则,我就炸掉这家检验中心,抓紧时间吧。” 林启惊得目瞪口呆。 金柯兰接着说道:“哼哼哼,怎么,不相信?好吧,稍等片刻……” 林启还没有反应过来,室外停车场已响起“轰隆”一声剧烈爆炸声,带着整个实验楼都在微微震动,热浪把窗户都震碎了,林启抱着苏海星扑倒在地上……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四十九章 博弈4 金柯兰整整一个通宵没睡,大约凌晨三四点的时候,他在希尔顿酒店不远处的下水道,找到那个手下加夫的尸体,顿时火冒三丈,当场把李察德和厄尔默叫了过来。 加夫的死状极惨,脸部的皮肤都被完全剥去了,血肉模糊,几只老鼠正在啃食,之所以还能确定是他,是因为明日生物每个工作人员颈后都植了可以验证身份的微型芯片。 李察德拿条手帕捂着鼻子,仔细的查验尸体,分析道:“刀法娴熟利落,脸上的皮是被整个剥去的,如果猜得不错,那个中国记者出去时脸上戴着的,就是那张皮。” 金柯兰冷笑道:“加夫是你部门的人吧?” 李察德则表示很无奈:“我手下的情报人员多如牛毛,都是行政部找来的,而且也不归我一个人使唤,我只是偶尔训练他们一下,况且人嘛,难免有犯错的时候,只是这次,啧啧啧,加夫犯错的代价有些大。” 金柯兰“嗤”了一声,这个李察德找借口推脱的本领是一流的,当时就叮嘱过他,林启是个极重要的人物,至少要安排两到三个人盯着,那时推三阻四的,说人手有限,结果只派了一个加夫过来,现在出事了,手下的人倒多如牛毛起来了。 还说什么是人难免都会犯错,有意无意的都指责到我的头上来了,这是说连我都没有发现当时那个林启戴着加夫的人皮面具呢。 金柯兰无意跟他计较了,跟这种人扯起皮来,他能把集团创立之初鸡毛蒜皮的事都捣腾出来,转而问厄尔默:“那两个服务生查得怎么样了?” 厄尔默表面上是个中规中矩的人,但是不是表里如一,就不得而知了,至少目前来看,他是下属几个部门主管中,最“中性”的,闻金柯兰问话,他上前两步道:“查到了,跟之前的信息有些出入,那个女服务生确实是酒店的人,是有人收买了她,一个像天仙一样的女人,她是这样说的,那个男性服务生名字叫费恩,跟一个叫苏海星的女人关系很亲密,两人之前在非洲呆了很长一段时间,半年前回到的美国。” “苏海星?”金柯兰眉头一皱,瞬间记起林启前几天还关押在DEA的时候,乔治让自己游说甚至不惜威逼胁迫他指控的女人,名字也叫苏海星。 “目前我们还没有查到这个女人更多资料,”厄尔默接着说道,“只知道他的丈夫是天下传媒的老板,唐纳德·威廉姆斯。” “你们要多长时间能查到这个苏海星的具体资料?”金柯兰直接问道。 李察德这时站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两个小时。” 金柯兰很意外,这个李察德难得这么主动而且高效率,问道:“你确定?” “当然,这女人能这么快、这么准确查到我们的部署,肯定是情报界的老油条了,查到她的信息并不难。”李察德显得很自信。 金柯兰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凭自己对他的了解,没有充足的把握,他绝不会说这样的话,但是这么主动的做出头鸟倒是很少见,于是思虑了两秒,看了下表说道:“好,现在是三点四十,我们六点整在总部碰头。” 于是三人分头行事,李察德自便去调查苏海星的资料,厄尔默留下来处理加夫的尸体,金柯兰则径直去了明日生物芝加哥总部大楼。 就在下水道发现加夫的尸体之前,劳文斯又打来电话,说统战部东亚区的总裁曹天正,明天晚上会抵达芝加哥,让他做好接待和安全工作,金柯兰当时撇了一下嘴,说道:“知道了,我来安排。”心里不由埋怨:这明明是行政部的事情,他却来找我,真是大事小事,事无巨细,统统是我的事。 两个多小时后,明日生物集团芝加哥总部大楼。 李察德洋洋得意的把苏海星的情报向金柯兰汇报,他确实有资格得意,两个小时就能摸查到一个人的底细,这种工作效率可以进入集团总部排行榜了。 “苏海星,中国人,毕业于伊利诺伊大学,首先,她和这个中国记者林启确实有一段亲密的友谊,我们姑且称之为友谊吧,哈哈,毕竟她现在是唐纳德的老婆了,另一方面,怎么说呢,她和唐纳德并没有事实婚姻,这一点表面上我们是可以理解的,唐纳德是个年过六十的老人家了,某些方面确实不如年轻人,但实际上,他们之间的婚姻是出于某种利益或者说合作关系,这个苏海星,跟多家官方、非官方的情报组织都有联系和合作,如中情局、墨西哥黑石桥、南岩岛的关帝摩监狱等等,并且她还跟芝加哥的黑手党三大家族有过一段黑历史,你还记得给林启做压力测试的时候,让他在椰子树上找到的一卷录像带么?” 金柯兰道:“当然记得,这是你们情报部门给我提供的信息,我现在还想知道这录像带是干什么的。” 李察德摇了摇手:“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是统战部和研发部的安排,我们只是举手之劳,安排了一下路线而已,但是现在,我猜想这卷录像带可能就是关于苏海星当年那一段黑历史的证据。” “我们手上没有录像带里面的影像资料么?” “也许有,只能跟劳文斯要了。” 金柯兰“哼”了一声,道:“我知道了,这事先放一下吧,现在既然知道林启是被这个苏海星弄走的,要查到他们的下落应该不难吧?” 李察德答道:“当然不难,表面上唐纳德的天下传媒大楼设在纽约,实际上,他在芝加哥西尔斯大厦有一个私人办公室,已经安排人盯着了。” 话音未落,李察德手机便响了,接起来听了片刻,最后说:“我知道了。”挂断了电话,脸上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容,说道:“有线索了。” 金柯兰当即站起抚掌道:“都准备一下吧,游戏的第二阶段,开始了。”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五十章 博弈5 李察德的坐驾是一辆悍马H2,他觉得这很有野性,生猛而又强壮,开在路上横冲直撞,绝对是一霸,他喜欢这样,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开辆坦克上街。 金柯兰则很不舒适的坐在后座,他一直是个很低调的人,这样实在太他妈招摇了,金柯兰心里不停的骂李察德,这么想吸引眼球,你为什么开进总统府啊。 厄尔默则面无表怀的坐在金柯兰旁边,他的心思主要放在周围环境上面,这点和金柯兰一样,小心谨慎,一直是他们的工作作风。 在明日生集团的总部大楼,他们已经对从西尔斯大厦出来的苏海星和林启可能的去向,做了全面跟踪分析,从开始锁定得的几十处目标,慢慢缩减,最终,在苏海星两人到达那家医疗检验中心前十多分钟,金柯兰就已经命人先行潜入查探了。 当然,那些手下还是李察德的人,情报收集归并整理,无疑是海量工作,需要大量人手,所以作为行动组的组长,李察德的手下是最多的,而针对某件事单独调查,则不需要那么多人手,人多则乱,所以调查科的组长厄尔默更需要得是经过层层筛选的精兵强将。 安全部的级别高于情报部,所以金柯兰让李察德的手下直接向安全部办公室汇报,自己则在办公室远程遥控指挥,李察德和厄尔默两人沉默在一旁,随时准备配合。 办公室墙壁上镶着一块巨型LED屏幕,画面切成了四格,那些潜进医疗检测中心的人以自己的视角,用微型摄像头实时播放里面的环境,就像金柯兰三人自己身处那医疗大楼内一般。 金柯兰手里拿着对讲机,沉思道:“他们到这里来想干什么的?难道是苏海星想给林启检查一下身体?林启只是我们的一个实验品,他们又没有药物,就算检查出什么问题来又有什么用?” 李察德说道:“我看,不是那么简单的,他既然已经知道自己身体里有POG了,绝不会坐以待毙。” 厄尔默道:“根据研发部之前给我们的资料,说这个林启身上既没有药物成瘾反应,也没有任何变异的情况,他是唯一的试验成功者,会不会是苏海星想提取他的血样,反推出POG的配方?” 金柯兰思忖道:“有这个可能。” 李察德赶忙道:“那个情报太重要了,是不是赶紧跟研发部通个气,或者直接向劳文斯汇报?” 金柯兰心里冷哼一声,真是时刻心念拍马屁,说道:“你不是有手机?直接给劳文斯打个电话不就汇报了。” 李察德大喜,当场拨通了劳文斯的电话,毕恭毕敬的把林启的位置和刚刚推测的情况汇报了一下。 劳文斯沉默半晌,没做什么指示,反而问道:“你说你是情报部行动组的组长李察德?你现在什么位置?” 李察德窃喜,他就是想让最高峰注意到自己,日后才能晋升有望,但表面上仍然心平气静又不失尊重的语气答道:“是的,总裁,我正在安全部办公室,配合金部长工作。” 劳文斯淡淡的说道:“没有我的指示,你有什么权力向我越级汇报?把电话给金柯兰。” 李察德一愣,没想会是这种结果,结巴着说了两声:“是……是。”悻悻的把手机递给了金柯兰。 金柯半则一脸讥讽,让你拍马屁,故意作幸灾乐祸状接过电话:“劳文斯?” 劳文斯电话里说道:“这次你们的效率很高,干得漂亮。” “谢谢,情报部的李察德和厄尔默两位组长帮了大忙了。”金柯兰故意这么说,李察德更是一脸难堪。 劳文斯接着说道:“POG虽然已经融入林启的血液内,但是仅凭血样来反推配方,难度太大,这点不必太担心,还有上次对他的压力测试,你有什么初步结果么?” 金柯兰答道:“他的体力、耐力、速度都已经异于常人了,特别是敏捷和反应方面,我在道格拉斯公园亲眼看见克里克斯家的托马斯朝他开了一枪,竟然没有打中。” “你该不会是想说他能躲子弹吧,会不会是打偏了?” “不可能,托马斯是克里克斯家第一号杀手,况且那么近的距离,随便换个会开枪的都能打得中,当然,也不排除运气的成分,总之,说他能躲子弹,是有些天方夜谭,让人无法接受。” “好吧,总之我们现在尽快把他捉住吧,他的血样对别人没什么用,但是对我们的研究,可是有极其重要的意义,可能集团几十年的瓶颈就此突破了,你明白么?” “好的,我知道了。” 金柯兰挂掉电话,看着大屏幕,心里开始盘算了起来:“他们会出现在哪里?”这家医疗检验中心一共有四楼,只用北面的偏西位置是狙击的死角,只是二、三、四楼,他们都有可能出现,于是打开对讲机,下令道:“没有我的命令,暂时不准抓人,把你们的手机放到二三四层北部偏西的那间实验室里。” 又对厄尔默说道:“让你的人集合待令。” 这时,对讲机“滋滋”了两声,有人汇报道:“目标出现。” “很好,盯紧了,看他们上了几楼。” “正往二楼走!” “恩,”金柯兰想了一下,道:“我要在北面的停车场制造一起爆炸,你们那的火力能做到么?” “火力有限,只有汉默那有一颗手雷。” “足够了,停车场里汽油多得是,立刻去准备,动静越大越好。” 过了片刻,显示屏上林启和苏海星二人已经有说有笑的,果然进了二楼那间实验室,金柯兰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打通了事先放在里面的手机。 较长时间的等待后,终于有人接听了,金柯兰愈发得意,隔着手机听筒,都能感觉到林启意外而又沉重的呼吸声。 金柯兰快速思考了一下,缓缓说道:“怎么样,这个游戏是不是很好玩?不如我们还是从头开始玩起吧,第一步,半个小时内赶到海军码头,否则,我就炸掉这家检验中心,抓紧时间吧。” 见林启不说话,金柯兰愈加嚣张,“哼哼哼”笑道:“怎么,不相信?好吧,稍等片刻……”放下手机,对着对讲机:“就是现在。” 只几秒钟的功夫,手机和对讲机里同时传来一阵巨大的轰鸣声…… 金柯兰三人快速上了李察德的车,直奔海军码头,和先前一样,抓捕的事情,他要亲自动手才能放心,但在这之前,还是要先把这“游戏”玩结束。 “这才叫有始有终。”金柯兰心道。 让厄尔默的人也准备好,免得再出什么意外,又让李察德安排手下准备炸药,李察德奇道:“还要炸药做什么?” 金柯兰没好奇道:“刚刚没听到我说的话么,他半个小时内没有到海军码头,就把那检验中心炸了,你看我像是说话不算数的人么?”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五十一章 博弈6 海军码头一如既往的人头攒动,之所以选在这里,是因为西尔斯大厦就在附近,他要知道苏海星和他的现任丈夫唐纳德·威廉姆斯之间的“合作”关系有多亲密,是否亲密到不惜冒着戴绿帽的风险,来帮助自己妻子的初恋情人。 当然,这也是劳文斯的指示,作为北美地区的最高统帅,他对一个传媒集团的老板这么感兴趣,倒是让金柯兰颇为意外。 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金柯兰给跟踪林启和苏海星的人,打了个电话,他想知道林启有没有如约上路,现在到什么地方了。 半个小时的时间是紧了点,如果不幸遇上车流量大一些,恐怕还真不及,不过就像游戏一开始的目的,也算是给林启做的压力测试的后续部分了吧。 电话接通了,金柯兰直接问道:“现在什么情况?” “别着急,才过了二十分钟,正在路上赶着呢,相信十分钟内一定能到。” 这手下的回答,不管是内容还是语气,都感觉不大对劲,金柯兰本能应了一句:“什么?” “怎么?金大律师,我的声音这么快就听不出来了?对了,下次让你的手下机灵点,这么容易就被人找到。” 金柯兰一连“哼”了好几声,也不知是真笑还是怒极反笑,说道:“你还真是不断的让人意外,我现在都有些佩服你,有点舍不得让这个游戏尽快结束了。” 林启也笑道:“你不用佩服我,毕竟现在我也和你一样,不是孤军奋战了,你情报工作这么好,懂我什么意思的。” 金柯兰冷哼道:“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抓了我几个手下,就能改变这一切么?” “所以我正在按你制定的游戏规则来啊,我正在往海军码头赶,我也相信你是个遵守游戏规则的人。” “当然,我也友情提醒你一句,帮你跟利用你,完全是两回事,要学会区分哦,我等你,千万别迟到。” “等一下。” 金柯兰冷笑道:“怎么?这么快就想投降了?” “那倒不是,只是想问个问题,既然是游戏,总要分个胜负吧,你看,怎么样才算赢?” 金柯兰字字顿道:“还是之前那样,海军码头是安全区,你只要在安全区范围内,坚持半个小时不被我抓到,就算你赢。” “一言为定,现在我要挂电话了,开车的时候还是要以安全第一。” 金柯兰挂掉电话,脸色阴沉到极点,李察德正在开车,还非常不识趣的往枪口上撞,问道:“怎……怎么了?” 金柯兰又是一声冷笑:“李组长,你手下的人员素质实在有待提高了。” 再不聪慧的人,听刚刚金柯兰讲电话,也能大体猜出个怎么回事了,李察德实在是自找没趣,只得心里咕噜道:“能干得都分在厄尔默的组里,我手下的还不都是行政部硬塞给我的残次品。” 金柯兰看着窗外来回川流不息的人潮,心想:“他明知是陷阱,为什么还敢来?还是真得忌惮我会把那检测大楼炸掉?按理半个小时,要把那大楼的人员全部疏散,也不是太难,难道是手上还有什么王牌,有必胜的把握?” 金柯兰不想做冒险的买卖,沉声问厄尔默道:“你的人准备就绪了么?” 厄尔默点头道:“但是我手下也只有十几个,只能在关键的几个路口隐蔽。” 金柯兰皱了皱眉,对李察德说道:“你手下不是多如牛毛么,全部出动吧,这次务必要万无一失,把海军码头全面布控,另外那个检测大楼还要盯着,防止那小子再耍什么花样,这次用点心了,不要再被人捉住。” 李察德嘴上应了一声,心里还在嘀咕:“不是说我手下素质不行么。” 金柯兰看看了手表,补充道:“没什么时间了,派几个得力的人,尽快赶过去,到了立刻汇报。”李察德答应一声,不敢怠慢,立刻着手安排。 金柯兰又看了看时间,还剩六分钟,他跟厄尔默两人下了车,走到一处绿化带旁边的露天咖啡座旁,坐到了藤椅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林启的踪迹。 现在时值深秋,天气转凉,海军码头虽然依旧游人涌动,但已经没有什么老人和小孩,毕竟天气越来越冷,体质弱的还是少在户外,尤其是湖岸边上这些阴冷的地方活动。 金柯兰几乎看着手表在倒计时了,对讲机里问李察德检测大楼那边情况怎么样,李察德回道:“已经准备就绪了。” 金柯兰看着手表上的时间,还剩最后一分钟,当秒针转到十二点钟位置,就是履行他承诺的时候,他竟然莫名有些兴奋和激动,这种情绪只有当初为他妻子和妹妹报仇的时候才有过。 眼见秒针已然走到一半的时候,手机震动了起来,金柯兰微笑着接了起来。 “我到了。”林启三个字简扼明了。 “很好,你在哪?” “海军码头啊,还能在哪。” “想耍花样么?”金柯兰不屑道,他让厄尔默的人伪装在进入海军码头的各个要道,如果林启来了,肯定早就接到报告了。 “好吧,稍等一下。”说罢林启挂断了电话,过了一会,金柯兰手机上收到一张照片,这是一张自拍照,拍摄时间正是十几秒前,而背景就是海军码头的那个高大的世纪摩天轮,只是自拍的头像并不是林启,而是那个已经在下水道死去的,李察德的手下加夫。 “妈的。”金柯兰骂了一声,忘了这小子还有加夫的面具,紧接着手机又震动了。 “怎么样,这张脸还算熟悉吧。” 金柯兰冷笑道:“怎么你这么喜欢戴着一张死人皮么,也不怕我手下半夜找你,把他的脸皮要回来?” 林启愣了两秒,答道:“还是别说废话了,你现在相信我人已经在海军码头了吧。” “唔,照理来说,现在的科技水平,照片当然是可以做假的,但是我相信你,记住哦,半个小时,现在,游戏开始!”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五十二章 博弈7 李察德的人陆续进驻海军码头,当然,还是伪装成游客的模样,毕竟两百多号同样制式服装的人突然涌入,势必造成某些恐慌。 他们兵分两路,分别从海军码头左右两岸分别往里包抄,金柯兰和李察德坐中镇指挥,厄尔默则带着他的精兵强将分散在码头内,一旦发现林启立刻赶去增援。 这样的布置怕是连个苍蝇都飞不走了,但是林启不是苍蝇,而且好像并没有打算飞走,他在海军码头的世纪轮旁边,用加夫的脸拍下了“自拍照”,之后就没有再移动过,而是静静的等待。 他两只手紧紧握着,右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的盒子状物体,正是之前在金柯兰的“指示”下,在一棵椰子树上“摘”下来的录像带。 现在他已经把那张人皮面具撕了下来,人还是做自己比较好,特别是听到金柯兰说这张人皮面具竟然真得是用人皮制做的时候。 那也就是说这张脸皮真得是从金柯兰一个手下的脸上剥下来的,这张脸皮又是苏海星找人送过来的,林启又一次刷新了一下对苏海星的认知。 停车场爆炸后,苏海星迅速就查出了潜入医疗检测中心的几个凶手和一些C4炸弹,至于去不去海军码头,他们还有三分钟短暂的争执,苏海星认为太危险了,林启则想这是抓到金柯兰的一个好机会,并且他们还不知道金柯兰说炸掉这家检测中心其实是虚张声势,送炸弹的人刚过来就被他们逮到了。 而他们则以为炸弹已经在大楼内设置好,半个小时要全部把它们找出来,难度太大,即使疏散了所有工作人员,其负面影响和经济损失都极惨重。 最终,苏海星放弃了,他知道林启牛脾气上来,马车都拉不动,于是叫来了一个司机开车,自己亲自在车上为林启把人皮面具重新粘合到他脸上,并且商量应急对策,在这中途,金柯兰的电话就打了过来,他们把那几个凶手的装备都缴了过来,当然也包括通讯设备了。 至于那个录像带,林启当时从海军码头出发去希尔顿酒店时,想到这个里面可能有极重要的信息,于是把它藏在海军码头一个公共卫生间的马桶水箱内壁中,以防将来自己不幸落入金柯兰手里的话,这录像带还“幸存”着。 而这一次,他想破釜沉舟,一次性把心里的问题都弄个明白,而当面对质就是最好的方法,所以他也不打算绕什么弯子了,找回录像带就给金柯兰打了通电话,毫无疑问,苏海星的情报之迅捷,已经让人有些应接不暇。 所以林启就一直在给金柯兰打电话、发照片的地方静静等待,等待金柯兰,而金柯兰的大队人马本可以第一时间找到林启,却以为林启在东躲西藏,整整“搜查”了十多分钟,才找到正在湖边看风景的林启。 发现林启的时候,厄尔默就在码头内,所以他是第一个赶到的,林启看见这个形容瘦削面相普通的黑人,上下打量了片刻,问道:“你不是金柯兰?金柯兰在哪?” “我是他的助手厄尔默,你跟我走也是一样的,请你相信我,这对于你而言是比较好的结果,如果要我动手的话,你可能会留下很深刻的印象,这辈子都难以磨灭。” “这是在威胁自己么?”林启心想,不过他不打算和这个二流角色多费唇舌,毕竟游戏的正角还没上场呢,他清了清嗓子道:“我知道金柯兰就在附近,不如让他过来吧,怎么,都这样了,你们还怕我跑掉么?” 确实,除了厄尔默身边的十来个人,周围李察德的人也陆续蜂拥过来,虽然都夹杂、隐藏在周围的游客之中,但是一旦行动起来,林启插翅也难飞。 “况且,”林启又补充了一句,“我们的游戏规则是,他抓到我,并没有说有他手下什么事。” 这话确实在理,厄尔默也知道金柯兰的脾气,当时通过对讲机给金柯兰联系:“人找到了。” “好,我现在过来。” 厄尔默转过身来对林启说道:“那你稍等一下吧,不要耍什么花样,这对你、对我都好。” 林启两手一摊:“当然。” 很快,金柯兰如约而至,当场愉快的笑道:“有日子不见,近来可好啊,林记者?” 林启微笑道:“拖你的福,还可以。” 金柯兰愈加得意起来,抚了抚掌,说道:“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宣布游戏结束了?做为赢家,我想,我可以带你走了吧?” “是吗,我怎么觉得胜负还没有确定呢?” “哈哈哈哈,你不要负隅顽抗了,”金柯兰夸张得看了一下手表,“噗呲,啧啧啧,还有整整十五分钟,不得不说,这游戏结束得是早了一些,让你有些失望吧?” 林启也笑道:“但是你并没有抓住我啊,还在这里跟我愉快的聊天,或者炫耀着什么似的。” 金柯兰道:“这种时候了,何必还咬文嚼字的,你看看周围吧,别说我们几个了,你看那些坐在长椅上,还有假装散步的游客,你觉得你还能跑到哪里去呢?” “我不需要跑,我只要保证十五分钟内你抓不到我就行了,就像保持着现在这个样子,你也不能说你已经‘抓’到我了吧。”林启似乎在“垂死挣扎”。 金柯兰摇了摇头:“好吧,你一定要输得那么难看,我也只有成全你了。”说罢向林启大步走了过来。 林启急退两步:“等一下。” 金柯兰显得有些不耐烦了:“拖延这几秒钟有意义么?” “也许有呢。”林启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上衣拉链,把里面的T恤缓缓拉至胸口以上,露出腹部绑着的C4炸弹,邪笑道:“金大律师,你该认得这个吧?半个多小时前从你手下那缴获来的,时间太紧张,只能做一些简单的改装,加了个压力引爆装置,我手稍微松一下,大家一起灰飞烟灭,所以,让你手下保持冷静,不要乱开枪,最好,也不要让我太紧张。”说着,伸出左手,露出一巴掌大的、似遥控器的装置,大拇指正紧紧按压着那个红色的按钮。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五十三章 博弈8 金柯兰站在最前面还没有说话,李察德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惊恐道:“头儿,我突然想起来,检测大楼那边还没有安排妥当,要不我还是亲自过去盯着吧。” 金柯兰脸色铁青,完全不理会贪生怕死的李察德,对林启冷然道:“你以为用同归于尽的方法,就可以威胁我么,哼哼,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多余的,包括你,也包括我,活着的,不过都是苟延残喘,该死的,谁也跑不掉,不要以为你我不存在了,就意味着这一切了结了……”金柯兰边说边向林启靠近。 林启甩了下胳膊:“少来这套,站那别动。”林启不想跟他拖延时间,现在的状态下,时间拖得越长对自己越不利,刚刚下车的时候,苏海星非要跟着一起,被自己拦下来了,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要金柯兰能说出事实的真相,这个险必须得冒,于是直接说道:“我知道你们这帮亡命之徒是从来不拿自己和别人的命当回事的,实话说吧,我根本不在乎这无聊游戏的输赢,我只想问三个问题,只要你回答得让我满意,我就跟你走。” 金柯兰想都没想,断然拒绝道:“你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 “是么,你金大律师和这么多小啰啰的命再不值钱,还抵不上几个问题么?” 这边林启和金柯兰一人一句,你来我往,搞得刚刚想跑路的李察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见林启说这话,又蹑手蹑脚走到金柯兰身后小声说:“或许问几个问题也不碍什么大事的。” 金柯兰气得肺都要炸了,他跟林启一边谈判一边小心谨慎的靠近,吸引林启的注意,厄尔默已经徘徊到林启的左侧方,左手打着掩护,右手揣进腰兜里拿枪,这是一个下意识的配合,等金柯兰自己离林启足够近时,快速抓住他拿着引爆器的左手,与此同时,厄尔默一枪毙命。 原本他是想要活捉林启的,很显然,活体实验物的价值不是死物可以比的,但是这样的情况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总比再被林启跑掉得好,况且劳文斯和研发部都只说要林启的血样,又没说人一定要活的。 没想到这个李察德成事不足,败事有足,关键时候又跑过来捣乱,金柯兰咬着牙根,回头狠道:“闭嘴!”又对林启说:“你不觉得你问任何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么,帮助你的那个朋友,叫苏海星的你的老相好,以她的情报能力,应该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林启笑道:“你不是说过,要学会区分,别人是真得帮你还是在利用你么,我现在就是在试着区分啊,还有,我知道你们迫不及待的想要我身体里的血样,要是不小心炸个粉碎,我也替你们感到很可惜,所以,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不是我人还在上海的时候,你就盯着我了,后来在机场里作得手脚,把我的背包调换了?” 经过刚刚的小插曲,金柯兰见林启更加谨慎起来,人已经退到码头岸边,背对着密歇根湖,林启腹部绑着那个C4炸弹确实自己这边的,那是情报部门特制的塑料炸弹,金柯兰看一眼就认出来了。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得被改装过了,按理来说加一个引爆装置也不是太难,但也不排除林启是虚张声势,金柯兰权衡利弊,还是不想冒这个险,明日生物研发POG的历史比自己的岁数都要长,这么多年就只有这么一个成功实验品,要是毁在自己手上,别说董事会了,劳文斯和研发部都能把自己生吞了,只得先配合一下,放松他的警惕,答道:“是的,而且盯了较长时间,部署的也很周密,同样品牌的背包作旧了,同样的雨伞,同样喝剩一半的矿泉水瓶,甚至连你背包里的袜子都配了一模一样的,都是为了避免让你怀疑。” 林启见他回答得还算干脆,接着道:“就是因为你们在上海西浦区建的那个分厂?说实话,我并没有找到你们相关的犯罪证据,你们的形为好像有些迫不及待。” “但是你已经追到那个庞大海身上了,这是一个隐患,清除隐患是我部门的工作职责,顺带说了吧,有些事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其实我们是正规的药物研发公司,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整个人类的健康、寿命,甚至未来,只是有些地方与刻板的现行法律条文冲突了而已,那个庞大海又偏不巧拍到了……这些有冲突的地方,我们也是迫于无奈,就像我说的,我们是正规的集团公司,不到万不得已,是不愿用暴力解决问题的。” 林启忍不住嘲讽道:“所以你们跟非洲的恐怖组织建立盟友关系也是为了人类的未来咯?所以你们跟芝加哥本地的黑帮毒贩合作也是为了人类的未来咯?你们还真是喜欢为自己的犯罪活动编织一个高尚的理由啊。” 金柯兰罕见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什么叫犯罪?什么又是高尚的?那都是你自己的意识先入为主,不也是别人灌输给你的?你觉得自己高尚么,你现在的行为不也是以暴制暴么,你身上的炸弹爆炸了,不也要连累码头上这么多无辜的人一起送命,现在还觉得自己高尚么?人类的文明永远伴随着鲜血在前进的,有所牺牲也再所难免,我们集团的目标也是希望人类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林启见他狡辩的大义凛然,自己都要一不小心被他说动了,摇头暗笑一声,说:“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就像杀了庞大海一样,却只杀了乔治和彼德?” 金柯兰表情显得有些无法理解:“天哪,这个问题还需要再问么,你自己不是都已经知道了,你是我们重要的实验对象,怎么可以让你死呢?不过说实话,我一开始确实是想直接做掉你的,因为刚开始我并不知道你就是我们在非洲的那个实验对象。” 林启紧张的听着他的回答,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实验对象,这不是他问这些问题的目的。 金柯兰继续说道:“至于杀乔治和彼德,也是为了让你接受压力测试,营造一些紧迫感。” 就是这样,林启嘴角露出一丝正中下怀的微笑,“好吧,最后一个问题,这个录像带到底是干什么的?里面有什么内容?”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五十四章 博弈9 “这个我不知道。”金柯兰实话实说,他确实不知道。 “怎么?所以你之前像耍猴一样耍我,这玩意儿就是个道具?” 金柯兰摊开双手作无奈状:“我确实不知道,我也没有必要骗你,不如你现在跟我回去,问问我们的头儿,或许他会告诉你,我是说录像带就是他提供的,或者你也可以自己看看里面是什么内容,我们可以给你找台放像机,也可以帮你解码,诺,”金柯兰拍拍后面李察德的肩膀,“我这位助手可是这方面的专家。” 李察德忙不迭的点头:“是啊是啊,别冲动啊,兄弟。” 林启摇了摇头,连“兄弟”都叫出来了,笑道:“算了,我还是自己找台机子看吧,你这个助手看起来挺不着调的,我只是把你们的炸弹绑在肚子上,然后随便拿了个无线遥控器都能把他吓成这样了。”说着晃了晃手里那个黑色的遥控器,松开按钮抛给了金柯兰。 金柯兰一手接过来,他想到很可能是这个结果,但炸弹毕竟是真的,而且还配备了雷管,万一激怒林启,说不定他真得干鱼死网破的事也说不定,拿个遥控器也是装腔作势一番吧,怕被我们现场击毙了。 当时也轻笑了一下,把东西递给了身后的李察德,李察德一番查看,发现果然是被骗了,当时就忍不住怒骂道:“你这个混蛋,耍我们呢?” 金柯兰斜视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心道:“现在又威风起来了,回去再找你算帐。”看了看手表,对林启道:“还有两分钟,要不要再等等?我可以让你赢,至少……形式上让你赢。” 林启笑道:“不必了,我说了对这个游戏的输赢并不感兴趣。” 金柯兰慢慢走向林启,一边说道:“好吧,我希望你能理解,我设计把你关到DEA,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的决定,现在我可以向你保证,跟我回去绝不会对你的生命有任何威胁,你自己也知道,你实在对我们太重要了,相反,如果你拒绝配合的话,我们也绝不会让你落入我们竞争对手或者其他任何组织的手里,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当然明白,我只有一个要求。” “说说看呢。” “放了庞大海、卢艳夫妇。” 金柯兰摇了摇头:“抱歉,这个恕我无法做到,看在他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保留他的性命已经是极限了,你看,我们也有人性化的一面,并不是赶尽杀绝的。” 林启松了口气,该问的似乎都已经问完了,他当然知道金柯兰不会因为自己一句话就放了庞大海,他只是想确定庞大海确实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以后的营救再想办法吧,目前只能做到这么多了,想到这,林启翘起嘴角,露出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说道:“好吧,金大律师,这场闹剧般的游戏也该结束了,你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吧。” 金柯兰一愣,笑道:“怎么你的态度好像是自己主动要被我抓住似的,那你的心理素质也真是异于常人的。” 林启道:“倒不是我急着被你抓住,而是我来之前,我的朋友已经报了警了,是你,你们,要被警察抓住了。” 金柯兰更是不可思议笑道:“你又在虚张声势,报警抓我们?因为什么?携带枪支?你忘了这是在美国,带枪是合法的,而且,你自己还是个通缉犯,想自守?” “当然了,一个多小时前,我还是个通缉犯,所以我朋友报警,又找不到什么理由,总不能说发现有人带枪就出警吧,所以只能举报说,发现了他们的一级通缉犯,也就是我,的行踪,而且要在海军码头跟芝加哥最大的贩毒集团有大宗交易,而且双方都有重型火力,你们刚不是没事就让我看看周围,炫耀一下你的精兵强将么,现在我也说这句话,你看看周围吧,你的兵马俑们都在干什么呢。” 金柯兰狐疑得看向四周,这次可以说是他入职安全部主管以来,最大的一次行动了,虽然没有动用多少尖端装备,但是基本上自己手下的大部分安全力量都云集在此了,只为了抓住林启。 虽然表面上他们是零散的分布在码头中,但并不是毫无章法的,把这些人的位置在一张纸上连起来,则像是组成了一环套一环的瓮城,把林启的退路都堵死了。 然而,刚刚金柯兰就开始感觉有些不大对劲,那些手下好像有些僵硬的或站或坐,待在原地,而不是灵活机动的,现在一看,金柯兰心里猛得“突”了一下,那些手下身边都多了一些人,或是两三个,或是四五个…… 林启这时笑了一下,说道:“所以我说你也该不会有什么遗憾了,毕竟为了你一个人,芝加哥出动了一半警察来陪你玩这个游戏,面子也够大了。” 金柯兰眉头紧皱,“芝加哥一半警察?你又唬我呢?” “为什么要唬你,刚刚你自己也全部供认了,毒品和两个DEA警员的死全是你一手导演的,这么多警察可以为我作证,我的清白也回来了,现在,金大律师,你是该为自己找个好律师了。”林启当然是在唬他,将近一个小时之前,他跟苏海星确实报了警,但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调动这么多警力,芝加哥警方只能出动就近的警员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布置。 而且最重要的是广场上的这么多游客,也不可能在金柯兰的眼皮子里底下疏散,于是只能把行动能力较弱的老人小孩全部先行疏散。 事实上,林启一开始也并不知道这码头上多少人是警察,多少人是游客,多少是金柯兰的人,但是到现在的观察,心中也大致明了,说芝加哥一半的警察都来了,当然是虚张声势,但总体人数已远远优于金柯兰了。 就在金柯兰以为把林启团团包围住的时候,他自己也已经被警察团团包围了,为了让金柯兰主动说出自己的罪行,码头上一半的人,都在配合林启,和金柯兰演了这一出。 金柯兰这时已经见到海军码头入口处有五六个西装劲服的人快速向这边走来,其中一个秃顶的中年人,他一眼认出来,那是DEA的署长迈克·约翰逊。 千均一发,金柯兰快速反应,只得暂放弃林启,冲厄尔默使了个眼色,准备强行突破。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五十五章 后悔1 林启终于获得了清白,恢复了本来的身份,终于能用自己的身份住进希尔顿酒店了,然而他并没有感到一丝的轻松和惬意,甚至还是不敢联系莫少其和莫少北姐妹俩,因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她们肯定被明日生物集团监控了。 星期五还跟她们生活在一起,苏海星一再提醒林启,一旦自己擅自联系她们,就是把她们三个无辜的人也卷到这旋涡里来。 林启告诉苏海星,自己来芝加哥一半原因也是莫少其不断的催促,她担心自己的身体会承受不住POG毒品,会出现应天狼和左明志一样的变异反应,并把莫少其邮件里的话复述了一遍,苏海星当时就说道:“你忘了,我们有一整栋楼的医疗检测中心呢。”林启登时明白,便跟苏海星又回去那检测大楼,抽了三袋子一共600cc的血样,苏海星问他为什么抽这么多? 林启便把殷少狼的事又说了一遍,说道:“莫少其说殷少狼也急需我的血,现在又过了十来天了,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你熟人多,能不能帮我偷偷给莫少其送去?我想那些专业的情报人员应该能避开明日生物的眼线。” 苏海星轻叹一声:“你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老想着别人做什么。” 林启道:“殷少狼身世也挺可怜的,在狼牙山谷里也帮了我们不少忙,现在等着我的血救命,我也不能袖手旁观啊。” 苏海星只得说道:“好吧,这三袋子血先放我这吧,我找机会尽快让人送给莫少其。”回到酒店后,苏海星又关照林启多休息,明天再来找他。 连日来的精神高度紧张加上抽了那么多血,林启确实感觉腰酸背痛,往床上一躺就呼呼睡了过去,这一觉昏天暗地一直睡到第二天天亮,林启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打开电视机看看早间新闻,没两分钟就播到昨天海军码头那一幕: “……下面是本*家报道,芝加哥海军码头昨日发生一起重大恐怖袭击,造成七名警员身亡,多名警员及游客受伤,伤者包括芝加哥DEA署长迈克·约翰逊,目前尚无组织对该起袭击事件负责,有消息称与芝加哥本地黑帮的贩毒活动有关,本台将持续关注事态进展……” 林启关掉电视,到现在脑袋还隐隐作痛,他万没想到那个外表看起来温和儒雅的金柯兰,突然凶悍起来竟然那么可怕,上一秒还在和自己谈笑风声,下一秒脸色突然一僵,怀里掏出把枪就乱射。 林启看起来是乱射,实则是与他的那个叫厄尔默的助手配合得天衣无缝,仅靠两个人两把手枪,就从警方的重重包围中脱身而出,整个过程潇洒流畅,一分钟都没到,只剩下他另外一个助手当场被捕,反应显然没有金柯兰和厄尔默那么灵敏。 当然,跑掉的也不只有金柯兰和厄尔默两个人,还有几个手下跟着一起,不过大多数也是被当场逮捕了,这一遭金柯兰是损失惨重,接下来,不知会迎来怎样疯狂的报复。 林启摇了摇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那么多也没用,起来去洗漱一下,吃个早点,再去楼下问问前台或者当地人,芝加哥有没有旧货市场,到底还是要想办法找到一台能放那老古董录像带的放映机才行,不知怎的,林启隐隐觉得这录像带里的内容跟自己的命运息息相关。 正准备停当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林启以为是苏海星,直接去打开了门,门外俏生生的站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美女双胞胎,林启当时喜出望外:“少其,小北?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的,快进来。”正是莫少其、莫少北两姐妹,非洲一别已是半年多没见,这么长时间的休养,两人更是出落得亭亭玉立。 莫少其瞪了他一眼:“你不找我,还不许我来找你啊?”说着和莫少北两人先后走了进来,林启挠着头侧身让了条道出来,心道:“莫少其火辣性子真是没变,还是小北温柔多了。” 这样想着不自觉就看向莫少北,正见莫少北一双大眼睛含情脉脉的也看着自己,只是眼眶有些泛红,好像刚刚哭过,当即忍不住拉着她的胳膊问:“怎么了,小北?” 莫少北有些哽咽:“我们都知道了,林哥你受委屈了。” 林启有些意外,莫少其说道:“我们之前就知道你被DEA抓了,但是探视不了你,连面都见不着,后来又赶紧跟国内的郝正月联系,他帮忙找了个律师,但是也没用,DEA里的警官说你已经有律师了。” 林启苦笑道:“是那个叫乔治的警官说的吧,他跟我的‘律师’可把我玩得好苦,不过现在没事了,该说清楚的都说清楚了,别担心了,小北。”说着又轻轻拍拍莫少北的肩膀,莫少北梨花带雨的点了点头。 林启两句话说得轻巧,莫少其可不是那么好哄的,整张脸上都写着“不信”,林启知道蛮不过她,只是不想让莫少北再为自己难过,赶紧又打岔道:“对了,你们两个过来,星期五呢?” 莫少其抢着道:“星期五正在上课呢,比你情况好多了。” 林启见莫少其两句话不到,又开始嘲讽起来,想到自己的处境确实随时都可能有危险,只得说道:“没什么事你们先回去吧,我这边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等结束了一定去找你们。” 莫少其一听,更是来气:“你觉得你的身体还能拖多久?搞不懂你们非要考虑那么多干什么,你不知道在非洲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了么,怕死怕被牵连,一开始就不会联系你,还催你来美国,你跟那苏海星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子。” 林启只得叹口气解释道:“我们现在面对的已经不是非洲的恐怖组织了,你也看到的,他们的能量之大,甚至已经渗透到各国政府的要害部门……唉,总之,我想能保一个安全是一个……” 莫少其看着他,甚至有些好奇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到底是单纯善良,还是优柔寡断,不管是哪一种,自己是怎么跟着他从非洲的魔窟里逃出来?最后也叹了一声,说道:“别说那么多了,跟我来吧,带你见一个人。” 林启愣道:“见谁?” “郝正月。”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五十六章 后悔2 林启是在一家医院的病床上见到的郝正月,当时他还在昏迷当中,旁边的病床上还睡了另一个白面童颜的少年,正是殷少狼,昏睡当中,看不出与之前有什么变化,只是显得有些虚弱,奇怪的是,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红晕,胳膊上吊着一袋血浆,正是自己昨天抽的。 相比之下,郝正月似乎更加严重一些,身上的衣服被鲜红的血液染透,基本上没有好的地方,时不时痛苦的*两声。 林启茫惑不解的看向莫少其,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莫少其道:“他全身多处刀伤,但是都巧妙的避开了要害,凶手看样子是想活活折磨死他,最后让他失血过多而死。” 林启感到不可思议,他认识的人当中,喜欢玩刀的只有殷少狼和赵天明,当时在狼牙山谷的时候,郝正月能悄无声息的跟着赵天明,说明他的身手应该不弱才对啊,怎么会这样的? 莫少其俯身查看了一下郝正月的状况,才抬起头继续说道:“他是三天前到达的芝加哥,我原本跟他约好了,准备昨天见面的,没想到他来的时候却是这样一副模样,我只能赶紧把他送来抢救了。” 林启心情一时间沉重到极点,说道:“他是不是为了我,才来芝加哥的?” 莫少其意外的没有挖苦他,反而安慰道:“他是国际刑警,职责所在,你不用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莫少北也说道:“是啊林哥,他跟姐姐通了很多电话,多是说得什么贩毒组织的事,还有他之前醒过来一次,嘴里老是说着一个人的名字,会不会就是凶手啊。” 林启忙问道:“什么名字,还记得么?” 莫少北回忆道:“好像叫什么曹天正的。” 林启皱着眉头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又问莫少其:“郝正月把明日生物集团的事也跟你说了?” 莫少其摇了摇头,答道:“是说过一个贩毒组织,名字倒没提,我当时心里只挂念着你,哪有心思管别的。”莫少其一时嘴快,话说得有些歧义,若是有外人在场,还以为她也对林启有意思似的,登时脸上泛起一阵红晕,嗫嚅道:“先出去说吧。” 林启本是榆木脑袋,莫少北对他一往情深,他都没感觉到,更何况莫少其不小心说错一句话,当时也没在意,三人索性走到医院外面,找了处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莫少其才接着说道:“郝警官他失血太多,这两天又是抢救又是输血,总算才稳定下来,估摸着今天能醒了,我猜想你们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吧,才把你叫过来。” 林启一声长叹,点点头道:“确实有很多话啊,短短十多天的功夫,进展可以说是……”林启又是一阵苦笑,“突飞猛进啊。”于是把国内庞大海遇袭一直到国外被DEA冤枉,接着又跟明日生物集团的金柯兰明争暗斗,一股脑说了一遍,感觉身心都畅快了许多。 莫少北听得惊险处,连连轻叫几声,莫少其淡然许多,突然想到什么,问莫少北:“你之前不是也在一家生物制药公司工作么,知道这个明日生物么?” 莫少北想了一下,不大确定说道:“听倒是听说过的,他们是北美一家最大的药物研发公司,但是,是同一家么?他们好像没有必要干贩毒的事情呀,这家跨国集团全世界有两三万的员工。每年的营业额赶得上拉美一个发展中国家一整年的GDP。” 林启想到金柯兰昨天说的那句话:“我们也是为了人类的健康寿命,甚至未来”,冷笑一声,道:“如果他们不是为了钱呢,还是不要乱猜了,另外有件事我必须跟你们说。” 姐妹俩见他突然严肃起来,跟着竖起了耳朵,林启正色道:“他们之前对我几乎是全方面的监控,对我可以说是调查得了如指掌,要不然也不会在机场神不知鬼不觉就把我的背包换了,我压根都没注意到,就是因为他们对我的生活习惯,甚至穿衣风格都一清二楚,所以他们一定知道我在美国认识你们两个朋友,并且对你们也一定有监控,特别是昨天的事发生后,他们一定急于报复……” 莫少其道:“这个苏海星也跟我们说过了,所以呢?” 林启答道:“所以你们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啊。” 莫少北低头道:“郝警官是国际刑警都能伤成这样,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林启想了想,也许只有苏海星能有这样的门路了,芝加哥警署和中情局她都认识人,当即给她打了个电话,把他的想法说了一下,苏海星没表示什么,只在电话里先冷哼一声,道:“我说怎么酒店到处找不着人,原来是跟两美女双胞胎幽会去了,怎么样啊林大记者,可还玩得逍遥快活?哎,我不是还叮嘱过你千万不要跟她们联系么?” 林启也不知这两天是不是犯桃花,怎么处处受奚落,只得尴尬着连声说:“这个……这个……” 苏海星见他“这个”了半天,也没“这个”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说道:“行了,你们现在在哪,我派人去接你们。” 林启说了地址,挂了电话,总觉得不大自在,这苏海星怎么说也是结了两次婚,有两个儿子的人了,怎么还总在自己身上吃得什么醋,还是这种没来由的空穴来风。 苏海星派来的人果然很快就来了,林启仔细确认那开车的司机,跟昨天开车载自己跟苏海星去海军码头的是同一人,才放心让她们姐妹两先走,自己则留在医院等郝正月苏醒。 回到病房,一直等到快晌午时,郝正月才悠悠睁开眼睛,林启赶忙先去叫医生,确定病情稳定,才能放心跟他交谈。 郝正月还是显得很虚弱的模样,看到林启微笑道:“林哥,看到你没事,太好了。” 林启只觉得鼻子一酸,差点没掉眼泪,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啊,谁干的?” 郝正月笑容登时有些发苦:“那人出手太快了,天又黑,没有看清,但是他用得那把刀,我看着有些像赵兄用得那把,当时在狼牙山谷,殷小兄弟从八尾良太手上缴来的椎名刀。” 林启惊声道:“你……你是说,是赵天明干的?”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后悔3 郝正月的眼神可不是盖的,据林建军说,以前一次出远差,在下高速时跟一辆面包车擦肩而过,也就是眨眼的速度,他愣是看到里面劫持了一个姑娘,当时郝正月资历还浅,大家都以为他看错了,可他就偏偏固执己见,甚至不惜拿大盖帽赌誓,于是林建军当机立断,在下一个收费口设卡拦截,于是就救了那姑娘,后来那姑娘就成了郝正月老婆。 所以林启不大怀疑是郝正月看错了,但是更不愿相信刺杀他的人就是赵天明,喃喃问道:“那个椎名刀,世界上会不会有两把?” 郝正月微弱的摇了摇了头,说:“不知道,那是世界名刀,也有可能是仿造品,你跟赵兄没有再联系过么,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跟他对质一下不就行了。” 林启不由一阵烦懑,有些泄气道:“他说会来找我的,却没有给我留任何有效的联系方式,三个多月不见踪影了,上哪去找他?” 林启想到那个太平洋中间的天明岛,心想:“那个赵天明没事不会在那岛上真得一连呆了三四个月吧。”当下有些冲动想去那岛再看一下,又想到,自己两眼一摸黑,没有那岛的坐标,这不是大海捞针么,又无奈摇了摇头,问郝正月怎么会被袭击的。 郝正月把之前调查的关于明日生物集团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说到吉泰生物能有限公司的时候,语气顿时有些愤慨,道:“这家公司表面上是一家日本独资企业,法人代表是个叫冈本龙二的日本人,实际上真正的大老板是个叫曹天正的香港人,就是他威逼利诱,指使西浦区一个老公安干警谋杀了陈永富。” 林启问道:“小北说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就是曹天正,你被袭击,也是他干的了?” 郝正月点点头:“肯定跟他脱不了干系,不过他这样的大老板肯定是不会亲自动手的,那个谋杀陈永富的干警名字叫周朗,就是曹天正派人绑了周朗的老婆孩子,又给了他二十万美金,把他给拖下了水。” 林启叹道:“二十万美金,也就在上海市区买套房付个首付,把一个人的前程家庭都给毁了。” 郝正月道:“宁死不屈,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况且他老婆孩子也在别人手上,也是无奈之举吧,后来周朗招供了以后,我跟西浦区公安局的同事顺藤摸瓜,费了好大一番心思,才查出幕后主使,正准备收集证据实施抓捕的时候,却被他狗日的跑了,现在吉泰生物能暂时停产待查,冈本龙二也被西浦分局控制了,只剩下曹天正,我是一路紧跟着他屁股后面,追到芝加哥的。” 说到这,林启又想起金柯兰说的话,对郝正月道:“我手上没有任何关于明日生物的犯罪证据,他们只是觉得我是一个隐患,就想把我除掉,你掌握了事实证据,还从上海一路追到芝加哥,可想而知,他们多想把你除之而后快了,你明知这个人这么危险,怎么一个人就追过来了,也太不小心了。” 郝正月笑道:“我出发前就联系国际刑警美国国家中心局了,但是遭遇跟你差不多,刚到芝加哥的时候,想先联系莫少其问一下你的情况的,结果半路上就……”说着又是连声苦笑。 林启面露惭愧,道:“其实当时莫少其也不太了解我的情况,哎,如果不是为了我……” 郝正月赶忙道:“别,不是为了见你,他们也有别的办法,就像对付你一样,对了,你后来情况怎么样的,现在罪名澄清了么?” 林启便把这十来天的遭遇对郝正月又简单复述了一遍,郝正月听了也是连连叹息,林启最后喃喃说道:“看样子美国就是这个明日生物集团的总部了,你说是金柯兰的级别高一些,还是曹天正的级别高?” 郝正月长吁一口气,说道:“现在光靠我们掌握的情况还不能确定他们的总部位置和内部的行政级别,但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我们现在的主要线索是庞大海-陈永富-周朗-吉泰生物能,只要抓住这起个案,至少可以把曹天正先绳之以法,把他们在中国的势力一网打尽,至于整个明日生物集团,我想,时机到了,他们会自己浮出水面的,你看,一直盯着你的金柯兰不就是其中之一么。” 林启皱眉道:“但是这样太被动了,他们总是在背后捅刀子,我们防不胜防啊。” 郝正月微笑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是你爸爸以前最常教我的一句话,你越是着急,自己的阵脚就越乱,你的敌人就容易从中找到破绽从而击败你,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看金庸的武侠小说,里面不是有一句话,他强任他强,轻风扶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我自稳如泰山,别人就越是忌惮。” 林启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他爸爸林建军的风格,想想自己确实是很多地方还需要学习和历练,不由对父亲和面前的“老”干警多了一丝尊敬。 这时外面进来几名护士和医生,要为郝正月再做检查,林启见他还虚弱的很,也不便再打扰,现在国际刑警方面已经安排了人在医院24小时保护他,应该问题不大,便让他先好好休养,明天再来看他。 从医院出来,林启突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觉得自己现在所做的事情没有一点意义,从头到尾似乎没有做一件推动案情进展的事情,一直都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或是接受别人的帮助。 原本和苏海星商定,想用自己做饵,把金柯兰诱出来,结果最后还是让他跑了,林启苦笑了一下,如果回到半个月前,也许不会再那么冲动,还是应该收集一些关于明日生物的资料再做决定,至少也应该等第二天郝正月的调查情况下来后,再跟他商量后出发,这样至少一切都周全一些。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林启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做什么后悔的事情,然而这一次,他感觉自己似乎应该吸取到一点经验教训了。 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做一些系统性的全面反省和检讨,就又已经被他看到的事彻底迷乱心神。 他终于从华人街的一个旧货市场淘到一台放像机,回到酒店里,打开了那盘摆放已久的录像带,看着里面的内容,林启的表情从最初的疑惑、不解,渐渐是惊讶,再到震惊,骇然失色,三个多小时的录像,记录了他曾经从一个最得意的青春少年,后来为了夭折的爱情,变成一个堕落情种的真正原因。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五十八章 应急预案1 “如果你不是我侄子,早就被金柯兰清理掉了,你明白么?”劳文斯很生气得对李察德说,他是李察德入监后,唯一敢过来探视他的人。 李察德则显得很不服气,回应道:“我在集团又不是白吃白喝的,我十七岁时就被保送进哈佛大学计算机系,我还在上大二的时候,董事会就看中了我,这么多年,如果不是金柯兰挡着我,我早就是安全部的主管了。” 劳文斯“呸”了一声:“你是什么料自己还不知道?还做安全部主管,你会开枪么?” “总之……叔叔,尽快把我弄出去吧,你知道的,这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我实在不想跟三个流氓共用一个抽水马桶。”李察德知道金柯兰相比,确实有自己的弱项,也不狡辩了,只想劳文斯赶紧把自己弄出去。 劳文斯个子高高的,身躯结实有力,看起来很魁梧,只是脸上显得有些苍老,颧骨突起,眉发斑白,气质很强势,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虽然按照明日生物一向秉承“领导负责制”的原则,金柯兰是上次行动的总指挥,应该负首要责任,但他对李察德的被捕依然表示了十二分的失望,李察德好歹是情报部行动组的一把手,束手就擒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不过经过这次事件,劳文斯第一次认真的把金柯兰是否能够继续担任安全部主管反馈给了董事会,不可否认,对于金柯兰的能力,连劳文斯自己都是心悦诚服的,正是因为这一点,金柯兰对自己统战部主管、北美地区最高负责人一直缺乏必须的尊重,所谓恃才傲物,让劳文斯很头疼,这样长久下去,我怎么带手底下的人? 所以这次也可以是天赐良机,除掉金柯兰,把不管是推厄尔默还是李察德上位,自己都可以把安全部牢牢掌握在手中,毕竟一个庞大的集团,最重要的是团结一致才对啊。 “谁让他这次犯了这么严重了错误呢。”劳文斯不禁这般得意的想。 所以即使李察德不求他,他也要尽快把李察德弄出去的,不光因为李察德是自己侄子,更重要的是他对自己的忠心无人可比,毕竟这个年头,人才到处都是,能死心塌地孝忠的却没有几个。 这一点他就很佩服东亚地区的负责人曹天正,不管是安全部、研发部,连再下属的市场部、情报部都唯他马首是瞻,那个市场部的冈本龙二,原来还做过日本稻田会的首领,竟然也对曹天正俯首称臣,甘愿在市场部供职,让劳文斯感到匪夷所思。 “也许东方人骨子有这样的基因吧。”劳文斯这样想。 不过东亚那边的情况似乎并不比自己这边好多少,集团运营了十多年,终于在上海建了一个分厂,等正式运作起来,下一步就可以向东亚内陆深入了,欧亚大亚做为最广阔的市场,一直是集团最高层的心头肉,念念不忘,结果工厂刚刚起步,市场部的冈本龙二就被抓了,工厂也被查封,曹天正躲避了几天后,从上海逃到香港,又从香港转机到美国芝加哥。 原本劳文斯是安排金柯兰去接机的,结果那天下午,海军码头的新闻就传遍了整个芝加哥,集团高层的三位主管,金柯兰和厄尔默拒捕逃亡,李察德当场被捕,同时被捕的几乎是大半个安全部门,集团北美地区的武装力量几乎瘫痪,让董事会大为震怒。 这两件事让劳文斯和曹天正两个难兄难弟,在统战部其他几个大区的负责人和董事会的巨头们面前,很是下不来台。 不过相对于曹天正而言,劳文斯的情况要稍微好一些,安全部的手下虽然大多数被捕,但是要全部指控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而且缺失的人手,行政部也会尽快想办法补上,他可以很快恢复元气,最重要的是去除了金柯兰这个眼中钉,实在是大快人心。 “叔叔,你说句话啊。”李察德见劳文斯神态有些飘忽不定,登时有些浮躁,不禁催促道。 劳文斯皱了皱眉,骂道:“不成气的东西,一点城府都没有,你听着,他们到现在都没指控你,说明手上也没有什么实在证据,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最好的律师,明天先把你保释出来,等过了这个风头,再送你去回炉好好训练一番,别再给我丢人了。” “啊?”李察德有些失望,“还要等到明天啊,我实在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劳文斯忍不住怒道:“你当这是在家里呢,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李察德被呛了这一顿,只得老老实实听话,劳文斯又叮嘱了几句,便离开了,径直去芝加哥总部大楼,曹天正还在那里等着自己呢,针对东亚的危机,他们需要尽快做一个应急预案出来,否则这么多年的努力功亏一篑。 谁知道一进办公室,等着自己的,并不只有曹天正一个人,旁边还坐了两个人,劳文斯心里一阵冷哼,心想:“你们还有脸回来?”正是金柯兰和厄尔默。 “我还以为你为了你侄子,把组织的情怀都抛弃到一边了呢。”说话的是人曹天正,金柯兰虽然不喜欢劳文斯,毕竟是自己上司,不会这样直白的顶撞他,厄尔默则一向是个沉默是金,只用行动说话的“老实人”。 曹天正瘦削的身体,黄里带白的皮肤,脸色如同大病愈初的病人一样憔悴,但是精神却很好,整个人精神焕发,一双炯炯有神正盯着劳文斯。 除了在场的三人外,办公室视讯会议的屏幕上还有一个黑色的人影,正襟危坐,这是明日生物的大老板、董事会三巨头之一,高层的人都管叫他博士。 在老板面前被曹天正讽刺一番,劳文斯自然有些怒气,不过在平级和上级面前,他一向是给人以和为贵的风度,而且他确实是从李察德那过来的,于是强压着火气,勉强笑道:“侄子的事让曹老板见笑了。”随即脸色突然一变,“就是不知道,某些行动失败还抛弃同伴的人,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我的办公室的。”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五十九章 应急预案2 金柯兰冷嗤了一下,心道:“那是因为你侄子反应太慢。”不过他并不打算为自己辩解,这次失利的主要原因,确实是自己太低估林启和他的“团队”了,他原以为林启只是一个实验品,虽然很重要,但实验品怎么会反抗呢? 结果可想而知,不但遭遇了反抗,几乎差点反噬到自己身上,这样的对手,金柯兰很多年没有碰上过了。 但在劳文斯眼中,失败就是失败,没有什么理由可辩解,对着视频说:“博士,我想问一下,董事会对我的反馈预案有没有处理方案下达。” 博士的声音显然是经过处理了,夹杂着一股电流声说道:“你的预案只是撤除金柯兰安全部主管的职务,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内容,董事会决定暂时搁置,现在你们都在,我们抓紧时间重新制定一个紧急预案,一个有实质内容的紧急预案。” 金柯兰又是一声冷哼,自己一直以来都是小心翼翼的做事,因为他早知道自己一旦捅娄子,劳文斯就会在他背后捅刀子,现在看来,果不其然,他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认为目前我们的主要目标还是要放在林启身上……” “这件事等一下再说,”博士打断了金柯兰,先问曹天正:“上海的工厂现在情况怎么样?” “其实中国方面并没有掌握什么有效的证据,所以目前只是暂扣了冈本龙二,而工厂也是临时停业整顿,理由是排放没有达到环保评估标准。”曹天正似乎并没有为自己的失职感到内疚,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让在场的另外三个人感到颇为意外。 很快,博士就自己道出了原委:“当时工厂已经被国际刑警盯上,你快速反应并向董事会汇报,但是这招以退为进,我还是觉得损失有些大,毕竟就像你说的,他们没有任何实质有效的证据,又能拿我们怎么样呢。” “博士,我想过停产一段时间,确实会有一定的损失,但是相对于整个亚洲战略来看,这点损失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而且如果坚持生产,其中的风险和对集团的伤害才是巨大的。”曹天正又把西浦区警察局的情况说了一下,“庞大海事件发生的毕竟太偶然,留给我们处置的时间太短。” “那庞大海现在情况怎么样?” “正在我们的管控之下。”金柯兰接道。 “那个国际刑警呢?你怎么解释,曹天正?”博士的语气开始有些咄咄逼人。 曹天正这回坦然承认错误道:“那个姓郝的国际刑警是我的重大失误,冈本龙二早已经派了杀手跟着他,三天前才有机会动手,不过仍然被他逃脱了,现在已经被全面保护起来,而且据我所知,他已经和林启接触过了。” “这就是关键的地方,你看,我们的敌人似乎开始抱团了呢,所以我才紧急把你们二位统战部主管紧急召集在一起开会,希望你们能精诚合作,解决这次危机。” 曹天正点头赞同,继续说道:“恩,现在东亚方面只要能解决林启和那个国际刑警郝正月,工厂就可以立刻恢复生产,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尽量少让他们接触,林启有国际刑警做靠山,对我们的行动有很大的障碍。” “恩,现在,你可以说下你的想法了,金柯兰。” 金柯兰想了一下,把自己设计陷害林启一直到海军码头被林启反扑整个过程快速回忆了一遍,猛得摇了摇头,说:“我觉得林启背后的靠山或者团队,并不是国际刑警,至少到目前为止还不是。” “恩?那盘录像带的内容还没有给金柯兰看过么,劳文斯?”博士莫名其妙说出这么一句话,金柯兰心想:“劳文斯果然是刻意隐瞒自己。” 劳文斯掩饰道:“时间一直比较仓促,还没有机会给他们看。” “好吧,那我先把这一段放映一下给你们看吧。” 博士说着,屏幕上闪了两下,自己的身影消失了,切换成一张照片,随后博士的声音又响起:“这个女人你们应该认识吧?” 金柯兰看着那张照片,与之前乔治想要林启在DEA诬陷的那个女人的照片一模一样,喃喃道:“苏海星。” “没错,他是林启的初恋情人,对林启神经感官有很大的刺激作用,所以弄到这盘录像带,是之前想给林启的测试加大压力,但是后来发现这个女人的能量被我们大大低估了,我相信你所说的,林启的‘团队’,她应该是核心成员,现在,你们看一下录像带吧。” 办公室里的人集中注意,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那是一个房间的监控录像,一个很零乱肮脏的房间,地板万年没有人打理过,到处是鼓包和开裂,一些不知道是衣服还是抹布的东西四周散乱,厚实遮阳的窗帘永远关闭着,一个女人被五花大绑的捆在墙角,刚开始还尽力挣扎,后来过来几个混混模样的人,给她注射了什么药物,便渐渐停止挣扎,昏睡过去,应该是麻醉剂或者镇定剂之类的物品。 录像一直是以八倍速度播放,总长三个多小时,应该正好是一天一夜的记录,昏暗的荧光灯光线下,那女人脸部的轮廓并不能看得很清晰,只是身材曲线堪称完美,穿着宝蓝色的短袖T恤和黑色牛仔裤,在麻绳的捆绑下,更加让人垂涎欲滴,凹凸有致的身材,修长细直的小腿,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雪藕般的柔软玉臂,只是脸部被混乱的长发遮挡住了。 录像上半段就一直是这般模样,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那女人也一直是昏睡的状况,偶尔会有两三个走动一下,一直到后半段,应该是半夜的时候,那女人开始苏醒过来,不过看起来很虚弱,只能稍微挣扎两下,过了一会,有人为她解开了麻绳,并开始对她喊叫,甚至抽打。 接下来的画面是人类与动物无差别的、最原始的冲动,那名抽打喊叫的流氓率先撕开了那女人本就单薄的衣裳,之后野蛮的*了她……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这样的屈辱,任何人都无法承受,何况是一个女人,而从头至尾,那女人没有哭喊抽泣过,镜头太远,也无法看清那女人脸上的表情,被几个流氓拨弄的时候,偶尔会把她的脸对着摄像头,那精致的脸庞一闪而过,正是苏海星。 同样在酒店看着这盘录像带的林启已然泪流满面,双拳紧握,指甲几乎陷入肉中,意识恍惚间,仿佛又回到十多年前的那年暑假……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六十章 那年的模样1 “中国香港第一届立法会选举正式举行,这是香港特别行政区自去年7月1日成立以来首届立法会选举,所以得到了市民的积极参与,当天的地区选举投票率高达53.29%,而功能界别选举的投票率则达到63.50%。” “本台讯,长江、松花江、嫩江水位持续攀高,继*总理再次赴湖北长江抗洪第一线后,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赴湖北长江抗洪抢险第一线,看望、慰问、鼓励广大军民,指导抗洪抢险斗争……” “16日,*向参加抗洪的人民解放军发布命令:沿线部队全部上堤,军民团结,死守决战,夺取全胜,同时要求地方各级党政干部率领群众,与部队官兵共同严防死守,确保长江干堤安全,另受江总书记的委托,*赴黑龙江抗洪抢险第一线,察看嫩江、松花江汛情。” “下面播放一则简讯,美国驻坦桑尼亚和肯尼亚大使馆先后发生爆炸,共造成224人遇难,超过4500人受伤……” 苏海星不像别的女孩,打开收音机就是追星听流行歌曲,或者明星八卦,要么就是听听鬼故事找点刺激,或者心灵鸡汤探索一些人类微妙的情感,她更喜欢听一些时政新闻,因此舍友们还给她取了个外号——妇联主任,她也不在乎,但有时也会骂一句,然后笑着跟她们打成一团。 德馨楼是上海西浦四中的女生宿舍楼,取自刘禹锡的《陋室铭》,“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告诫女孩子们要注重内在美,不要一味追求华而不实的外表。 苏海星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快上课了,赶忙关掉收音机一路小跑从德馨楼下来,炎炎的夏日刚过去一半,知了还在树梢上鸣叫,连那棵老杨柳树都散发着午后的倦意,无精打采的垂在操场边…… 高二这年暑假只放了二十多天,之后很明显,十年寒窗苦,一朝把名扬,下学期就是高三了,那是最后冲刺的一年,所以理所应当的补课,永无止尽的补课…… 苏海星一眼就看到在楼底下等着的林启,手里拿着一本书靠在墙边上避阳,当时喊了一声:“启!”燕子般飞了过去,甜甜的说了声:“等很久啦?” 林启憨憨的摇了摇头,他从高一开始暗恋苏海星,直到一年后才鼓起勇气表白,直到现在还是“暧昧”状态。 他是这样的一个不解风情的人:一男一女坐在一起,在一张协议上签字,协议的内容则是,即日起林某和苏某正式成立恋爱关系,这样才算是明确的男女朋友关系吧。 所以到现在也不知道苏海星到底拿他当哥们还是男友。 不过他已经很满足了,现在每天跟苏海星一起,从这里走到教学楼,六百多米的路程,就是他感觉人生最惬意满足的时候,等得再久又算什么呢。 他把手里的书递给苏海星,是香川桃子的《第五人格》,苏海星翻遍校图书馆都没有,不知道林启哪里寻摸出来的,欣喜的接了过来,趁林启不注意在他阳光帅气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校园里一个人也没有,同学们都已经在教室里了,否则被人看到,这两人下节课也不用上了,直接去政教处写检讨吧,虽然都是十八岁的“大人”了,毕竟那些年,只要还在校园里,早恋都是禁忌的。 林启捂着脸,心砰砰直跳,没想到人生的美好来得那么快,消失得更快,心里还在想:“这样是不是意味着,苏海星就是我女朋友了?” 苏海星依然像个燕子般在前面飞,一回头冲林启大喊一声:“别多想,今天本姑娘心情好。” 林启见前面那个姑娘可爱的模样,能把自己的心融化,加速追了过去,苏海星背着手问他:“你明天还来么?” “当然来啊。” 苏海星噗嗤一笑:“秀逗啦?明天礼拜六哎。”她很喜欢跟林启开玩笑,后来慢慢发现,即使开玩笑,也是源于单纯的喜欢。 “去看电影吧。” “好啊。”林启犯了难,上次跟她一起看《泰坦尼克号》,哭成个泪人,这回不如看点励志的吧,“《拯救大兵瑞恩》怎么样?” “我爱你。” “啊?”林启整个人僵直了。 在他心脏急速跳动差点停止工作之前,苏海星赶忙“咯咯”笑道:“袁咏仪演得《我爱你》啊,笨呢。”她这次却不是存心戏谑,只是想让林启也亲口说一次这三个字,只是林启一如既往的迟钝。 最后两人去看了《海上钢琴师》,因为《我爱你》早就下映了,看到最后,1900和他的轮船随之而去的时候,苏海星又哭成了一个泪人,她说1900就是每个人宿命,最后都是孑然一身,孤独的离去。 林启没有哭,虽然他也很感动,但他觉得男儿有泪不轻弹。 后来他们逛了很长时间马路,傍晚,在黄浦江边,苏海星第一次依偎在林启怀里,像只归巢的小鸟,她问林启:“你能让时间停一下么,我觉得很累,很想休息,就像现在这样。” 林启知道苏海星从小父母就对她有莫大的期望,拿她当男孩子一样养,导致她一直背负很大的压力,不只是学习上的,更是精神上的压力,林启希望自己能与她分担,但感觉杯水车薪,毕竟以分数论英雄的高中时代,苏海星还比林启领先了一点点。 只有像现在这样的时候,林启才能给予他一丝依靠,他抚摸着苏海星的头发,柔声说道:“现在这样,时间就是停止的,你看,天上的星星都不闪了。” 苏海星抬头看着天空,痴痴的若有所思。 林启说道:“你就像满天星,我只要一抬头,全世界都是你。” 苏海星又依偎到林启怀里:“可是我叫苏海星哎,你说我到底是海里的星星,还是天上的星星?” 林启想了想,笑道:“那还是海里的星星吧,天上的星星太高了,我怕够不着。”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六十一章 那年的模样2 这两个经历了两年青涩朦胧时光的少年郎,终于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便开始如胶似漆,甚至有些肆无忌惮起来,不过在学校里还是中规中矩的,有时碰见老师还要假装出一种偶遇的模样来。 这似乎是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林启无疑是幸福的,苏海星心情也不差,唯一的缺憾就是高三一开始就分班了,倒不是按成绩排名来分班的,而是高考“3+2”的模式,分出文理科。 分班前林启问过苏海星,先文科还是理科,苏海星说文科,于是林启也选了文科,那点心思小学生都能猜得出来,苏海星高兴的搂着林启胳膊又蹦又跳。 可是第二天一上课就闷闷不乐的,林启问她怎么回事,她也不说,依然是闷闷不乐的,后来等到分班的时候才知道,苏海星妈妈那天连夜登门找到班主任老师,给她改成了理科。 “理科有前途,将来工作了,手上至少能有一门技术,丢不了饭碗,以后啊也别住学校宿舍了,人多嘴杂,心静不下来,哪有功夫学习?”苏海星妈妈苦口婆心的劝她,一边说着一边咳嗽两声。 苏海星不说话,从小到大,妈妈就为苏海星包办好了一切,爸爸则一心一意忙自己的生意,对苏海星从来都是不闻不问,有时候想想还真是冰火两重天。 苏海星的妈妈身体一直不好,听说是生苏海星的时候大出血,落下的病根,所以苏海星懂事得很早,感觉就是自己连累的妈妈,什么都听妈妈的话。 “一定要考个好大学。”这是这么多年来的终极目标,每天回家必说得一句话,就差刻在手背上了。 “这是最后一年了,就是千斤的重担,妈妈也跟你一起扛着。”为了方便苏海星上学,父母果然在西浦四中附近租了一套房子,让苏海星搬出了校外,每天督促她学习,这样一来每天跟林启见面的时间就少了,除了学习似乎也没别的事情可以做了。 有一天苏海星不大舒服,晚自习也没有上,请了个假就回家了,妈妈煮了一碗热腾腾的姜茶,亲自端到她面前,接着就突然倒在了地板上,那碗姜茶四处飞溅。 苏海星吓坏了,赶忙给爸爸苏卫东公司打电话,苏卫东火急火燎的赶回来,父女俩连背带扛把妈妈送去了医院抢救,苏海星坐在手术室外,脑子里就一个念头:“都怪我。” 即使是这样了,他们还是不敢耽误苏海星的学习,苏卫东对苏海星说:“你先回去吧,爸爸在这里守着。” 苏海星泪眼婆娑的看着苏卫东,苏卫东抚着苏海星肩膀,说:“没事,你妈妈就是身子骨弱,有些贫血,你先回去吧,啊,回头没什么事,就直接出院了,回去吧,别让你妈担心。” 于是苏海星就回去了,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书本打开复习功课,然而怎么也看不进去,一直等到半夜,妈妈都没有出院,第二天清早,她起来煮了粥给医院送去,问苏卫东:“妈怎么样了?” 苏卫东说:“早上刚醒,现在正在观察着呢。” 苏海星从病房外看见几个医生围在妈妈身边,妈妈的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看起来吓人极了,不过确实是醒了,苏卫东接过粥,让她先去学校上课。 苏海星一路胡思乱想的去了学校,她想把这事告诉林启,后来却没有,学校里似乎都知道他们俩的事了,刚开始也没什么,后来不知怎么传得,说自己和林启谈恋爱,是因为看上了人家是公安局长的公子。 西浦四中算是上海的一所重点高中了,里面的官宦子弟和富家公子都不少,苏海星自己家里也是经商的,但是他们两从一开始就很少说起过双方家长的事,苏海星自己也是听到关于自己这个“传闻”才知道林启的家世。 她是要强的人,本来不想让别人咬舌根子,于是这事还是自己打住了,不但没告诉林启,任何人都没有说。 现在他俩不在一个班,中午林启过来找她,问道:“说你昨天不舒服,好些了么?” 苏海星答道:“哦,没事。” 林启见她心不在焉的,又问:“怎么了?” “啊?”苏海星一愣,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没有,昨天肚子疼,晚上没睡好。” 林启才释然,赶忙道:“那快回去趴桌上补个觉吧,中午睡得好,下午才有精神。” 苏海星“嗯”了一声,回到教室,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放学,赶忙收拾东西往医院奔,林启早在楼梯口等着她,手里拎着个小塑料袋,递给苏海星,满脸通红,支支唔唔说道:“你说肚子疼,我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你看着吃吧。” 苏海星好奇之下,打开一看,里面一堆药,什么板蓝根、三九胃泰、快克,竟然还有补血止痛的药外加一包红糖,苏海星忍不住抿嘴一笑,在女生惊讶、男生艳羡的目光下,当众给了林启一个香吻,飞也似的去了。 妈妈神色总算好了一些,苏海星问她到底什么病,妈妈微笑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这段时间有些劳累,早上又挂了点滴,好多了,等你爸过来,咱就出院。” “爸也真是,这时候了还往公司跑。” “你爸这些年也不容易,咱们外乡人人生地不熟的,能在上海扎根,已经算是奇迹了。” 苏海星爷爷姥姥那辈去世的都早,从小记事起就不断的搬家,从苏海星妈妈老家陕西到湖北武汉,后来辗转到江东省润北市,最后到了上海,孟母三迁不也过如此了。 之后苏卫东的生意越来越好,厂子也越做越大,相应的,给家人的时间却越来越少,苏海星每每有些怨言,妈妈便劝她,谁家没个难念的经,所以你要好好用功,将来一定要有出息,苏海星每每答应下来,功课便倍加刻苦。 母女俩一直等到八九点,苏卫东才姗姗来迟,草草的结了帐,开着车带着她们回到家。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六十二章 那年的模样3 他们家在效区买的别墅还没有交付,现在住得房子,是为了方便苏海星上学,在西浦四中就近租得一个三居室的套间,虽然在市区内,但周围也都是学校的教职工或者退休的老知识分子,常有一些打扮得很精致的老学者穿街走巷,还算闹中取静。 苏海星现在几乎是一放学就赶回家,苏卫东原先找了两个保姆,一个专门做饭,另一个照顾苏海星妈妈,但是苏海星觉得外人总是没有自己贴心,于是只留了一个烧饭打扫卫生的阿姨,自己则亲自照顾妈妈。 这些天家里也愈渐热闹,苏卫东常常带客人回家,有时一聊就到半夜,苏海星只在妈妈的房间里复习功课,时而走到客厅给妈妈倒杯水,也听爸爸跟那些朋友谈谈生意上的事。 妈妈的病情似乎没有恶化,但也没有好转,大多数时间只能躺在床上,下床走动一会儿,就累得不行,苏海星急在心里,妈妈只对她说:“妈没事,你好好做你的功课,不要分神。”苏海星只当是哄她的,更是着急。 有一天,学校跳闸停电了,晚自习放得早,苏海星回到家,意外的发现爸爸居然已经回来了,这可是新鲜事,她都已经不记得苏卫东最近一次准时下班回家是什么时候了。 保姆冯阿姨这个点已经下班回家,爸爸妈妈似乎没有注意到苏海星回来,还在房间里窃窃私语,交谈着什么。 “咳咳,卫东,你也是,每次带朋友回家都聊到那么晚,影响孩子休息啊。” “唉,都是知根知底的老朋友了,总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地方混,显得见外啊,行了,以后我尽量注意,主要华东路那块厂子的地早就批下来了,设备也买好了,但是基建这一块总是达不到消防安全的要求,我亲自到消防大队问了好几次,都说材料还没有审批,正在排队,国外的订单又催得那么紧,真是急死人不偿命。” 里面说着话,苏海星门外轻叹一声,爸爸真是三句话离不开生意,刚要敲门进屋,苏卫东又说话了:“现在的你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真想把江东的厂卖了,这样时间多一点能陪陪你们娘俩了。” “江东的厂子是你的根基,万一这边干不下去了,还能回去,有个退路啊……行了,你生意上的事我也不想多问,总之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别担心,还有千万别给孩子知道,她压力已经够大了……” 听到这里,苏海星眼眶一红,默默的退到门口,把大门打开,又“哐”得一声用力带上了,造成刚刚到家的模样,再走到爸妈房门口敲门进去,苏卫东起身道:“今天回来这么早?” 苏海星捋了下发际,把书包放在桌子上,强自笑道:“嗯,学校停电了,爸,你今天回来也好早啊。” “公司没什么事就先回来了,你先做功课吧,我去给你们俩煮点宵夜。”说罢苏卫东转身去厨房了,苏海星坐到妈妈床前,妈妈正批着一件外套坐在床上,苏海星脑袋轻轻伏到妈妈肩膀上,妈妈摸着她的头发说道:“累了吧?妈逼你也是为了你好,咱们没有上海户口,将来你高考还要回陕西,你要考好点的大学,就要付出比别人双倍的努力,你明白么?” 苏海星几乎带着哭腔:“妈,你别说了,我知道。”妈妈爱怜得抚摸着她的长发。 于是从那往后,苏海星便倍加刻苦,每天十一点睡觉,早上五点多就起来背单词,连周末都很少外出,林启见她日夜废寝忘食的样子,人都瘦了一圈,着实心疼得很。 但是现在见面得也少,只能在中午食堂吃饭的时候,抓紧时间跟她说两句话,所以每次中午下课铃一响,林启总是飞也似的奔出教室,直奔食堂,提前帮苏海星打好饭,省去排队的时间,特别是冲出教室的那一瞬,飞沙走石,不清楚状况的人,还以为地震了。 “启,你以后想考什么大学?”苏海星问他。 “我没想过,可能交大吧,但是我爸一门心思的想让我进复旦。” 苏海星想了想,说:“嗯,我也想考复旦。” 林启笑道:“好啊,那咱俩一起考复旦。” 苏海星这时想起妈妈说过得话,眉头微微一皱,这点微小的情绪变化林启看在眼里,问道:“怎么了?” 苏海星笑了笑:“没事,就是我到明年高考的时候还得长途拔涉的赶回陕西考。” 林启拉着她的手笑道:“那我就在黄浦江边上等着你凯旋归来。” 苏海星看着面前这个人,有时真得很想放下一切跟着他远走高飞,哪怕一天也好,随即又猛得摇了下头,那样太自私了。 晚上回到家,家里来了一个客人,上次妈妈说过一次以后,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爸爸第一次把客人带回家。 苏海星还是老规矩,径直去妈妈的房间做功课,只是那客人似乎是北方人,声音雄浑嘹亮,像只低音炮一般,一直穿透到房间里来。 “苏总啊,你怎么不早说你是周书记的老战友,这不是见外么,别的不说,我给周书记做警卫员整整十年,关起门来大家都是一家人,何必弄得这么生分呢。” “李队长,您是消防大队的总队长,这点儿小事我不找您,哪还能越级直接去找周书记呢,这也不符合规定啊,况且我们几个老战友早都约定好了,退伍后,酒常喝人常来,但是要办事,还得公事公办,你看,这也是实在是没办法了才……” “我明白,我明白,你们这些搞企业的,就怕拖,越拖风险越大,实在是最近西浦区换届,领导班子刚刚稳定下来,很多事情还没有衔接好,别说你了,整个区的事情都堆成一人高了,你说,你后来的,我们先给你办了,让别的企业主怎么想?这不,就这个,还是看在周书记的面子,给你特事特办了。” “知道知道,总之,李大队长您是豁达的人,这事儿就别放在心上了,赶明儿,一定请队里的兄弟们一起吃顿饭,就当谢罪了。” “哎,那别呀,吃个饭还挑日子啊,就明天吧。” “哈哈哈哈,成,就明天,那我就不留您过夜了,明天晚上我亲自开车去队里接你……” “好好好,我也不打扰了……哎,你这是什么意思?” “呵呵,这不,前段时间去国外,地摊上拾缀了点儿,哪能谈得上什么意思,您只管收着……” 两人说着话,声音便越来越低,似乎送出了门外,苏海星妈妈叹了口气,说道:“看见没,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各个关节都要打点着,你是要不好好努力,好好学习,将来总是要受制于人,哪能有出息?咳咳。”这一句话,苏海星便默默记着了。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六十三章 那年的模样4 秋去冬来,眼见寒假临近,苏海星功课蒸蒸日上,期末考以全年级八个班第一的成绩得到了校长的褒奖,已经有好几所大学提前向她伸出了橄榄枝,可她偏执得只认准了复旦。 林启的哥们常问他,走了哪辈子的狗屎运,能追到这么一个美貌和智慧并存的女神,林启只是傻呵呵的笑,这个问题他也很想知道答案,之前有一些风言风语,如今也烟消云散,毕竟他爸爸只是个区分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论官位,这个学校里基本每个班都有家长超过林建军的,论财富,上海那时已是全国的金融中心,富翁遍地开花,所以这点更是无从说起。 没有了那些闲言碎语,苏海星不管在学校还是在家,都开朗乐观了许多,只是妈妈的病情每况愈下,苏卫东几乎寻遍了上海的名医,还是束手无策,后来听一个朋友说美国有位医学博士是这种病的专家,如果想试试可以代为引荐,只是价钱可能比较高,第一周的治疗费用就要八万美元,折合成人民币要将近七十万,这在当时来说,是笔巨款了。 苏卫东与妻子半辈子的风风雨雨,当初妻子嫁给他的时候,他家里穷得盐罐子里都没半点咸,如今怎么可能为了一点钱而放弃救治发妻的唯一希望? 只是苏卫东闯荡了这么多年的商场,人情比纸还薄,这句话早已领教得透彻,那一大笔巨款,一时间要到哪里去弄?家里有些存款,初期确实可以顶一阵子,但是后续还是有巨额治疗费用,还有到美国还要生活,苏卫东要忙着生意,苏海星正在学习的关口上,那就得另外请人照顾她,真是处处要用钱。 苏卫东几经盘算,上海的服装厂刚刚起步,一时套不了那么多现金,西浦效区的别墅还没交付,没有手续证件,也做不了买卖,想来想去,还是只得打起自己在江东省的那个服装加工厂的主意。 这段日子以来,已经联络了好几个买家,价钱都还不错,这天中午,苏卫东带了之前商定好的一个买家和双方律师到自己家里,准备把具体的转让协议敲定了。 那买家也是夫妇二人,都是浙江人,男的四十来岁,长得有些福相,穿着一身花式衬衫也遮挡不住那啤酒肚,女的看起来三十出头,打扮得很标致,穿着一身名牌,苏卫东看她那包估计就得两三万。 他是识货的人,这两人说是夫妻,其实恐怕只是“情侣”的关系,不过这是人家家事,在商言商,只要他们价钱合理,这买卖就值得考虑。 开始时双方谈得还算顺利,到后来为了尾款的事出现了一些分歧,主要是苏卫东想把那厂子几笔大的订单转到上海来做,而那个买家自然不是同意了。 “陈总,是这样,你看我们做的买卖协议只是针对这个厂子,并不包括这些订单的,而且说句实话,我也已经预留了很多订单在这个厂了,只是这几个客户一直都是我们华风服装厂在做的,只有我们是最了解他们的风格和工艺要求,当然我不是说非得我一家包揽了,生意人人都可以做,有钱大家一起赚,只是就事论事,我们一开始谈得也是这个厂子的买卖啊。” “哈哈哈哈,”那个叫陈总的买家笑声也是爽朗得很,“苏总啊,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说你那块厂子,论地皮,论设备,都值得上这个价么,我呢,也打开天窗跟你明说了吧,我就是看中那几笔订单才考虑那厂子的,要不然,我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这个陈总说起话来自信满满,翻了脸一点余地也不给人留,苏卫东当时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怎么说那工厂他也经营了十多年了,各方面都已经很成熟,被他说得好像一文不值似的,而且大家都是生意场上混的,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哪有这样谈生意的。 苏卫东有些不悦道:“陈总,话可不是这么说的,生意也不是这么做的,我还是那句话,咱们一码归一码,您要是想买厂,我们就只谈厂子的买卖,您要是看中得是那几笔订单,那也成,生意嘛,谁做都可以,那我们就只谈那几笔订单的转让,但是我苏某人不做搭卖的生意。” “咯咯咯咯,”见气氛一下子有些紧张起来,那标致的女子笑着打起和场来,声音像银串子一般,有些像古时妓院的老鸨,“哎呀,你们两个大男人谈个生意还能谈红了脸不成,老陈,你也是,人家苏总好歹几百号人的工厂,你那个说,像话么?还有我说苏总啊,哪个生意还有搭卖不搭卖的说法,无非就是钱呗,还能把话说绝了?” 这女子各打了八十大板,轻描淡写的把矛盾一笔带过了,气氛一下缓和了许多,是个厉害的角色,“难怪陈总把她带在身边。”苏卫东这样想着,先退了一步说道:“那这样吧,陈总,我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直接一句话,订单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价格我可以让一成。” 陈总看了一下那狐媚般的女子,慢悠悠的伸出两个指头:“两成,而且我也让一步,尾款的事就不提了,我直接一次付清,我相信你苏老板的为人。” 苏卫东心动了,虽然这个陈总价格杀得有些狠,但他一开始出价就是最高的,现在杀了两成也只是比其他买家少了一点,订单的事他也不扯皮了,最关键的问题一次付清的诱惑着实不小,他正是等着急用钱的人,而且苏卫东做生意一直讲究一个和顺,换个买家未必不会提出更苛刻的要求,于是跟律师交头接耳了几句,便当场拍板敲定下来:“成,陈总也是爽快的人,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剩下的事就交给律师吧,咱们隔壁聚英楼,我做东,你看怎么样?” 双方大笑着握手,这似乎是一场皆大欢喜、互利双赢的买卖,然而没过多长时间,苏卫东就发现自己棋差一着,被人暗算了。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六十四章 欲罢不能1 “也许世事总是不能尽如人意。”苏海星突然对林启说这句话。 林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以为她只是压力太大,突然感慨一下,拥她入怀,亲密爱抚一番,看着苏海星红扑扑的脸颊,说道:“如果都尽如人意了,大家都不用奔波了,我爸这些年破了那么多案子,每个月在家时间,我掰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回家也基本上就是倒头就睡,我妈每次问他,你那么拼命干什么,他说,我倒是想这世界上没案子破呢,可是上哪去找那清平世界去?话又说回来,真找着了,我不也得下岗了。” 苏海星“扑哧”一笑,在林启脖子上亲了一下,说:“你爸说得也对,哪里能有那个清平世界呢,至少此时此刻,我俩都是称心如意的……”说罢,脸更红了,林启迷醉一般吻着她的额头。 寒假已过了几天,苏海星说要回陕西老家一段时间,过完年再回上海,林启想送她去火车站,苏海星婉拒道:“现在还不想让爸妈知道我俩的事,等明年我过二十岁生日的时候,你再来好不好?” 苏海星此刻千娇百媚的模样,林启怎么能忍心说个“不”字,当时便答应下来,心想:“那会儿也上了大学了,她也该不像现在这么大的压力了吧。”想想再坚持一年多,终于可以在她父母面前光明正大了,莫名的激动。 黄昏时分,两人才恋恋不舍得分开,苏海星回到家里收拾衣物,她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早已过世了,陕西老家只有两个姨妈,原本是不用回去的,只是苏卫东已经在前一天把苏海星妈妈送去了美国,现在那边只请了一个远房表嫂照顾她。 临近年尾,事情太多,自己实在抽不开身,好不容易忙完了这一段,便急着想跟去美国照看,苏海星也闹着想一起去,她妈妈说:“漂洋过海的,影响孩子复习功课。”便作罢了,但苏海星一人留在上海也没人照应,只得让她先回陕西老家在姨妈家里先过个囫囵年,等开学了再回来。 先把苏海星送回陕西,苏卫东才来到美国,妻子已经做过一次手术,病情果然有些好转,心里也美滋滋的,心想那朋友果然仗义,这一遭算没白来。 结果还没高兴几天,国内打来电话让他赶紧回去,说工人在闹事了,有人跳楼。 苏卫东大惊失色,心想平时别说对工人了,也办公楼打扫卫生的阿姨都宽如己出,怎么会这样的? 那给他汇报的是他的财务经理,名叫余振华,语气又急又利,说道:“年尾工资到现在都没发,工人都等着用钱回家过年呢。” 苏卫东骂道:“怎么回事,我走之前不是都安排好了么?” 余振华道:“公司帐上没钱了,电话里也没法细说,苏总你快回来一下吧。” 苏卫东百思不得其解,上海工厂虽说暂未营利,但已经进入正轨了,收支也算平衡,怎么会突然间帐上就没钱了,想来想去想不通,他情急之下,说话声音大了些,妻子在门内听得一清二楚,劝他道:“你快回去吧,我这边暂时没事,公司帐上没钱,咱江东的厂不是卖了钱呢,先给补上吧,给工人们回家过年。” 苏卫东皱着眉说:“可那是给你治病用的。” 妻子笑道:“我治病一时半会儿哪用得着那么多钱,帐上如果少了钱,可以追查,现在到年关了,工人急等着钱用,先支给他们吧。” 妻子一向是通情达理的人,家和万事兴,这也是苏卫东这些年生意做得顺风顺水的原因之一,只是现在听她说这番话,苏卫东心里面怎么也不是滋味,这么多年亏欠她的,如果可以,他宁愿生病得是自己。 这样在美国呆了没几天,时差还没捣腾过来,又火急火燎的赶回了上海,直奔厂子去了,他原先在江东省开的华风服装厂,现在在上海延用这个名字。 一回公司,就把厂子里几个负责人叫了过来,首先让财务经理余振华把帐目来回说个清楚,明明走的时候,帐上还有两百多万,怎么几天功夫就没了。 余振华年近六旬的老同志了,思路却很清楚,帐目一五一十说得明明白白,那两百多万用在哪里也清清楚楚,其中包括采购的布料货款、公司高层和销售人员的年终奖金等等,这些表面上是没什么问题,但余振华是细心的人,发现最主要的大头还是裁剪车间和服装车间的几台机器的款项有些蹊跷,问采购经理乐有为:“这些设备不是年前刚刚订的么,不是说好帐期是三个月的,怎么要得这么急?” 乐有为也很无奈道:“后来那康总不是说年底他们公司急着要回款……” 苏卫东气结,拍着桌子骂道:“他们公司要回款,我们公司就是钱庄?合同怎么订的,就怎么来,你就这么给我办事的?”又问余振华:“还有这么大笔款项你们不经过我同意就私自结给他们了?啊?你们一个个的,眼里还有我这个老板么?你做财务预算的,都没想到年底还要给工人发工资么?” 余振华辩解道:“怎么会没想到,我想着公司江东省的厂子卖掉了,不是就有钱周转了么……” 苏卫东骂道:“江东的厂子跟上海的厂子有关系么,那是我的钱,怎么用还要跟你汇报么?” 余振华虽是个老成有性子的人,此时也难免有些动气,婉婉解释道:“唉,苏总啊,有些话不是我说,咱们国家马上要加入WTO了,什么事都得按正规的来,那是你的钱没错,你要怎么用当然也不用经过我们这些下属的同意,但我们现在是正规的股份公司了,江东的厂子跟上海的厂子是没关系,但挂得牌子不都是华风服装厂么,上海这家厂其实是江东的分公司,你把总公司的厂子卖了,那钱也得走公司的帐上走啊,说得严重些,你你你,这是犯法的啊……” 得,这一棒子还打回到苏卫东自己身上了,合着他没报警还算对得起我了,苏卫东心想,只得又问乐有为:“那你这个采购经理呢,怎么回事,这款子我同意了么,跟我汇报了么,是你乐总批的?” 乐有为更委屈了:“怎么没跟你汇报,您忘了那天吃饭时候的事了,你亲自同意的啊,那山东机械厂的情况复杂您又不是不知道,那康总是我们在浙江最大经销商的亲娘舅,您当时要是不同意,影响我们以后的订单啊,这这,你可以问问陈总嘛。” 这个陈总不是买他江东厂子那个陈总,而是他们销售部的负责人,名叫陈远,苏卫东刚要开口问他,转瞬明白了,这些人表面上对自己恭恭敬敬,实际上都拨弄着各自的小算盘,一出了事全在扯皮。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六十五章 欲罢不能2 苏卫东心里清楚得很,这些人只有余振华是一路跟着自己走过来的,江东省的华风服装厂当初还只是一个六、七个人的小作坊时,余振华就跟着自己一起干,一直到今天快要退休了,还在自己身边。 成败荣辱十几载,酸甜苦辣知心人,要说苏卫东最信任的,唯独余振华一人,所以苏卫东初来上海时,余振华孙子都快出生了,硬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一并劝过来的。 其他人如采购经理乐有为确实是有些真才实干,但更重要的是,他爸爸是西浦区委副书记退下来的,他妈妈现在还是区工商局的局长,这么铁的关系,让苏卫东一直怀疑自己只给他一个采购经理,他是否会不大满意,所以暗地里吃些回扣,也睁只眼闭只眼了。 行政上的人,如人事经理高正刚和办公室主任江涛也是半路出家,六年前刚在上海建厂的时候招过来的,销售经理陈远入司时间最短,但是他手上有相当广的人脉和客户资源,这一点有利有弊,一个销售人才,最忌讳的不是他半年没有订单,而是他会不会吃里扒外,陈远很显然有这样的便利和人际优势。 苏卫东扫视了他们一圈,问高正刚和江涛两人:“那个跳楼的是谁,哪个车间的?车间主任呢?怎么一个都没来?” 办公室主任江涛是个名牌大学的本科生,一支好笔杆子,扶了下眼镜答道:“是缝纫车间的,胆子也是够大的,7楼啊,眼睛一闭就往下跳,得亏下面布置得及时,落在气垫上了,这不,现在还在医院观察呢,几个车间主任怕家属和其他工人再闹,都24小时轮流在医院守着呢。” 高正刚一直闷着头不说话,他本来是人事主管,照理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他难辞其疚,但就像余振华刚刚说的,公司刚刚稳定运营没几年,各方面还不是很正规成熟,他说是人事经理,其实也就是干得打打杂的活,负责人事招聘、岗前培训、社会保险等琐事。 说一千道一万,这次跳楼事件的主要责任,还是得落在苏卫东自己头上,毕竟他才是“一家之主”,公司的事,事无大小,他才是最后拿主意的人,但苏卫东好歹也是个将近两百号人企业的老板,在属下面前认错,恐怕也是不大可能的事,只得一声长叹,随后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沉默下来。 余振华、乐有为、陈远、高正刚、江涛五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先说话,不知道老板会有什么指示,或者说处罚,会议室一下子鸦雀无声,安静极了。 最后苏卫东对余振华说:“那个工人的医药费全部从公司的帐上出吧,回头再跟他家人谈谈补偿的事,我回来带了点钱,赶紧先把帐上的缺口补上吧,把工人的工资发了。” “好嘞。”余振华答应下来,苏卫东又对陈远说:“你那边几个大的经销商该回款的也好催催了,别人催我们的时候跟椅子底下着了火,烧着屁股似的,我们也不能尽干那赔本赚哟呵的事。” 陈远一口答应下来,说道:“这个没问题,有几家已经答应好了,年后一过来就打款。”苏卫东见他说话前眼珠子一转,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他可能心下有事想跟自己说,当下也不点破了,只说道:“好了,今天先散会吧,江涛,你去买点果蓝,我们等下一起去医院看一下那工人,小高,你也去医院安排一下吧。” 这个时候安抚工作是一定要做的,苏卫东深刻的知道这一点,而且安抚人心最直接有效的方法,就是当众告诉他们,钱明天一定打到各位的工资卡上,两人同时答应下来,几个人便一道出去了。 苏卫东呆在会议室并没有走,果然过了十几分钟,陈远一个人偷摸溜了进来,做贼似的,苏卫东不禁眉头一皱:“有什么话直接讲,偷偷摸摸的像什么样子?” 陈远干笑了两声,意味深长的对苏卫东说:“苏总,有一个情况我也不知当讲不当讲,讲了吧,要得罪人,不讲吧,这时间一长,恐怕对公司有巨大损失,到时候追悔不及啊。” 苏卫东看了他一眼,这个人油滑的很,跟自己汇报件事还要先把风险规避了,说道:“讲吧,看你那样也怪弊得慌的。” 陈远脑袋转了两圈,好像确定会议室没其他人了,才压低嗓音说道:“苏总,就是刚刚准备向你汇报回款的事情,其他人的信誉都没问题,而且货值又小,就是浙江那几个大经销商,你知道的,他们的后台老板其实就是山东机械厂的康总的大外甥。” 苏卫东脑袋一疼,又想起那天晚上推杯交盏,喝得昏天暗地的事情来了,疑道:“那个潘大生?他们好像没什么问题啊,我问过老余了,他们家不欠咱们货款。” 陈远做出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道:“那是表面现象,您发现没有,他们现在每次的订单帐期是越拖越长了,以前都是货到就付款的,后来是一周,再是半个月,再来一个月,到现在,最近刚订了一笔五百万的出口大订单,要我们开年一来就赶工,但是已经把帐期延长到半年了,这明显是温水煮青蛙啊。” 苏卫东皱着眉回忆了一下,这笔订单是他亲自同意的,浙江达明服贸公司的潘大生,手下代理了好几个国际知名品牌,直营店几乎开遍了浙江,大有向全国进军的趋势,那天潘大生和他舅舅,就是那个山东机械厂的康总,到苏卫东的厂子里参观,晚上自然是少不了一顿招待。 那天晚上实在喝得有些多,但中国人的生意就是酒桌上的生意,苏卫东原本是留了心眼的,带了乐有为、陈远和江涛三个人一同作陪,也不知怎么的,后来越喝越高,迷迷糊糊的好像是答应了几件事,但苏卫东可以肯定,那几件事都是无伤大雅的。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六十六章 欲罢不能3 酒过三旬,那康总就开始了表演,又是资金周转困难,又是货款到期,十万火急的要我把采购款先结了,怕我不答应,他外甥潘大生当场表示下一个五百万的大订单,当时一高兴就答应了,后来一通软磨硬泡,又把这订单的帐期拖了半年…… 苏卫东现在认真想了一下,这是给我下了一个连环套啊,这五百万的款子半年后要是回不来,那自己这边资金链非得断掉不可啊,到时候工人的工资可就真得没钱发了。 苏卫东不禁背后有些冒冷汗,当即跟陈远说:“当时你也在酒桌上,怎么不提醒我一下?你这个销售主管怎么当的?” 陈远无奈道:“你们当时谈得那么高兴,我怎么敢扫兴,况且潘大生跟我们做了那么多笔生意,信誉一向没问题,而且我也调查过,他虽然是贸易公司,可不是像别人一样的皮包公司,他都是开得直营店,是有实业的,我是觉得这里面有蹊跷的地方……” 苏卫东见他又欲言又止、故弄玄虚的模样,着急有些来气,骂道:“有什么话,快说。” 陈远更低声道:“您不觉得那天晚上,咱们的乐经理对康总的采购货款也比较着急,我亲眼见您答应付款后,他也乐得眉舒眼开了。” 乐有为吃回扣的事情,苏卫东一直都是知道的,采购货款一结,他那一份自然也到手了,不过这都是九牛一毛的钱,也不值得陈远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吧。 “就这些,还有呢?”苏卫东问道。 陈远接着道:“还有第二天我们跟潘大生做销售合同的时候,余总也没有对帐期提出异议,您想,他是多谨慎的人,以前我订合同,他恨不得把合同帐目上的打包费都算清楚,这次帐期这么长,他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批了。” 苏卫东没有说话,对于余振华,苏卫东是彻底信任的,订单是自己钦定的,余振华当然没什么话说,看来这个陈远这么神神叨叨的单独找自己,就是告个小状而已。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苏卫东看着面前的这个销售经理,原来他计划厂子过几年做大了,要培养一个分管市场运营的副总出来,陈远无疑是最理想的人选,但现在这样,只怕要重新考虑了。 苏卫东对陈远说:“好,这两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去吧,把江涛和小高叫过来一下。” 陈远愣了一下,也不知苏卫东是什么意思,悻悻得出去了,过了一会儿,高正刚和江涛走了进来,苏卫东开口就问高正刚:“陈远进公司多长时间了?” 高正刚想了一下,道:“三年零两个月吧,怎么了苏总?” 苏卫东摇了摇头,摆手说道:“没事,你回头去找一下老余,把陈远的履历和这三年的业绩状况调出来给我看一下。” “好的。”高正刚也不敢再问,刚刚见陈远满脸犹豫,心情似乎很复杂的过来叫自己,“总不会是什么好事吧。”高正刚这样想着。 苏卫东又招呼江涛,半个小时后叫上几个经理一起,出发去医院。 这原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跳楼的工人确实是有些反应过度,知道工资和自己的医药费、各方面赔偿有了着落以后,立刻转怒为喜,反而“倒戈”说起好话来,盛赞苏卫东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老板。 受伤最重的受害者都这个态度了,其他工人还有什么话好说,于是该过年的正常回家过年,该留厂值班的正常加班,过完年工厂又恢复往日的劳作,这一笔就算这么过去了。 然而事情却远远没有结束,多年前,一位商场的前辈问过苏卫东一句话:“你知道被最亲最信任的人背叛是什么感觉么?”当时苏卫东年少轻狂,况且赤脚的还怕穿鞋的?心想:“只有我背叛别人,哪个别人背叛我的份?” 岁月无痕,时光荏苒,如今的苏卫东也已经是个大老板,早把那位前辈的话抛诸脑后,不久,他就亲自尝到了那番苦涩的滋味。 过完年,苏海星返回学校,年后的上海依然寒冷,林启抱着一件棉衣在火车站等她,学生开学的比较晚一些,春运的返工潮已经接近尾声了,火车站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奔波着不知是为了生存,还是为了梦想的异乡打拼者。 林启还是挑了一个比较显眼的地方站着,确保苏海星一出站就能看到他,毕竟那个年头又没有手机,两个高中生总不能抱着个大哥大这种奢侈品乱跑吧。 原本是苏卫东来接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而对于苏海星而言,两个都是她最爱的男人,来哪一个,她都很满足,只是心里还是会美滋滋的想,如果这两个男人同时出现在她面前该有多好。 火车晚点了两个小时,林启等得有些焦躁,但从人群中一眼看到那个美丽的身影时,又立刻转为无限的柔和和满意,大感了一声:“星!” 苏海星一抬头,露出一丝比冬日里阳光还要温柔的笑容,挥了挥手,刚出站,林启就抱着棉衣跑了过来给她披上,原本还想带她去鲁迅故居玩会的,看一下“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一代文豪晚年生活光景,结果见这大包小包,只得接过来说道:“还是先送你回家吧。” 苏海星嘻嘻笑道:“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也怪累得慌,明天再出来吧,寒假最后一天也不能浪费了。” 林启便送她回了家,苏海星简单收拾了一下衣物,便往床上一坐,依偎在林启怀里,除了爸爸、妈妈、林启,她最爱的,就是这张一米八的大床了。 林启见她一脸的倦意,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说道:“那你在家睡会吧,我晚上打你电话。” “嗯。”苏海星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依依不舍的起身送他出门,刚走到客厅,便来了场遭遇战,大门自个儿打开了,苏海星一脸懵相,看着走进来的人,呆呆的说道:“爸,你不是说晚上才回来么?”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六十七章 欲罢不能4 这是林启第一次见到苏海星的爸爸,也是这辈子唯一的一次,那是个浓眉大眼的中年男人,印象较深的是他的头发乌黑浓密,发型沉稳而有力,外表上一眼可以看出一个北方汉子憨厚和豪爽。 当然了,除此之外,只剩下两个字——尴尬。 显然苏卫东还不知道这两人现在关系,好在进屋的时候,两个没有什么“亲密接触”,苏海星一向大方的姑娘,现在脸都红成一团,看得出来,平时家教极严格。 短暂沉默了三秒钟,林启意识到再不说话,恐怕苏卫东要上手了,赶忙叫了一声“叔叔”,说道:“我是苏海星的同学,我叫林启,她说今天回上海,行李比较多,我去火车站接她来着。”说完,又补了至关重要的一句:“这不,刚到家。” 苏海星这时才三魂归位,忙道:“是啊,对了,爸,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苏卫东混迹商场这么多年,一辈子察言观色,这两个小年轻怎么可能骗得过他的眼睛,什么情况心里也猜出个八九成了,看林启英眉秀目,一身书生气,刚说话时谈吐温和有礼,心想:“这小子外表倒是一表人才,长相倒还配得上咱闺女。”当下热情的说道:“哦,是林同学啊,这闺女也是,家里来客人也是跟我说一声,那就别走了吧,走,楼下聚英楼。” 苏海星“噗嗤”一下笑了出来,说道:“爸,你真是的,还把我同学当成你生意伙伴啦。” 林启尴尬挠着后脑勺,道:“这个,这个……确实不大好意思。” 苏卫东“哈哈”笑了两声,说:“本来吧,今天是我去接她的,这不,公司临时有点事,实在走不开,还劳烦你跑了一趟,吃顿饭聊表谢意也没什么的。” 林启心道:“聊表什么谢意,我还巴不得去接呢,这初次见面的,一个饭桌上说点什么好?多尴尬?”刚想要再次婉拒,苏卫东连拉带请的,一边又给苏海星使眼色,苏海星一脸无奈,不过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自己最爱的两个男人关系进展得有点超乎自己想象的快。 最终,还是拗不过苏卫东的盛情邀请,在下午三点这个不尴不尬的时间段,吃了一顿不知是中饭还是晚饭的大餐,“就当是下午茶了吧。”林启心想。 不过好在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尴尬,苏卫东脚步遍步大江南北,见闻广博,席上一直高谈阔论,林启只要负责笑和惊叹就可以了。 中间似乎不经意般,偶然问到林启父亲在哪高就,苏海星是多聪慧机灵的人,这句一问,就知道爸爸苏卫东这一顿饭用意了,这是在帮自己套男朋友家里的老底呢,心想:“到底是蛮不过老爸,不过他也真能演的。” 林启没想那么多,直接答道:“我爸爸是名警察。” 苏卫东表情似乎微微一惊,眼角闪过一丝锋芒,但随即便用爽朗的笑声掩盖住了,突然又疑惑般喃喃问道:“林同学也姓林,那西浦区公安局的林建军林副局长不会就是家父吧?” 林启疑道:“那就是我爸爸,叔叔认识他啊?” 苏卫东暗自轻叹一声:“还真是冤家啊。”笑道:“也是巧了,今天上午刚刚认识的。你爸爸平时工作很忙吧?” “是啊,一年到头没几天是在家里呆着的。”林启心里也暗自惴惴,爸爸是搞刑侦工作的,苏卫东认识他,准没什么好事。 果然苏卫东叹了一声,说道:“说来也惭愧,叔叔的厂子里最近发生了一件大事,这不,连你爸爸都惊动了。”说道,便把那个工人跳楼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林启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事儿说小不小,说大其实也不大,好歹没有闹出人命官司来,否则以他爸爸林建军的风格,不把苏卫东的厂子查个底朝天出来是不会罢休的。 有时候想想,也许正是林建军这么刚烈的性格,得罪的人太多,才导致这么多年来升迁无望。 苏卫东干咳一声,笑道:“嗨,叔叔一时嘴快,这事也没必要跟你们两孩子说的,徒增烦恼,来来,叔叔道歉,自罚一杯。” 林启见苏卫东在自己一个晚辈面前,简直客气得有些过分,一时竟也无所适从,要不是碍着自己高中生的身份,真想陪着他一醉方休。 苏卫东喝了这一杯,又问林启:“你爸爸平时回家也不怎么跟你们说这些案情的吧?” 林启笑道:“偶尔倒是说过,不过都是无关痛痒的,你知道的,干他那一行,接触的都是些什么人,我妈不让他在家里说,担心我会害怕,其实越不说我心里反而会好奇……哈哈。” 苏卫东也是一阵大笑,说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林启便把最近林建军手上跟踪的几个大案简要说了一下,还加上了自己一点分析,这些案子都是已经向社会公开的,所以也谈不上什么需要保密的,只是没有警方具体的侦破细节,林启当然也不知道,林建军更不会在家里说这些。 苏卫东却像个学生一样静静的聆听,似乎受益匪浅的模样,苏海星在一旁看着好笑,再谈下去,估计这辈分都得颠倒了,挑了适实的当口,打断了二人,说时间也不早了,想回去休息,这一顿“下午茶”才算结束。 苏海星径直回家补觉,苏卫东则开着车一直把林启送到他家楼下,要不是临时接了个电话有急事要走,林启还要再请他上去坐坐。 回到家不久,父亲林建军也下班回来了,匆匆扒了几口饭,又要出门,吴秀敏只追在他身后叮嘱注意安全,回来后,林启好奇问她:“爸爸这么着急,这是又出了什么大案了?” 吴秀敏叹道:“这次还真得是大案,区委周书记亲自给你爸打了招呼,务必尽快破案,行了,小孩子别问那么多了。” “妈……”林启无语道,“你儿子明年都二十了,整天孩子挂在嘴边,小心我真得长不大啊。” 吴秀敏笑道:“还二十,你就是二百,在我眼里,也是小孩子。” “好吧,你赢了,”林启脑袋凑到吴秀敏身边好奇问道:“死得是谁啊,连周书记都亲自过问了?” 吴秀敏仰着头,边想边说:“哎,就是他的上一届,现在已经退下来的老书记乐建国的独苗儿子,好像叫乐有为,就在西浦区一家服装厂上班的。” 林启心里一惊:“华风服装厂?”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六十八章 欲罢不能5 林启知道华风服装厂就是苏海星爸爸的厂子,当时奇怪道:“他说他的公司里有人跳楼,就是这个乐有为?不是说后来人没事么?” 吴秀敏见儿子喃喃自语,以为他又对林建军的案子感兴趣了,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问你爸爸的案子。”她不希望儿子走林建军一样的路,做一个警察的妻子,其中的寂寞与痛苦,她早已深有体会。 林启果真不再多问,他一向听妈妈的话,而且现在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他操心,晚上他给苏海星家里打了个电话,明天是寒假的最后一天,也可能是高考前的最后一天假期了,所以放下学习,放下一切,痛痛快快的玩一场,之后,再进入紧锣密鼓的备战状态,然而之后的事情发展却超出了他的预期很多。 苏卫东把林启送回家后,径直回到了公司,国有洪水,家有猛兽,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常的年,想不到短短十几天,就发生了那样翻天覆地的变化。腊月二十几,年前的最后几天,苏卫东从美国赶回上海,处理完跳楼的员工的事后,又飞到美国,陪妻子过年。 妻子是个目光长远的人,在国内的时候,就听很多亲戚朋友说自己的孩子出国留学会有更好的前途,当时苏卫东夫妇俩都想,自己的产业都在国内,出了国去,一个姑娘家又没人照顾,往后还是要回来,何必操那个心去。 结果妻子去美国治病,病情刚好转了一点,就开始四处打听调查,走访华人街,参观高等学府,视野一下子拓宽了好多,在苏卫东回来之前,心中大致已有了主意。 苏卫东回来后,问她身体怎么样了,她简单一笔带过,就把话题扯到苏海星身上去了,说道:“常听她二姨说把她两个孩子都送到了国外来读书,当然咱们没多想,一心一意想把闺女留在自己身边,现在想想可能有些自私狭隘了,咱们没有想过,就算她出国上学,将来也是可以回国的啊,而且有了留洋的经历,各方面待遇肯定也会好许多,当然了,首先还是要考个好点的大学。” 苏卫东没有对妻子的话过多的表示什么,在他眼中只要苏海星肯努力,在哪都是好的,于是埋怨道:“让你出国来治病的,你又在操这个心。” 妻子叹口气道:“怎么能不操心,你现在不为孩子多考虑,将来孩子就多走一份弯路,大好青春不就耽误了。” 苏卫东的三口之家是比较典型的中国传统家庭,男子主外,女子主内,所以对孩子学习上的事情,他一般不过多干涉,全凭妻子作主,于是也不跟她多争执什么了,只说道:“你这些想法回头多跟孩子沟通一下吧,还有一定要多想想你自己的身体啊。” 妻子咳嗽了两声,点了点头,说道:“那你过完年回去后,先给孩子报个托福的培训班,我在这边物色几个学校,等孩子回上海,我再给她好好说说。” 苏卫东点头答应下来,夫妻俩便在美国的医院过了一个简单朴素的年,初六晚上又坐飞机回了上海,年前的时候,厂子里就接了很多大订单,过完年就要回来赶工。 谁知道年前跳楼的事不过是个小小的波折,一回来就发生了更严俊的事,第一天上班,余振华就到办公室找他,忧心忡忡的说:“苏总,再不想办法,公司的资金链真就要断了。” “什么?”苏卫东惊道,“年前不是刚注了两百多万呢么?” “发完工资就没剩多少了,乐经理后来又采购了一批布料,现在还欠着五十多万的货款,我是硬拖着没给报,要不然公司的帐上真就空了,到时候真得连个周转的钱都没有了。” 苏卫东疑道:“怎么又采购布料了,家里的库存不够了么?” 余振华道:“说是为浙江的订单特别订制的,具体我也不大清楚。” 浙江的订单哪里需要什么特别订制的布料,苏卫东气急败坏的给江涛打了个电话:“你去,把乐有为和陈远都给我叫过来。” 江涛电话里支支吾吾说道:“陈总还在浙江出差,乐总还没过来上班呢,说是给他家老爷子过七十大寿。” 苏卫东这才意识到事情真得严重了,江涛好歹也是一个办公室主任,在老板面前,一口一个陈总、乐总的,自己这是被两个下属架空了啊,对着电话缓缓说道:“你立刻给他们俩打个电话,就说我有个紧急会议,让他们俩下午四点前赶回公司,赶不回来的,以后也不用来上班了。” 江涛似乎感受到老板的威严与怒火,当即答应下来,苏卫东又让余振华把公司近两年的帐目通通调出来,自己要一条条的跟这两个人对质,该算的帐,是时候算算清楚了。 余振华离开后,苏卫东又紧急联系了几家银行的经理,看看能不能贷一笔款子,临时周转一下,结果收到的回复,要么嫌贷款额度太大,要么就是审批时间太长,屋漏偏逢连夜雨,苏卫东不禁有些急躁。 陈远一向机灵,自己在外公干还这么紧急,知道事情大了,当时打了辆车,午饭都没有来得及吃,火速的回了上海,两点多就到苏卫东办公室报到了。 苏卫东拍拍桌子:“浙江那边到底什么情况,说吧,是什么特殊布料,我们是做宇航服么?” 苏卫东这一开口,陈远就知道是什么事了,当然扭捏甚至有些不满的说道:“苏总啊,我早就跟你说过,咱们的乐经理有问题,你就是不听,现在出问题了,怎么能头一鞭子就往我身上抽呢?” 苏卫东气极反笑:“陈总啊陈总,我是你老板,你老板现在在问你情况,你东拉西扯的什么东西?” 陈远这才悻悻道:“这批采购的事情我确实不知情,但是我可以保证,浙江的订单没有问题,家里节余的布料绰绰有余,完全没有必要再另外采购了。” 这时,余振华又走了进来,也不避讳陈远了,对苏卫东说道:“乐有为的问题确实很严重,已经不是吃回扣那么简单了。”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六十九章 欲罢不能6 到现在乐有为还是没有到公司,苏卫东、陈远、余振华以及所有的财务、采购人员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查出来的帐,让苏卫东冷汗直冒。 乐有为确实已经不是吃回扣那么简单了,余振华摘掉老花眼睛揉了揉睛明穴,说道:“光是山东机械厂的采购款就吞了一百多万。” 陈远义愤填膺的模样道:“苏总,不如直接报警吧。” 苏卫东此时已经不是怒发冲冠可以形容的了,他千备万防,只是担心陈远会吃里扒外,谁能想到家境富足的乐有为会干这种事,这真得太棘手了,乐有为爸爸是上届退下的西浦区委书记,妈妈现在还是区工商局的领导,这个要怎么办,不报警,太便宜他了,报警,得罪得可都是有实权的人。 苏卫东考虑再三,问江涛:“乐有为联系上了没有?” 江涛答道:“电话还是关机。” 苏卫东想了想说道:“他老爷子不是七十大寿么,既然没请我这个老板,那我就不请自去,亲自登门一趟吧,这件事先不要伸张,我跟乐有为好好谈一次,如果他能把这些款子吐出来最好,如果他还嘴硬,那也只能报警了。” 于是这场紧急会议便草草的散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阴霾与压抑走出了会议室,九几年的时候,那确实是一笔巨款了,工人的平均工资才一千多块,已够养活一家三口了, 苏卫东当即驱车去了乐有为给他父亲办寿辰的酒楼。 这是西浦区首屈一指的大饭店,不仅仅是外表金碧辉煌,菜品更是上乘,饭店老板不但把上海本帮菜发扬光大,更提取了淮扬菜的特长,口味别具一格,因此饭店一年到头,来往的客人如车水马龙一般,源源不断。 来的路上,苏卫东已经把乐有为侵吞的款子做了多项比较,发现他捞得钱比自己这个老板挣得还多,快要赶上江东的那个卖掉的厂子一半价钱了,更是咬牙切齿,来到酒店大堂,里面十几桌亲朋好友,正推杯交盏,好不热闹,苏卫东简单扫了一眼,俱是政商两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乐有为正在主桌挨着他父亲乐建国坐着,时不时有人过来敬酒,乐有为统统为他父亲接了过来,“还挺有孝心的。”苏卫东冷嗤了一声,看了看手表,时间还早,应该是刚刚开席,便找了个偏厅坐了下来,静静的等这场盛宴落幕,有服务员过来问,只说是工商局领导的司机。 苏卫东一直以为自己是工厂的老板,只有自己可以决定别人的命运,可是当有一天,不公降临到自己的头上,连反抗都有些后继乏力的时候,才感觉到命运,从来都不是自己或别人决定的,而是与生俱来,它没有一丝感*彩,不带一点偏褒或同情心,而你,只能去迎合,或化解。 就像现在,苏卫东之所以躲在这一隅偏角,是因为酒店大厅里很多官员和企业老板都是苏卫东熟识的人,换作平时,他一定也是身处其中,扮演着一个优秀民营企业家的角色,而现在,他只想静静的等着,看着这一切,就像看一场乏味却永远也不会落幕的戏。 直到晚上十点多,宾客们才陆陆续续的散了,有的似乎是回家了,有的三三两两集结,好像要去下一场欢乐地。 乐有为最后搀扶着他父亲上了车,目送父亲的车远去,然后自己才回酒店结账,苏卫东便在门口截住了他,似笑非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乐总,气色还不错啊。” 乐有为一回头就见一个高大威武的北方汉子立在自己面前,一看是自己老板,似乎来者不善的模样,心里也大致明了,嘴上还是佯愣道:“苏总,你怎么来了,哎呀,真是抱歉,家父寿辰,实在脱不开身回去开会啊,要不是知道你太忙了,肯定也请你来喝一杯薄酒。” 苏卫东见他装模作样,更是怒火中烧,强自咬牙忍住,说道:“这倒没什么,就是公司的帐目上亏空了小几百万,想跟你乐总核实一下情况的。” 乐有为并没有出现意外的表情,苏卫东心想:“这是连装都不想装了。” 乐有为递给苏卫东一张卡,淡淡的说道:“苏总应该等了很长时间了吧,先去客房休息一下吧,我马上就来。”见苏卫东也不接过房卡,笑道,“怎么,还怕我跑了?” 苏卫东冷笑一声,接过房卡径直走去二楼客房,他当然不怕乐有为跑了,他还能跑去哪呢,况且这么孝顺的人,怎么会舍得抛下自己的父母呢? 没过一会,乐有为果然进来了,关上房门,两个对面站着,注视了几秒钟,感慨思绪均是万千,苏卫东也不绕弯子了,直接问道:“说吧,到底侵吞了多少公款?” 乐有为爽快的得让苏卫东惊讶,回答道:“也不是太多,三百八十万多一点点吧,但是我不大喜欢侵吞这个字眼,毕竟这些钱是我应得的。” “哈哈哈哈,”苏卫东怒极反笑,“好好好,乐总,你说说看,怎么就是你应得的了?” 乐有为喝了不少酒,思绪还能清楚。只是有些累的样子,缓缓坐到沙发上,深呼一口气,说道:“苏总,您是明事理的人,我就不跟你扯那个皮了,我是93年公司刚刚起步的时候就来了,你自己说,不是我家里的关系,这厂子能这么快就运作起来么?光是工商税务你就要跑两年,这些就算了,厂子里哪一笔采购不是远低于市场价,那些供应商不是看在我爸的面子上,难道还是看你苏老板的面子?再说了,你说我侵吞公款,苏总,咱们不是国营企业,可没有公款的说法,那是你苏老板的钱,那你苏老板的钱,又是谁帮你挣的……” “你这是强词夺理,”苏卫东怒极吼道,“你心里有不满,你可以跟我提,你在背后偷偷摸摸的玩花样,就是小人。”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七十章 金蝉脱壳1 “我是小人?哈哈,苏总,我再小人,能比得上陈远么?”乐有为话锋一转,说到销售经理头上。 “怎么?你想说你拿的那些钱还是陈远授意你的了?” “他有什么资格授意我?苏总啊苏总,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猜得没错的话,我的事就是陈远那小子给你告得密吧?” “怎么我们现在谈得不是你的事么?” “当然谈得我们的事,也是谈得公司的事,苏总,你口口声声说我拿得是公家的钱,你这个时候知道说是公家的钱了,你不声不响的就把江东的厂子卖了,跟我们说了么,还当不当我们是公司的高层?” 苏卫东明白了,绕来绕去,还是绕回到自己卖厂的事情上面,这件事余振华也跟他提过,但他始终无法理解的是,不管江东的厂还是上海的厂都是自己的心血,自己难道还没有自由支配的权力么,难道还要受制于你们这些下属么? 苏卫东骂道:“你少转移视线,我卖厂才几个月?你吃回扣、贪污采购款是这几个月事?” 乐有为狡辩道:“哪个采购的不吃点回扣,你不知道么?以前怎么不说?因为你知道我的利用价值要比我吃得那点回扣多得多,我实话说吧,我就是怕你不声不响的又把上海的厂子作败掉,才把现金转移出来的。” 苏卫东又是气极反笑:“呵呵,这么说你贪污那些钱还是为了公司好咯?” 乐有为摇了摇手,说:“话越说越多,事越扯越扯乱,苏总,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把江东的厂子卖掉了,不是说从那边带过来订单么?订单呢?” 苏卫东看他这模样,感觉好像不是我在跟他追讨采购款,而是他在审问我一般,反叱道:“这是陈远负责的,你问这个做什么,我再说一遍,现在谈得是你的问题,你还没意识到你的问题有多严重么。” “哼,苏总,你有证据,大可以报警抓我,我是在友情提醒你一句,你知道买你厂子的那个陈总,跟咱们的陈总,是什么关系?” 苏卫东这才警觉了一下,问道:“什么意思?” 乐有为说道:“苏总,你自己的心思全在你的残废老婆身上,你没发现那些订单全部被我们的陈总留在江东的华风服装厂了么?这都是陈远打点的,那些客户以为换汤不换药,根本就没有把订单转到上海来做。” 苏卫东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他不想这么轻易的相信乐有为,连打了好几个电话,问江涛,问车间,结果回复都是没有江东华风服装厂的订单过来,苏卫东绝望了,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何况这一下冒出来俩。 江东厂子那几笔订单是上海西浦区新厂的救命稻草,当初他宁愿把江东华风服装厂贱卖一分,都要把订单带过来,现在弄成这样,简直是陪了夫人又折兵,浙江那边的大订单货款又要拖到半年后了,现在的情况,给不给还是个问题,江东的订单现在又没了,就像一个人不停的往外输血,却没有新鲜的血液流入,再健康强壮的人也承受不住这样的损耗啊,何况新厂才刚刚在上海站稳脚跟。 偏偏这个火烧眉毛的时候,又被乐有为贪污了几百万,有这几百万说不定还能再挺一阵子,而现在……苏卫东直感觉冷冰冰的刀子捅在自己的脊梁背上。 一生打拼,难道最后只能迎来破产的结局? 苏卫东神智已然有些模糊了,接下来发生的事他已分辨不清,只能依稀记起来,他和乐有为打了起来,不知怎的,茶几上那把水果刀捅进了乐有为的肚子…… 苏卫东跌跌撞撞的回到公司,换掉一身衣服,洗去身上的血渍,然而做这些补救还有用么?苏卫东想到过自首,但是女儿苏海星正值人生中最至关重要的一年,妻子又孤苦伶仃的在异乡治病,自己这一垮,这个家就彻底完了。 苏卫东痛苦的抱着脑袋不知所措,这时,响起“笃笃笃”的敲门声,苏卫东一个激灵:“警察这么快就找上门了?”鬼使神差的把血衣收了起来,把零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使出一万分的努力,假装镇定,慢慢走过去,拉开了门把,原来是办公室主任江涛。 苏卫东轻舒了一口气,看了下手表,问道:“这都快十二点了,你怎么还在公司的?” 江涛的模样也有些惊讶,说道:“早上跟你汇报了,明天有海关稽查科的领导要来厂里检查,我想起来有些文件还没有处理,回来拿的,苏总,您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公司,不是去找乐有为去了么?” 苏卫东含糊道:“哦,他给他老爷子过生日,忙到八、九点还没结束,我就先回来了,明天再找他谈吧。” 江涛也没怀疑什么,只“哦”了一声,说道:“那您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苏卫东叫住了他,把江涛拉进了办公室,江涛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苏卫东问道:“乐有为的事情,你们一直都不知道么?” 江涛警惕的问道:“苏总,您这里说的‘你们’是指?” 苏卫东说道:“除了陈远,你、小高、余振华,还有厂子其他所有的中层干部。” 江涛推了下眼镜,欲言又止,苏卫东给他打了打气:“没什么顾虑的,直接说吧,有我呢。” 江涛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说道:“乐有为吃回扣,这个厂里的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但是他贪污那么多公款,我真是不知道,也没想到,只是……我跟小高,都是行政上的人,不知情也属正常,但这么大的资金流动,财务上不可能不知道吧。” 江涛没有点明,苏卫东心里也知道他指得是谁了,问道:“你是说,老余?余振华也参与了?” 江涛点点头:“当然了,没有证据的话本来是不能乱说的,但这一点确实很可疑的,您不觉得么?” 江涛这番话,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没有财务方面的配合,光靠一个采购经理,怎么可能卷走那么多钱,苏卫东一字一顿道:“这一点,当然可疑!” (这一章是补前天的。。。)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七十一章 金蝉脱壳2 苏卫东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失败,感觉这些年的努力,全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裳,他一直相信自己的眼光,却没想到最后,自己最信任的人都背叛了自己,而最失败的地方就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也许恶之花早已在他面前绽放,但却被他忽视了,现在在做补救,还有什么意义,乐有为已经死了,死在自己手上,事情在一个多小时前就已经覆水难收。 苏卫东拍了一下江涛肩膀:“帮我一个忙吧。”既然补救没有什么意义了,那就一起做个了结吧。 苏卫东指使江涛连夜去了江东省,务必查出江东省那个已经易主的华风服装厂的现任老板陈临风,和上海华风服装厂的销售经理陈远到底是什么关系。 自己则驱车来到余振华的住所,这是西浦区东效弄堂的老房,此时已经差不多凌晨一点,余振华显然对苏卫东的突然造访感到很意外,苏卫东笑着说:“老余,倒打一耙,贼感捉贼,你演得一手好戏啊,你既然这么聪明,没有想到我找过乐有为,不会连夜过来找你么?” 余振华作无辜状:“这……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苏总?” 苏卫东叹了口气,感慨道:“老余,我们一起多长时间了?” 余振华道:“有二十个年头了吧。” “二十年。”苏卫东笑了笑,“我女儿过了年才虚十九岁,认识你,比认识她时间还长些。” “苏总,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 “为什么要背叛我?” “这从何说起?” “你不帮乐有为,他有那能耐,卷走那么多钱?” 苏卫东问得很直接,余振华沉默了,他还想再狡辩两句,最后也笑了笑,纸终究包不住火,既然苏卫东已经怀疑到他头上,迟早能把帐目核对清楚,也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苏总,你对背叛是怎么定义的,如果你跟我一样,是为了华风服装厂,为了两百多号员工,那我就不是背叛,如果你还是把华风服装厂当作你个人的私产,任自己的性子来,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那背叛,就背叛了吧……” 苏卫东冷笑道:“你跟乐有为的口吻还真是挺像的,卷走公司的钱,反而是为了公司,我活了大半辈子,这样的歪理还真是没听说过。” “难道说得不对么,苏总?你妻子有病要用钱,谁还不能理解?但就没有别的办法么?再不济,把厂子抵押出去不能贷到款么,突然就把厂子卖了,您还真是个生意人啊苏总。” “哼哼,果然又是卖厂的事,好吧,今天就一并说清楚了吧,我就不明白了老余,还是那句话,厂子是我的,我想把它卖了,难道还要向每一个员工请示一下么?” “我的苏总啊,”余振华显得有些愤恨了,摘下老花镜颤抖得擦了擦,“咱们国家有特殊的历史国情在这啊,那厂子原本不是你的啊,那是92年改制了以后它才是你的啊,是,咱们是小厂,你一个人的能力就能买下全部股份,但是你不想想,当初是谁选你做厂长的啊,是两百四十七号华风服装厂的工人啊,你倒好,为了你老婆一个人,把厂子说卖就卖了,你有想过那些工人么?我背叛只背叛了你一个人,你知道你背叛了多少人吗!” 说到最后,余振华已近歇斯底里,苏卫东威风凛凛的北方汉子差点都被震住了,只是他很奇怪,老余怎么可以把歪理说得这么义正言辞的? “老余,你说这话要凭着良心啊,你也知道我是一开始把厂子买过来的,那是真金白银买过来,不是骗过来的啊,况且这么多年了,我有亏待过工人么,再退一万步,我是把厂子卖了,又不是把厂子炸了,换了个主人,厂子就不是厂子了?工人就全部下岗了?” “那也差不多了,哼哼,苏总,你知不知道,那个陈临风,把厂子一接手,就裁了一百多人,说是你把订单都带走了,只能裁员降低成本,工厂才能继续运营。” “什么?”这一点苏卫东确实始料未及,江东的服装厂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如果不是妻子生病急用钱,他是绝对不愿意卖的,就算他带走了几笔大订单,但对工厂的经营完全不会造成什么影响的,况且实际上,那几笔大订单并没有被自己带过来啊,还是被他耍花样留在了原来的厂子里,这样招工人都来不及,怎么还会裁员呢。 “那些人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半辈子在厂里干,他们就会那点东西,一下岗,他们怎么生存呢,有点门路的还能找点别的工作,没门路的怎么办呢,你还记得老梁不,成衣车间的,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马路上给人缝补皮鞋过日子啊。” “怎么会这样的?”苏卫东不禁喃喃自语,还是摸不清头脑,始终想不通这一点,裁那么多人,要到哪里去找人填补,况且这一进一出,内耗那么大,陈临风是不是傻? 余振华摆了摆手,又说道:“别再想了,还有什么用呢?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你知道的,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人,苏总啊苏总,我怎么会想到,你到最后,也变成这种人啊。” 苏卫东见余振华越说越激动,想想还真是足够讽刺的,自己原本是过来兴师问罪的,想不到自己反而成罪人了,当时抚了一下额头,淡淡的问了一句:“所以老余,你跟乐有为卷走的那些钱,全部补贴给那些被陈临风赶走的下岗工人咯?” 苏卫东这句话,每一个字蹦将出来,像晴天霹雳一样,打在余振华的心窝里,苏卫东知道点在余振华死穴上了,翘起嘴角微笑起来,冷声说道:“哼,看来你跟乐有为一样,说得都是冠冕堂皇的,钱还不都是卷进自己的腰包里了?” 余振华行将朽木一般,突然两眼无神,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七十二章 金蝉脱壳3 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两人就在木椅上对面坐着。 这两人原本都是彼此最信任的人,谁也不会想到竟然还有闹到这般田地的一天。 苏卫东张了张干瘪的嘴唇,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浙江的订单回款时间那么长,是不是也是你跟乐有为一并做的局?你们是不是想把公司掏空了,然后自己拎出来单干?” 余振华没有回答,依然沉默着,他似乎不愿意再为自己辩解,本来再过两年都可以退休了,还操那个心干什么呢,如果时光可以倒退大半年,乐有为不停鼓动自己的时候,还会作出同样的选择么,余振华苦笑了一下,他不知道。 想想这辈子真是白活了,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他如今已经五十多,已快花甲的年纪了,还是看不清,看不透,最后摇了摇头,几近绝望的语气说道:“苏总,你报警吧。” 苏卫东也麻木站了起来,打开门离开了…… 有恩就要报,有债就要偿。 报警?太便宜你了! 三天之后,荷枪实弹的警察敲开了余振华的家门,在他家的衣柜夹层里、床底下,找到那件血衣和那把插入乐有为腹中的水果刀,他是永远也不知道乐有为的死,是怎么被苏卫东嫁祸给自己的了。 解决了这两个人,就只剩下陈远了,苏卫东跟乐有为至少还有这一个共通点,就是他们对陈远的判断如出一辙,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江涛从江东省打回来电话,到处拖人找关系,终于查清楚,陈远的父亲和陈临风是堂兄弟关系,也就是说陈临风是陈远的堂叔,可以说陈临风买自己的江东省的工厂,陈远也是暗中策划者之一。 现在他正在外地出差,苏卫东直接拨了一通长途电话,假装问道:“老余和乐有为的事情你知道了?” 陈远的语气显得有些焦躁:“也是刚知道的,这个……太突然了。” 苏卫东故意说道:“对了,你之前好像说老余跟乐有为是串通的么,他怎么会杀乐有为呢?” “也许是分赃不均吧,我早就提醒你了苏总,你非是不听我的……” 苏卫东也不生气,继续道:“那你堂叔下了那么大一笔本钱,在背后摆了我一道,你也没提醒我啊。”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苏卫东冷笑了一声:“陈总,到现在了,还不好打开天窗说亮话?不如给你堂叔带个话吧,我苏某人不想玩了,他要是这么喜欢我的厂子,我再作个价,贱卖给他吧。” 说完,苏卫东挂断了电话,到这里,所有事他总算是理顺了一些,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采购经理乐有为、财务主管余振华和销售主管陈远,三个人联合起来给自己下了一环套一环的连环计,现在看起来,没那么复杂了。 串通起来的,只有余振华和乐有为两个人,他们利用山东机械厂和浙江经销商的杠杆,一个迫不及待的支付出去巨额采购款,一个该收回的帐却越拖越迟,这样只出不进,把公司老本掏了个干干净净,才导致年前发不出工资,闹出员工跳楼的事件。 而陈临风和陈远只是在暗中盯着,想捡个现成的便宜,原本计算着苏卫东压根撑不到年底,一开年就来找他谈上海工厂的收购,谁想到年前苏卫东从美国回来,竟然一下注入了两百多万到公司帐户里,又缓了过来。 叔侄两一着急,玩了一着阴险的,就是把苏卫东计划从江东华风服装厂带过来的几笔大订单,截留了下来,这招釜底抽薪,把苏卫东上海工厂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浇灭了。 想到这,苏卫东狠狠的一咬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你个陈远,心思够歹毒的。”千丝万缕思虑下来,没什么好犹豫的了,看了看手表正是晚上九点多,想想地球另一边的妻子现在刚刚起床吧,便拨了一通国际长途。 “喂,老婆,是我,卫东,最近情况怎么样?” “咳咳,好多了,你那呢?” “不大好,不过很快可以解决,对了,之前你说的,让咱闺女出国留学的事情,我认真考虑了,确实是条门路,我照你说的,给她报了托福班,她才学了两个礼拜就囔囔要报名考试,这不,下个礼拜就要考了。” “呵呵,这孩子,从小就心高气傲,受点挫折也好,知道凡事总不是都可以任性而为的……” 听到妻子说出“任性而为”四个字,苏卫*然怔住了,一恍几十年岁月,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得到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算也算不清了。 “卫东,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没事,老婆,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我……不想干了。” “不想干了,什么意思?” “有时候想想我们拼命这么多年图个啥,不就是一家人开开心心的,衣食无虑么,可是这么多年了,闺女也培养大了,我想,是时候退休了。” “你是累了吧?” “恩。” “你如果想好了,就自己作主吧。” “我想好了,等咱闺女考上大学了,我们一家就移民吧,我到美国华人街买个门面,还干咱们的老本行,我做裁缝,你帮着客人量尺寸。” “咱闺女给咱们算帐,哈哈……咳咳咳……”笑着笑着,又突然咳了起来,苏卫东忙让她休息,挂掉了电话。 苏卫东心里洋溢着幸福感,妻子虽然一直就是无条件的支持自己的事业,但苏卫东心里也清楚,她最怀念的还是刚刚创业时的那一段时光,夫妻俩互相帮持,支撑着一个家,苦中作乐,所以刚刚跟她讲这些未来的计划时,电话里响妻子久违的笑声,比莺歌还好听。 有了新的目标,苏卫东一下子感觉恢复了些许活力,莫名有些冲劲和激动,第二天,江涛和陈远都打来电话,都说陈临风刚谈谈收购上海工厂的事。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苏卫东心想。 (这章是补二号的。。。)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七十三章 金蝉脱壳4 “苏总,我还是那句话,我早就提醒过你,要防着乐有为和余振华两个人,你偏是不听呢,不但不听,反而还像防贼一样的防我。” 一见面,陈远就冒了这么一句话出来,苏卫东听在耳朵里,感觉他是在炫耀什么似的,好像在说:“你看,你这么防我,还不是着了我的道儿?” 苏卫东故意想揶揄他两句,道:“这么说,江东的订单不是你干的了?” “这……我也是为了挽救咱们这个……在客户心目中的形象嘛……” “哈哈哈哈,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了吧,苏总啊,当时我们订得是一锤子买卖,事后有什么纠纷也是正常的商业竞争行为,看开点吧。”陈临风知道陈远跟苏卫东比,还差了一大截,便接过了话头,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一句,把几百万的订单像池塘上的微风一样轻轻带过了,连丝涟漪都没有。 这次见面是初次磋商,所以双方都没有带律师,陈临风也没有把上次他那个比苏妲己还娇媚的“情人”带上,只跟着陈远,叔侄两个人过来了上海,苏卫东这边,也只有江涛一个人,但是从社会身份上讲,陈远还是上海华风服装厂的员工,苏卫东又嘲笑了一番:“呦,陈总这是代表哪一方啊,上海华风服装厂,还是江东华风服装厂啊,好像都可以,又好像都不合适嘛。” 陈远尴尬笑了笑,说道:“甭管江东还是上海,我都是华风服装厂的一员嘛,一心一意都是为了厂子好,是吧苏总、陈总?” 苏卫东心里冷哼一声:“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嘴皮子的功夫倒是一流。” 陈临风乐呵呵的接道:“那是当然,我们都是战略合作伙伴的关系嘛。” 苏卫东不想再跟他们再多啰嗦什么,便直接走入正题,说道:“既然大家都是带着诚意来的,怎么样,陈总?不如话就敞亮了说吧。” 陈远以为又在叫他,顺口就接道:“那当然……” 话未落音,苏卫东和陈临风一齐看向他,好像在说:“有你说话的份么?”陈远又是满脸尴尬的闭了嘴。 苏卫东又对江涛说:“把收购案拿过来吧。” 江涛答应一声,从文件柜取出一本厚厚的文件夹,递到苏卫东手上,苏卫东直接给了陈临风,说道:“厂子里的基本情况都在这里了,看看吧陈总,还有什么想了解的,也可以直接问。” 陈临风打开文件夹随便翻了几页便合上了,这也在苏卫东意料之中,厂子有什么情况还不早就给陈远抖落给他了。 陈临风抹了把嘴,说道:“苏总,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不重要,回头定下来的时候,律师们会自己看的,现在的问题,就是……哈哈,你知道的,买卖买卖,价格嘛……” 苏卫东笑道:“陈总果然是爽快的人,我也开门见山,价钱都好商量,但在这之前,我有几个要求,你如果能满足,我们才能继续往下谈。” 陈临风表示了很好的涵养,毕竟在他现在看来,对苏卫东的厂子是志在必得了,伸出右手说道:“苏总您请讲。” 苏总简单理了下思路,一口气脱口而出:“第一,上海的厂子过户以后,你不得以任何理由或借口,辞退原厂职工,第二,我需要用美金结账,具体怎么操作,只要你答应,我们回头可以慢慢谈,第三,所有的手续交接等事宜,必须在今年芒种前完成,就这三点。” 这时,陈临风挺起他的便便大腹站了起来,在办公室来回踱了几步,边想边说:“这三点倒不是太过分,但是我不大明白,这对于你苏总来说,好像不是什么特别重要、利益相关的事情嘛。” 苏卫东爽朗的大笑了几声,直接坦承道:“这没什么不好理解的,第一个要求,是因为前车之鉴,上次卖给你江东的厂子,我到现在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辞退那么多工人,但现在也不想问了,第二个和第三个要求,更简单了,我打算移民,不想再搅这里的浑水了,谁爱搅谁搅去,我想在女儿参加高考之前把这一切搞定,怎么样陈总,很好理解吧。” 合情合理,陈临风当即就解除了心里的疑惑,“哈哈”笑道:“那是当然,苏总真乃人中之杰啊,激流勇退,真大丈夫也,唉,曾几何时,我也跟苏总现在的心态一样,忙忙碌碌,还不如做一只闲云野鹤,了此残生算了,无奈俗世红尘,放不下啊。” 苏卫东没心思跟他套这个近乎,说道:“既然达成这个共识,那就好办了,陈总,要不您出个价吧。” 陈临风干脆的很,伸出一只满是肥肉的大手掌:“五百万。” 苏卫东差点没笑出来:“陈总,所以你只是想买我这块地皮么?这也不够吧。” 陈临风笑道:“苏总,你现在的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用明说了吧,况且这次价格比上次还略高一些了,这样,我再干脆一点,像上次一样,我直接一次性付清,不拖泥带水,怎么样?” 苏卫东摇了摇手,说:“陈总,江东那块地级市的地价跟和上海比么?还有我的基建、设备,都是现成的,而且很多都是崭新的,还有,我的公司没有任何不良记录,只是现在运营有些困难,但还没有到破产的地步,我只是想下半生清闲一些,陪陪家人,所以不打算再玩了,你明白么?” “哈哈哈哈,好吧,陈总,那您自己也开个价吧,我们参谋着来。” 苏卫东微笑着伸出两个手指:“两千万。” 陈临风倒吸一口气,心想:“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都这样了,还敢这么狮子大开口。” 而对于苏卫东而言,价格并不是关键,只要陈临风认准了想买就行了,开这个价格,只是想试试他的底线。 于是双方你来我往,扯了整整一个下午,最终定在了一千六百万的档上,商定一个礼拜后定合同,办理交接手续,各自皆大欢喜的握手成交,苏卫东露出一丝久违的微笑。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七十四章 金蝉脱壳5 当苏卫东第一次跟苏海星说起移民的时候,苏海星显然感到很意外,苏卫东知道这确实突然了一些,抱着女儿肩膀说:“爸爸已经打算把厂子卖了,下半辈子就好好陪陪你妈,就像你小时候一样,爸爸打算在芝加哥的唐人街买个门面,做裁缝,给别人做衣服,你妈就给爸爸打打下手,就像以前一样。” “就像以前一样。”苏卫东总是重复着这句话,他心里终于知道自己一直渴望的是什么。 苏海星在听到爸爸说“下半辈子好好陪妈妈”的时候,就已经眉开眼笑了,其他都不重要了,毕竟还有什么比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更让人开心的呢。 苏卫东说:“所以姑娘啊,下一步就看你的了,高考考个好成绩,你妈已经帮你申请了伊利诺伊大学,能不能上,就看你的了。” 苏海星拍拍苏卫东后背,站起来道:“老爸,您就瞧好吧,不说了,你姑娘可要忙了。”说罢自动自觉的回书房学习去了。 苏卫东欣慰的看着女儿的背影,不管在外面遇到什么挫折,这个家没有需要他主动操心的事,是他唯一的避风港湾,妻子知书达理,女儿乖巧懂事,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第二天,苏海星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林启,林启则没有苏海星那么兴奋了,他一开始得知苏海星要去美国留学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怅然若失,现在苏海星又跟他说,一家人都要移民,对当时林启还是十九岁的半大孩子来说,简直有些阴阳两隔的感觉。 苏海星知道林启在想什么,拉着他的手说:“你别不高兴了,我还能一辈子在父母身边啊?他们正常移民,我去留学几年就回来了,我以后可是要靠自己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林启也知道苏海星一直是个要强的人,但不管怎么样,一想到分离四年,心里总不是滋味。 “或者你也可以留学啊。”苏海星显然也舍不得离开林启那么长时间,一边是家庭,一边是爱情,一个是现实,一个是梦,谁又能做出更好的选择呢,于是苏海星折衷了一下,想出这么个曲线救国的主意。 林启当即喜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当时国内改革开放已有二十年,经济条件逐渐好转,上海做为中国的门户,更是首当其冲,很多家庭已经不再把孩子的教育局限于国内,留学似乎是更好的一种途径。 林启兴冲冲的回家说了这件事,林建军是照例不在家,吴秀敏当时正在厨房里洗碗,听了林启的话,当时就把锅碗往重重水池里一放,她脾气一向温婉柔和,此时也难免有些动气,说道:“你这孩子,打了鸡血似的,想一出是一出,你说留学就留学了?那苏海星爸爸是大老板,人家家里别说留学了,办个学校都可以,你爸爸呢,就是个小小的警察,就算挂个副局长的职位,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去美国上大学一年光学费就要几十万,你爸他供得起么?你要是有那本事,考个好大学,将来不也能做个交换生什么的,别想那些没头没脑的心思,这么大人,一点事都不懂。” 被吴秀敏训了这一顿,林启感觉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那燃起的希望,迅速又破灭了,他从没想过钱的问题,他以为只要学习好,什么都可以解决,其他的问题自然有父母扛着,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现实打败,闷闷不乐的回到学校。 苏海星问他跟家人商量得怎么样,林启的自尊心又迫使他撒了一个谎,说道:“我爸还是想让我在上海读书,以后找工作门路也多一些。” 苏海星颇为失望,但也没再多问什么,各人有各人的路,勉强不得,她从小跟着父母东搬西走,早就深知这一点,两人只得依偎在一起,互诉衷肠,彼此留下约定,四年后再来续这一段不了情。 一周后,苏海星又启程回了陕西老家备考,这一走,林启像丢了三魂六魄一般,一点复习的动力都没有,别说考个好点的大学,要不是林建军还有点关系,恐怕只能去复读了。 苏卫东这一次是亲自把女儿送回老家的,安顿好了以后才回的上海,之前与陈临风签订的工厂买卖合同,现在该是履行义务的时候了,他之前就托朋友在芝加哥把门面和办公地点找好了,开了一个华风服装贸易公司,以采购布料的名义,让陈临风把款子打到了国外公司的帐户上。 这是打擦边球的做法,省去了外汇周转的很多中间环节,也节省了时间,一直到所有的交接手续完成以后,陈临风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六月份,苏海星顺利参加完高考,原本想彻底解放一下,跟林启好好度过高中最后一个暑假,结果苏卫东直接在陕西为她办好了签证,六月中旬就在西安飞往芝加哥了,连声“再见”都没来得及说。 苏海星知道爸爸的效率一向很高,到芝加哥时,苏卫东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包括衣食住行,他说的成衣店也已经开张,雇佣了十几个华人,开始招揽生意了,苏海星和她妈妈就暂住在楼上三居室的公寓里。 苏海星见妈妈的气色还是很虚弱的模样,但比来美国之前是好了许多,至少能下床走动了,偶尔也能做一些简单的运动,苏海星心里一酸,差点没掉下眼泪,心想自己实在太自私了,如果不是爸爸安排好来芝加哥,根本没想到要过来照看妈妈。 经过半年多的分离,一家三口,总算是又团聚了,现在就等伊利诺伊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苏卫东心满意足的看着这一切,心想:这才是一个家的样子嘛。 过了一个多月,苏卫东接到国内江涛打来的电话,说陈临风和陈远叔侄俩到上海西浦区人民法院起诉自己,说苏卫东涉巨额诈骗,让他赶紧回国一趟。 苏卫东脸上情不自禁的浮现出得意的笑容,什么巨额诈骗?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到这里,他的复仇计划也该收尾了。苏卫东淡淡的想着。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七十五章 金蝉脱壳6 怎么会这样的? 人很多时候会去想这个问题,当然多数情况下,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从而不由自主的想这个问题。 却很少有人主动、及时的想办法去解决眼前的困境,而是永远在想,怎么会这样的? 并且事实上,到最后,就算你已经想到了怎么会这样的,也于事无补了。 三个多月前,苏卫东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并及时做了弥补,才能力挽狂澜,所以现在,换作陈临风在想这个问题了。 陈临风想不通,钱已经给了苏卫东,上海西浦区的华风服装厂也顺利过户到自己名下,怎么运营了几个月,会出现资不抵债的情况的。 他确实从一开始就惦记着苏卫东的产业,当然,没有什么个人恩怨在里面,纯粹是正当、正常的商业行为,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把自己的侄子陈远安插进上海华风服装厂做内奸,也没觉得哪里不妥,毕竟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谁还不用点商业间谍。 后来发生的事,简直应运了那句老话,天时、地利、人和,苏卫东老婆重病,上海工厂高管失和,于是顺理成章的先拿下了江东的厂子,又让陈远继续在里面鼓动挑唆,导致两大高管,采购主管乐有为和财务主管余振华率先联合反水,卷走了一大笔款子,于是上海的工厂很快也不行了,一切好像都是在自己的计划之内的,陈临风这样得意的想。 然而就当他以为自己牢牢掌握胜利果实的时候,却渐渐发现,上海华风服装厂买过来以后,订单越接越多,却始终都无法盈利,反而随着着采购成本和人力资源成本的增加,愈见亏损,两个月后才发现西浦银行每个月都从公司的帐上划走一笔钱。 陈临风当即觉得不妙,紧急调查核实,翻完厚厚的一摞帐单,陈临风脸色极阴沉地把文件夹甩到了桌子上,恶狠狠说了三个字:“苏!卫!东!” 原来苏卫东在卖厂之前,已经将厂子整个抵押给西浦银行,套走了大笔现金,陈临风“买”过来的,不过是个空壳子。 苏卫东把上海华风服装厂过户给陈临风,同时,也将债务一同转让了,而陈临风转给苏卫东两百万美金购厂的款子,则是以上海服装厂向美国华风服装贸易公司采购布料和办公设备的名义走的帐,如今布料和那些有用没用的设备早已进帐入库,陈临风当时还想:“仓库里那么多破电脑干什么用的。” 所以从程序上说起来,苏卫东还吃了大亏,无力偿还西浦银行的贷款也好,厂子经营不下去了也好,形式上看,他等于是把厂子“送”给了陈临风。 “这个老狐狸,难怪一千六百万就肯把厂子卖了,原来在这等着我呢。”陈临风不禁又恨骂道,当即和陈远两人报了警,结果警方以诈骗罪证据不足不予立案,让他俩直接去法院起诉,于是才有了江涛紧急电话通知那一幕,让人已在芝加哥的苏卫东火速回国一趟。 苏卫东打点停当,两天以后坐上了回上海的班机,其实苏卫东这种手段并不少见,只是人往往越是在接近胜利的时候,越是容易忽视掉潜在的危险,就像赛跑的人,终点就在眼前了,当然是义无反顾的向前冲刺,谁还会放慢速度去留意脚下有没有绊马索? 也许陈临风当时就是这样的心态,百密一疏,最后着了苏卫东的道儿,当然,这也不是是最关键的,苏卫东是不会把计划最后的成功,放在敌人的疏忽上的。 “你想方设法把陈远安插在我身边,我就不会买通你的律师么?”云端之上,坐在头等舱里的苏卫东抿了口咖啡,淡淡的想到。 这是场无意义的起诉,不管人证、物证都是倾向自己这边的,否则陈临风叔侄俩报警的时候,警方早就立案调查了,苏卫东甚至都不用回国,全权委托江涛代办一下就可以了,但他还是回去了,他要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那卑鄙无耻的叔侄二人面前,告诉他们,谁才是真正笑到最后的人。 所以结果当然是毫无悬念,法庭不但判决陈临风败诉,还让他尽快把一百多万的尾款支付给苏卫东,原来他们订得买卖合同是一千六百万人民币,抵掉西浦银行一千四百多万的债务,剩下的尾款约定好工厂过户以后结清,但苏卫东后来去了美国与家人团聚后,一直没再回来,这点钱也没有再放在心上了。 陈临风当庭表示要上诉,苏卫东却不想再跟他玩了,招呼江涛继续追索那一百五十万的尾款,能要到多少,通通给江涛自己吧,毕竟到了最后,只有这么一个下属死心踏地的跟着自己,另外这笔钱还有一个用途,就是苏卫东这一撤,想必工厂里也是四分五裂了,愿意留下来的人,没什么好说的,陈临风的确是损失了一大笔,但耐心经营,工厂也不至于破产;想要走的人,就让江涛暗中给一笔补偿款吧,算是仁至义尽了。 有债必偿,到了现在,每个人都得到了应有的后果,只是乐有为的死,始终在苏卫东心里留下一个疙瘩,他只是贪心了一些,付出生命的代价似乎有些过头了。 但那只是一个意外,就当是画上一个不完美的句号了,现在,我也该有新的生活了吧,苏卫东这样想着,第二天,便登上了回芝加哥的飞机。 一回芝加哥便连续收到两个好消息,一是移民的手续已经接近尾声,二是苏海星伊利诺伊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收到了。 一家人好好庆祝了一番,手上有了一大笔钱,苏卫东原本蠢蠢欲动的,还想投一半到在美国新开的华风贸易公司里,再好好干一番,但经过国内最后那一役,把他的雄心壮志也磨灭得差不多了。 现在也已年过五旬了,除了安度余生,还有什么念头可想呢,把公寓楼下的成衣店经营好,也足够生活了,于是苏卫东在芝加哥北郊订了一套独栋豪宅,稍微修缮了一下,周末的时候一家人开开心心的搬了过去。 苏海星几乎每天给林启发电子邮件,有时一聊就到半夜,因为时差的关系,每次苏海星想他该吃午饭了吧,于是才关上电脑睡觉。 搬家那一天早上,下了一场雷阵雨,空气清新的很,搬家公司如约而至,一家人忙活了整整一天,苏海星累得腰酸背痛,照例躺在床上给林启写邮件,把搬家的照片发了给他,又把今天的经历悉数写了一遍。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七十六章 迷梦1 林启像二十四小时守在电脑面前一样,每次回信也很快,也说说这两天的新鲜事,上海新街老巷又有什么传闻,苏海星也乐得瞅一眼,她知道林启高考失利,刻意不去提这件事,只是说说芝加哥的风土人情。 “启,今天又下了场雷阵雨,这里虽然不像上海,每年到季节了都会入梅,但7月里的雨水也多的厉害,还记得去年我们去周庄么,真想念那里的小桥流水人家,有时候实在忍不住都想回去看看呢。” “那就回来啊,再带你去偷偷划一次船,哈哈。” “这段时间实在走不开,我妈让我抓紧时间先熟悉熟悉这里的语言环境,不要等开了学适应不了国外的校园生活,影响学习,等过阵子混熟一点了,一定回去。” “那你怎么适应的,没事在大街上溜达啊?” “哪有,这个……其实也差不多,今天刚去校园里和图书馆转了转,结交了一些新朋友,多跟人交流,对我很有帮助的。” 苏海星一边发着邮件,一边看看时间,不知不觉快十二点了,她打个哈欠,发了最后一条:“我困了。”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看着电脑屏幕,没过一会儿,林启的回复就过来了:“快睡吧,明天还得接着熟悉环境呢。”苏海星抿嘴一乐,合上笔记本屏幕,沉沉入睡。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平静得过着,苏海星几乎每一天也是在林启这样的“催促”下入睡,直到开学以后,学习任务和社交活动渐渐多了起来,两人才没有像这样每天在网络上“粘”在一起。 他们一家三口平时还住在唐人街的公寓楼,一来苏卫东的裁缝成衣店平日里要张罗着,二来离市区近,不管生活上还是苏海星妈妈去医院复查都方便一些,只在周末的时候才回北效别墅度假,苏海星也不愿意住在学校里,她骨子里还是偏东方女性一些,不像那些美国人,一上了大学,就意味着自由、独立、解放,好像高中以前都是被铁链子锁着长大似的。 如此这般花开花落,夏来秋去,眨眼又到了年底,早跟林启商量好了,来年春假一到就回一趟上海,这段日子两人一直计划着出游路线,忙活得不亦乐乎。 这一天晚上,苏海星计划到一半,实在顶不住迷迷糊糊的想要睡,恍惚中,似乎听到楼下有嘈杂的声音传上来。 开始时并没放在心上,这一带时常有些无业游民,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在大街上游荡,多是些叛逆的青年男女,骚动的青春无处安放,深更半夜的在街上东转西晃。 后来那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就在自家楼底下,苏海星看了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这个时候爸爸的店面也早就关门打烊了,便起身来披了件外套,去爸妈房间敲了敲门,没有应声,打开一看,只有妈妈在里面睡着了,爸爸却不知所踪,苏海星不禁有些担心,想下楼去看看情况。 走到一楼,看到公寓的玻璃门外一群打扮另类的“摇滚”青年,正围着父亲吱吱喳喳的讨论着什么,苏海星心里一凛,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刚准备出去问个究竟,苏卫东一眼看到女儿穿着件单薄的睡衣就从公寓楼上下来,又是摆手又是挤眉弄眼的让苏海星先回去。 苏海星摸不清楚状况,见那十几个人,有男有女,多是身着牛仔服,发型朋克风,有的直接套个坎肩,露出整个胳膊的奇怪刺青,这寒风腊月的也不觉得冷,这些人一眼看上去,确实像漫画里的不良青少年。 他们四五个人围着苏卫东理论着什么,其余人要么站在一边“看风景”,要么坐在摩托车上抽着烟,虽然叫叫嚷嚷的,但行动似乎还是有些分寸的,并没有动手或者其他出格的行为。 再看父亲态度坚决的模样,苏海星半犹半豫的又回到楼梯上,考虑再三要不要回家报警,外面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接着传来摩托车“嗡嗡嗡”引擎的声音,一干人等扬长而去。 苏海星在客厅里焦急的等待,终于见苏卫东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来,张嘴就问:“怎么回事啊爸爸,那些人干什么的?” 苏卫东急忙“嘘”了一声,让苏海星声音小一点,自己也尽量把声音压到最低,轻轻说道:“没啥事,都是一些小年轻,参加了一个什么摩托车拉力赛的社团,让爸爸给他们做几十套制服,呵呵,爸爸年纪大了,有些跟不上潮流,看那奇形怪状的衣服有些眼晕,耽误了他们的进度,大晚上的把爸爸拉出去跟他们理论来着。” 苏海星气道:“这些人也真是的,迟一些交货至于深更半夜的把人叫出去的么……” 这气头一上来,调门又高了一些,苏卫东忙打手势:“声音小点,别吵醒你妈了,她身体本来就不好,再为了这点事着急上火的,犯得着么,你也赶紧去睡吧,爸爸等下去楼下赶工,好歹天亮之前把货给他们交出去。” 苏海星只得答应道:“那我先去睡了,明天还有早课,不能迟到了……”说着欲言又止,顿了一会儿,还是说道:“爸,你当初答应的,以后不那么拼命了,好好陪妈妈的,再说了你岁数也这么大了,身体还吃得消熬夜么?” 苏卫东假装脸色一板:“你这孩子,还不知道你爸身子骨是金刚铁铸的?怎么可能顶不住,行了,快去睡吧。”说罢又转身出门去了。 苏海星叹了口气,有时候她也真得很想帮爸爸妈妈分担一点,但是他们总是一句话就打发回来了:“你的任务就是学习,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多想,有爸妈呢。”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越是这样,苏海星心里越是害怕,害怕有一天会突然失去了他们,害怕家里的天塌了,就像今天的事,虽然苏卫东已经作了解释,苏海星心里总是隐隐感觉不大妥当,又不知道从何而来,只想着,但愿是自己多虑了。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迷梦2 那天晚上的事像是一个小插曲,并没有带来些许波澜,日子还是照常过着,而且大学生活并没有苏海星想象当中那么轻松,各种论文课题研究,课程安排得紧锣密鼓,作业感觉比高中时还多,另外还参加了两个学术性社团,这是补充学业知识和英语的最好途径,必须要参加。 但总的来说,除了压力大些,还是能适应下来的,而且苏海星还算是好的,有父母供着她,其他多数同学都是半工半读,压力更大,非常辛苦,所以苏海星一头扎了进去,忙得七荦八素,也管不了其他事情了。 中国传统春节眨眼就到,整个唐人街张灯结彩,敲锣打鼓,龙狮齐舞,一直庆祝到正月十五元宵节,浓浓的年味,感觉比国内还要热闹。 再接着,春假就如约而至了,出人意外的,苏海星跟爸爸妈妈说要回国去玩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多阻拦,只是妈妈叮嘱她,玩够了就早点回来。 苏卫东还有意无意的说了一句:“唉,我也怪想那林同学的。”苏海星妈妈顺口就疑道:“哪个林同学?”急得苏海星赶忙在桌底下踩她爸爸的脚,一边敷衍道:“没……没什么。”苏卫东只是装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笑而不语。 饭后,妈妈照常回房休息了,苏卫东悄悄把苏海星拉到一边,意味深长说道:“闺女啊,你现在也大了,爸爸心里一直有些话,总觉着是时候对你说了。” 苏海星见状,还有些不大适应的感觉,从小到大,陪自己的谈心的角色,一直是由妈妈来扮演的,苏卫东是很少跟自己有深层次的沟通,见爸爸神色突然这么严肃起来,问道:“怎么了爸?” 苏卫东拨弄了一下女儿的发际,凝视良久,才开口道:“闺女,你有没想过,再过三年,你毕业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苏海星脑子里第一个念头就冒了出来:当然是回上海了,不光是因为那里有值得自己托付终身的人,更重要的是,她想离开父母的羽翼,靠自己打拼一番,就算是为自己证名也好。 不过她并没有这样回答,她看看父亲与实际年龄不太相符的苍老脸庞,又想到还生着重病的母亲,心想:就这样离开,是不是太自私了? 苏卫东似乎看穿她心里的矛盾,铿锵有力的说道:“姑娘,爸爸要跟你说得很简单,爸爸这么多年来历尽风雨,一定要记住爸爸这句话,当你可以做出选择时,千万不要因为害怕而犹豫,时间不会停下来等你的,记住,不管你将来任何时候,做出任何决定,爸爸和妈妈永远都会支持你,最重要的,不要担心家里面,爸爸妈妈永远是你的依靠,不是你的牵绊,孩子。” 苏海星听完,感动的热泪盈眶,一下伏在苏卫东肩膀上,说了四个字:“谢谢爸爸。” 有了苏卫东的鼓励,苏海星更加打定了主意,毕业后一定回上海,她迫不及待的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林启,林启更是又高兴又激动,直接抱着电脑屏幕就亲了一口。 紧张的考试周一过,苏海星就启程了,林启恨不得前一天晚就到机场去接她,他们原本准备了几条路线,最后还是只是在上海周边玩了几天。 其实去哪玩并不重要,重要得是跟谁在一起,他们已经大半年没见,这次总算是解了一番相思之苦。 林启问苏海星:“毕业后想做什么?” 苏海星想了想道:“总归是财务方面的吧,我想毕业之前把ACCA考出来,就是纠结回国后,还要不要考CPA。” 林启见她一下说了两个英文简称,他知道ACCA是国际注册会计师的意思,全英文答题,而且有十几门课程,计划得再理想再周详,至少也得三年才能考完,苏海星说她毕业前就要考出来,感觉有些天方夜谭。 不过林启一直知道她是个拼命三郎,又是言出必行的人,只怕她会把自己累个够呛,说道:“不都是注册会计师,有必要考两个么?” 苏海星笑道:“那当然,技多不压身啊,你呢启,毕业后想做什么?” 林启答道:“摄影记者。”他原是想跟他爸一样,做个警察的,最好是刑警,他妈吴秀敏死活是不让,说那工作一年到头的不在家,又太危险了,不值当,这话一说,不但否定了林建军的工作成绩,还阻碍了林启的未来规划,弄得林建军和林启父子俩很是郁闷。 林启把这事给苏海星一说,苏海星哈哈笑道:“做摄影记者也挺好啊,你不是也挺喜欢摄影的,你要是心里放不下,以后你每天回家,我都叫你林警官怎么样,让你过过瘾,哈哈哈……”笑到一半,觉得这话说得不对啊,这不是迫不及待的把自己交待出去了么,笑声戛然而止,脸红通通的。 林启只拥着她,也不说话,心里可是乐开了花,心想:世上还有谁能比我更幸福?要是能这样永远抱着她,克林顿下台用八抬大轿抬着我去做美国总统,我都不乐意。 国内没有春假的说法,林启是请了三天病假,又翘了两天课,反正在他看来,这三流大学,课上不上也没什么说法,再加上前后两个双休,拼凑了九、十天,一直陪着苏海星,最后一天苏海星搂着他脖子说:“你再不去上课就要被开除了吧?” 林启笑道:“那敢情好,我就直接去美国,找个杂志社或者报社,一边打工,一边陪你。”他可不是在开玩笑,只是吴秀敏给他下了死命令,只要他把大学文凭混出来,想上哪浪她都不管,林启当时想,等我把文凭混出来,苏海星也都毕业回来了,我还用得着想那个心思去? 苏海星赶忙捂着他的嘴:“快别说了,要不我心里真得要有那个念想了。” 林启乖乖老实的闭上嘴,一直把苏海星送到机场,看着她过了安检,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七十八章 十面包围1 不久以后,苏海星第一次意识到,一个人千万不要试图去计划或者打算自己的命运,因为命运之神,她从来都不会按照你自己设计好的路线去为你运作,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或者突发事件,影响你的抉择和未来。 而你能够做得,只有接受,然后服从,最后彻底臣服在她的脚下。 当然,你也有权力试图去改变她,但要付出极残酷的代价,残酷至如同沐浴烈火之中,幸者重生,不幸者,灰飞烟灭…… 苏海星回到芝加哥,又投入了紧锣密鼓的学习和参加各种考试中,再接着如约迎来暑假,暑假又回了趟上海,这次足足呆了一个多月才回的芝加哥,妈妈说她骨头都快玩散架了吧,苏海星吐吐舌头,不过妈妈言辞也没多激烈了,毕竟已经上了大学,心事已了了一半,不用再像高中那样督促她的学习了。 再接着,时间就这么悄悄然的晃过,感觉生活像上紧发条的机械表,永不停转,虽然忙碌,却充实得很,只是近来看爸爸苏卫东的脸色似乎总是越来越沉重,苏海星问他是不是生意上又有什么麻烦,自己已经长大,可以分担一些了。 苏卫东总是说:“没事。”或者:“小事。” 苏海星便信以为真,直到一年多以后,苏海星迎来她生命中第一次重大打击,从那以后,她人生一路攀升的轨道,急转直下。 那是千禧年后的第二个圣诞节,其他同学都已经放假了,苏海星还在教室里复习功课,她跟林启说过毕业前一定要把ACCA考出来,现在还有一年半的时间,才只刚刚考到专业阶段,想想还是紧张啊。 这时空荡荡的教室只有她一个人,正聚精会神的时候,手机突然振动起来,原以为是社团有什么圣诞节的活动喊她,拿起来一看,却是爸爸打过来的,心里一愣:老爸老妈都是传统的中国人,这些西洋节日从不放在心上,难道是想入乡随俗?接起来:“老爸,圣诞节快乐。” 结果电话里传来苏卫东气喘吁吁的声音:“你妈不行了……” 苏海星课本都来不及收拾,拎着包就往医院冲去,到美国的这两三年,妈妈的身体虽说没有好转多少,但病情却一直很稳定,医生也曾经说过,只要保持这样,坚持治疗,保证身心愉悦,活到正常人退休应该问题不大,怎么突然就恶化了? 医院里车水马龙,好在苏海星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一路跌跌撞撞的直奔抢救室,还不小心蹭到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苏海星连声对不起,抬头一看,这两个结实的大汉,身上的刺青都纹到脖子上了,心里咯噔一下,这两个好像不是什么善茬。 好在那两人只面无表情的斜视了一下苏海星,也没说什么,径直走开了,苏海星轻嘘一声,待两个挡住自己视线的庞大身躯从面前移开后,苏海星一眼看到前面坐在长椅上,正抱着脑袋自责的苏卫东,当时喊了一声:“爸。”跑了过去。 苏卫东抬起头来,苏海星还没来得及问妈妈情况,见爸爸额头眉角处破了一块皮,脸上也有些血瘀和泪痕,便即惊叫一声:“你怎么了爸?” 苏卫东愣了一下,才想到脸上的伤还没有处理,说道:“刚才太着急,撞了一下,不碍事,你妈正在里面抢救,医生说,可能……希望不大了……” 苏卫东的嗓音有些哽咽,这是苏海星从未见到过的,在她心目中,爸爸一直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何时表露过这样脆弱的情感? 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妈妈这回是真得不行了。 苏海星从未有过的害怕,一时间手足无措呆立在原地,医务站那边有位护士喊了一声,不知是让人过去交费还是填表的,苏卫东看看手里的号牌,这是叫自己呢,赶忙小跑了过去。 “你好。”这时,旁边有一个人打了声招呼,苏海星尚未反应得过来,那人又喊了一声:“你好,你是苏先生的女儿?” 苏海星这才转过脸来,一个瘦弱的青年男子映入她的眼帘,这人肤色像是黄种人,但有些偏棕一些,眼窝深陷,鼻梁也比较挺,眉毛细长,看上去倒是有些英俊,而且文质彬彬的,只是有些无精打采显得很没精神的模样,当时疑惑问道:“您是?” 那人一边打着手势,一边彬彬有礼的说道:“哦,你好,我叫高文,高文·铁达尼,是你爸爸的朋友,我们一起送你妈妈来医院的。” 苏海星见这人说话谈吐很有教养,便放松了警惕,又听他说和苏卫东一起把妈妈送来医院,立刻鞠了一躬,说道:“太感谢你了。” 高文连忙两只手一起摇:“都是举手之劳,别太客气了,只希望令堂能逢凶化吉。” 苏海星见这人言辞古板,奇道:“您是中国人么?” *逊的笑道:“不是的,只是很喜欢中国文化,我是美越混血的,我妈妈是越南人。” “哦,难怪看您不像是……土生土长的。” 高文又笑了笑,刚要开口说话,旁边一个人走过来问道:“你在跟我女儿说什么?”正是苏卫东,此时手里正拿了一张空白的表格,走了回来。 高文转过头笑道:“哦,没事,只是随便聊聊的,我说是你的朋友,一起送尊夫人来医院的。” 苏卫东显得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说:“那就多谢你了,这里没什么事情了,你就先回去吧。” “好的,那我也不方便多打扰了,”说罢,转身欲走之前,又对苏海星说:“还不知道您的芳名呢。” 苏海星刚要作答,苏卫东打断道:“这就没必要知道了,我知道您平时忙得很,有事的话,就快先回去吧。”高文便轻笑一声,果真走了。 苏海星见爸爸对这个“朋友”冷言冷语,似乎不大友善的模样,问道:“怎么了爸,他不是你的朋友么?怎么这么着急赶他走。”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七十九章 十面包围2 苏卫东冷视那个高文离开的地方,解释道:“没事,那是个小无赖,每次都在爸爸店里赊账,这次你妈出事赶得巧,正好他也在,做了这个顺水人情。” “原来是这样。”苏海星喃喃道,“看不出来,他那样子还挺温文尔雅的嘛。” 苏卫东道:“人心隔肚皮,没有相处过,你知道他是人还是鬼?以后少跟这样的人接触。” 苏海星不置可否,接触了怕他是坏人,但是不接触又不知道他是好人坏人,什么都没有经历过,自己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但现在妈妈还在抢救,也无兴致讨论这个了,只是跟爸爸坐在长椅上低头不语,紧张的等待。 那是决定妈妈生死的手术,也是决定自己家庭命运的手术,苏卫东双手紧紧交叉,已经紧张得连呼吸声都异常沉重,苏海星一只手从苏卫东腋下穿过去,两手握着苏卫东握紧的拳头,轻轻靠在爸爸的肩膀上。 整整过了五个多小时,手术室的灯才熄灭了,父女二人急忙站起身跑到手术室门外,很快,主治医院精疲力尽的模样走了出来,看着他二人,略感欠意的摇了摇头,走开了。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再也没有人对自己循循善诱,再也没有人把自己的未来当作她的终身事业…… 苏海星一时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冲进手术室,看着医务人员把妈妈的脸盖了起来,当场捂着嘴,泪水夺眶而出,大叫了一声:“妈!”扑到床前大哭了起来。 苏卫东靠在手术室的门框上,仰面闭眼,没有泪水涌出,也许悲伤到极致,就是绝望,无声无语。 对于苏卫东来说,这么多年来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维系这个家庭,延续妻子的生命,为了这一切,甚至不惜抛弃自己的事业,背井离乡,不远万里来到芝加哥,然而到了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苏海星已不记得那几晚是怎样过来的,只知道苏卫东不愿把妈妈葬在美国,想把骨灰带回陕西安葬,他说这是妈妈曾对他说过的最后一个要求,他一定要做到。 两天后,苏卫东便带着苏海星和她妈妈,登上回国的飞机,直飞西安,由于特殊的“行李”,办理了烦杂的入境手续,然后在陕西老家,和几个姨娘叔伯一起,重新办了葬礼。 不论做为妻子、母亲,还是姐妹、妯娌,苏海星妈妈都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那几天,整个家族的人沉浸在悲痛之中。 头七过后,苏海星先回了学校,哀莫大于心死,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完成学业,拿出一个好的成绩,祭奠母亲地下的亡灵。 苏卫东则留在陕西,说要陪她妈妈一段时间,唐人街的店面让苏海星先照应着,苏海星答应下来,一边学着料理店面的生意,一边忙着学业。 芝加哥的唐人街,开有很多中国餐馆,毕竟这是移民的首选,也有茶叶店、瓷器店和一些小超市,唯独华风成衣店,独此一家,因此平时生意也忙碌的很,现在苏海星只要没课,必定就呆在这儿。 原以为生意大多大同小义,店里面的员工也都是熟手了,自己只要维系好客人,核对好帐目,该没什么大的问题,结果第一天麻烦就来了。 这是礼拜三的早上,苏海星下午没课,上午放课后,午饭也没来得及吃,买了快餐就直接回了华风成衣店,她想先熟悉一下店里面的帐目,自从妈妈过世后,已近十天没开业了,时间拖得再长,一怕客源流失,二怕帐目混乱。 到了店里,就照苏卫东的交待,先打电话让祥嫂过来上班,祥嫂是店里的老伙计了,苏卫东初到芝加哥亲自物色的人选,她原是个寡妇,带着一个女儿,含辛茹苦的培养大,后来女儿留学,跟着过来伴读的,谁成想时间一长,就在这边安了家,嫁给了一个华裔。 这人品性也如传统的中国女人一样,勤劳善良,开始便很得苏卫东夫妇喜欢,所以也算得上他们一家在芝加哥最熟悉的人了,苏海星打电话给她时,正在家里忙家务,一听要上班,丢下手里的活就赶过来了,一看到苏海星,想起苏太太往日的好,就止不住的抹眼泪,她本是朴实的人,不大会说安慰人的话,只一个劲的说:“苏姑娘节哀顺变。”后来又问:“苏先生怎么样了,身体还好?”之类的话语。 一个店里的伙计尚能如此,让苏海星颇为感动,反而安慰起祥嫂来,只说一切都好,逝者已逝,活人还是要吃饭的,让她通知店里的其他伙计下午就过来上班吧,祥嫂应了一声,抹着眼泪去忙了。 这成衣店在唐人街的中段,临着大街的铺面跟一般的服装店也什么大的区别,只是面积较小一点,墙上、橱窗挂满了琳琅满目的服装,男装女装都有,俱是苏卫东的心血,货架上也有一些半成品和面料,里面是柜台,前面还摆放了两张供客人临时休息的沙发椅。 店面装饰得精致而温馨,有股淡淡的中国风,柜台两边各有一扇红漆门,右手边是试衣间,左手边进去是裁缝们的工作室,这工作室比外面的店面还稍大一些,中间一个裁衣台,旁边整齐摆放了几台缝纫机。 再里面就是苏卫东的办公室了,这是这家成衣店的设计和财务核心,平时钥匙都是苏卫东亲自保管的,现在他人还在陕西,便交给了苏海星。 办公室已经十多天没有人进来过了,桌上已积了一层薄灰,苏海星放下背包和手里的盒饭,简单的打扫了一下。 这里以往她是很少来这里的,只有苏卫东赶工的时候,会和妈妈一起下楼过来给他送饭,当然,偶尔的时候也会帮忙对对帐,这是繁琐的工作,那一个个流水帐似数字,能让人看得眼花缭乱,还是年轻人做好一些。 如今只短短十多天的功夫,已是物是人非的感觉了,苏海星不禁又有些触景生情。 吃完了饭,苏海星从一堆笔记本和画稿里找到了帐本,爸爸一向是有条理的人,问他什么面料放在什么地方,什么颜色归什么类,他一清二楚,只有写在本子上的东西,他觉得大差不多,全都混在一起。 所以办公桌上虽然看起来整整齐齐的,其实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通通叠在一起,当然了,多数也是他的素描画稿,苏卫东干这行出身的,美术功底确实相当扎实。 苏海星先把这些东西大致整理了一下,分门别类,然后才开始看帐本,逐个一条一条的核对,哪些帐已经结了,哪些帐还没有清,包括应收的、应付的,还有伙计的薪水等等,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办公室里喊了一声:“祥嫂,能过来一下么?” 祥嫂就在隔壁的工作室里,和三个老裁缝赶之前的订单,那是个大户人家要办晚宴,订做了二十几套西服和晚装,外面的店面有两个小丫头看着,不需要两头劳神,这边听苏海星招呼,放下手里的活,走进来问道:“怎么了苏姑娘?” 苏海星还是一边看着帐本,一边喃喃问道:“祥嫂,你知不知道爸爸是不是还有一本赊帐的帐本,放哪儿了啊?” 祥嫂摇了摇头:“呦,帐上的事我不懂哎,苏先生不跟我们说这些的,不过据我所知,咱们店好像不接受赊帐啊,你想,咱们本来就是小本经营,钱都是当场结的,哪能经得起别人赊呢。” 苏海星这时抬起头来,心下有些犯疑,她记得很清楚,爸爸说那个叫高文的青年人经常过来赊帐的,是不是因为就只遇到这么一个赊欠的无赖,才没必要记帐的? 祥嫂见苏海星皱着眉头发怔,问道:“怎么了苏姑娘?” 苏海星回过神道:“哦,没事,以前听爸爸说有人赊过帐,我以为有帐本的,没有就算了,你先忙吧祥嫂。” 祥嫂也“哦”了一声,转身去忙了,苏海星接着对她的帐本,正自聚精会神,外面突然出现一阵喧哗吵闹的声音。 苏海星小惊了一下,买卖衣裳,怎么还能吵起架来?放下本子和笔,走出办公室,见工作室里三个老师傅也停下了手里的活,站到一起,表情有些惊慌不定,外面传来祥嫂的声音:“哎呀,你们就不能暂缓两天啊,苏老板家里有白事,现在人不在芝加哥,你们这么着急的跟讨债鬼似的,干什么啊。” “话可不是这么说啊,谁知道他们家是白事还是红事,那我们管不着,我们只知道,在这里做生意就得知道这里的规矩,懂这里的规矩,你们这店一关就是十几天,我知道你们是不是故意躲着呢?” “什么叫故意躲着啊,老板家里确实有事情,我们今天也是第一天过来上班……” 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了:“行了行了,跟你一个伙计瞎废话啊,快去把管事的叫出来吧。” 苏海星一听这人说话冲得很,登时心头压不住的来气,想要去看看什么情况,一个姓张的老师傅连忙拦了她,脸色隐晦的直摇手,让她呆在里面不要出去。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八十章 十面包围3 苏海星不解地看着他,问道:“怎么了张师傅?外面有人闹腾,我出去看看啊。” 张师傅已经年过花甲的人了,摘下老花镜,语气都有些发颤,道:“外面那些人,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还是等你爸爸回来处理吧。” 苏海星这时差不多了解,心想:“这是遇上流氓了,还是黑社会?这都什么年代了,二十一世纪都到了,还有没有法律?”况且自己好歹也算是小老板,躲在里面不敢见人,让一个年纪大的伙计挡在外面算怎么回事?当时更加按捺不住,只让那老张三位老师傅继续做他们的事,自己大步走了出去。 一出来,当时惊讶了一下,还以为外面跟电影上演得一样,小小的门面挤满了收保护费的古惑仔,事实上却只有一个染着一头黄毛的华人小伙,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直打摆子,瞧这模样,倒是跟流氓也没什么区别。 铺面里的两个小丫头站在柜台后面直发怵,祥嫂正站在那人对面理论,那人也不理她,见里屋走出来一个标致的美女,当场“呦”了一声,细小的眼睛露出一丝邪光,流里流气的笑道:“我说苏老板怎么一连关门十几天,还以为他是躲着我们呢,原来是里屋藏着个小美人啊。” 苏海星没想到这人光天化日的就耍起流氓来,刚要开骂,那边祥嫂先忍不住了:“杰瑞啊,你这小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这是苏先生家的千金,你这胡说八道什么东西呢。” 这个叫杰瑞的打了个哈欠,站了起来,懒洋洋道:“管你什么千金万金的,我就一句话,钱什么时候交?” 苏海星态度冷傲,没好奇道:“什么钱?我不记得我爸欠着别人货款么?” 杰瑞脸色一变,说道:“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想跟我耍赖?也不看看我们是干什么的,想玩赖,兄弟们尽管奉陪。”说着,手指朝外比划了一下。 苏海星顺着看去,门外果真站着两个彪形大汉,纹身就差往脸上刺了,当时又是惊讶了一下,这两人不就是妈妈抢救那天,急急忙忙不小心撞到的么?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那天爸爸脸上的伤不是不小心撞的,是被他们两人打的? 现在过去了这么多天,爸爸又不在,没法对质,要不然绝不能轻饶了,于是只冷声对那杰瑞说道:“我们是正经买卖人,你说吧,什么钱,多少钱,有道理的,我们一分钱也不少给,同样,没道理的话,你一分钱也别想捞走。” “什么什么钱,你懂不懂规矩?” “也许懂,也许不懂,什么规矩,你说说看呢。” 杰瑞此时已有些愠怒,看苏海星这么傲慢,当场骂道:“什么规矩?你是第一天出来混么?知道洪门么,知道三合会么,知道什么叫忠义常存么,知道街口大牌坊上的‘礼义廉耻’谁写得么?一点规矩都不懂,还学人家出来做生意,趁早回家卖红薯吧。” 苏海星冷笑道:“这些我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但还是不明白跟你要钱有什么关系,我爸以前买过你的红薯没给钱么?” 杰瑞气得满脸通红,看得出来,杰瑞虽然是个小流氓,但好像还有点涵养,至少苏海星那样揶揄,他还没有出现歇斯底里的模样,强忍着怒气说道:“好吧,你要理由是吧,污染费,清洁费,可以么?” 苏海星笑道:“我们是裁缝店,做衣服的,谈不上什么污染啊,更没有需要清洁的地方。” 杰瑞说道:“很简单,做衣服是吧,是人做么,人要吃饭么,要拉屎撒尿么,这都得要钱啊。”说着,右手大拇指和食指来回直搓。 苏海星骂道:“流氓!” 杰瑞这回不但没有发怒,反而笑道:“对对,没错,就是这个词,我刚怎么一直没想到的,我们就是流氓啊,你还得庆幸啊,今天只有我一个人来,要是遇到科比诺家那位,就凭你这资色,啧啧,恐怕得用身子来抵偿了,哈哈哈哈。” 苏海星从小虽然谈不上娇生惯养,但一直也是养尊处优,在父母羽翼下宠大的,什么时候被这种流氓接二连三的调戏过,不由火冒三丈,骂道:“我已经报警了,你要是再不滚,就等着蹲着牢房吧。” 杰瑞“哈哈”笑道:“报警?我怎么这么不信呢?让警察来抓我啊,我是你的顾客啊,买衣服犯法?”杰瑞这样说着,还真就到处乱抓成衣布料,一边偷偷斜着眼睛看着苏海星,心道:“这愣头青不识时务,说不定还真得报警了。”眼珠子一转,说:“好吧,别说我不体谅你们,刚刚祥嫂说你们家最近在办丧,我就宽限你一个月的,这个月的可以推到下个月一并交,但是上个月必须在月底前交了,我再给你最后一天时间,明天我再过来,到时候可没这么好说话的了,你呢,自己看着办。” 看着这个杰瑞甩着八字腿离开的模样,苏海星狠狠“呸”了一口,又骂了声:“流氓。” 祥嫂赶忙过来掺着她的胳膊:“让你受委屈了苏姑娘。” 苏海星说道:“这是什么话祥嫂,他们到底什么人啊?” 祥嫂叹了口气道:“这你还不清楚,还能是什么人啊。”说着,右手一伸,打了个手势,苏海星一看就明白了:“黑手党?不是八、九十年代就销声匿迹了么?” 祥嫂收拾那杰瑞弄乱的衣服,一边叹道:“哪还能绝了啊?那些流氓、混混,你还能指望他们正经找份工作,安安身身的养家糊口?就那个杰瑞,我看着他长大的,他妈妈离过两次婚,最后嫁给了一个广东的厨师,一点也不管他,从小就在街面上混,十三岁就拜了码头了,跟着芝加哥一个华人帮会,尽干些不法的事。” “他们当真每个月都过来敲诈一次?我爸也真得每个月都给钱?” “不给还能怎么办?刚开始的时候是隔三差五的过来,收个一百美金两百美金,后来就定月了,只是这两个月苏太太出了这个事,耽搁了,天天跟讨债似过来催帐。” 苏海星气不打一处来,心说:“这还有没有王法了。”想想这事绝不能在自己手上上演,安抚好几个店员,心里已有了主意。 第二天,那个杰瑞果然又带了那两人一起过来,照例那两个五大三粗的站在门口把风,自己吊儿郎当的晃进来,大呼小叫的,祥嫂早在店里面迎着了。 杰瑞说道:“怎么说,那小美娇娘把钱给你了?” 祥嫂瞪了他一眼,说:“你这小子一天到晚就不能务点正业啊,我见你小时候也没这么坏啊。” 杰瑞直摆手:“祥嫂,都是老街坊了,你也了解我,我一向是就事论事的人,你要是一定要揭我的短,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快把那小美女给我叫出来,昨天我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今天再见不着钱,我们可就动真格的了。” “要多少钱啊,杰瑞小子。”杰瑞正耍着威风,里屋传来一句话,却是个男人的声音,当时感觉不大妙,只见左边的门内走出来一个身材较胖、威风凛凛的人,虽然穿着一身便服,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看来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当时从沙发椅上站了起来,叫了一声:“乔治警官。” 苏海星果然还是报了警了,文明社会当然还是要用文明的方法,过来的就是这个分管这一片社区的乔治·威尔逊警长,苏海星见这人浓眉大眼、一身正气,当时就觉得自己找对了方法。 乔治走到杰瑞面前,一个正义凛然、大腹便便,一个瘦弱委琐、瑟瑟发抖,什么话都不用说,光是那画面就已经足够讽刺了。 乔治虎目圆瞪,看着杰瑞说道:“你又在给我捅什么娄子?” 杰瑞勉强笑了笑:“这不是每个月照例过来收月钱。”倒是坦承得很。 “那就什么话都不用说了,跟我走吧。”说着,乔治拍着杰瑞的肩膀就往外推,杰瑞的那两个“手下”倒是忠诚的很,还是守在外面,结果被一并带走了。 苏海星追了上去,给乔治道谢:“太感谢你了乔治警官。” 乔治挥了挥手,说道:“份内的事而已。”一人押着仨儿走了,也算是奇观。 苏海星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犯嘀咕,芝加哥怎么还会有收保护费这种低级的黑社会行为的,美国人人可以持枪,爸爸当初没有反抗过么? 转念一想,可能是为了我和妈妈的安全考虑吧。 晚上打烊回家,邮箱差点被林启的电子邮件挤暴了,都在问这几天怎么一直没有消息的,苏海星眼眶一红,在键盘上打了五个字:“妈妈过世了。” 接着凝视屏幕良久,还是把这几个字撤消了,只说这段日子实在太忙了,一直没来得及上线。 林启也没多想,只“哦”了一声,让她多注意休息,苏海星关上电脑,把头蒙在被子里哭了整整一夜。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八十一章 十面包围4 苏海星并不是刻意要去隐瞒林启,事实上她最想倾诉的对象就是林启,但是当她打出那一行字的时候,最后却鬼使神差的删掉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是个要强的姑娘,有她的骄傲和自尊,虽然苏卫东什么都没有跟她说,但是从上海移民到芝加哥,从坐拥两个几百号人的工厂到唐人街一家不起眼的小成衣店铺,父亲事业上遭遇的滑铁卢是不争的事实,如今母亲也撒手而去了,她越来越害怕,害怕这表面的锦衣荣华最终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次日醒来,她抹掉脸颊上的泪痕,心想:这一切不该瞒着林启,总是要告诉他的,但不是现在,等毕业以后,自己和父亲都挺过了这个难关,那时,才该是真正拨开云雾见天明的时候。 她洗漱了一下,重新打扮得清爽一些,迎接这崭新的一天,可是她努力激发自己积极的心态,却总是得不到积极的现实。 她想上课之前还是先去看一下店铺,毕竟这是家里唯一的产业了,心里头总是放不下,结果一下楼就见店铺门口熙熙攘攘的围满了人,苏海星本能“咯噔”了一下,心道:“不好,有事发生。” 赶忙跑了过去,只见店铺已经面目全非,橱窗被人砸个稀烂,一地的碎玻璃渣子散落在马路上,门口被人用红漆涂了一个大大的“F”开头的英语国骂,苏海星难以置信的踩着碎玻璃打开了门,还差点被门头掉下来的招牌砸中。 里面的情况更糟糕,所有的成衣布料都被剪刀绞了个稀巴烂,垃圾般散在地上,四周墙壁泼满了红漆,看上去血淋淋的,煞是恐怖,打开柜台左边的门,往里面查看,苏海星略松了一口气,这歹徒似乎还手下留情了,里面工作室和仓库并没有遭到破坏。 再打开办公室的门,只见爸爸的办公桌上也用红漆写了两排字:“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下次你看到的会是一片火海。” 苏海星气愤的捶了一下桌子,心里骂道:“杰瑞那伙人现在还在牢里啊,到底是谁干的?”走出去想给祥嫂打了个电话,把这里的情况说一下,刚刚拨完号,不经意一抬头,透过橱窗看见街角站着一个瘦弱的青年,躲在人群后面,穿着灰黑色的卫衣,尽管兜帽罩住了半张脸,苏海星还是一眼就认出杰瑞和他那委琐的笑容。 苏海星当即放下电话追了出去,大喊了一声:“杰瑞!”杰瑞嘴角一翘,后退两步,转身跑掉了,苏海星一阵泄气,气得浑身发抖,昨天那个混蛋明明被乔治警官带走了,怎么半天都没到就放出来了?美国法律有这么不严谨么? 当场给乔治拨了通电话:“喂,乔治警官,我是苏海星,唐人街华风成衣店昨天给您报案那个,是这样的,今天又有新的情况,我想跟您核实一下。”接着简单把店里的情况和刚刚看到杰瑞的事说了一遍,乔治警官沉默了片刻,说情况复杂,需要到现场查看一下。 过了一会,警笛长鸣,声音由远及近,乔治警官果然开着他的警车如约而至,只是他看起来习惯独来独往了,总是一个助手都不带。 他首先驱散了围观的人群,亲自拉了警戒线,然后店里店外查看了一番,问苏海星:“除了这些,还失窃了什么财物么?” 苏海星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店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柜台的收银机和里面的几台缝纫机。” 乔治皱了皱眉,又问道:“有人员伤亡么?” 苏海星道:“那也没有,应该是深夜做案的,店里已经打烊关门了。” “那不好办啊,苏小姐,既不能按入室抢劫,也不能按入室行窃……”乔治话说到一半,若有深意的看着苏海星。 苏海星见他停了下来,不明所以问道:“那……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是,这样,你刚刚说你有线索了不是么?”乔治似乎在旁敲侧击。 苏海星答道:“是的,我刚刚看见杰瑞,就是昨天带着两个人敲诈我的那个杰瑞,鬼鬼祟祟的躲在街角那。”苏海星又用手指了一下,“就在那儿,一看见我就跑掉了。” “所以呢,这能证明什么?” “证明就是他报复我们的啊,还有一点我实在不明白乔治警官,我昨天明明亲眼见他被您带走的,怎么这么快就放出来了?” 乔治爽快承认道:“因为我们没有证据,所以只能扣留他到今天早上,请注意我的用词,我们是今天早上刚刚放他出来的,所以你说是他报复你,我看他没有作案的时间。” 苏海星猛得摇头:“他们是个帮派,是有组织的,不用他自己来动手,看他瘦得跟毒鬼似的,我看他也没那个能耐把锁撬开……” 乔治这时摇了摇手,说外边人多嘴杂,示意苏海星到里屋去说,苏海星也不避讳,把乔治带到了里面的工作室。 乔治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慢条斯理的说道:“现在,苏小姐,你觉得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从头到尾再给我分析一遍吧。” 苏海星见乔治今天怎么突然变了个态度,感觉像是在活稀泥似的,心下直犯疑,但嘴上还是有条有理的说道:“那个杰瑞以黑社会帮派的名义,每个月都到我们店里来收保护费,从前天开始就跟我起了冲突,还给我们下了最后通牒,所以昨天我才迫不得已报警的,后来他被你带走了,于是就怀恨在心,昨天夜里通知他的同伙大肆破坏我的店面,就是您刚刚看到的样子。”苏海星一边说,乔治一双闪着精光的蓝色眸子直瞪着她,让苏海星感觉好像是自己在被审问一般,心里直是不舒服。 苏海星说完后,乔治又把她的话复述了一遍,最后说:“所以苏小姐,我还是不明白的是,你想以什么罪名指挥他,敲诈勒索?入室抢劫?入室盗窃?好像都没有有效的证据吧。” 苏海星不可思议道:“乔治警长,昨天他威胁我的话,您可都是听到的啊。” “那又怎么样,我们总不能以他说了两句威胁的话,就定他的罪啊。” “那至少有恐吓的成分吧?” 乔治叹了口气,摇头道:“苏小姐,我看你也是个聪明的人,怎么不能明白呢,好吧,就算我们以恐吓罪把他抓起来,但又能怎样呢?关几天他不是又出来了?我都已经这样说了,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么?” 苏海星愣住了,这个外表一身正气的警察是在诱导我在黑恶势力面前就范么? 乔治又接着说道:“你知不知道杰瑞每个月收你们多少钱?” 苏海星摇了摇头:“没兴趣知道,也不想交。” “可是据我所知,你爸爸是每个月都交的,而且交的那些钱还不足你们每个月利润的十分之一,苏小姐,你是从小到大一直被保护起来的金丝雀,陡然接手这个服装店,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一时间无法适应也属于正常。”乔治顿了一下,留意了下苏海星的反应,见她面无表情的发愣,索性继续说道:“那我再说得明白一些吧,我下个月就要调任DEA了,我不希望这最后一个月你们给我惹出什么麻烦。” 苏海星这时一字一顿的问道:“所以乔治警官,你身为执法人员,就是这样保护你们的纳税人的?” “苏小姐,请注意你说话的态度!”乔治脸色骤变,怒道:“你们要权力,我们就给你们权力,你们要自由,我们就给你们自由,现在你们被自己人敲诈勒索,还指望我们能给你们什么?” 苏海星茫然不解道:“我不明白您这是什么意思啊?乔治警官。” 乔治也不再遮遮掩掩了,直接说道:“我的意思很简单,答应杰瑞小子的要求,至少这一、两月答应他的要求,不要给我找麻烦,不给我找麻烦,就是不给你们自己找麻烦。” “如果我不答应呢?” 乔治站起身长吸一口气,似乎遇到他平生最难啃的骨头,最后说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吧,今天晚上我带你去见几个人。”说完这一句,乔治便扬长而去了。 苏海星呆在原地,不停的问自己一个问题,从小到大坚信的人类文明社会在哪呢? 过了半晌,门外有敲门声,苏海星回过神来,原来是祥嫂和几个店员过来上班了,实际上她们已经过来一会儿了,只是里面乔治跟苏海星谈话,外面又是一片狼藉,她们也不敢随便闯进来,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在店面里等着,直到乔治离开后,才敲门进来。 苏海星看了看时间,上课已经迟到半个小时了,不由摸了摸纷乱如麻的脑门,才大清早就已感觉浑身疲惫,招呼祥嫂和几个店员,今天只能先歇业了,把铺面收拾打扫一下,又让祥嫂找工人重修装修。 “不管晚上那个乔治警官到底带我见谁,邪不胜正,我倒是要看看你们到底唱得哪出戏。”这样想着,苏海星振奋了一下精神,先自行赶去上课了。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八十二章 十面包围5 这一天,苏海星都心不在焉的,总是想着:“还真是人不可貌相,那乔治警官看上去仪表堂堂威风凛凛的,原来是个两面派,晚上他到底要带我去见谁?”她有点好奇,但并不害怕,毕竟在她心中,乔治的身份到底还是个警察,虽然为了自己的利益,在这件事当中扮演了活稀泥的角色,但总不至于和那些黑社会同流合污吧。 心里有块疙瘩,课也没心情上了,下午直接回到了店里,看祥嫂已经带了一帮人把那些残破的垃圾收拾了干净,几个木工正在重新装饰店面,苏海星一边指使那些工人干活,她想保留父亲的风格,同时心里也在连连发苦,这一晚上的损失肯定比那“保护费”高多了,但是自己就应该这样妥协么? 到了晚上,唐人街华灯初上时,乔治果然如约来到店中,他四处转了转,看着店铺里已经打扫得整洁一新,苏海星穿着一身素雅长裙,头上包着一块格子发带,像个老板娘的样子了,乔治面无表情的调侃道:“苏姑娘的效率还是挺高的,果然有乃父的风范,一天时间就把早上那不成样子的店面收拾的干干净净了。” 苏海星没兴趣跟他套词,直接问道:“乔治警官要带我去见谁?” 乔治耸了耸肩:“可都是些大人物,你既然这么着急,那么,走吧,但是你这个样子,是不是要修饰一下?” 苏海星右手扯下发带,左手在柜台上拿根橡皮筋,把长发扎了起来,这一连贯的动作,轻柔妩媚,长发飘逸,连乔治这种不大贪恋女色的人,都看得有些心猿意马。 苏海星就这么简单把头发整理了一下,根本不需施任何粉黛,不管气质还是形态,已从一个居家美妇变成了职场模范,她走到乔治面前,轻淡说了声:“走吧,乔治警长。”乔治尤自看得发呆,尴尬得咳了一声,自嘲般笑了笑,转身带路。 苏海星跟在他身后,有些诧异的是,乔治并没有带她上警车,而是徒步在唐人街上行走,心想:“他要带我去的地方就在附近?” 唐人街并不像繁华的市中心那样,有那么多高楼大厦,均是一些两到三层的小楼,跟国内的居民住宅也没什么两样,很多地方也显得比较破旧,除了保留了原先的历史风貌外,多数建筑还散发着浓郁的中国风。 这个街区有七八万人,足俱规模了,两人直走了二十多分钟,拐了好几道弯,苏海星对这里也算熟悉了,愣是没认出到底是哪儿,乔治便带着她进了一栋小楼,径直爬到最顶上,在一扇贴了一张倒“福”的紫红木门上敲了三下,片刻才有一个老妪过来开门,领着二人在客厅里等待。 苏海星一看这里面的装饰,真是古色古香,中间一张八仙桌,两边并排放着几张官帽椅,配以相同风格的茶几间隔着,墙上字画,地上盆栽香炉,正墙位有一张明清风格的翘头案,上面供奉着关二爷,还燃着线香,瞧这客厅的模样,拍《水浒传》都不用挑景的。 那老妪指使乔治和苏海星二人在椅子上先坐了,倒了两杯茶放在茶几上,自己转身去了里屋,再不见踪影,苏海星心里奇怪,问乔治:“这到底什么意思?” 乔治抿了口茶,淡淡说了句:“你们中国人的规矩,还用问我么?先等着吧。” 苏海星回过头来,不置可否,她实在想不到,一个人影都还没瞧见呢,哪谈得上什么规矩? 过了一会儿,里屋才有动静传来,接着走进来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其中一个已然发须尽白,一脸老人斑,看上去怎么也有八、九十了吧,不时还咳嗽两声,另外一人倒是健硕的很,胸膛挺拔,满脸红光,若不是一头银发,三两条皱纹,倒像个中壮年。 两个老人家在乔治和苏海星对面坐了一下,乔治也不做介绍,对面两人也一声不发,苏海星心里面正直犯嘀咕,这会儿那老妪方才又走了出来,端着一个茶盘,上面四个小茶碗,分放在小茶几上,苏海星才明白过来:“得,还得等两个人。” 对面两个老人自顾品茶,乔治也装模学样的喝两口,苏海星已等着有些焦急,几次想插口问话,想着来者是客,对方又是老人家,便把话咽了回去。 好在没过两分钟,大门又响了起来,“笃笃笃”三声,苏海星想着要不要自己去开门,刚站起来,对面那年长一些的咳了一声,招了两下手,示意苏海星坐下来,那老妪慢悠悠又从里屋晃了出来,打开门,外面又进来两个老头,这两个岁数又显着更年轻一些,似乎刚足花甲。 两人走到原先那两个老头面前,冲最年长者叫了一声:“林叔。”又冲那红光满面的叫了一声“文叔。”之后分两旁坐定,各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待这后来的两人放下茶杯,那个叫林叔最长者方才清了清嗓子说话:“五湖四海有远亲,关门自是一家人,竟然是一家人,乔治警长,能否行个方便,让我们家里人,说说家里话。” 苏海星见对方虽然全是老人家,但这一句话还没说,就先把乔治捻出去了,不知道这个警长脸上怎么挂得住,印象中美国人有尊老的传统么?结果乔治竟然毕恭毕敬的点了一下头,自个打开大门走出去了。 苏海星不可思议的看着乔治离开的背影愣神,那年纪最长者的林叔又发话了,和颜悦色的问道:“姑娘,你知道咱们中国人为什么都把‘福’倒过来贴么?” 苏海星见他问得和蔼可亲,又跟林启一个姓,顿时感觉亲切了许多,笑着答道:“因为福到了。” “没错,因为福到了,那你知不知道这唐人街,甚至整个芝加哥,只有这一个屋子贴倒福么?” 苏海星一愣,这她倒是没有注意过,不过自己一家人搬到美国三年多,自己家的大门上,确实没有贴过福,还以为入乡随俗,搬到国外了,不用对那些细微风俗太多看重。 那老人接着说:“我们都是些不中用的老家伙了,好在尚有几个后辈晚生对我们老几个还算尊重,他们心里清楚的很啊,若我们的福不到,他们又哪来的福啊?当年李福生做了日本人的汉奸,整日里耀武扬威、烧杀抢掠,不是我们老几个连同当时的前辈老人撑着,还能剩下来几个堂口?” 这时,他旁边那个满脸红光的称做文叔的老人笑了两声,说道:“老哥,又说起往事了,李福生后来不是被他老婆毒死了么。” 林叔也笑了两嗓子,道:“那是他老婆毒死的么,那是戴局长和周佛海做的局,呵呵呵,姑娘,别介意啊,人年纪大了,就是喜欢念着这些个旧事。” 苏海星笑着摇了摇头。 林叔这会才说到正题:“姑娘啊,三年前,你爸爸也是坐在这个座位上跟我们谈话,下面的话,也是老生长谈了,跟你爸爸当然也说过,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进了这扇门,出去了往后啊,就是一家人了,你爸爸刚到芝加哥时,也就是在这个屋里,住过一宿,吃过两餐。” 苏海星一脸茫然的看着他,这个林叔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但意思她还码清楚了,爸爸苏卫东刚到芝加哥时,给这几个老前辈拜过码头了,难怪乔治说爸爸以往都按时交钱的。 那林叔接着说道:“都是中国人,自然要互相帮衬着,更何况是自家的兄弟呢,要不这世上哪来这么多唐人街,在人家的地界儿上,更要拧成一股绳,才能不被别人欺负,别的地方就不说了,光是这芝加哥,龙盘虎踞的,前有4K党、老山会,后有三大家族,哪个堂口单拎出来,都不是人家对手啊,你爸爸是聪明的人,这个理儿一说,他就顺了,其他人也是,道理一点就透,要不然,咱们也做不了这么大啊,只是可惜啊,”说到这林叔停了一会儿,苍老的脸上暗淡了一些,轻叹一声,才又继续说道:“青帮一条线,洪门一大片,到现如今,虽说还是枝繁叶茂,呵呵,光靠我们几个老家伙,使唤不动了……”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十面包围6 苏海星听这林叔一下子说了好多势力,又是什么堂口,这个帮,那个会的,心想:“那个杰瑞是不是就是这个林叔的手下?那他们是有什么帮派么?叫什么名字?”想问又不知合不合适,而且看那林叔说到最后突然神色暗淡,似乎对帮派现状还不大满意,更觉得不大好开口。 那林叔说着,脑袋沉沉垂了下来,旁边的文叔轻轻拍了拍他胳膊:“老哥哥,你还好吧?”林叔方才又把头抬了起来,像个慈祥的老者一般,问苏海星道:“姑娘啊,我刚刚说的,你能明白么?” 苏海星再不识大体,也该明白面前这老人的一番良苦用心,当即站起来正色朗声道:“老……老师父,抱歉,我不知如何称呼您,您的意思我明白了,以后每个月该多少钱,我会跟我父亲一样,如数上交,但是……”苏海星也是那种随随便便就服软的人,话锋一偏,又据理力争道:“您刚刚也说了,都是一家人,我想请教师父,兄弟家有丧事,既无人解囊,又无人相助,反而趁火打劫,还砸了我爸爸的铺子,天底下,谁家有这样的规矩?” 苏海星说得正义凛然,那林叔直是微笑着对旁边人说:“人说虎父无犬子,如今世道在进步,这话用在女儿身上,也无不可啊,哈哈。”又冲着苏海星招了下手,“快坐下来吧,姑娘,首先一个,咱们不是青帮的底子,不走师徒那一路,也就别叫我什么师父了,我长你爸爸三轮半,你爸尚且叫我一声叔公,你叫我太叔公,不算委屈了你吧。” 苏海星当即又站起身,微微鞠了一躬,清清朗朗喊了一声:“太叔公!” 林叔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指着旁边的那个满脸红光的文叔,刚要说话,那文叔自个抢先说了:“就叫我文叔公吧。” 苏海星也应了一声:“文叔公。” 林叔“呵呵”笑道:“你文叔公实际是与我平辈,他是个不拘繁文缛节的人,这么一叫,倒显得我长了他一辈。” 文叔直是摆手:“快别说这个了老哥,还有两位叔伯呢。” 林叔又介绍了后来的两个老人:“这两位也是老前辈了,左手这位大名钟义,你就叫一声钟伯吧,他可了不得,有一个侄子在非洲的地界开金矿呢。” 钟义也是笑容满面,只是纠正了一下:“您又忘了林叔,那是我亲外甥,可不是侄子。” 林叔直笑道:“对对对,年纪大了不记事,你看姑娘,话说到这个份上,太叔公又得多说一句了,你们每个月交的钱,在老哥几个面前,也是九牛一毛,中国人自古讲一个忠于君国,孝于父母,说到底不就是两个字,归顺,所以不是下面的人硬贪恋着那点月钱,这只是一个形式……” “我明白,太叔公。” “恩,右手边这位呢,是你李伯,大名李连亭。” 苏海星连同刚刚的钟义,一并叫了一声:“钟伯,李伯。”二人均面目含笑,点头示意了。 林叔让苏海星重新坐下,再接着说道:“你李伯有一个远房的表侄,原是个厨子,到了异国他乡,兴许是受了些洋人的欺辱挫折,便带着兄弟们成立了一个华清帮,原以为只是小打小闹,想不到后来成了气候,这些年逐渐做大了,便把芝加哥唐人街的活给揽了。” 苏海星这时才明白过来,看来那杰瑞就是这个华清帮的了,当时又觉奇怪,问道:“那他们这是……另起的炉灶?” 这时,那李伯李连亭冷哼一声,道:“那他们还没那个能耐。” 林叔连连摆手:“看你这脾气,说上来就上来,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不服老也不行啊,后生越能打拼,越说明江山后继有人,这是好事啊。” 李连亭恭敬的说了声:“是。” 林叔又叹口气,说道:“而且我们年纪也大了,还能过几天安身日子。” 钟义这会说道:“林叔这是说得哪里话,老来夕阳红,还没个活法了?” 林叔笑道:“咱四个,就数你最会说话,也数你最能隐忍,能屈能伸,将来各堂口,还得指望你啊。” 钟义突然静默了一会,说道:“嗨,我也想着,什么时候晚年能过过安身日子呢。” 林叔看着他笑而不语,接着刚刚的话茬对苏海星说道:“你既然懂了规矩,别的话,太叔公也不多说了,你父亲的产业,好好做,学,也要好好上,成材了,往后家里的事,兴许还要你来分担着呢,另外,砸你铺子的那个后生,确实是华清帮的一个小老么,平时就不大爱守规矩,这次出了这么个事,太叔公帮你作主了,过后就不要记恨了,今天你且先回去吧,往后逢年过节,记挂着太叔公,常来走动。” 苏海星一口答应下来,心想:“这算是变相的妥协么,怎么感觉心里头暖烘烘的?” 林叔最后又说道:“还有一件事,你妈妈去世的太突然,对你爸爸打击太大,几个堂口联合起来找了好多天,竟然一丝消息都没有,连你钟伯都没办法,这可真是稀了奇了,几十年没有过的事,姑娘啊,你要是有你爸爸的消息,或者联系上他,替你太叔公带个话,一家人就是一家人,老一辈的规矩了,自家兄弟,不得私做眼线,不得捉拿自己人,就算兄弟之间有误会,也当传齐众兄弟,判断出个是非曲直,再做定论,往后也不可记恨在心。” 苏海星又答应下来,心里犯疑:“爸爸一个礼拜前还在陕西老家陪着妈妈呢,亲自把我送到机场的,怎么会突然联系不上的?”顿时心里也有些着急,当时辞别了四位叔公伯伯,走下楼来,早不见乔治警官的身影,自个摸着路回家了。 到了店铺门口,乔治的警车也不见了,想是自己走了,店里头只剩祥嫂一人看着,其他工人和店员都先回家了,祥嫂说看这工程怎么也得一个礼拜才能修缮好。 苏海星记挂着父亲安危,赶忙去里屋办公室打了个长途电话到国内,结果苏卫东的手机关机了,苏海星隐约有些担心,又拨了几个姨娘家里的电话,结果回复全是:“卫东不是跟你一起回美国了么?” 苏海星放下电话,才觉得事态不妙,联想连日来发生的事和太叔公最后说的话,心里更加惴惴不安,这一晚上,几乎联系了所有国内的亲戚朋友,都没有消息,苏海星真得着急了,赶忙让国内的亲戚报警。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八十四章 十面包围7 思虑再三,苏海星还是觉得有必要在芝加哥也报警,乔治还以为昨天晚上跟那四个老人没有谈妥,一脸无奈得看着她,听她说爸爸苏卫东失踪了,方才说道:“好,这个案子我接了,如有必要我会通知FBI跟进的,有消息立刻通知你。” 一番千恩万谢后回到家,苏海星还是觉得什么地方不踏实,有了前车之鉴,她总是觉得乔治是在敷衍自己,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就要调去DEA了,哪还有什么心思管这边的事? 今天周六,苏海星原本想在后面办公室复习一下功课的,妈妈的过世还没有缓过劲来,现在爸爸又失踪了,真是一点学习兴致都提不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不知不觉从里屋办公室就踱到了外屋工作室,又从工作室踱到了铺面。 工人这会儿正在铺面里忙着装修,祥嫂在一边看着,有时也帮着收拾一下,杰瑞那混蛋下手太重,墙上基本没有好的地方了,只得全部刮了重新刷漆,今天工人正过来刷第一遍腻子,昨天祥嫂说一个礼拜完工,但是瞧这样子,怎么也一个半月吧,想到这,苏海星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正上着火,店里突然晃进来一个人影,松垮垮的牛仔裤,一身黑色卫衣,正是杰瑞,苏海星刚要开骂,见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都肿了,走路也一瘸一拐的,冷笑道:“怎么做你们这行风险也不小么,你那两个五大三粗的保镖呢?”说着朝门外望了望,确实就他一个人来的。 杰瑞撇了撇嘴,干巴巴的说道:“你厉害,四大金刚都能搞得定,上头说了,你家里头有事,免了你半年的月钱,过完年给老爷子拜过寿再交……” “四大金刚?”苏海星心里正纳闷,看看杰瑞脸上身上的伤,转瞬明白了,昨晚上太叔公说给我作主,不但言出必践,效率也是惊人的很,见那杰瑞站那支支吾吾的,也不知话说完还是没说完,问道:“我知道了,还有事么?” 杰瑞头往右转了一下,一脸无辜状,又摸摸鼻子、抠抠耳朵的,苏海星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只见他一拐一拐的冲着自己走了两步,猛得一个九十度鞠躬,咬牙切齿的吼了声:“对不起,这次是我错了。” 突然这么一下把苏海星给吓了一跳,尚没反应过来,那两个刷漆的工人和祥嫂先忍不住笑出了声,苏海星也是忍俊不禁,心想:“这混蛋这会儿的心理活动是不是,这黑社会做得怎么这么憋屈。” 这时,祥嫂过来扯了一下她的胳膊肘,苏海星转脸不解的看着她,祥嫂眼神勾了一下面前还鞠着躬的杰瑞,苏海星想起昨天晚上太叔公说的话:“过后不可记恨。”便忙说道:“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的,另外我是突然接手爸爸的店铺,也有不懂规矩的地方,你多担待着点。” 杰瑞身子半躬在那,心里确实有些忿忿,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有理亏的地方,这会见一向不可一世的苏海星竟然说出这话,倒是诧异得很,不过他骨子里痞性惯了,心想:“别以为说两句话好话,我杰大爷就原谅了你,这帐咱们以后慢慢算。”于是慢悠悠的又站直了。 苏海星见他还杵在那不走,问道:“还有事?” 杰瑞又扭捏了半天,才道:“你这……重新装修,有什么活要干的话,我可以搭把手的,免……免费的。”说完头一昂,想尽力为自己挽回点面子,“但吃喝你可要供我的。” 苏海星“噗嗤”一笑,刚要说:“不必了。”祥嫂赶忙拉着她,抢先道:“哎哟,活可真是不少的,可缺不了你这一把手,饭嘛,无非就添双碗筷呗,是不是啊,苏姑娘。”祥嫂一边说着,还不忘苏海星才是老板娘,一边给她请示。 苏海星知道祥嫂是个面慈心善的人,想把杰瑞往正道儿上引,可是这人从小流氓惯了,凭一个小小的成衣店铺就能把他拉回来?回头再在店里惹出点事,就更不大好了,正想着怎么拒绝,想不到那杰瑞还有三分骨气,说道:“堂主说了,大家原本都是一家人,我本有错在先,你这要是有活干,我应当义不容辞,可别误会我是过来要饭吃的。” 苏海星笑道:“行吧,你要是不忙的话,就过来搭把手,我这活是挺多的。”杰瑞这才昂首挺胸,一瘸一拐的走了。 苏海星看着他的背影愣神,心里有些好奇,怎么现在好像所有人都说是一家人,这个“一家人”到底是什么概念,她以为自己和爸爸拜过人家的码头了,才被人家当作自己人,所谓的“一家人”,无非就是称呼显得亲近些。 但是这个杰瑞前两天过来还是凶神恶煞的模样,今天带着伤过来,也不知是受了家法,还是被谁教训了一顿,竟然也说是“一家人”,这是这个帮派的规矩么,还是爸爸真得跟这个帮派有什么关系? 苏卫东以前从来不把工作上的事情或者关系带到家里来,就算家里来了客人,要么叫一声叔叔或者伯伯,也从来不说是干什么的,想到这,苏海星自惭的笑了笑,也许乔治说得也对,我就是个从小被关在笼子里保护起来的金丝雀。 现在心里存了好多疑问,只有爸爸可以解开,但是爸爸偏偏在这个时候失踪了,苏海星不敢想象,刚刚没有了妈妈,爸爸如果也没了,这个家就彻底散了,自己将何去何从,这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当天晚上,苏海星又去拜访了林太叔公,专程去把爸爸失踪的事给林太叔公和文叔公说了一下,两个老人心中已有分论,也没有感到多意外,只是安慰苏海星,会尽力帮她寻找,让她好好守住苏卫东的家业,等待消息。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是林太叔公最后说的话,苏海星只得答应下来,拜辞了二位。 往后几天,杰瑞果真每天早上都到店里来报到,苏海星每每想劝他走人,都被祥嫂留了下来,祥嫂说这人本性并不坏,只是从小没有得到家庭应有的关怀,时间一长,一个大好小伙子就这么废了。 苏海星看他那“毒瘾”晚期的身子骨,怎么也看不出来一个大好小伙子的模样,不过木工活倒是做得挺精致的,橱窗、货架、柜台都一手包揽了,还把办公室和工作室的旧家具都出新了一遍。 苏海星难得夸赞一下他的手艺,他尾巴还翘了起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我祖上可是大清朝雷氏家族,知道样式雷不,皇家特供,就我打得这衣柜,跟当年西太后屋里的,那是一个款式。” 这牛皮一吹起来,把店里的店员都逗乐了,祥嫂笑着笑着,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有这手艺,何必干那强人耍横的勾当。” “那您就甭管我了,千金难买我愿意,俗话说得好,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是吧,你怎么知道我这样活的不开心呢?” 苏海星见他说话,竟还蹦了句古语出来,料想他也是受了点教育的,肚子里还有些墨水,或许真得如祥嫂所说,他之所以心甘情愿、乐此不疲的做一个流氓,真得跟他的家庭经历有关,只是自己家毕竟只是个成衣店,不是搞装修的,想拉他一把也是有心无力。 苏海星想起之前总是有两个壮汉跟在他屁股后面,问道:“怎么你现在出门,都不带你的两个手下了?” 杰瑞这时突然把手里的活一顿,表情有些僵直的说道:“那两个……可不是我的手下,我一个小老么,是个人都是我老大好吧。” 苏海星奇道:“不是你的手下?那是你的保镖?” 杰瑞尴尬笑道:“那……也不是。” 苏海星这会更奇了:“那他们两个干什么的?你们该不会每次都是在我店门口偶遇的吧?” 杰瑞有些不耐烦了,道:“您要是说偶遇就是偶遇的,能不问了么?” 苏海星见杰瑞突然有些翻脸的模样,心道:“这小子浑身上下处处是心眼,又爱惹事生非,没准别的地方还惹了什么祸,老追着问也不好,揭人家的短。” 谁想苏海星不问,那杰瑞反而支支吾吾的开口了,竟然是跟自己有关的:“我说,你爸爸是不是跟科比诺家的结下梁子了?”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八十五章 十面包围8 苏海星愈加奇道:“什么科比诺家?” 这回杰瑞的表情有些不可思议:“我的苏姐,不是吧你,三大家族都不知道,怎么搞定四大金刚的?” 苏海星笑道:“你老是叫几位叔公的外号,不怕你的堂主大人又给你家法啊?” “那怎么能是外号呢?那是尊称。” “少来,太叔公都说了,他们年轻时一心想上位,心狠手辣,是都有些个绰号,但那时的威风,现在还有谁能记得,世道就是这样,潮起潮落,云生滔灭,总是有新人想换旧人,现在他们老了,自己却成了旧人,堂口又那么多,难免会有些人嫌弃他们占着高位,就起了这么个外号,说他们像金刚罗汉一样,活得太久了。” “哎,这话可是你说的,我们堂主可是说四大金刚就是四大护法,是护着下面这些个芸芸众生的……”杰瑞说着话,小眼睛直眨。 苏海星问道:“那你们堂主有什么名号,他既然管着这一块地界,怎么从来也没见过他本尊的?” 杰瑞笑道:“别说你了,我自己都没怎么见着过,哪天我要是真能跟着他了,那我可才算真得入了行,不用天天跟你们收这点芝麻绿豆的钱还要看你们脸色。” 苏海星冷笑一声,心道:“杰瑞这么说,那毫无疑问了,这个堂主干得事,不是杀人放火也是强梁掳掠了,狡兔三窟,这堂主怕是这些亏心事做太多了,躲起来不敢见人呢。”她突然想到这个杰瑞不过是这参天大树最细的一枝末节,没有人给他作主,凭他一个,怎么有能耐把自己的店铺砸了,况且那天夜里,他还被乔治关在警察局呢,于是张口就问道:“那天晚上,就是你家堂主领头砸我这铺子的吧?” 杰瑞直勾勾得看着她说:“你又忘了吧,过后不可记恨在心。” 苏海星装模作样道:“我没有记恨啊,我只是好奇。” “你也甭好奇了,我就坦白了吧,这事是我自个儿捅的娄子,但是我也付出代价了,你看我现在走路都不利索呢,你也别问了,这事太复杂,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状况,恐怕只有你爸能给你解释解释了,要不我刚问你,你爸是不是跟科比诺家的结下梁子呢。” 苏海星问道:“你的意思是……砸我铺子的,是科比诺家的人?”又想到杰瑞刚说的什么“三大家族”,之前林太叔公也提到过,又追问:“那三大家族到底是干什么的?” 杰瑞不可思议的瞪着苏海星:“你是真不知道啊,芝加哥历史最悠久,势力最庞大的三个黑手党家族,科比诺、克里克斯和甘杜恩,尤其是科比诺家,芝加哥七成酒店是他们家的,还有走私,高利贷,地下赌场,据说他们家如果三天不开张,芝加哥警察局就得倾巢出动了。” 苏海星奇道:“怎么他们都不开张了,警察反而倾巢出动?” “你想,他们家不开张了,那些淫棍、赌鬼、人渣没地方消遣了,还不得上街闹事?” 苏海星笑了笑:“原来你也知道那些人都是混蛋人渣啊。”不过她可没兴致给杰瑞做思想品德教育,轻风带雨般接着说道:“我印象中爸爸好像没有跟这些黑帮家族有过节么,而且话又说回来,如果是科比诺家的人砸了我的店,跟你又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受你们家堂主的家法?” 杰瑞突然正经八百的表情问苏海星:“你知道在江湖上混最忌讳的是什么?” 苏海星摇了摇头。 “吃里扒外啊,你老问我前几天跟我一起两个大汉是干什么的,你看看他们肤色眼神,也跟我们不是同宗同脉啊,他们就是科比诺家的,我也算是点儿背,碰上你这么个克星,把这事捅给四大金……护法了,他们要调查,结果查到我跟科比诺家的人有来往,你说这事儿给我闹得,多倒霉。” “你居然还跟他们混在一起,那你可真不冤,还真得是吃里扒外啊。” “那哪能算吃里扒外,我在帮会里顶多算这个。”杰瑞伸出一只小拇指,“吃里扒外哪里有我的份啊,都是在道上混的,管他谁家的人,江湖上抬头不见低头见,难免有一起吃喝玩乐的时候,这不,这段时间跟科比诺家几个马仔玩得还可以,时常在外面一起混,结果跟你这事撞到一起了,你说……我这顿打不是挨得冤?” “那我还是没明白,那天科比诺家的那两个流氓不是跟你一起被乔治警长带走了么?怎么他们先放出来的么?那怎么能折回来砸我的店铺啊?” “这个……确实有我个人一点小小的私愤因素在里面,谁让我过来跟你收钱的时候,你不给就算了,还冷嘲热讽的,这也算了,还报警,这不开玩笑么,这丑事传出来我以后怎么做人?” 苏海星明白了:“所以你就使唤外人给我点颜色看看?” “这个……我说了嘛,只是个人一点小小的私愤因素,主要原因还是科比诺家早就看你铺子不爽了,所以我不老是问你么,你爸爸苏卫东是不是跟科比诺家的有梁子?” 苏海星沉默了,这个他还真不知道,以前倒是偶尔看到过爸爸跟人闹别扭的,像上次半夜那个摩托赛车党跟爸爸讨要制服,每次问什么情况,都被爸爸搪塞过去了,现在想想,是不是另有隐情的? 苏海星道:“如果真有什么梁子,他们为什么早不砸晚不砸,偏偏这个时候过来砸?” 杰瑞顿时牛气冲天:“你以为呢,你当芝加哥第一大家族是吃素的啊?跟你说句实在话,你这店面要是开在唐人街外,哪怕街口拐角两米的地方,早就被连根儿端掉了。” 苏海星吸了口凉气:“这块儿地方还是个安全区啊。”不过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心,爸爸是不是真得跟那个什么芝加哥第一大帮科比诺家族有矛盾,印象中,苏卫东一直都是个中庸圆滑的生意人,拜华人帮会的码头已经很稀奇了,怎么还会跟外国帮派有瓜葛的? 现在爸爸人又找不到,问都没人问去,苏海星这段时间已经把自己能想到的办法都想过了,能拖的人也都问了,还是一丝消息都没有,不会是被科比诺家族绑架了吧,甚至……苏海星不敢再往下想。 店铺装修的最后几天,杰瑞小子就没有再来了,毕竟也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到明年开过年来才需要交月钱,“看来这段时间都不会再见到他了,该死,本来想跟他套套词,打听一下科比诺家的人是不是真得绑架了爸爸呢。”苏海星心想。 而祥嫂只是担心,那小子没有了正经活,不知道又要在外面跟谁瞎混去,苏海星道:“他自己都说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们一不是他父母,二不是他至交,硬是要阻拦,反而惹他讨厌,何必呢。” 一个月后,店铺终于开张了,里面重新装饰过后,比之前还要显得温馨漂亮一些,只是经过这一番打击,生意明显不如从前,好在还有一些老主顾照顾支撑着,而且苏海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她担心。 这一个月多来,苏海星担心、着急、紧张、期望、害怕,几乎所有悲观的情绪都走了一遭,到现在已经有些绝望了,这期间甚至还回了一趟陕西,妈妈娘家那边的亲戚见苏海星一个月两次来回,也是跟着心急如焚,苏卫东好像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苏海星不愿这么轻易的放弃,回芝加哥后仍然和国内警方保持着联系,一旦有失踪人口的消息,她会第一时间去了解,终于三个月后,苏海星按计划还有大半年就要毕业时,陕西警方的消息过来了,说在西安市郊的一条小河边发现了一具男尸,面容已经无法识别,只是有些体貌特征跟苏卫东很相似,如果苏海星不放心的话,可以寄点她的DNA样本回去做下对比。 苏海星看着邮件里的尸体照片,双手不住的发颤,这人何止体型跟爸爸很像,他身上的衣着就是她最后一次跟爸爸在一起时,苏卫东的穿着打扮。 苏海星擅抖敲打着键盘回复陕西警方的邮件,她还是决定,亲自回国一趟。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八十六章 十面包围9 这是苏海星五个月内第三次回陕西了,从杰瑞的口中,她猜想爸爸也许真得和芝加哥最大的黑社会犯罪团伙科比诺家族有矛盾纠纷,至于是什么矛盾,什么时候发生的,暂时还不得而知。 “之前因为有唐人街华人帮会的庇护,科比诺家一直没有发作,直到妈妈去世爸爸失踪,我懵懵懂懂的接手了爸爸的铺子,不懂爸爸和那华清帮之间的默契或者规矩,和杰瑞闹了点不愉快,于是杰瑞怀恨在心,想报复又是个小老么,手下没人,就想到一直跟他混在一起的科比诺家的马仔,于是在华清帮‘内部人员’的首肯下,科比诺家就派人把爸爸的铺子砸了,这是当作第一次警告么?” 想到这,苏海星“哼哧”了声,这一场纷争闹剧,我跟杰瑞两败俱伤,倒是让外人钻了空子,威风了一把,只是到现在也不知道,苏卫东到底是怎么得罪那科比诺家了。 这一路胡思乱想的回到了陕西,她尽力不去回忆那具男尸的可怖模样,陕西警方说尸体胸口、背上、腿部都有大量伤痕,死前应该受过虐待,已经有巨人观,全身肿胀、腐烂得面目全非,说明死亡很长时间了。 和苏卫东最后一次分离也已经有四个多月,苏海星不想那么武断的从衣着就断定那个人就是爸爸,她回来除了要当面确认外,还想亲自了解一下案情进度,他想警方应该能查到所有人的出入境记录,那至少可以证明爸爸到底是在国内,还是已经回了芝加哥。 回国第三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是时任上海市公安局西浦区分局副局长林建军,林启的父亲。 林建军是通过西安警方和苏海星取得联系的,两人约在西安市公安局里见面,一开始苏海星还没有认出来,他只见过不少林建军的照片,所以只隐约看去有些面熟,直到林建军亮出证件,她才猛然想起来,顿时尴尬得不知所语,初次见面竟然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林建军平时便是不苟言笑的人,工作时更是公事公办,所以虽然知道儿子整日念叨着这个女朋友,此时也是一副严肃模样。 苏海星见林建军似乎不认识自己,又松了口气,只是好奇林建军怎么会找自己的,仔细一想,猛然醒悟过来:“对啊,爸爸后半辈子都是在上海打拼的,难道是上海警方有爸爸的消息了?这样那就太好了,至少现在就可以说明这个惨不忍睹的尸体不是爸爸。”当场什么也顾不及了,迫不及待的问道:“林局长,您是不是有我爸爸的消息?” 林建军眼神复杂的看了看苏海星,欲言又止,悄然把她拉到一边,和声细语的说道:“苏姑娘,我要跟你说的这件事情其实还没有定论,所以等你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要太激动,好么?” 苏海星一听这话,登时心都凉了半截,木然的点了点头。 林建军轻咳一声,缓缓道来:“是这样的,三年前,也就是1999年三月份,上海西浦区发生了一起命案,死者名叫乐有为,是你爸爸工厂里的员工,当时我们根据多方调查取证,锁定凶手是同厂的财务经理余振华,后来将他抓捕,并在他的公寓里找了凶器和行凶时穿的衬衫,余振华到案的当晚就招供了,后来被西浦区人民法院判了死缓。” 苏海星不大明白,问道:“那……这案子不是结了么,好像跟我扯不到一块么?” 林建军叹了口气:“这案子本来确实是这么结的……只是现在,余振华在牢里突然翻供,说人不是他杀的,说凶手……是你爸爸苏卫东。” “什么?”苏海星本能惊诧道,她印象中是记得当年爸爸厂里有个员工被谋杀,说凶手几天后就抓到了,怎么现在过去了这么长时间又突然怀疑到我爸爸头上? 林建军接着说道:“余振华在狱里上诉,子女也在到处上访,现在这案子已经发回一审法院重审了,我们局里也在重新调查这案子,也发现了一些别的线索,其中有两点很可疑,第一,有人目睹苏卫东曾经在乐有为事发的酒店出现过,而且他从进入酒店到离开酒店的那一段时间,正是死者被害的时间,第二,乐有为死后,你爸爸迫不及待的变卖资产移民海外,其中还掺涉了一起诈骗案,不过最终也是你爸爸胜诉的,这案子,我们调查到现在,越深入,其中的关系越是千丝万缕,特别是现在,连你爸爸人都失踪了……” 苏海星问道:“林局长,这些情况你们当时调查的时候没有发现么?” 林建军又叹了一声,有些惭愧道:“死者的身份比较特殊,他是当年刚刚退下来的区委书记乐建国的独子,当时通过各方面关系施加了不少的压力,嗨,我这性格,不爱吃官场上那一套,故意回避了,而且我平时公务确实太多,这案子当时不是我主审的,当时的两个主办民警在乐建国的压力下,根本没细查,余振华一招供,就匆匆的结了案。” 苏海星道:“林局长为人刚正不阿,是我们晚辈的楷模。” 林建军更是惭愧的摇了摇手,说道:“千万别这么说,我当时只想着故意躲这案子,结果可能被别人错审,我身为上级,有失职的责任啊,人生在世,名利二字,有时刻意去躲,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所以说做人难呢,你说我刚正不阿,我妻子还说是迂腐呢,这一点我那混蛋儿子倒是跟我有点像。” 听林建军这么“评价”林启,苏海星差点没绷住笑了出来,林建军见了,微笑道:“我知道你跟我那没用的儿子是高中同学,唉,他要是有你一半出息,我就是现在进棺材也能瞑目了。” 苏海星这时见四下无人,方才改口道:“林叔叔,我还以为您不认识我呢。” 林建军笑道:“怎么会不认识呢,林启平时少言寡语的,在家说得最多的,就是你的名字,说起来这案子涉及到你父亲,现在又有你们两的关系,原则上即使重审,我还是要回避的,想想,呵呵,实在是不该再推脱了。” 苏海星见林建军这么说,显然是已经知道并且默认了她和林启的感情,又听他说林启这么惦记自己,脸上不自觉泛起红晕,邻家小姑娘一般,沾沾自喜,粉面含笑,再想到林建军是为了别人的案件过来找自己的,顿时又有些失望,问道:“那林叔叔,您过来找我,也是想问我爸爸的消息的?” 林建军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收到山西警察的协查通报,也怀疑那人是不是你爸爸,所以赶紧过来看看,了解一下情况,正好听说你也回来了,就想问问你的。” 苏海星叹了口气,把最后一次见到苏卫东时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道:“我刚才也问过西安警方了,说没有查到爸爸的出境记录。”苏海星知道苏卫东现在又莫名其妙变成一桩谋杀案的嫌疑人,林建军这是想知道他当时是不是跟自己一并去了美国,接着说道:“妈妈过世以后,爸爸说想留下来陪陪妈妈,让我先回芝加哥,结果这一陪,人都失踪了,几个月都没有消息,还不知道这是不是被人……”说着,不自觉得往下掉眼泪。 林建军见苏海星这丫头又可爱又聪慧,心里也十分喜欢,见她落泪,心有不忍,拍拍她肩膀说道:“别难过了姑娘,现在DNA检测报告还没有出来,事情还没个定论呢。” 苏海星是个性格很坚强倔犟的人,知道爸爸失踪后,这段日子以来再苦再难,都没有掉过一次眼泪,这次见到爱人的父亲,在长辈面前,情绪不禁有些失控,当时抹了抹眼泪,哽咽道:“林叔叔,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林建军点头道:“什么事尽管说。” 苏海星抹干眼泪水,清清嗓子说道:“我家里的事能不能先不要告诉林启,我不是想瞒着他,我是想等这些事都结束了,自己亲口对他说。” 林建军当场答应下来:“放心吧姑娘,刑事案件本身也是要保密的,叔叔答应你,这事绝不对我那儿子提一个字。” 苏海星眼眶一红,又止不住的哭了出来,林建军忙不迭给她递纸巾,又陪着她在公安局外转了转,说了会闲话,苏海星情绪好了些,两人才分开。 几天后,警方从那尸体的肋骨中检测出DNA,和苏海星的一对比,吻合度只有千分之三,苏海星如释重负,但苏卫东依然没有下落,也没觉得有多轻松,这么多天过去,已经耽误了不少功课,还惦记着铺子里的情况,给林建军打了通电话,把情况说了一下,便赶回芝加哥了。 当时林建军已经回了上海,只说一切放心,有什么消息会立刻通知她。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八十七章 浴火1 尽管这一路伴随着悲伤和令人窒息的紧张,但现实的生活,并没有给苏海星任何喘息的机会,回到芝加哥的头天晚上,她就被人找上了门。 苏海星正在唐人街公寓的家里倒时差补觉,大门就被人“咚咚咚”的敲开了,透着猫眼,外面站了两个彪形大汉,苏海星眼睛一闭,心想:“该来的终于还是要来。” 这两个也算是熟人了,就是之前一直跟杰瑞混在一起的,又粗又壮且满身刺青的美国大汉,杰瑞说他们两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科比诺家的马仔。 但这两个虽然也是流氓,却不会绕什么弯子,杰瑞口中一直问的,苏卫东和科比诺家到底有什么梁子,两人一进门就道了出来。 “你是苏的女儿吧?你爸爸欠了我们一笔钱,现在已经过了清偿期限三个月了,你爸爸人找不到,我不管他是不是故意躲债的,我只想问,钱你们什么时候可以还?”其中一个板寸头的壮汉走进屋,来回晃了两下说道。 苏海星心想:“这是想瞄下我爸是不是躲里屋呢。”不过还是舒了口气,还以为是有多复杂的爱恨情仇的纠葛故事,原来就是单纯的借贷关系。 “好吧,欠了你们多少钱?欠条给我看看吧。” 那板寸头一听,当即笑了笑,说道:“欠条?哈哈,科比诺家人的话就是欠条。” 苏海星奇道:“没有欠条我凭什么认帐,你们不按法律办事么?” 那人又笑了,反问道:“你觉得科比诺家这么多年来,是靠法律生存到今天的么?” “好吧,那我爸爸欠你们多少钱?”苏海星无意与他扯皮,还是先问问价码再说。 “五十万。” “这么多?”苏海星立即惊诧道,这人还真是一开口就把店铺的帐户掏了个底朝天,这还怎么经营下去,采购布料、店员薪水、各种税项,光是想想脑袋就变了两个大。 结果那人轻蔑的一声冷笑:“哼,这只是本金,每个月8分利,滚了15个月,现在连本带利一共三百万。” “什么?三百万?美金?”苏海星一声尖叫,差点没晕过去,这么多钱不管怎么算怎么挤,都不是她或者爸爸留下的产业可以负担得起的,不过苏海星总算是财务专业的高材生,很快就发现蹊跷的地方,问道:“就算按复利计算,15个月也该是一百六十多万啊,怎么会这么多的?” 板寸头两手一摊:“很抱歉,你们超过清偿期限三个月,自动翻番了,现在看在你只是一个女孩的份上,给你打个九折,就给个整数吧,这是我们的底线。” 苏海星怒道:“你们这是流氓、无赖,第一,你们拿不出借条,我是绝不会承认的,第二,那个什么自动翻番的,想都别想,第三,请你们现在滚出我的屋子。” “请你冷静点,苏小姐,这样的态度对你可不利,科比诺家放贷从来没有借条的说法,为了规避所谓的法律责任吧,但是为了债务不被无理否定,通常会有一两个第三方的见证人,进来吧。”板寸头朝屋外喊了一声。 苏海星好奇的向外张望,顿时更是火冒三丈,当场骂道:“杰瑞你个混蛋,你还敢跟科比诺家的人混在一起。” 杰瑞表情畏畏缩缩的,不大自然,很反常的也不为自己辩解,进来只说道:“苏先生向科比诺家借钱的时候,我们堂主确实也在场,可以做见证。” 苏海星更怒不可遏:“杰瑞,你个吃里扒外的,我爸要家产有家产,犯得着为了区区五十万向别人借高利贷?” 板寸头道:“那就不是我们考虑的问题了,不过据我所知,你妈妈治病可是一笔庞大的开销,还有你的大学学费,他的店铺经营有时候也急需资金周转,也是可以理解的因素。” “那也没必要拖十五个月的帐期。” “当然,一开始只是三个月,后来清偿能力不足,就往后推,慢慢的就推了一年,整整十二个月,加上超期的三个月,正好十五个月,好了,该解释得我也都解释了,再说最后一句,我们虽然不是什么所谓的合法放贷机构,但也不是无理取闹的,我们在清尝期限的最后一个月就警告过你爸爸了,在医院里的时候,你还撞见我们了,不记得了么,这可是你亲眼看见的,结果你爸爸呢,借口你妈妈过世,人就躲了起来,这简直是太过分了,太没有把科比诺家放在眼里了,原本今天过来,是想让你们付出一些代价的,看在你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的份上,再做最后一次警告,但是请你明白,这是很破例了,科比诺家从来不做第二次警告的。”这人话说得很明白了,上次砸苏卫东的店铺就是第一次警告。 而这时候苏海星已经有些感觉全身血液都在燃烧,她当然记得很清楚,那天妈妈病重,她急急忙忙得赶到医院,不小心跟这两个大汉撞个满怀,当时还以为只是路过的,后来看爸爸脸上有些淤血和伤痕,苏卫东说是自己不小心撞的,现在毫无疑问,是这两人为了催帐动得手了,这也算了,妈妈平时病情一直很稳定,那天怎么会突然就恶化了?苏海星咬牙切齿的问道:“是你们害死了我妈妈?” “喔哦,话可不能这么说,好吧,我承认那天确实受了一点点来自我们的刺激,但是你知道的,你妈妈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我们可不想背这个黑锅。” 苏海星脑袋“懵”的一声,彻底失去了理智,大吼道:“你们混蛋!”一巴掌向那板寸头脸上扇去,那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得旁边的杰瑞脑袋都往后一缩,眼睛闭了起来,然而却没有听到预料中“啪”的一声响。 苏海星到底只是一个弱女子,那一巴掌在半空中便被板寸头接住了,往前轻轻一推,苏海星坐倒在沙发上,板寸头也失去了耐心,恶狠狠的说道:“臭女人,给你点脸面还真把自己当公主了?给你最后三天时间筹款,否则你会付出终身后悔的代价。”说罢,便与另一个大汉离开了。 那两人走了也没叫杰瑞,杰瑞看着靠坐在沙发上满眼噙着泪却努力不让它掉下来的苏海星,犹豫了一会,说道:“你现在知道之前他们两为什么老是跟着我了,他们也是想找你爸爸的……总之,快想办法筹钱吧,他们不是在开玩笑的。”说罢也匆匆离去了。 苏海星从沙发上慢慢站了起来,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糊里糊涂、不明不白背了这么一笔巨额的债务,现在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知道如果不按他们说的做,后果可能真得会很严重。 她查了店铺的帐,家里的存款,所有的一切加起来,连一百万美金都没有,家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一些家电变卖了也不够那么多钱啊,她赶紧联系了一家本地的银行看能不能贷到一笔款项,结果毫无疑问,就算能贷了,也不可能短短三天的时间就批下来款子。 难道要再找别家借高利贷?苏海星摇了摇头。拆东墙补西墙,最后雪球只会越滚越大,突然,她想到家里在北效别墅还有一幢豪宅,七七八八也会值个两百多万,但那是爸爸苏卫东的财产,自己没有处分的权力,而且还是那个问题,就算抵押给银行,贷款也没有那个快批下来啊。 但目前来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她先去到联邦住房管理局咨询了一下,当时就得到一个好消息,原来北效别墅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被苏卫东转移到自己名下了,苏海星更加感到奇怪,爸爸似乎早就为这天准备好了一样,只是事情紧急,也来不及多想了,几乎跑遍了芝加哥的银行,放款周期最短的,也要一周时间。 这是苏海星能想到最后的办法了,只能等到期了,再跟那两个混蛋“申请”四天时间,或者实在不行先偿还一百万,自己的手续都已经办了,他们总不至于不相信吧。 三天后,如约等来的敲门声,苏海星拖着疲惫的身躯打开了门,却没有那两个美国大汉,而是七八个黄色皮肤似乎是亚裔的男子,当先一人骂了一句:“臭女人,三天时间到了。”一巴掌把苏海星扇晕了过去。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八十八章 浴火2 苏海星只感觉疼得脑壳都要裂开了,吃力的睁开眼睛,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是哪啊?” 光线极昏暗,也不知这是什么屋子,没有床,没有桌子,什么家具也没有,地板都是坑坑洼洼的,苏海星躺在地上,想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胳膊和腿,低头一看,自己正被麻绳五花大绑,也不知道绑了多长时间,全身都有些麻痹了。 她害怕了,本能的大叫了一声:“救命!”结果这破旧昏暗的屋子只回荡着自己的声音,更添了一丝阴森诡异。 厚厚的窗帘像从来没有拉开过一样,也不知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苏海星挪动了一下,想换个姿势,让血液流动一下,等有知觉了,看看能不能站起来,或者找个办法挣脱了麻绳。 这时,昏暗的屋子里走进来几个人,有说有笑,看到苏海星已经醒了,正在地板上扭动,其中一人当场便笑了出来,调戏道:“你们看,瞧这小浪蹄子,扭起来还真他妈带劲。” 苏海星见有人回来,立刻大叫道:“你们是谁,快放了我。” “放了你?那可没那么容易,你钱筹得怎么样了?” “你们是科比诺家的?” “你以为呢,当我们老大是在跟你开玩笑哪?” “我要见你们老大。” “对不起,太晚了,你的机会用完了,嘿嘿嘿嘿。”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奸笑着走到苏海星面前,解下了自己的皮带,苏海星惊恐得看着他,从未有过的恐惧与害怕,几近带着哭腔连连摇头道:“不,不,不要,我有钱,我有钱了……” 然而越是哀求,越是助长那流氓兴致,甩开衣裳向苏海星身上扑了过去…… 连接五天,苏海星已然变成任人发泄施暴的对象,任凭怎么哭喊、求饶都于事无补,第六天的时候,她已经有些麻木,眼神已然呆滞,那些流氓不但供自己玩乐,还带过来一个白人男孩。 那小伙子看起来高高大大的,那些人把他往苏海星面前一推,肆无忌惮的笑道:“你不是喜欢看姑娘么,上啊,她现在就在你面前,这样的美妞你可是这辈子都遇不到的。” 苏海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那小伙子看起来约十七、八岁的模样,瑟瑟发抖的看着伤痕累累的苏海星,却是怎么也不敢靠近,看上去好像有些智力障碍的模样。 “比利,瞧这废物有贼心没贼胆的窝囊样。” 那些人不耐烦的把他往旁边一推,骂骂咧咧道:“没用的东西。”然后又轮流扑到苏海星身上,苏海星依然面无表情,只是瞪大眼睛呆滞的看着那些人,看着他们每一个人,他们的眼睛、鼻子、嘴巴,他们脸上的每一处轮廓,每一块疤痕,甚至汗毛,她要记得这七个人,把他们的模样,像烙铁一样刻在自己心里。 最后一个人索然无味的吐了一口唾沫,站起来骂道:“呸,跟尸体一样,真他妈没劲。”一群禽兽披上他们的外衣离开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苏海星,和那个刚刚被他们带过来的白人小伙子,那小伙子似乎站得有些累了,挨着苏海星对面坐了下来,依然不敢靠近。 苏海星这时痛苦的*了一声,背上被皮鞭抽过的伤痕隐隐作痛,那小伙子这时站起来,走了过来,看着衣衫不整的苏海星,问道:“你哪里不舒服么?” 苏海星撇过脸去,看也不看他一眼,那人胆子反而大了一些,在苏海星旁边坐了下来,说道:“你好漂亮。” 苏海星转过脸来,直勾勾的瞪着他,那小伙子赶忙移开视线,不敢与之接触,苏海星冷笑一声:“那你怎么不上?跟他们一样啊,我也好记得你。” 小伙子摇了摇头:“我不能。” “为什么?” “你不爱我,所以我不能。” 苏海星见这人脑子是有些与众不同,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费恩。” “你跟他们是一伙的?” 费恩摇了摇头。 “那你过来干嘛的?” “他们抓我过来的,他们说我妈妈是妓女。” “那你妈妈是妓女么?” “是的。” “因为你妈妈是妓女,所以他们抓你过来?” 费恩又摇了摇头。 “呸,对牛弹琴。”苏海星浑身一阵剧痛,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再醒的时候,模模糊糊感觉有人在自己身上拨弄,苏海星以为又是那七个人,睁开眼一看,却是那个费恩,苏海星心里冷笑:“还以为这是个与众不同的。”把眼睛闭了起来,这人特征比较明显,不用费神去记。 那七个混蛋领头的不知道姓什么,只知道名字叫比利,其他六个人连名字都不知道,只能先记住他们的模样。 苏海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活着出去,只知道被关在这里的第一天起,一切都改变了,所有的期望,所有的梦想,一切如云随烟,自己永将是一具行尸走肉。 但她还是要逃出去的,有恩必报,有债必偿!这是爸爸苏卫东常说的一句话,人活一世,必要求得此两全。 苏海星又睁开了眼,那个费恩在自己的大腿上拨弄了半天,似乎在干些自己想象中不一样的事,她向下看了看,见费恩正在拿一条不知哪里搞来的干净布条,帮自己包扎腿上的血痕。 “这真是个奇怪的人。”苏海星心想,腿往后缩了缩,说道:“别弄了,那些血不是腿上的。” 费恩挠了挠头:“对不起,我弄疼你了么,你身上伤实在太多了,我……我不知道怎么处置。”他的语气很些焦急,是那种发自肺腑的焦急。 苏海星摇摇头说:“不用处置了,你坐过来吧。” 费恩走到她身边半米的地方,坐了下来,苏海星问道:“你手上有他们什么把柄?” 费恩摇了摇头。 苏海星见状,有力无气的抬起胳膊,指着不远处的大门,不解道:“那他们又没有把你捆起来,门就在那儿,你为什么不自己走掉?” “门锁起来了。” “你不能想想办法么?” “我……不会,这里挺好的。” “是么,我似乎没有感觉到呢。” “这里有你,我可以照顾你。” 苏海星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真是个木瓜脑袋,问道:“你喜欢漂亮的姑娘?” 费恩脸一红,点了点头,说:“恩,我妈妈就很漂亮。” “可她是个妓女。”苏海星一说完,费恩突然脸色一变,手里紧紧握着刚刚给苏海星包扎剩下的那一扎布条,直发颤。 苏海星即刻说道:“抱歉,我不该那么说。”费恩低着头不说话。 “我叫苏海星。” 费恩这时抬起头来看着苏海星:“你好,星。” 苏海星突然浑身一震,“星?好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那刻意忘却的人,点点滴滴,柔情蜜意,瞬间涌入心头,再也不可能有结果了,到此,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心理壁垒彻底崩塌,抑制不住的扑在地上大哭了起来,“对不起……启!” 费恩静静的坐在她的身边,昏天暗地的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那几个混蛋又回来了,把一些食物酒水往地板上扔,其中一个走到还趴在地上抽泣的苏海星面前,用脚拨弄了一下,发出令恶心的笑声,说道:“呦,今天是怎么了?感情崩溃了?还是跟我们的小处男恋爱了?哈哈哈哈。” “比利,快来啊,这不是你最喜欢的模式么?” 那比利正和几人围在一起吃东西,不知啃着什么肉类,喝了一口啤酒,骂道:“去你妈的,这表子脏兮兮的,老子才没胃口了,你们这几天该玩的也玩腻了,可别让这小妞跑了,要不然……你干嘛?” 这比利还正说着话,见费恩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他跟前,其他几个人见他情绪有些不对劲,也纷纷站了起来。 “小子,骨头又痒了?” 费恩见这些人凶神恶煞的,顿时有些露怯,喃喃道:“她不是表子,你要给她道歉。” 比利难以置信的“滋”了一下嘴,看了看费恩,又看看了苏海星,她已经被刚刚那人又一脚翻了过来,正仰面躺在地上。 比利一眼就看见苏海星腿上刚刚被费恩包扎过的地方,丢下手里的腌臜食物,站起来骂道:“还挺会疼人的,你小子记吃不记打是吧,揍他!” 接着,在苏海星惊诧的目光下,一群人把费恩围殴了一顿,费恩抱着头连躲带闪,还是有不少地方中招,被打得鼻青脸肿的。 几人“忙活”累了,又吃了会东西,留下些残渣给屋子里的两人,临走时还不忘比利刚刚交待的话,不能让他们跑了,于是像刚开始一样,又把苏海星和费恩两人捆了起来。 苏海星在他们打开门的一刹那,似乎看到门外阴暗处有个熟悉的身影,苏海星登时激动了一下,“是杰瑞?”随即又明白了,“杰瑞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蛋,还在做科比诺家的走狗帮凶。” 门“咣”的一下关了起来,又从外面锁牢,苏海星瞥过脸来,看到被打得遍体鳞伤的费恩,挪过去帮他把脸上的血渍擦了擦,问道:“为什么要帮我说话?” 也不知费恩是害怕还是受了伤,也不回答,只坐在地上瑟瑟发抖,苏海星又靠近了一些,依偎在他肩膀上……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八十九章 浴火3 “星,你有男朋友么?”费恩问。 苏海星点了点头。 “他长什么样?一定很英俊吧?” 苏海星想了想说:“他的眼神比密歇根的湖水还要清澈……就是有些高度近视。”说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是费恩第一次看到苏海星笑,即使在这样的环境,有过这样的遭遇,除了妩媚动人,更添了一丝凄凉和沧桑,费恩差点看得呆了。 苏海星看了看他,说道:“你们有些地方挺像的。” 费恩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并不英俊,这点我是知道的。” 苏海星摇了摇头,道:“不,你很英俊,但我说得不是这个,你跟他一样,都是一张白纸,你们都很善良,善良到可以让人放下所有的戒心……” 苏海星仰头靠在墙上,看着那盏光线有些昏暗的荧光灯,怔怔的发呆。 从费恩来了以后,他们在这里已经被关了二十天了,比利为首的几个流氓开始时,还想着苏海星的肉体,费恩像疯了的野牛一般,朝那几人横冲直撞,拦都拦不住,等精疲力尽歇下来的时候,又被暴揍一顿,之后那些流氓也无甚兴致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在碰过苏海星,只是偶尔揍费恩累了,在苏海星身上也踩上几脚发泄一下。 当然,多数时候,他们是不在的,苏海星便跟费恩聊聊天,他们也没什么可做的了,浑身是伤,还被捆得死死的。 后来很多次,苏海星都在想,如果当时没有费恩陪着、保护着自己,自己可能就在那某一天,一头撞死在墙上了。 “他叫什么名字?”费恩又问。 “林启,我们是高中同学,那个笨蛋,到高二才敢表白……”说到这里,苏海星笑了一下,在费恩看来,她这回笑得表情很凄惨。 “如果可以,我将来很想见见他。” “都这样了,还见他做什么,拖他下水么?” “不会的,如有需要,我会保护他的安全。” 苏海星又笑了:“所以你是不分男女,只要漂亮的就想保护是么。” “不是的,我只是想看看什么样的男人会吸引你,而且我知道,他如果受伤了,你会很难过。”费恩今年才十七岁,他说话时吐字不大清楚,甚至有些呆滞,但苏海星听来,却感觉心里很受用。 他们一个是顶级学府的高材生,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之一,另一个是智力有些障碍的少年,如果放在平时,这两人怎么也不会有什么共同语言,但此时此刻,在这人性最肮脏、最险恶的屋子里,两人的交流,为彼此内心最深处的善良,做最后的一丝温存。 苏海星已不大记得或者不大愿意记起,这二十多天的苟延残喘,到底是怎么生存下来的,只记得最后一天晚上,她和费恩正说着话,门外的链锁又叮叮当当的响了起来,两人立刻闭上了嘴,她们以为那几个流氓回来了,只是这次却反常得安静,不像平时吵吵闹闹的模样。 过了片刻,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却走进来一个缩头缩脑的人,苏海星和费恩两人转脸看去,那人一身黑色卫衣,躬头佝背,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鬼鬼祟祟的模样。 苏海星冷笑一声:“杰瑞,还装模作样的干什么?怕被我认出来?”那人闻言把兜帽一扯,正是杰瑞。 苏海星见到杰瑞并不感到有多意外,之前就曾见他在门外出现过,料定是跟那几个流氓沆瀣一气的,早已也把他列入自己的名单内了,当初帮自己重新装修店铺,以为这人本性并不坏,还和祥嫂想着法儿能给他找个正经活路呢,真是瞎了自己的眼睛。 但此时见他神色慌慌张张的,倒是有些奇怪了,只见杰瑞也不说话,东瞅西望片刻,来到苏海星面前,腰里摸出把三折刀,眼神复杂的看了看苏海星。 苏海星直勾勾的瞪着他,又是冷笑道:“终于想灭口了?我说你怎么这么紧张,怎么,出混第一次杀人?” “什么?”杰瑞一个愣神,就被旁边的费恩一头撞翻在地,还好手上的刀握得紧,没飞出去,赶忙打个了滚爬将起来,急道:“我来救你出去的。”也不再犹豫了,又走了过去,三两下割断了苏海星手腕上的麻绳,接着是腿上的、脚腕处。 苏海星活动了一下,摇了摇头:“我站不起来。”又对杰瑞说:“你别假装好人了,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 杰瑞沉默片刻,嗅了下鼻子,语无伦次的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不是我干的,我也绝不承认。”说完便要去架起苏海星。 “别碰我,离我远点。” 杰瑞无奈道:“好吧,不管你现在怎么想了,你要是想报仇,先得离开这儿,你要是想死,我掉头就走,你快考虑一下,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苏海星这才指了指费恩,道:“还有他。” 杰瑞深吸一口气:“一下放两个人,我……” “不是他,我早是死人了,你觉得我会一个人逃掉?你不是出来混得么?不懂道义了?” 杰瑞轻叹一声,又过去把费恩的绳索割断,费恩蛮驴一般滚了起来,把苏海星背到肩上,杰瑞在前面领路,三人急忙逃出了屋外,一缕风吹过苏海星纷乱的发际,这是久违的新鲜空气。 趴在费恩的肩上,苏海星左右看了看,四周尽是废弃的集装箱,到处堆放,好像是个货运码头,费恩跟在杰瑞后面,在月光下,一路狂奔。 片刻功夫,杰瑞已经气喘吁吁,摇了摇手,在地上坐了下来:“不……不行了,歇会儿。” 苏海星见费恩背着自己还面不红气不喘的,问杰瑞:“你是不是又吸毒了?” 杰瑞喘着大气,爬了起来:“吸什么毒?体质差,这是先天的,快走吧。”头一抬,整个张脸都绷直了。 前面站了六、七个人,正是那几个流氓,为首的比利奸笑道:“可以啊杰瑞,看不出来,你还会英雄救美呢。”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九十章 浴火4 “嘿嘿嘿嘿!”比利的笑声一如既往的阴森奸险,“差点就自由了,是不是有点功亏一篑的感觉?” 杰瑞叫道:“别以为我是个小老么,就什么都不知道,堂主只说把他们关起来,瞧瞧你们都干了什么,你们简直丢尽了华清帮的脸。” 比利脸色突然阴沉到极点:“你一句话把堂主都出卖了,我本来还不想杀你的,现在看来也没办法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这深夜里闪过一丝寒光。 “哼哼呵呵呵呵……”趴在费恩肩上的苏海星突然笑了出来,声音嘶哑而又凄厉,极是渗人刺耳,场中的几人,包括杰瑞都不由自主的回过头来看向她。 比利冷色道:“死到临头,开始装神弄鬼了。” 苏海星尤自笑着,忽地嘎然而止,声色俱厉:“你们这帮人渣,无耻之徒,敢做不敢当,还嫁祸给什么科比诺家,哼哼哼,太叔公曾对我说过一句话,都是中国人,自然要互相帮衬着,你们对得起帮会,对得起太叔公,对得起‘中国人’这三个字么?” “去你妈的,我就强奸你了怎么着?还他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他的,我生在美国、长在美国,美国人就是要自由,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能把我怎么着?兄弟们,上,干掉他们。” 七个人便围了过来,杰瑞和费恩慢慢往后退,一直被逼到一个集装箱的侧板处,费恩轻轻把苏海星放到地上,让她靠在集装箱上,自己站在她面前,挡着前面那些人。 比利晃着手中的匕首,有些不耐烦道:“你个弱智还挺有种的,我这些天也忍够了,管你他妈是谁的私生子,想死我还拦着你?” 费恩突然摇头道:“我不是私生子,我是我妈生的。” “哈哈哈哈,你妈是妓女,是表子,你不是私生子是什么?” “你别再说了。”费恩脸色胀得通红。 “恩,说不定还是我生得呢,毕竟我也是常客啊,哈哈哈哈,快来,叫一声爸爸我就放了你。” “别说了。”费恩额头青筋爆起。 比利视若无睹,兀自狂笑,他旁边的一个小黄毛扯了扯他衣裳,道:“大哥,这小子不太对劲。” 比利转头骂道:“怎么?是人都知道她妈妈是个表子,还想立什么贞洁牌坊?我要不是……”话还没说完,整个人突然被车撞了一般,向后倒飞出去,后脊背撞到对面的集装箱上,“砰”得一声,随后落到地上滚了两下,疼得整张脸都变了形。 再看费恩,刚把比利推飞出去,众人还没反应得过来,野牛出栏一般,又猛得扑了上去,骑在比利身上,铜钵大的拳头直往他脸上招呼,一边大吼着:“那是我妈妈……” 开始的那个小黄毛最先反应过来,也是离得最近的人,抄起匕首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照着费恩后背捅了一刀,费恩背上吃痛,本能回手就是一拳,拳背正中小黄毛的太阳穴上,小黄毛一个站立不稳,侧倒在地上。 这时其他人纷纷围了过来,费恩也不管被揍得半死不活的比利了,站起来随便挑了右边两人,一手一个,掐住两人的喉咙,大叫着向前一路狂奔。 那两人脖子如同被铁钳箍住了一般,瞬间窒息,喔着嘴舌头直往外伸,被带着往连退数十步,仅存的一点意识,胡乱的向前挥动着匕首,不少都招呼在费恩的胳膊、肚子上。 剩下的三个人,有两个掏出匕首,赶了上去,最后一个胆子小点的,站在原地看“形势”,也不知是该跟着去追上费恩捅他两刀,还是把老大比利扶起来看看他和那小黄毛的伤势,左看右看,还没纠结过来,忘了身后还有个杰瑞。 只听“扑哧”一声,杰瑞的三折刀捅进了他腰里,他脸形痛苦的扭曲着,杰瑞接二连三又连捅了七、八刀,让这胆小鬼成为七个流氓中第一个命丧黄泉的。 杰瑞虽然号称出来混了很多年,明显是第一次杀人,拿刀的手不住的颤抖,见那人真得死透了,顿时也红了眼,一时恶向胆边生,一路奔到刚刚追费恩的两人身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胡乱的朝一人后背上,疯了一般连捅带刺,那人原本想追上费恩捅他两刀的,结果刀尖还没碰到费恩,自己后背上被扎得全是窟窿眼,一脸不甘心的倒在自己的血泊里。 另外一人才注意到后面的杰瑞已经追了过来,那可怖模样,满眼通红得要喷出火来,赶忙调转头对准杰瑞,余光不经意的扫了扫,身上的痞气、霸气顿时一扫而光,只剩下恐惧。 刚刚自己这边还仗着人多势众,不可一世的模样,这才几分钟,六个人全躺在地上,比利和小黄毛晕死了过去,两个被杰瑞捅死了,还有两个也被费恩摁在地上,“咔咔”两声骨头脆响,活活的被费恩扭断了脖子,当场大叫一声,撒腿逃命去了。 杰瑞也无意去追了,看看四周围死得死伤得伤,不可思议的干笑了几声,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费恩解决了那两人,小山岗一般粗壮的身躯站了起来,跟杰瑞一样,重重得喘气,怎么也看不出来,这哪是一个刚十七周岁的少年,费恩挂念着苏海星,没敢多停顿,赶忙又折了回去,见苏海星还是躺在集装箱上,一脸担忧得看着他。 原来此时的费恩已是个血人一般,身上到处是刀伤,尤其是后背上,刚刚被小黄毛捅得那一刀最深,也不知有没有伤到心脏,血直往外冒。 苏海星语气又惊恐又害怕:“费恩,你怎么样?” 费恩这时才觉得体力有些不支,缓缓的坐到了地上,苏海星爬了过去,眼里噙满了泪,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手忙脚乱的捂住要害处的伤口。 “我操他妈的。”这时杰瑞也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嘴里骂骂咧咧的,原来他想起比利和那个小黄毛还躺在地上呢,不如斩草除根,一并做了算了,谁知过来一看,那两人不知何时也逃走了,只得泄气的干骂两句。 苏海星哭叫道:“别管他们了,快过来看看费恩,附近有没有医院啊?” 杰瑞倒是毫发无损,身上虽也有很多血迹,但那都是别人,只是陡然间“运动量”有点大,累得气喘吁吁的,见苏海星发问,费恩生命又岌岌可危,也顾不得什么帮派的身份了,赶忙颤着两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苏海星并没有在医院里呆多长时间,知道费恩脱离危险后,就让杰瑞搀扶着自己回家了,她没有跟警察说自己被*的事,只是说被绑架了,毫无疑问,她有自己的想法。 回到唐人街,苏海星失踪了将近一个月,店铺早已关门歇业了,更显凄然,杰瑞扶着苏海星上楼,回到家,苏海星坐在沙发上问杰瑞:“是不是你怂恿那几个畜生绑我的?你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被关起来的时候,亲眼看到你在门外跟他们一起离开的。” 杰瑞抹了抹鼻子,低着头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承认我是帮凶,但不是主谋,而且我们堂主只是要绑你,并没有让那比利那浑蛋把你……把你……” 苏海星面无表情道:“你们堂主为什么要绑我,我已经同意交钱了,三百万的高利贷也是欠得科比诺家的,不是欠得你们华清帮的,为什么要绑我?” “这个我真得不知道。”杰瑞说完,看着苏海星凄惨憔悴至极的模样,咬了咬牙,又从口袋里掏出那把三折刀,掰开来递到苏海星面前,“你是想报仇,就捅我几刀吧。”说着,脱掉卫衣,赤博着上身,跪在苏海星面前。 苏海星两眼呆滞,怔怔看着前面,半晌才吐了一个字:“滚。”杰瑞见状,眼圈一红,站起来看看苏海星,犹豫片刻,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最终还是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苏海星行尸一般站了起来,走进了浴室,活着泪水,洗刷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警察上门,该询问的询问,该做笔录的做笔录,最后问到苏海星那几个流氓的情况时,苏海星淡淡的答道:“当场死了四个,便宜他们了。”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九十一章 浴火5 警察走的时候,告诉苏海星,抓住剩余的三个嫌疑人,会第一时间通知她去指认,苏海星点头默认了,只是在心里想:最好不要让警察抓到他们。 下午,苏海星只穿了一件卡其色的风衣,走出了家门,在唐人街里转了好几道弯,来到那扇贴了倒“福”的门前,“咚咚咚”敲了三声。 过了半晌,那弯腰驼背的老妪才过来开门,一看到苏海星,即刻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后一边张着嘴“恩恩啊啊”,一边连打着手势,苏海星才明白,原来这老太太是个哑巴。 那老妪连打手势带比划,终于表达清楚,之前没有预约,不能擅自过来拜访太叔公,苏海星此时已当自己行将就木,连死都不怕,还理会这个? 于是也不管那老妪连阻带拦,只一脸凄然的缓缓坐到第一次来时的位置上,铁了心的要等太叔公出来见她,老妪见状,只得叹息一声,转身回了里屋。 到了傍晚时分,林太叔公才被文叔公慢悠悠的扶了出来,手里还拿着白色的帕子捂着嘴直咳嗽,苏海星立刻站了起来,林太叔公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 两位叔公坐定后,林太叔公尤自咳个不停,文叔公依然是红光满面,此时却叹了口气,道:“唉,你太叔公老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话没说完,林太叔公直是摇手,终于缓过劲来,嗓音还略带着沙哑,说道:“姑娘啊,你这些日子是怎么了,怎么跟你爸爸一样,突然就没影了,让太叔公担心啊。” 苏海星一个没忍住,便又湿了眼眶,所有的委屈通通涌了上来,哽咽着说道:“我过来想请教两位叔公家法的。” 两位叔公一愣,互望了一眼,林太叔公问道:“我门有三十六誓七十二条例,你想问哪一条?” 苏海星抹干眼泪,一字一顿道:“自入我门,尔父母即我父母,尔兄弟姊妹即我兄弟姊妹,尔妻是我嫂,尔子即我子,如有不遵此例,不念此情,即为背誓,当受五雷诛灭。” 林太叔公点头道:“恩,这是三十六誓的第一誓。” 苏海星此时便问道:“那请问两位叔公,如有奸淫兄弟妻女者,该当何罪?” 林太叔公见苏海星情绪激动异常,脸色大有万念俱灰之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苍老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又问出这样明知故问的问题,看了看旁边的文叔公。 文叔公也是一脸茫然,接过话茬,道:“这是第九誓,也当受五雷诛灭……” 文叔公话音甫落,苏海星便缓缓站了起来,颤抖着双手,把身上唯一的一件风衣脱了下来,在二位老者面前,露出了自己的胴体…… 林太叔公和文叔公看着面前赤身裸体的苏海星,表情从惊讶、不解、疑惑、震惊、怜惜,最后到怒不可遏…… 苏海星紧紧咬着牙关,不让眼泪再次落下来,只是女子本弱,此时还是不禁有些微微颤抖,她的身上,从脖子到肩膀,从胳膊到胸口,从腹部到小腿,几乎没有一寸肌肤是完好的,要么是淤血青肿,要么是新创旧疤,有的是鞭痕,有的是刀刻,深一些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 林太叔公看得目瞪口呆,他年轻的时候何尝不是心狠手辣,但几时对一个女子下过这么重的手? 文叔公原本精气神好才是满面光红,此时则是气得满脸通红,最后一掌拍在椅子把手上,大怒道:“谁干的?” 苏海星方把风衣又穿了回去,把这段日子的遭遇和杰瑞的话陈述了一遍。 林太叔公长叹一声:“你受了这天大的委屈,能回来找我们,说明你心里是有叔公的,华清帮一代不如一代,是时候料理一下门户了。”又对文叔公说:“还是把钟义和李连亭叫过来吧。” 文叔公应了一声,道:“钟义去了非洲,现在不在芝加哥,我先把李连亭叫来吧。”林太叔公点了点头,文叔公便进了里屋。 林太叔公对苏海星解释道:“年纪大的人了,手机用不惯,还是喜欢打电话。” 苏海星点了点头,没过一会儿,文叔公便出来了,从他脸上吹须瞪眼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刚打电话的时候想必已经是先发了一通火了。 等人的这段时间,林太叔公让服侍他们的那老妪拿了药箱,给苏海星处理伤口,只是受伤的地方太多,只能把重些的地方处理一下,两位叔公叮嘱苏海星,回头回家了,一定去医院重新检查一遍,苏海星通通应下了。 过了约摸三刻钟,门外才响声“咚咚咚”三声敲门声,本以为只来了李连亭一人,结果老妪打开门后,陆续进来了三个人,当先一人银发花白,正是李连亭,后面跟着一中一青两个男子,这两人一般的身高,那中年人身材胖一些,挺着个将军肚,青年人看去倒斯文一些。 苏海星站了起来,叫了声:“李伯。”李连亭连连摆手,示意她坐下,指了指那中年人,道:“这是我一个远房侄子,叫李肖,不成器的东西,办了个华清帮。” 苏海星心想:“见着正主了。”冷冷的叫了一声:“李帮主。”李肖点头示意。 李连亭又指着那青年人,道:“他就是那个杰瑞仔的顶头老大,华清帮毒蝎堂的堂主,哼哼,幕后大老板啊乐堂主?” “千呼万唤始出来,这就是那个杀千刀的罪魁祸首。”苏海星面无表情的瞪着他,只是眼中要喷出火一般。 谁想那乐堂主在苏海星和几位前辈长辈面前,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好像做错事的不是他,是他面前的几人似的。 林太叔公冷冷的问了一句:“后生,你叫什么名字?” 乐堂主看了他一眼,那华清帮的帮主李肖摇了摇头,沉声道:“长幼有续,尊卑有别,说话前先叫太叔公。” 谁知乐堂主竟然不理不睬,淡淡答道:“我叫乐有志。”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九十二章 破碎1 苏海星对乐有志的态度并没有感到多惊奇,毕竟这样的一个人,能有多好文化素质和教养? 真正让她感到的意外的是,乐有志开始并没有对罪行做辩解,也没有说明绑架自己的动机,而是先讲了一个故事,讲述了自己几乎从年幼时就开始的悲惨经历,一部人生简史。 “四大金刚”虽有威严,毕竟是长者,仍是宽以待人的,耐心的听他讲完了故事,中途并没有打断他。 故事一开始的时候,苏海星以为乐有志只是为自己构造一个艰苦卓绝、命运悲惨的形象,好为最后的审判请求谅解,但是听到后来,才觉得并没有那么简单,只感觉到天理昭然,整个世界就像是一整个复杂的因果循环。 初听到“乐有志”三个字的时候,苏海星心里并没有起一丝波澜,他说自己一开始并不叫这个名字,因为儿童时代他就被人贩子拐了,他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自己的家乡是哪里,后来一直流浪乞讨,直到在上海火车站被一个叫乐建国的人解救。 因为被拐的时候年纪太小,公安局已经没有办法查到他的原藉,只能把他安置到孤儿院,但时任的公安局长乐建国并没有这么做,而是收养了他,并为他取名叫乐有志。 乐有志泪眼模糊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全家福的照片,那是一家四口,夫妻两人正坐端中,无疑就是乐建国夫妇了,左右两边各站了一个孩子,一个十五、六岁,脸模子跟现在的乐有志如出一辙,无疑就是他本人了,另一个大约十岁的模样,应该是他的弟弟。 乐有志抚摸着照片说:“尽管那时我已经懂事了,但是爸爸并没有把我当做是收养的,一直待我视如己出,这一点,从他们夫妇几年后又生了一个儿子,取名叫乐有为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希望我们兄弟俩长大后,有志气有作为,在他们眼中,我就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乐有为?感觉这个名字很熟悉。”苏海星这时才猛然回想起来,这不就是几年前,我们一家三口移民到芝加哥之前,爸爸工厂里那个被人谋杀的员工么?凶手当时就被抓到了,是同厂的财务经理余振华,他自己也一到案就招供了…… 想到这,苏海星又记起来,一个多月之前回陕西的时候,林启的爸爸,上海西浦公安分局的副局长林建军找到自己,说余振华在牢里翻供,这案子现在重审了,自己的爸爸苏卫东成了重大嫌疑人…… 这时,苏海星接过话头,肃然冷色道:“所以,你也怀疑你弟弟乐有为是被我爸爸杀的,用这种龌龊下流的方式来报复他?” 乐有志冷笑一声,道:“报复他?哼哼,你以为你受的那点苦能跟我爸爸,跟我们一家人相提并论?你觉得我下流龌龊,能跟你爸爸比么?苏卫东在我爸七十寿诞的当天晚上杀了我弟弟,那是他唯一的亲生儿子啊,那天晚上酒席散了以后,我送爸爸回家,弟弟回酒店结账,但迟迟没回来,爸爸不放心,让我过去看看,结果就看到弟弟惨死在酒店的房间里,苏卫东是个谨慎的人,酒店的监控没有拍到他,他就以为没有人看到他,他不知道从他鬼鬼祟祟进酒店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了,当时不知道他是谁,也没有多想,直到弟弟被杀了以后,警察说凶手叫余振华,很快就抓到了,我还以为你爸爸就是余振华,结果法庭公审的时候,才看到余振华不过是个半死不活的老头子,你爸爸以为弄个替罪羊就能逍遥法外了,真是报应不爽,想不到他移民到芝加哥竟然能落到我的手上。” 说到这,那华清帮的帮主李肖做出释然的表情,说道:“难怪你放着其他几个油水丰厚的堂主不做,偏偏要到唐人街来,你好大的胆子,帮会都敢算计?” 乐有志坦然无惧:“内地的人头生意不是我看着,帮会能赚这么多钱?我为帮会立下的功劳,一个小小的毒蝎堂堂主算什么?” 李肖也是脾气火暴的人,当场站起来指着乐有志鼻子骂道:“那他妈是两码事,你说,你拿帮会当幌子,每个月敲诈苏卫东多少钱?” 李肖这一问,苏海星顿时恍然大悟,难怪到芝加哥后,开始时还一帆风顺、其乐融融,越到后来,爸爸的又变得忙碌起来,而且每天心情都很沉重似的,原来就是这个乐有志搞得鬼,他借华清帮的名义,说是交月钱,恐怕数额要翻了好几番,再利用一些流氓混混之类的角色,三天两头的敲诈骚扰,妈妈治病本来就是个无底洞,哪能经得起这么折腾? 难怪刚到芝加哥的时候,家里头明明还富足得很,还能在北效别墅买栋豪宅,到最后,资金短缺,竟然还欠下科比诺家五十万的高利贷。 现在面对帮主的责问,乐有志依然无动于衷,淡然道:“那点钱就当是我弟弟的买命钱了,弟弟死了以后,我们这个家就彻底破碎了,爸爸悲伤过度,没过一年就过世了,妈妈也每天报着弟弟的相片以泪洗面,如今也是奄奄一息,哼哼,你们这些个当家的人现在都在这里,我想问问,这个仇,我能不报么?” 听到这时,林太叔公方才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这些事情,捕风捉影的,我也早有些耳闻了,只是你还不能确定杀你弟弟的人是苏卫东,就避开家法,对她女儿用私刑,这是没有把这个家放在眼里。” 乐有志冷然道:“我怎么不能确定?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比我更想把苏卫东正法?这些年我一直想方设法的收集证据,总算有了些眉目,交给上海警方,又劝说替他顶罪的余振华翻供上诉,结果呢?苏卫东这个无胆鼠辈,不知道哪里听到了风声,竟然玩起了失踪,躲了起来……” 说到这,后面的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了,文叔公抓着椅子把,冷冷的瞪着乐有志,问道:“所以你绑架他女儿苏海星,就是想为了逼苏卫东现身?” “没错。” “那她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以众对寡,仗势欺人,祸及妻女,滥用私刑,你知道你犯了几条家法了?” “苏卫东犯家法的时候,你们在哪?” 文叔公一拍椅把,大怒道:“你强辞狡辩,兄弟之间有仇目,自当传齐众兄弟,判断出个是非曲直,你弟弟的死,既然怀疑苏卫东,你有找过你帮主么,有找过我们么,你眼里还有尊长,还有我们几个老家伙么?”文叔公当年便执掌刑堂,大名鼎鼎的西阁大爷,此时虽已入暮年,发起火来,依然面如雷公,声若洪钟。 被训斥了这一顿,乐有志初时不语,也不知心里在悔罪,还是再计算着如何狡辩,过了几分钟,才开口说道:“我虽是派人绑了这丫头,但并没有让他们污辱殴打她,只是想逼出苏卫东,让自己主动去投案……” 这时,李连亭和李肖异口同声,恨铁不成钢一般,狠狠唉叹了一声,李连亭道:“你身堂主,管不好手下人,还有脸说?” 李连亭这时站了起来,一脸追悔道:“李肖虽是我远侄,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没有管教好他,他便没有管教好自己的手下,这位置,我是没脸再坐下去了。” 林太叔公连咳了好几声,颤巍巍站起来,把李连亭拉了回去,说道:“兄弟做了一辈子了,为这点事,难道连我们都要反目不成?”又对乐有志说道:“你弟弟的死,我们一定找到苏卫东,和他当面对质,确实如你所言,就按家法处置,同样的,你把那几个手下的名单报上来,传给所有的堂口,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们,也按家法处置。” 这时,李肖站起来说道:“四个人昨天晚上就死掉了,还有三个不知躲到哪去了,只抓到一个通风报信的杰瑞仔。” 文叔公道:“立刻带他过来。” 李肖应了一声,转身打了通电话,没过几分钟,便有十来个黑色西装的男子押着杰瑞过来报到,屋子里瞬间挤满了人,想必早就安排好,在楼下等着了。 林太叔公问文叔公:“依家法,剩下那三个后生,罪当如何?” 文叔公答道:“死在万刀之下。” 李连亭道:“现在既然人找不到,这罪过,由堂主顶了吧。” 说罢,手势一招,便走上来四个黑衣人,一左一右,架住乐有志胳膊,把他强行摁跪在苏海星面前,帮主李肖摸出一把短刀,递到文叔公面前:“请文叔公掌刑。” 文叔公道:“冤有头,债有主,交给丫头吧。” 李肖便唤了另一名黑衣人,让他把刀递给苏海星,那人两手接刀,捧到苏海星面前,苏海星却迟迟不敢接刀,她虽然对面前这个乐有志恨之入骨,但长这么大,几时见过这种阵仗,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乐有志面无表情的跪在苏海星面前,心如一滩死水,在他看来,自己绑架苏海星不过是黑帮惯用的伎俩套路,能扯得上什么家法?自己养父义弟的死,又能去找谁申诉?当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见苏海星不闻不动,也不知浑身上下哪里来的蛮力,陡然间拼命摇晃了两下,被四个人押着,竟然也能挣脱开来,夺过那人手里的刀,大叫道:“谁敢杀我?” 屋子里众人均大惊失色,这里集结了帮会地位最高的几位前辈,安全岂容有失?帮主李肖率先拔出腰间的手枪,指着乐有志,大怒道:“乐有志,你太让我失望了。”原来堂主暂为下属顶罪,不过免去帮内职务,削去一指,以慰受害者,苏海星接过刀,文叔公便会教她行刑,结果乐有志此时痴怨两念作祟,全然忘了规矩家法,以为“四大金刚”是要授意苏海星接刀杀了自己,当时恶胆发作,夺过了刑刀。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九十三章 破碎2 这时见屋内十几把枪对着自己,乐有志知道大势已去,口中念念作语:“谁也不能杀我。”眼睛一闭,将刀子捅进了自己的心窝…… 苏海星见这人心思手段狠辣的很,纵然满身含着冤屈,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杰瑞站在一边早已吓得脸色发白,见那十多个黑衣人收拾着乐有志的尸体,动作干脆利落,眼看下一个就轮到自己,更是浑身发颤。 那天送苏海星回家后,想到那一个月在她店铺帮工,苏海星和祥嫂时时想为自己谋个正当职业,对自己也算仁义,又见她被欺辱后楚楚可怜的模样,一时义气劲上来,才想要为她偿命,跟此时把刀架脖子上任人发落,完全是两回事,难怪惊吓成这样。 那边几名黑衣人把乐有志的尸体装进了一条黑色的袋子,从那扇旁门拖进了里屋,苏海星正想着:“怎么把那死人搬进太叔公的房间里?”李肖帮主已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话道:“杰瑞仔,你入了本帮,应该知道本帮的帮规?” 杰瑞强自镇定了一下,答道:“三十六誓七十二规,铭记于心。” 李肖道:“这件事你虽然不是主谋,但也是帮凶,助纣为虐,仍然有罪,明白么?” 杰瑞浑身一软,跪倒在地上,文叔公眉头一皱,骂道:“男子汉光明磊落,行得正,坐得直,瞧你这软棉棉的孬种模样,还是敢做不敢当?” 杰瑞一听,虽然还是跪着,挺直腰杆肃然道:“是堂主让我监视苏家的,也是我把苏小姐的行踪告诉比利仔那几个人的,一人做事一人当,这罪过,我认了。” 文叔公这才点了点头,道:“你既认了这罪,按家法,虽然罪不致死,也当断去一手。” 杰瑞紧紧咬了咬牙,道:“请文叔公掌刑。” 这时,李肖又换了一把短刀,递给文叔公,文叔公接了过来,刚要站起来,苏海星先行一步站了起来,缓缓走到杰瑞身边,“扑通”一声也跪了下来,漠然道:“杰瑞虽然是帮凶,但最后还是挺身而出,救了我出来,功过相抵,求太叔公、文叔公对他枉开一面吧。” 这时屋子里的人,都愕然看着苏海星,连同杰瑞都没想到她会为自己求情,文叔公沉声问道:“丫头,杰瑞仔虽说是救了你,但依照帮规也并没有对他下杀手,你这是何必呢?” 苏海星表情依旧默然,或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就像祥嫂说得,杰瑞这小子本性也没有多坏,只是跟错了人,所以最后时候良心发现,冒着生命危险把自己给救了,于是答道:“他是有手艺的人,断了哪只手,手艺就废了,只能两只都保全了,不管将来世道怎么变,都能有个活路。” 林太叔公赞许的点了点头:“万事留一线,看得出来你虽是女流,也是个明事理的人,杰瑞小子,丫头现在帮你求情,你有什么话说?” 杰瑞也不是知吓得还是感动得,眼泪水直往下跳,当时活着鼻涕抹了一把,朗声道:“太叔公、叔公,还有苏姑娘以后有什么话要发落,有什么事要办,我杰瑞说一个‘不’字,和今天乐有志一样的下场。” 林太叔公点头道:“好,今天几位长辈包括你的帮主都在,男儿一诺值千金,不要忘了你今天晚上说过的话,文叔,你看呢?” 文叔短暂思虑两秒,对杰瑞道:“今日丫头帮你求情,可以罔开一面,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今日断你一指,不可续接,以儆效尤,如有再犯,死于万刀之下,你心里可服气?” 杰瑞抹了抹鼻子嘴巴,将衣袖扯了一块,含在嘴里,把左手平放在关二爷铜像跟前的案台上,文叔公站了起来,接过李肖手中的九寸短刀,缓缓走到杰瑞跟前,心说:“丫头说他有手艺傍身,断他食指,想必也有影响。”于是对准杰瑞小指,手起刀落…… 一周以后,苏海星才回到了家,往床上一躺,她什么也没想,什么也不想去想,还能有什么情况更糟的呢…… 断了杰瑞的小指,华清帮的马仔当时便把杰瑞和她一并送去了医院,文叔公有明令,杰瑞的断指不得续接,于是只简单做了止血包扎便回去了,医生叮嘱他记得定时过来换药。 苏海星则严重得许多,全身都检查了一遍,该上药的地方上药,该吊点滴的吊点滴,折腾了一晚上,又怕有什么后遗症,在医院观察了一个礼拜,确保无虞才敢让她出院…… 结果最后一天,医生下了一张检查报告,苏海星看了之后,人差点没崩溃掉,检查单上显示,她已经怀了将近一个月的身孕了…… 苏海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这孩子一旦生下来,注定是个孽种,他的爸爸要么已经被杰瑞或费恩杀了,要么将来的某一天要死在自己手上…… 自己该如何选择? 苏海星将她的手机重新充满电打开一看,无数条来自上海的未接来电,的确,对于林启而言,她是平白无故的失踪了将近两个月,又打开电脑,几乎成百上千封未读邮件,苏海星一条一条点进去看,看着看着便哭了,也许她心里始终放不下那一段像梦里一般美好的爱情,最后,她鬼使神差的回复了一份邮件:“启,这两个月实在太忙了,我妈妈想让我考伊利诺伊大学的硕博连读,你猜怎么着,我真得考上了,总算没有辜负这两个的辛苦,也没有辜负妈妈……” “真的啊,那要恭喜你了,你两个月没有消息,电话都关机了,担心死我了,差点没飞过去找你。” “因为学习任何太重了,而且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就是我明年毕业后,还要再上四年……” 一边打着字,苏海星又哭了,她第一次戴着一张虚假的面具,跟自己最爱的人聊天,她知道,林启是绝对不会怀疑自己的…… 她做了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决定,她要把孩子生下来,不论将来他的命运如何,至少,也应该让他到这个既纷乱美丽又残酷阴险的世界来走一遭,这是上天赋予他的生命,不能被自己的一腔私仇所夺走。 乐有志死了,杰瑞也付出了代价,那七个流氓死了四个,还剩下比利、小黄毛和一个见形势不对逃跑的胆小鬼,苏海星再也不相信什么恶人自有天来收,这三个人,即使追到阴曹地府,也要把他们找到,特别是那七个流氓的老大、最丧心病狂的比利。 有恩必报,有债必偿,在此之前,苏海星还有一件事要处理完了,就是科比诺家的高利贷,她原本想让杰瑞牵个线,主动去找那个板寸头,结果第二天,他自己就找上了门。 此前已从杰瑞口中得知,“板寸头”大名叫卡尔,另一个大汉叫迈克,今天还是两人一起登门“造访”,苏海星以为他们又要耍什么利复利的流氓招数,因为按照他们的计算方法,债务清偿期限又延迟了一个多月了。 没想到卡尔很大度的说了一句话:“苏小姐,首先,对你的遭遇我感到很抱歉,但我要申明的是,科比诺家确实有野蛮的催帐方式,但不会对一个女子下这样的手,所以请你明白,这件事跟我们科比诺家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苏海星冷然道:“你不用解释那么多,我知道不是你们干的。” 卡尔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好的,下面的话就简单了,虽然对你的遭遇我们感到很惋惜,但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讲,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不想让你误会,你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害,就可以免除科比诺家的债务了,当然了,鉴于你有这样不可抗力的因素存在,我们决定最近这滞期的一个多月就不算在内了,还是以三百万美金结算,你意下如何?” “可以!”苏海星干脆得让卡尔和迈克惊讶。 “那这笔钱,什么时候可以到位。” “现在就可以,跟我来吧。” 苏海星的确早就已经把这笔钱筹到了,是用爸爸的北效别墅抵押出去贷到的款,再加上家里的存款,在那三天内,凑足了三百万,所以一开始被比利绑架时,她还以为是科比诺家下的手,还咬牙切齿的骂“板寸头”卡尔背信弃义。 卡尔和迈克收到款,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以后果然都没有再骚扰过苏海星,而苏海星的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大,好在美国的高校比较开明,校务处建议苏海星休学回家待产,等孩子生下来后,再来完成学业。 这无疑减轻了苏海星不少心理负担,爸爸的成衣店铺她也没有兴致再开下去了,怎么面对祥嫂和其他的店员,于是转让给了别人。 只是没有收入来源,经济上的压力陡然增加,于是不多久,她生命里的另外一个男人进入了她的生活,当时她已经怀孕七个多月,挺着一个大肚在超市给将来的宝宝买纸尿布,只是在货架上放得太高,这本是做爸爸的男方该干的事,苏海星却只能亲历亲为,正垫着脚向上够的时候,一个儒雅颇有绅士风度的男子帮她拿了下来,递给苏海星手上,并微笑着说道:“你是……苏小姐?还记得我么,高文,高文·铁达尼。”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九十四章 破碎3 苏海星印象中,爸爸是不喜欢这个人的,还说他是个喜欢赊账的小无赖。 “人心隔肚皮,没有相处过,你知道他是人是鬼?”是这苏卫东亲口对苏海星说过的话,所以开始时,苏海星对高文表现得很冷淡。 但苏海星毕竟没有经济来源,靠最后的一些家产支撑度日,已经有些捉襟见肘,而且此时已身怀六甲,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坚持得下来? 而高文每次都能像及时雨宋江一样,总是能在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苏海星身边,于是苏海星对高文的印象便开始渐渐有所好转,默认了高文的照顾。 其实苏海星并不是一个容易接受异性关怀的人,至少以前不是,否则林启也不会跟她暧昧了两年,都不敢表白,正是这表面的高冷,掩盖了她火热的内心,经过了这次劫难以后,她的性情便改变了许多。 什么事都不是一成不变的,有时候万事俱备,还不如随机应变来得实在,至少你不会得到一个满心期待最后却惨淡收场的结局。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这是苏海星这段日子以来的总结,所以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至少高文为人还是体贴入微的,比如有一次,苏海星无意中在电话里说了一句想喝牛奶,高文便冒着腊月飞雪的严寒,深夜十二点跑过来为她热牛奶。 孩子出生的那天晚上,高文开车把苏海星送到医院,焦急的等候在手术室外,就像一个合格的父亲一样,最后等来母子平安。 “阿曼达?”高文问苏海星,“为什么给他取一个女孩的名字?” 苏海星答道:“我喜欢女孩。” “天哪,这可怜的孩子,长大后会恨你的,或许等不到长大,上小学的时候就开始恨你了。” 高文显然是在开玩笑,苏海星眼里却闪着泪花:“这是他的命,我希望他以后能坚强一些,如果他不幸得知一些真相的时候。” “你确定?用这种方式?取个女孩的名字能让他坚强?” “这就是为了时刻提醒他,他是个男子汉,不是女人……” 苏海星看着怀里的孩子,不管他父亲是谁,这是她的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骨肉,她要给他一个母亲的爱,给他一个温暖的家庭…… 她看着面前的高文,他似乎是个合适的人选,这几个月以来,高文无微不至的照顾着自己,如果没有情意的成份在里面,那他简直就是释迦牟尼佛祖转世了。 那一刻,她几乎没有想到过林启,或者她压根不敢去想,林启是否会接受现在这样一个支离破碎的自己? 孩子出生以后,高文更是时刻陪伴在苏海星身边,几乎已经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照顾孩子毕竟是个体力活,这极大帮助了苏海星更快得适应了新的生活。 她偶尔也会和林启发发邮件,但已若有若无的开始保持距离,她知道林启应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而不是把一身的赌注押在自己身上,只是舍不得、不忍心突然间一刀两断,这样不管林启还是自己都承受不了,她想该找个合适的契机。 而林启只以为她是学习太忙碌,无暇在网络上打发时间了,事实上,苏海星也确实回到学校,整日忙碌着补习,阿曼达两岁的时候,苏海星顺利完成了伊利诺伊大学的学业,当然,这是在高文的帮助下。 同时,高文也向自己求婚了,苏海星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高文以为她是默认了,幸福得把她横抱起来,原地连转了三圈。 苏海星哭了,高文以为那也是幸福的眼泪,可是谁能理解她此时复杂的心理。 曾经林启对她说:“谁以后要是能娶了你,他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苏海星羞得脸红红的含笑不语,心里想着:“那不就是你么?”可是现在,自己却要成为别人的新娘。 她也想过拒绝高文,但孩子已经两岁,就快要记人事,实在无法再拖了,他需要一个爸爸,而这两年,高文一直默默的付出,这样的一个结果,是他理所应当得到的。 但是要怎么告诉林启呢,要让林启怎么能一下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苏海星痛苦的抱着脑袋,她一直都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现实的人,尤其被流氓比利绑架了以后,直面人生,就是她唯一的信条。 然而,世事总是没有那么绝对,她只是需要逃避一个理由,林启,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理由,她告诉林启,她欠了学校巨额的助学贷款,毕业后还需要在当地再工作两年,还清了贷款才能回去。 事实上近几年,苏海星已经很少再跟林启联系,“这样再拖两年,他该不会还那样傻傻得等自己了吧?”苏海星这样想着。 没过多久,苏海星发现自己又有了身孕,那是她和高文的孩子,她很高兴,但并不幸福,幸福,应该是和另一个叫林启的人有一个共同的孩子,而那一天那一刻,永远也不可能发生了。 苏海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高文,但至少是感激或者感恩他的,于是照例接受了这个现实。 在外人看来,这是美满的一家三口,再添一丁,就是一家四口,高文从事金融行业,收入还算丰润,于是苏海星甚至有些懈怠,不愿意再去找比利那三个仇人了,或许就辈子也就这样过了,待第二个孩子出生后,找份工作,安心养家,把两个孩子带大,这样平静的了结一生,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当然,如果没有发现那扇衣橱的话…… 这几年,也并不是只有高文一个人在苏海星身边,还有费恩,还有杰瑞。 杰瑞小子算是因祸得福,阴差阳错的接了他上一任死鬼堂主乐有志的班,做了华清帮毒蝎堂的堂主,和高文的结婚的那一天,杰瑞过来道喜,苏海星开玩笑的跟他说:“早知道你能飞黄腾达,根本不需要做木工活了,那天就该让文叔公断了你一只手。” 杰瑞笑道:“这玩笑可不能开,文叔公后来既然亲自掌了刑罚,说明他对我这个人还是比较认可的,是吧……嗬,你不知道吧,文叔公可是二十多年没有动过刀的人了,什么概念,那是有意栽培我啊,我断了一指,就能混了一个堂主的位置,那要是断一只手,还不得做帮主啊?”说完贼眉鼠眼的东张西望,一边问道:“你没请我们李帮主来吧?” 苏海星差点没笑岔了气,骂道:“瞧你这梁上君子的模样,有点堂主的样子么,哪怕装模作样的摆点架子出来好吧?否则手下人怎么服你?” 杰瑞更得意了:“那可不是我吹牛,我手下人那对我都是服服贴贴的,当年效区的废旧货场,我有如天神下凡、英明绝武的捅死了七只‘毒尾蝎’……的其中两只,这段传奇故事,现在已经是帮内小弟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杰瑞这一说,又勾起苏海星的惨痛回忆,当时冷笑道:“想不到那七个流氓鼠辈也有外号。” 杰瑞见苏海星脸色都变了,知道自己老毛病又犯了,只顾着吹牛逼,忘了苏海星也是当事人之一,一时有些尴尬,打了个岔到旁边喝酒去了。 苏海星见杰瑞还是长不大的孩子模样,不禁摇了摇头,这家伙怎么能混到堂主的? “也许是叔公们看他虽然有些小毛病,但最后关键时刻总能舍身取义,也不失男儿本色,想给他个机会好好培养一下吧。”这样想着,苏海星才有些释然,又在宾客人群中东张西望,心里只奇怪:“费恩怎么没来的?” 费恩当初伤太重,在医院里整整昏迷了三个多月,醒来时生活都不能自理,苏海星当时又大着肚子,只能拜托当时还不是堂主的杰瑞代为照顾一下,后来就一直跟在杰瑞身边。 自己婚礼通知杰瑞的时候,务必让他把费恩一起带过来的,怎么这家伙自己一个人就跑过来了? 当下气冲冲的又跑去质问杰瑞,杰瑞抓抓脑袋,有些含糊其辞道:“他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不老清楚的。”又凑近了低声说,“老是说你应该跟一个叫林启的家伙结婚,这不,坐在家里生闷气呢,不肯过来。” 苏海星一听,眼泪一个没控制住,涌了出来,这茫茫人海,满堂宾客,真正懂自己的,竟然是一个身在异处的智弱少年。 只是突然这么一下,倒把杰瑞给吓了一跳,只得连连给高文和客人们解释:“这是激动的,这是激动的……” 后来,苏海星总是想把费恩接过来和自己一起住,却总被费恩拒绝了,而且这小子直来直去,从不会拐弯子,拒绝得也很生硬,弄得开始还愿意配合的高文,后来也渐渐有些抵触,最后只能作罢了。 在苏海星有了三个月的身孕那天,要去医院检查,偏巧高文工作上离不开,苏海星便给费恩打了个电话,想让他陪自己去,结果可想而知,又被拒绝了,苏海星差点哭了出来:“所以你这一辈子都不想理我了么?”费恩这才不情不愿的一个人跑了过来。 费恩这人虽然智力上有些缺陷,但别的地方却有些异于常人,例如他可以感觉到别人无法感受到的东西。 苏海星给医生预约好了时间,正在床边上收拾宝宝将来的衣物,坐在床沿上的费恩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直瞪瞪的看着打开了一半的衣橱。 初时苏海星在收拾东西,还没有注意到,后来才觉得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费恩?” 费恩指着那衣橱说:“你们的衣橱为什么要做成两层?” 苏海星以为他说得是上下隔断,答道:“正常的啊,上面放一些被子和一些不常用的衣物……” “不是,”费恩打断道,“是这衣橱里面,里面还有一层,好像有些不太好的东西……”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九十五章 破碎4 苏海星在这里也生活了也将近一年了,这房子是高文的祖宅,离苏卫东买的北效别墅倒不是很远,为了结婚,高文很是花了一番心思修缮了一下。 费恩说衣橱有两层,苏海星心里感到奇怪,看这衣柜好像也没什么与众不同的么,而且自己也住了这么长时间,从未发现衣橱里面还有隔间,难道高文的祖先设计了一个藏着宝贝的暗阁?那也不可能啊,如果真得有暗阁,高文把房子大修的时候也应该发现了啊,难道他也瞒着自己藏了什么宝贝不成? 当下笑着摇了摇头,但费恩又从来不会跟自己开玩笑,更是一头雾水,她起身走到衣橱前,拳头伸进内壁敲了敲,声音坚实有力,也不像是有空鼓啊。 苏海星不明白费恩怎么会突然这么说,还以为四年前,他在那货场跟那几个流氓拼命时受伤,脑袋也受了刺激,担忧问道:“费恩,你没事吧?” 费恩摇摇头,走到苏海星旁边,半个身子探进了衣橱,双只手不停在里面敲敲打打,苏海星在外面茫然不解得看着他,只见费恩突然撅起屁股,使出吃奶的劲,猛得向里一推,只听得“轰隆”一声,衣橱内壁右侧竟然向里打开了45度。 看那活动的衣橱内壁,足有两只手掌宽的实心砖墙,衣橱的实木板紧紧的贴在上面,难怪用拳指敲打都感觉不到空心,再听刚刚那砖石磨擦起来厚重沉闷的声音,也就是强壮如费恩才能推得动了。 苏海星拿了个手电,满腹狐疑的跟费恩两人钻了进去,里面的空间并不宽敞,但内容却让人毛骨悚然。 费恩虽然人高马大,但还是少年儿童心性,当先进去,两眼一扫,立刻吓得魂不附体,后背靠在墙上,苏海星手电一照,也跟着吓得两腿一软,差点站立不稳。 原来这暗阁地上,赫然躺着一具骷髅,也不知死了多长时间了,全身上下已然皮毛无存,只剩下森森白骨,白骨旁边还有一个黑色的架子,约一人多高,上面密密麻麻堆满了录像带,其中有一些显然是经过精心包装整理的,每一盒都用防水塑封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这人是谁,高文的祖先么?”苏海星怕费恩惊吓过度,不敢呆太长时间,赶忙把他拉了出来,临走时,从那架子上取了一盒录像带,她要知道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出来后没多长时间,那衣橱内壁像是有机关似的,又自动关上了,联想那里面光景,更让人心惊肉跳,还以为是那具白骨站了起来,在里面推那面墙…… 苏海星给费恩倒了一杯水,费恩好不容易才慢慢镇定下来,问苏海星道:“星,要不要报警?” 苏海星认真想了想,觉得有必要把这事告诉高文,拿起电话拨了几个键,方才醒悟过来,之前就想到过这个问题:“这房子是高文的祖宅,一直都没有人住过,直到结婚的时候,高文才里里外外彻底的大修了一番,那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衣橱里的秘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衣橱内壁……是高文自己设计的?” 苏海星缓缓放下电话,直感到后背发麻,第一次有这样的疑问,自己的这个丈夫到底是谁?高文到底有什么事情在蛮着自己?她看着放在斗柜上的录像带,心想:“报警之前,至少自己也该先了解一下。”于是对费恩说:“帮我一个忙。” 苏海星和费恩两人把那衣橱收拾打扫了一下,好像没有人动过一样,费恩就是有这样的天赋异禀,如果连他都觉得跟之前一模一样没有人动过,那其他人就不大可能看得出来了。 之后两人一同出门,先照例去医院做产检,然后去幼儿园接阿曼达回家,中途抽了个当口淘了台放像机,毕竟这种八十年代的东西,不太好找了,回到家苏海星借口让费恩帮忙照看阿曼达,支开了他。 因为鉴于刚刚的可怖事件,苏海星怕费恩再受惊吓,自己打开放像机,把录像带放了进去,伴随随着电流声,很快出现了影像…… 这是苏海星这一天第二次震惊,或者说,此时用“愤怒”来形容更加贴切一些,画面里的镜头切成了四格。 第一格是以前在唐人街的时候,那成衣店的店铺门面;第二格是店铺后面,爸爸苏卫东的办公室;第三格是店铺楼上的公寓客厅;第四格则是公寓里自己的卧室。 自己的身影不断的在这四格“漫画”中来回穿梭,看看时间,应该就是妈妈过世、爸爸失踪后的没多久…… “这是……高文在监视自己。”苏海星脑子里这可怕的念头一闪而过。 “他到底是谁?”苏海星这时才开始怀疑自己丈夫的真实身份,她不愿再像以前那被动的等待了。 她走出家门,找了一处公用电话亭,给杰瑞打了个电话,以华清帮在芝加哥的势力,要查清一个人有什么黑历史应该不是太难的事。 结果苏海星话一问完,杰瑞显得很惊讶的样子,反问道:“原来你不知道他是谁?那你怎么跟他结婚的?” 苏海星急道:“杰瑞,别绕弯子。” “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芝加哥三大家族?记不记得老大是谁?” 苏海星脑袋都懵掉了,怎么可能不知道,三百万美金的高利贷,给出去的可是白花花的真金白银,又欠下银行的贷款还不上,爸爸的北郊别墅都已经被查封了,还有乐有志唆使那七个流氓绑架自己还栽赃给他们家…… “科比诺家?他也是科比诺家的马仔?” “马仔?别逗了,他是科比诺家家主奥德里奇·科比诺同父异母的弟弟,这么大名鼎鼎的人物你居然不知道?” “我又不在你们那个圈子混,怎么可能知道?”特别是那成衣店铺关了以后,苏海星以为自己彻底跟那些黑道人物断绝了联系,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去拜访一下几位叔公,这时只觉得难以置信,喃喃问道:“可是,他姓铁达尼啊,这不是他瞎编的,他所有证件,驾照,社保号,都是叫高文·铁达尼。” “我的亲姐姐哎,你见全美国人的名字,有几个人的姓,是电影名字的?他们家的势力,别说铁达尼了,就是姓宇宙飞船都可以。” “怎么会这样的……”苏海星突然有种感觉,爸爸莫名其妙失踪,欠下巨额高利贷,被绑架,被*……自己早已陷入一个精心设计的漩涡之中……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了,这家伙我们也混过一段时间,虽然有时候显得孤僻一些,但人还可以的,而且其实也有些可怜的,一直都背着私生子的骂名,被家族里的亲信排挤,要不是奥德里奇护着,哪能活到今天……所以也不大参与家族里的……那些生意,你知道的……怕被篡位嘛,高层那些事你懂的……还有些小缺点,好色啦……都是小问题,跟你结婚后就好多了……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还拿他开涮来着……” “别说了,”杰瑞喋喋不休,后面的话苏海星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强行打断道,“杰瑞,帮我找几个可靠的人……”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九十六章 十五年后的约定1 铁达尼! 苏海星也曾怀疑过,怎么会有人的姓是这个单词的? 当初和林启一起去看这部电影时,痴痴念念的想,如果我是露丝,就和杰克一起沉入冰冷的大西洋海底,那是她少年时,对爱情所有的向往。 所以她对这样的姓,只是怀疑,并不反感,而且高文也解释过,他祖上三代人曾供职于英国皇家邮轮,泰坦尼克号沉没时,他的曾祖父就是船上的二副,为了救几名妇女儿童,把救生艇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之后随着船只一并遇难了,后来他的祖父便把家族的姓改成了铁达尼,以纪念这位英雄。 这个美丽的故事,无疑让苏海星更对高文亲近了一些。 然而故事始终是故事,有一天,你用颤抖的手拨开它的伪装,撕开它的面具,才得知,再优美的故事,也只是谎言最无暇的外套,而且,它脆弱得如同轻烟薄纸一般,哪怕轻轻触碰一下,都会分崩离析,你甚至会怀疑自己,当初是怎么相信这一切的? 显然,如杰瑞如言,高文确实是科比诺家,上一代家主在外的私生子,只确认了这一点,那高文之前对苏海星编织的谎言、美梦,顷刻间烟消云散。 苏海星后来问高文:“你那么聪明,对我已经监视得了如指掌,没有想过,我哪怕有一丝怀疑,轻而易举的就能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高文答道:“不记得了,也许有想过,也许没有,我已经太爱你,实在无法再等下去了,我甚至有想过,去上海杀了你那初恋情人,我真得已顾不了那许多了……” 所以就是他的解释,一切的一切,都源自于他的“爱”。 苏海星让杰瑞找了两个强壮可靠的人,再次潜入那衣橱内,当然,是背着高文的,她拿了更多的录像带,结果毫无悬念,“影片”主角通通是自己,从生活起居,到工作学习,那一整个架子,简直是自己的近年来的个人生活集。 当然,如果仅凭这些,最多只能说明高文是个委琐的窥视狂,让苏海星感到崩溃且彻底愤怒,再转而疯狂的是,那精心包裹的录像带,一共有二十五盘,每一盘都是三个小时,以八倍速度快放,一秒钟都没有差池的记录了,自己被比利等七个流氓绑架玷污的每一天…… 苏海星浑身都在颤抖,不念着高文的名字…… 那改变自己一生命运的二十五天,那让自己堕入地狱的二十五天,自己的丈夫,高文,就是那幕后的策划者…… 苏海星无疑是聪明的人,在华清帮的帮助下,很快查知了一切的真相。 高文利用乐有志对苏卫东的仇恨,不断的挑动唆使,让初时还有些忌惮家法的乐有志,后来愈加变本加厉的勒索苏卫东,另一边,又以圣人的姿态出现在苏卫东身边,在后期苏卫东财政吃紧的时候,以芝加哥第一大帮,科比诺家的名义,借给了他五十万美金高利贷,而这一切只是开始。 初期的时候,并没有着急的催苏卫东还债,只是为了让他越陷越深,与此同时,又开始唆使并帮助乐有志去上海调查弟弟乐有为的死因,竟然真得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的证据,这些证据苏海星已经无法查实是否真得有效力,但显然乐有志是深信不疑的。 有了这些证据在手,乐有志第一个想法就是按黑帮的暴力传统,抓住苏卫东私了,毕竟法律的惩戒,在他眼中,太轻微了,结果,苏卫东却突然失踪了,那巨额的高利贷债务立刻转嫁到苏海星的肩膀上,而且还导致乐有志恼羞成怒的绑架了苏海星。 乐有志说过,他让手下人绑架苏海星,只是想逼苏卫东现身,并没有让人*她,现在看来,比利那伙人的恶行,也是高文私下唆使的了,并且还极端变态的拍成了录像带。 当然,只凭这一切,最多让苏海星憎恨高文,觉得自己的丈夫、一年多来的枕边人,竟然是如斯般的变态恶魔。 让苏海星彻底陷入悲愤绝望,最终近乎失去理智般疯狂报复的是,爸爸苏卫东怎么会那么巧,在乐有志刚刚掌握到证据时,突然就失踪了? 毫无疑问,也是高文做的手脚了。 苏海星实在不敢去想,那衣橱背面暗阁地上的白骨,会不会就是爸爸? 如果想要确定,其实很简单,只要取一段肋骨检测一下DNA,但苏海星已经没有那样的勇气了,她宁愿相信,爸爸依然是失踪的状态,她不敢想象,她会和谋害自己一家的恶魔结了婚,肚子里还有了他的骨肉,而且这一切,竟然是伴随在爸爸的尸骸旁发生的…… 最终,苏海星都没有去化验那白骨的DNA,只是在多年后把他掩埋了,毕竟不管那人是谁,也该入土为安了。 一直到今天,苏海星也没有再找到父亲苏卫东,也许在她自己心中,大概也默认了,那最不愿接受的结果,就是事实的真相。 再后来,林启在酒店里看到的,就是那其中一盘录像带,不知是如何被明日生物搞到手的,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接下来的几天,林启先找到还在医院治疗的郝正月,郝正月又介绍了当地资历深厚的国际刑警,再有FBI、DEA,甚至找到一些本地的华人黑帮人物。 他不顾明日生物和克里克斯家族的追击和绞杀,执意寻找当年这一段关于苏海星,泣血的真相。 而且同时,林启自己与真相越近一步,就越悲愤,越憎恨无能的自己,现在回想一下,当年在苏海星高中毕业离开上海去美国的第十个年头,自己再也忍受不了相思之苦,跑来芝加哥找她。 在大街上看到她带着一双儿子,还以为是苏海星背叛了自己,哪知道这背后竟然掺杂了这么多曲折、让人肝肠寸断的悲剧往事,林启盘算了一下,那时候,苏海星第二个儿子刚出世没多久,正是她准备实施复仇计划的时候,自己的突然出现,甚至差一点扰乱了她的心绪。 苏海星的复仇过程,充斥着尔虞我诈和血腥味,她的目标不仅仅是高文一个人,而是连同他在内的整个科比诺家族,毕竟没有这样无法无天的家族,凭他一人,怎么有能力、有胆量犯下这无耻罪行? 她在高文身边虚情假意的生活了一年,一方面,为了让自己的第二个孩子顺利降生,另一方面,她需要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然后,便义无反顾的离开了他。 从那以后,她彻底放弃了自己,当时的科比诺家的地位几乎无人可撼动,于是苏海星先是用美*惑了芝加哥三大家族的第二家族,甘杜恩的家主巴尔贝,并鼓动游说巴尔贝,谎称可以跟华清帮联盟,对抗科比诺家,只要干掉科比诺家,甘杜恩家族无疑稳坐第一把交椅,在权力和美色的诱惑面前,谁能不俯首称臣?何况一个巴尔贝。 于是,科比诺家和甘杜恩家,零零星星开始有火药味,苏海星不断的推波助澜,又把第三大家族克里克斯家也拖下水,当时克里克斯家主罗素沉溺于他的毒品生意,苏海星联合当时已调任DEA的乔治警官,端掉了罗素好几笔大买卖,并成功栽赃给科比诺家。 林启心想:“也许那个时候,乔治就开始觉得苏海星一直在利用自己,之后两个人就有矛盾了,难怪我被DEA关起来的时候,乔治一门心思的想让我嫁祸指证苏海星。” 这所谓三大家族原本便貌合神离,很快便大打出手,最后科比诺家和甘杜恩家两败俱伤,再也恢复不了元气,反而让克里克斯家渔翁得利,成了龙头老大。 这段复仇的过程,是另一个人告诉林启的,他奔波辗转,终于找到了也掺合进去的当事人之一,华清帮毒蝎堂的堂主杰瑞。 杰瑞靠在椅背上回首那一段往事,“那时候的她,真得是疯了,把芝加哥这趟浑水搅得天翻地覆,后来三大家族火并,警察非但不管,反而满世界的找她……” “那她的仇报了么?”林启问道。 杰瑞摇了摇头,给了林启一个地址,写着“风城第四大道256号”,林启不解得看着杰瑞,杰瑞微笑道:“今天文叔公寿辰,她一定会去拜寿,你晚上去看看吧。”接着狡黠一笑,“别给别人看到,这地方只有我跟费恩知道,费恩是绝对不会说的,即使是对你也不例外。” 林启疑惑的看着他,问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不带我一起去么?” “别逗了,我可是华清帮毒蝎堂堂主哎,文叔公寿辰我可以不去的么?幽默,真幽默。”说罢站起来抖了两下腿,也不跟林启打招呼,径自走了出去。 林启没办法,跟郝正月打了声招呼,说想去探一下,郝正月怕林启一个人应付不来,坚持要一起去,这个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大致复元,两人便在夜色的掩护下,摸到了杰瑞给的地址那。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九十七章 十五年后的约定2 七年前,芝加哥的一座外表看似普通的疗养院,当时还是第一大帮的科比诺家家主奥德里奇·科比诺,站在一间病房门口,眼神复杂得看着里面的三张病床。 最右边的一张病床上,坐着一个似乎精神失常的男子,时而惶恐不安,时而瑟瑟发抖,两手抱在胸前,似在祈祷,又似在祈求。 另外两张病床各躺着一名高位截瘫的病人,他们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没有喜怒哀乐,死气沉沉,这辈子不会对生命再有任何一丝期望,其中最左边的病人染着一头黄发,时不时的张张嘴,并且目光呆滞的左右看看。 右边的病人虽然也表情呆滞,但脸上横生的棱角,仍隐约保留了当初的不可一世,正是当时乐有志手下的那七条“毒尾蝎”之首,比利。 奥德里奇当然不会对这三个落得这副下场的流氓抱有什么同情心,只是满腹不解的问身边的人:“这样大费周章,有什么意义呢?高文,我有时候真的不明白,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就为了一个女人?电影明星?模特?高中生?甚至是良家少妇?你想要什么样女人得不到?” “奥德里奇,我的哥哥,你没有看过她,你若看过她,你也会爱上她的,我从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已经无法自拔,那一天深夜,她穿着一身睡衣,从楼上走下来,像天使一样,我甚至已经忘了那天晚上我到底是去干嘛了,脑子里只有一个洁白的圣女,款款从天而降,来到人间……” “好吧,即使我也会爱上这样的一个女人,但我不会这用这样的方法去……追求她。” “奥德里奇,我想得到她,彻底的得到她,没有一丝保留,我可以为此放弃一切,你知道我说得什么意思,家族里的人本身就排斥我,这正好遂了他们的心愿,也不会再让你有什么难处。” “这不是重点,高文,我的意思是得到她有一千种方式,甚至绑架她,自己先占有她,何必便宜了这几个最底层的下三滥?” “你不明白,奥德里奇,你不明白,我是说彻底得到她,并不是只有身体,我要她也像我爱她一样,彻底全身心的爱上我,她是高傲的女人,并且已然心有所属,我如果不从心底最深处击垮她,彻底摧毁她的自尊,任何人也别想进入她的心里,那扇门,就永远也打不开。” 奥德里奇还是满脸不解看着身旁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是一家之主,财富、权力不过是他掌中的玩物,任何女人都是吻着他的脚背,贴面而来,何须这样自残、自贱的方式? “你没想过,这样即使得到了她,也是残破不堪的身躯?”高文问道。 “维纳斯也没有双臂,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美。”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只需要一个正当的身份和一栋房子,仅此而已。” “那你以何为生?” “我还在哈佛上学时,就有无数家公司争着录用我,挣钱并不是问题。” 奥德里奇满足了他的要求,这一段对话也仅限这两个兄弟之间知道,即使多年后,真正关心这起事件的零星几个人,如林启,再来追查的时候,也无法知道,高文当时的动机,到底是什么,有多么变态了。 当然了,除了苏海星,毕竟她就是那个最关键、最重要、之后把自己置身无底深渊的当事人。 林启和郝正月驾车来到风城第四大道,来回转了好几圈才找到那所谓的“256”号,其实是隐藏在一处密林里的外表极普通的宅邸。 林启心想:“这里也属于芝加哥北边了,这房子就是当年苏海星爸爸买得那栋北郊别墅么?还是她和高文结婚时住的,里面曾藏有苏卫东尸骸的,高文口中的祖宅?” 郝正月递给林启一把手枪,防止有什么意外发生,两人绕着房子转了一圈,这是很普通的两层小楼,也不是很大,大部分是灰褐色的木结构,周围也没有什么邻居,不知道256这个号牌是怎么来的。 这里是第四大道的尽头处了,他们几乎是挨家挨户,从1号找到255号,根本就没有什么256号,如果不是林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定要到尽头处的林子里来转转,压根也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个小屋。 两人从后门破窗而入,杰瑞即使把这个地址给了我,应该不会有什么机关陷阱之类的吧,毕竟我跟他又没有什么过节,林启心想。 屋子里面的装饰陈列也很普通,不过基调很昏暗,而且似乎长年没有人住过,桌上、地上,落了满满的一层灰,在这样的密林中,月光也很少能照射进来,两人一人一个手电,在这山村老尸片场般的木屋中缓慢的搜寻。 二楼也没有什么新奇的地方,两个卧室里的木床,床腿都已腐烂的满目疮痍了,两人又走下来,回到起居室,郝正月问林启:“那个华清帮的杰瑞只给了你这么一个地址?” “是啊。”林启又把那纸条掏出来翻天覆地看了一遍。 “以他跟苏海星的关系,有没有可能不愿让别人查到关于苏海星当年的这一段……冤孽?” 林启想了想,说:“有可能,但我宁愿冒着被他唬弄的风险,也要亲自过来看看,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的心结,眼看着就要解开了,实在无法半途而废。” 郝正月也知道林启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主,沉思道:“不如这样吧,你给杰瑞打个电话,说现在已经到这里了,看他怎么说,你们往日冤枉、近日无仇,他存心耍你,也该到此为止了。” 林启心想也行,于是掏出手机拨通了杰瑞的号码,很快听筒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对面人声鼎沸,似乎到了酒会的*,杰瑞尖着嗓子叫了一声:“喂,什么事?” 林启也大声说了一句:“我到了你说的房子这了……” “你等一下……”过了一会,电话里环境安静了许多,“好了,你说吧。” “这屋子除了阴森一些,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你想让我找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结果么?怎么,以为我在耍你?” “是有一点,第四大道根本没有256号,我是顺着路一直往下找,在尽头的林子里找到一座木屋,还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一个,所以跟你确定一下。” “恩,那就没错了,接着找吧……”说罢欲挂电话。 “等一下,”林启心里有些焦灼,“你至少提示我一下吧。” “好吧,其实我告诉你吧,你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你要是愿意多花点时间陪陪大姐则实在的多。” “所以你这还是承认在耍我了?” 杰瑞语气有些不悦道:“我实话跟你说吧,我之前跟你说了那么多关于大姐的陈年旧事,都是她的隐私,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不应该告诉你的,但我却告诉你了,并不是因为李探长或者外八堂的人打了招呼,而因为你的身份,我知道你是谁,大姐这些年不容易,我希望有更多的人理解她,而不是只有费恩一个。” “你能说简单点么?” “我操,你个愣木鱼,大姐当年怎么看上你的,好啦好啦,你去厨房,第三个橱柜门下面有个水表,打开看看就知道了。”之后挂断了电话。 林启和郝正月两人又摸到了厨房那,第三个橱柜门下果然有一个水表,外表跟普通水表倒是没什么区别,两人摸索了片刻,找到了一个精巧的机关,从侧面弹出来一个九宫格的电子按键。 郝正月摸着下巴:“这是……密码锁?” 林启想了想,说:“不会就是256吧。”说罢便按了下去,只见身后传来响声,厨房的地面迅速一级一级的下陷,形成一个楼梯,林启和郝正月对看了一眼,走了下去。 这个地下室显然就要比上面的风格更有现代感和科技感,倒是跟之前那个被金柯兰炸过的医疗检测中心的实验室差不多。 当然除了这些以外,也有一些别致的地方,例如地下室的一角摆放了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的玻璃器具,林启和郝正月走近了些,发现这器皿比这两人还要高出一米多,下面的底托也不知是什么合金制的,约到膝盖的高度,里面装满了锈红色的溶液,咕咚咕咚冒着气泡,好像在沸腾的模样。 “是血么?”郝正月喃喃道。 “为什么?”林启问道,心想:“存这么多血浆有什么用?而且看上去跟粘稠的模样,肯定也有其他化学溶液吧。” 郝正月身子侧了一下,给林启让出视线,和林启两人一齐打着手电照过去,见这圆柱形器皿旁边还有一个病床之类的仪器,只是宽大的很,上面并排躺了三个人。 这三个人也不知是死是活,都被剃了光头,脸色已是白里泛着青,胳膊上扎着输血管,和天花顶上的“黑匣子”般的仪器相联,再连接到那圆柱形容器的顶部,不知是给这三人输血还是放血。 林启正看得莫明其妙,郝正月又开始检查其他地方,没过一会,惊呼了一声,林启急忙调转送走去,一句“怎么了”问出来,自己也惊呆了。 只见那圆柱容器的正对面,放着一个钢制的三角架,上面挂着一惟妙惟肖、栩栩如生的人皮,这人皮完整得连毛发都没有缺少一根,似乎是一整块剥下来的。 “这就是高文么?还是那个比利?” “不管是谁,我想我知道杰瑞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意义。”林启有些懊恼。 “不,于我而言,还是有意义的,我是个警察,这无疑就是个案发现场,我想我该采取必要的措施。” “你是中国的警察,这是美国的地界,也归你管么?” “我是国际刑警,至少,我也该通知本地的警方,林哥儿,千万不要犯糊涂啊,就算对苏海星来说,这里就是她仇恨的源泉,你不觉得是时候让她放下了么?” 林启沉默了片刻,郝正月说得似乎也有些道理,当时叹了口气,又想到:“这人被剥了皮,那尸体放在哪了?”想到这,突然感觉后背冷嗖嗖的,只觉得身后的巨型容器、那浓稠的液体内,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看。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九十八章 十五年后的约定3 唐人街的一家独门独户的院落内,摆放了四张八仙桌,里间堂屋也照模作样的摆了四张,里里外外,人来人往,觥筹交错,一番热闹景象。 这样的流水席即使在国内农村的红白喜事也较少能看到了,毕竟到饭店更加方便一些。 里面堂屋的主桌主位,坐了两个眉发须白的老人,左边一位正是今天的主角文叔公,旁边是李连享,次位是华清帮的帮主李肖和苏海星,对面次位是三元堂和明公会的首领,再次位是内八堂香长“圣堂”大爷和“盟证”中堂大爷。 其余桌位也是内、外八堂的元老人物和其他帮派的首脑,外面四桌是各堂口的操盘人,虽然坐无虚席、济济一堂,仍有很多堂口的首领或因事多务烦,或因山高道远,或因资历不够,没有到场。 这表面上看是一家人的团圆聚餐,实际则是所有华人帮会最核心的首脑大聚会,可以说至少二十年没有出现过了。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文叔公侃侃而谈,但语气却似无奈多于高兴:“老哥哥刚刚过逝没有几年,钟义又不知下落,李连亭啊,如今这‘四大金刚’只剩我们老两个喽。” 李肖道:“咱们的‘四大金刚’声名远播,连洋鬼子都学我们,那克里克斯家不就东施效颦,也弄了个‘四大金刚’么,不伦不类的。” 文叔公摇摇手道:“呵呵,人生在世,名利二字,我们年纪大了,不拘这个了,倒是你们华清帮这几年干得风声鹤唳,是晚辈们的楷模啊。” 李肖忙道:“哪里哪里,都是仰仗叔公和各位前辈。”倒不是他谦逊,实在是这一屋子里四桌人,不管辈份还是资历,比他低的,恐怕只有苏海星了。 文叔公继续道:“今天在座的,有一半是我和李连亭请来的,还有一半是心里还挂念着我们这一把老骨头,自愿来的,不管怎么样,我文仲谢过诸位了。”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众宾客也纷纷举杯。 苏海星一杯饮尽,心道:“今天才知道文叔公的大名。” “原本老哥哥刚刚过世,我等实在不该做这样大排场的宴席,只是人都说未雨绸缪,看看现下的光景,实在让人担忧啊,就是这堂屋里的,怕是一半以上的人头发都白了吧。” 这时另一桌有人道:“文叔也别太杞人忧天了,天理轮回,自古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我们老了,还有后生呢。” 文仲笑道:“只是现在后浪要么汹涌肆虐不在正途,在正途的,也有些乏力了。” 众人见文仲这话中有话,纷纷安静了下来。 “老哥哥生前常说一句话,是中国人,总要互相帮衬着,尤其到了海外,更要放下门户之见,派系之别,拧成一股绳,才能不被别人欺负,可是现在,还有多少人记得当初我们是怎么被洋鬼子欺负的了?一门心思的只顾往自己的腰包里挣钱,后辈们看了,照模学样,这还有个好么?”这时,指着苏海星向众人道:“知不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让这丫头坐在我旁边?” 众人大多没见过苏海星,先前还在想,这姑娘是谁,怎么能跟文仲和李连亭共进一桌的?此时纷纷不解的看着文仲。 文仲对苏海星道:“丫头,自我介绍一下吧。” “哎。”苏海星答应一声,站起来向四周拱手道:“晚辈苏海星,给众位叔伯、前辈前安了。” 这时,人群里方有惊异、赞叹的声音传来,文仲笑道:“诸位这时一听大名就都知道了吧,近年来在芝加哥这块地界,黑白两道都对这个名字如雷贯耳,李帮主,你是最了解的人,你来说说吧。” 李肖笑道:“我只说一句简而明了的话吧,这些年不是苏姑娘,我华清帮一半收入,还得靠在蛇口做人头生意撑着,今天我李某人连给各位看大门的机会都没有。” 苏海星忙道:“李帮主太客气了,只是因缘巧合,不是华清帮,我大仇也未必得报。”诚然,苏海星刚开始的时候,确实只是拿华清帮做互相利用的工具,苏海星利用华清帮为自己的复仇提供人马,华清帮利用苏海星的疯狂复仇制衡芝加哥三大家族,只是到后来,在杰瑞的撮合游说下,越见互相倚重、英雄惜英雄的感觉。 文仲道:“丫头一句因缘巧合说得好,但我要说得,不是这个,诚然,丫头能有今天的作为,有他个人私仇因素推动,但她心里如果没有祖宗家法,没有太叔公的教诲,只凭她一个人横冲直撞,必定头破血流,且徒劳无功。” 这话说得中肯至极,苏海星重重的点了点头,众人也纷纷附和。 文仲突然垂首道:“红花白藕青莲叶,三教本来是一家,说是一家,有朝一日,一旦散了,再聚起来,只怕是不大可能了,老哥哥在世时,最怕得就是这个,如今四大金刚,只剩其二,我和李连亭也都老了,这位置再没有人来坐,只怕后继无人,将来谁执牛耳,谁掌家法?” 说到这,苏海星这才明白,文叔公和李伯这是再给自己找接班人呢,原本林太叔公在世时,还没急着想这个,如今太叔公过世,钟伯又突然失踪,他们是真着急了,见文叔公老是有意无意提自己的名字,不是看中我了吧,苏海星一个激灵,自己女流之辈,辈份又极低,坐上去了又怎么服众?恐怕只有华清帮一门挺自己。 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现在周旋在三大家族、中情局、DEA、明日生物集团,还有许多秘密恐怖组织之间,FBI也在到处抓自己的尾巴,怎么能心安理得的受此重任,赶忙婉言道:“文叔公说得极有道理,而且这后来的继承人,必定得是个德高望重之辈,才能服众。” 苏海星一句话说完,不但众人纷纷叫好,也巧妙得把自己给躲掉了,这一个太极打得文叔公始料未及,差点都没接上话,愣了半晌方道:“今日话已至此,众位兄弟务必心中有数……” 文仲确实有意培养苏海星将来继承他们的位置,并且不只一次的对内八堂的元老提过,他心里知道这位置固然需要德高望重,但光靠这四个字也未必就能担得起来,位高权不重,光有人敬仰,没有手段,将来也是形同虚设,甚至傀儡一般,看苏海星复仇时的手段,工于心计,步步为营,是绝好的人选,至于德望,不过假以时日罢了,这时见苏海星有意推诿,只得暂时放下,来日再作计较。 散了筵席,苏海星找借口告了个假,心事重重了走了出来,漫不经心的在唐人街上乱逛,此时夜色尚早,唐人街上星星点点罕见有人,苏海星不知觉走到街口,见那“天下为公”的招牌下,站了一个人,翘首往这里看,正是林启。 当时小跑过去,问道:“你怎么在这?” 林启笑道:“找你啊。” “怎么不进去的?” “几个便衣把我挡在这路口,说里面戒严了。” 苏海星一阵无语,准是那些小马仔在外围清场的,还冒充起警察来了,真是胆子越来越大,当下也不点破了,只说道:“有话跟我说么?” 林启道:“你记不记得当年我到芝加哥来找你,你后来给我发邮件说过的话?” 苏海星一愣:“什么?”她到是记得,只是不知道林启说得是哪一句。 “你说,你曾经想过,等你的事情都解决了,一定回上海找我……” “嗯。”苏海星突然紧张起来,眼睛不自觉湿润起来,似乎在期盼着什么。 “我等你。”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一百九十九章 烟火1 林启说得置地有声,一句“我等你”,纵有千言万语也化作无声了,苏海星顿时热泪盈眶,再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伏在林启的肩头,不住的抽泣。 在那四个斗大的金字招牌下,在皎洁月光的俯射下,林启双臂环着苏海星的后背,抚摸着的她的秀发,就像十五年前一样,在这一刻,在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值得回首罔顾的了。 如果是十五年前,林启此刻最想说得一句话就是: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秒! 而现在,他轻抚苏海星的肩膀,如微风抚纱一般推开她,柔声说道:“能把你现在的情况告诉我么,别再说什么不是我的责任之类的话了,你知道的,从一开始我就愿意为你分担一切。” 林启言尽于此,他不想让苏海星知道自己已经全部知悉她来到芝加哥后几年的悲剧过程,他还特地打了个电话给杰瑞,让他千万不要告诉苏海星自己找过他。 他知道苏海星骨子里的骄傲和倔强,所以他实在无法说再多了,否则以苏海星的冰雪聪明,肯定会有所怀疑。 但只这两句也已足够了,苏海星泪眼惺忪的看着他,仿佛这么多年,就为了等林启这两句话,可是她丹唇微启,想说什么又闭上了,然后又想到什么,这样来回数次,最后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太多、太乱了,恐怕到明天早上都理不清、说不完。” 林启也笑了起来,他知道苏海星不是在骗自己,事实上,苏海星确实想把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满腔苦水一古脑的倒将出来,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合适,毕竟有些手段也不大光彩,而且涉及的人或组织已经太多太杂,已是说不清、理还乱。 林启道:“你就说你还有哪些羁绊,你的丈夫唐纳德先生么?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我能看得出来,他对你似乎并没有夫妻之间的感情,更像是朋友,或者一种合作关系。还是你的两个孩子?只要你愿意,那就是我们的孩子。” 苏海星笑道:“都不是,只是太乱了,一时不知道从哪里开头。” 林启一想也对,从前段时间苏海星帮他从明日生物金柯兰的手上脱身来看,她至少跟中情局、DEA、FBI以及三大家族都有瓜葛。 苏海星与DEA和三大家族之间的矛盾,林启心里已大致清楚了,复仇的过程中也难免会有一些触犯到美国法律的地方,所以FBI追查她,也可以理解,只是不大明白怎么还会跟中情局扯上关系的。 不过林启明白自己这么多年的心结是解开了,现在务在解开苏海星的心结,一时也是焦急不得,于是说道:“那不着急,找个地方慢慢说吧。” 苏海星“嗯”了一声,挽着林启的胳膊,狡黠一笑,道:“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 林启一愣,不过很快也理解了,她自然是要有个藏身之处的,结果苏海星驾着车一直把他带到芝加哥一处富人区,一路上幽林掩映,景色宜人,那一丛丛绿荫里,一幢幢风格各异的毫宅相映成辉。 苏海星把林启带到一幢维多利亚风格的别墅前停了下来,林启举目望了一下,这房子是典型的19世纪法式皇家楼阁,倾斜的高坡房顶上加盖了阁楼和天窗,夜晚看不出什么主色调,只看窗户和门框便已有能工巧匠的精心雕琢,苏海星领他到起居室坐了下来,透过这里的全景落地窗,可以看到后院的游泳池和小花园。 林启有些咂舌道:“这就是……你的秘密基地?” 苏海星笑道:“我瞎掰的,你也真信,这是我爸爸刚来芝加哥时买的房子。” 林启连“哦”了两声,心道:“这就是那北郊别墅啊,难怪当年就值两百多万了。”又想到这时还不能说走嘴,只问道:“星,那你怎么扯进这么多组织关系里的……”话还没说完,见苏海星突然痴痴的看着自己,问道:“怎么了?” 苏海星抿嘴一笑,含情脉脉道:“你好久没有这样叫我了。” 林启这时也才反应过来,确实很多年没有这样叫她了,如今不经意叫了一声,倒是有点回到以前的感觉,又想到今晚可不是过来花前月下,当时干咳一声,道:“其实我最关心的还是你跟你丈夫到底是什么样的……就是……你知道的,还有你怎么会中情局的人有联系的,我印象中,好像还只有在电影上接触过这类组织,那个罗恩真得是中情局的探员?” 苏海星也回过神来,点点头道:“恩,岂止是探员,简直是元老了,美国总统都换了三个了……其实这条线倒没什么复杂的,三大家族因为一些事也在追杀我,DEA和FBI也在通缉我,DEA你知道了,那个死鬼乔治一直想置我于死地,还不知道给我泼了多少脏水了,FBI要抓我是因为我犯了一些法……” 林启这时插口问道:“那个乔治是个多面人精,会不会在FBI也有身份,故意诬陷你的?” 苏海星道:“哦,那倒没有,因为我确实犯一些法,嘻嘻。” 林启见苏海星陷在这重重漩涡之间,换作自己早就焦头烂额了,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光是明日生物和三大家族之一的克里克斯家他都应付不过来,而苏海星却不当回事似的,没个正经模样,又问道:“所以呢?这跟你丈夫和中情局有什么关系?” 苏海星答道:“下面就简单了,我丈夫唐纳德,就曾是中情局最顶尖的情报人员,我和中情局达成了一个协议,我为他们提供情报或者做一些游说策反的工作,他们保护我的安全,并在需要的时候提供技术和人力支持。” 林启突然有些恍然大悟道:“那上次你到非洲乌拉坎去,就是为了策反他们当时的逃亡总统哈瓦纳?” 苏海星叹了口气道:“一半原因,是的,可惜失败了,费恩还受了重伤,唉,那一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枉费前期我们做了大量工作,人力财力物力……啧啧啧,不过还好啦,都是我那老头子买单,哈哈。” 林启登时有些无语,不过还是附和道:“哈瓦纳确实也是个难啃的骨头,他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天生是个领袖,就是……脾气有点倔。” 苏海星忙道:“是呢,我口水都说烂了,甚至已经直白的告诉他,CIA可以暗中扶持他平叛,只要求他重新做上总统后,恢复国内人权,废除那些乱七八糟伤害妇女儿童的宗教仪式,他都不肯答应。” 林启道:“我想这些条件对他来说,有些……丧权辱国吧,也不知道非洲那边现在仗打得怎么样了,我想哈瓦纳该胜利了吧。” 苏海星撇撇嘴:“不关心。” 林启接着问道:“所以你现在就是徘徊在这几个组织之间?” 苏海星答道:“主要的,是吧,其他也有一些无足轻重的,恩……你知不知道海外的华人帮派也有如哈瓦纳一样的精神领袖,绰号叫‘四大金刚’?” 林启当然听过了,此时只是佯装摇了摇头,苏海星道:“这不,我晚上刚从那边过来,你猜怎么着,我觉得他们想让我做他们的接班人呢。” 林启嘴都张大了:“什么?让你去做黑社会的龙头老大?” 苏海星摇摇头,咕噜道:“倒也不是,其实也是个虚职,只是掌管一些家法,各门各派都有自己当家的。” “好吧,”林启苦笑了一下,“看来一时半会儿,你也摆脱不了这么许多复杂的关系。” 苏海星道:“我也没想到,原本我的目标只有三大家族之一的科比诺家,结果后来的人和事越扯越多。” 林启笑道:“现在因为我的事,又把你和明日生物集团扯到一起了。” 苏海星道:“多一个、少一个也没什么所谓啦,最重要的事,你、我,现在都平安……” “对了,”这时林启突然想到,面对这么多庞大的组织,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帮手,“我想到一个人,也许也可以帮帮我们的忙。”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二百章 烟火2 “尖刀?”苏海星一声惊呼,“你怎么认识他的?” 林启说可以找个帮手,刚说了“赵天明”的名字,苏海星的表情就像被人从头上浇了一盆冷水似的,一双灵动的丹凤眼都瞪大了好几分。 林启心道:“怎么赵天明的大名,都传到美国人民这儿来了?”疑道:“你也认识他?” “大名鼎鼎的尖刀兵团,谁不知道,不过‘尖刀’本人我倒没见过,只跟他们的教官有过数面之缘。” “他们的教官?希德翁?” “没错。” 林启心道:“这时也没什么什么好隐瞒的了,赵天明这家伙说好会来找我的,结果半年都过去了,连个影子都没瞧见,而且他好像也没关照过我,一定要把他的事保密吧。”于是把他在非洲怎么认识赵天明以及后来在狼牙山谷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苏海星喃喃道:“这么说你是帮‘尖刀’救出那一对双胞胎小妮子了,我说小北那丫头怎么被你迷得神魂颠倒的,原来是英雄救美在先啊。” 林启脸一红:“这又胡说什么呢,我拿小北当妹妹的。”苏海星似笑非笑得看着林启,弄得林启浑身不自在,问道:“怎么了?” 苏海星叹了一声,心想:“这个猪头,还是老样子,小北对他一往情深,他一点感觉都没有,难怪莫少其老是骂她妹妹没出息。”转念又一想:“他不也是对我一往情深么,别的女人也难再进入他的心坎里了。”不禁又吃了蜜似的,心里甜滋滋的。 林启见苏海星几秒钟的功夫,表情变了几个花样,追问道:“想什么呢?” 苏海星白了他一眼,岔开了话,反问他道:“你在国内追查你那个记者同事庞大海被袭击的事,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是明日生物给你下的套?” 林启想了想,说:“没有,而且金柯兰亲口跟我说过,他是在我来到美国之后,准备将我灭口的,后来才知道我是他们在非洲的试验对象,也就是说庞大海确实掌握了对他们不利的证据,而我又死盯着这条线,所以他们才一不做二不休,想把我也铲除了,只是没想到世界这么小……” 苏海星这时接口笑道:“没想到世界这么小,在非洲飞走掉的鸭子,又自投罗网了。” 林启尴尬道:“所以我也真是倒了霉了,走了哪都碰这个贩毒组织。” 苏海星摇头:“他们可绝不是简单的贩毒组织,根据我这段时间的调查,他们的供应链已经横跨了整个太平洋地区,他们是站在这条食物链最顶端的人,包括芝加哥的什么三大家族,恐怕也是他们一支小小的分销渠道罢了。” 林启思忖道:“如果能利用他们,把那什么三大家族连根铲除,我们以此为条件,向CIA和FBI谈判,或许你就可以完全抽身出来了,毕竟是这么大的一功劳。” 苏海星当即就摇了摇头,道:“彻底连根铲除?我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不可能的,你以为三大家族就真得是三个家族么,那只是一个代名词而已,它代表得是人类社会最暴力、血腥的一面,这是人类所有原始欲望和冲动的集合,你觉得这些欲望有可能抹之即去么?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人无所事事,喜欢逞强斗狠,暴力是他们唯一的处世哲学,这是他们的生存方式,所以怎么才能铲除呢,难道把这些人通通都杀了?” 林启沉默了,确实,在这方面,苏海星的领悟和教训要比自己多得多。 苏海星接着说道:“所以我们的目标只能是个人,不可能是某个已经有社会生态属性的集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我们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林启道:“怎么你说得话跟赵天明也是一样的,他说一个人的力量再强大也不可能是组织的对手,我就很不明白,难道犯罪集团,不应该铲除么?” 苏海星笑道:“当然应该,不过那是教科书上,光明、正确、伟大的宣传,真正的做法应该是控制,无限弱化,但仅此而已,不能瓦解,也不可能铲除。” “好吧,也许你说得太深奥了,我无法理解吧。” 苏海星知道林启是单纯的人,而且在军营又呆了那么长时间,观念中不是黑就是白,一时无法接受也属正常,于是接着刚刚的话,道:“你说你能找到‘尖刀’,他会帮我们?我跟他们的教官希德翁接触过一两次,呵呵,可是个性格古怪的老头啊。” 林启摇了摇头:“不确定,但我知道赵天明也有个基地,那可是个真正的基地,不过很难找,而且即使找着了,也不能确定他在不在那,就算他在那,也不能确定他会不会帮我们,但不管怎么样,我想值得一试。” 苏海星问道:“那个基地在哪?” 林启道:“那是他的秘密基地,你不要告诉别人。” 苏海星笑道:“瞧你小心眼的模样,我不说就是了。” 林启回忆了一下,说道:“其实我也没什么具体的坐标,他只说是在马绍尔群岛和夏威夷之间,如果游泳的话,往东二十分钟就到国际日期变更线了,是太平洋中的一个月牙儿形状的岛屿。” 苏海星眨眨眼道:“这还不足够?谷哥地球拉到最大,一块一块的找,也能找得到了。” 林启一拍脑门:“对呀,我怎么没想到的。” “那就没问题了,我来安排吧,回头确定坐标了,找几个靠谱的兄弟陪你一起去。” 林启笑道:“你手下人还不少么?” 苏海星嗔道:“拿我开涮,让费恩跟你去,行了吧。” 林启又想到金柯兰那么神通广大,会不会查到两人现在的位置,苏海星冷嗤了一声,道:“你当我也吃素的啊,别说这栋别墅了,方圆两公里内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了如指掌,现在也不早了,你今天晚上放十万个心在这睡一宿,明上我们接着聊。”说着,便拉着林启的胳膊,把他领到二楼的一间客房,林启见苏海星信心满满,也不再多问。 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心想:“原本是想问问她有什么难处的,结果后来不知怎得,说得全是明日生物集团,还有我跟赵天明的事,不过从开始时聊的,可以感觉得到,她明面上至少被CIA利用或者控制着,华人帮会似乎也对她不依不饶,另外还有三大家族的追杀和FBI的调查,现在又加上一个明日生物集团,真是伤了脑筋了。” 林启心里甚至隐隐有些怀疑,即使找到赵天明,他就有办法应付这一切了么?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二百零一章 美华集团1 再次看到人高马大、精神抖擞的费恩,林启差点忍不住冲上去抱住他亲两口,这人不但救过自己两命,而且恐怕也是苏海星保留心底最后一点善良纯真的唯一原因了。 结果比林启高出半个头的费恩只淡淡的斜视着他,那表情显然是在说:“干什么?我跟你又不熟。” 当然了,林启也不是真“亲”,摸了摸费恩肩膀:“怎么样,伤没事了吧?”结果手“啪”的一下被苏海星打掉了,嗔骂道:“知道有伤还乱摸,那种贯穿伤不养个一两年能好透?” 林启笑道:“是是,那这样能坐飞机么?” 费恩道:“没事,我正好也想跟你谈谈呢。” 苏海星疑道:“你跟他谈什么?” “那不关你的事。” 苏海星怒道:“你一天到晚跟我都没什么话说,跟别人就有话说了?” 林启这时已从杰瑞口中得知,费恩因为当初苏海星嫁给高文就生了气,后来又突然嫁给唐纳德,估计还以为她傍了大款呢吧,忙陪笑道:“得了,跟弟弟还吃这醋去?走吧,费恩,我俩边飞边谈。”说罢拉着费恩登了机,剩下苏海星愣在原地干瞪眼。 这是天下传媒——也就是苏海星现任丈夫唐纳德·威廉姆斯的专机,除了驾驶员和费恩两人外,还有两名保镖似的人物,林启立刻想到:“苏海星还是把这事告诉CIA了。” 不过想想问题应该也不大,赵天明自己都说那岛本来就不是他的,托管嘛,还当真是什么秘密军事基地呢。 一行五人先启程飞往夏威夷,然后再从夏威夷改乘直升机,去寻找那太平洋中间的那一座月牙儿般的天明岛。 苏海星痴痴的看着飞机越飞越高,最终变成一点,消失在视野中,这时身后一个潇洒倜傥、风度翩翩的花甲老人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嘴里叨着一支石楠根的烟斗,两手插在背心口袋里,同样看着苏海星看着的方向。 苏海星似乎知道身后的人是谁,头也不转,喃喃自语道:“看看天空,好安静啊,这就是大战来临的前兆么?” 那人缓缓道:“当然,暴风雨前的宁静,黎明前的黑暗,二者都是最恐怖压抑的。”接着话锋一转,“我亲爱的,恕我直言,即使把‘尖刀’找来,凭他个人的力量,对我们的帮助恐怕也是微乎其微,除非,他能把那佣兵团重组起来。” 这人正是唐纳德·威廉姆斯,苏海星眼珠向右一转,瞥了他一眼,道:“亲爱的,你是不是也不知道什么叫得寸进尺,有我一个为你们卖命还不够么?” 唐纳德摊开手“呵呵”笑道:“当然足够,我主要想表达的意思是,何必做这样的无用功呢?毕竟上次乌拉坎的教训已经很沉重了。” “是么,所以说也不知道后来是谁安排人把左明志接走的,况且,美华金融集团的幕后老板还会在乎这点钱?” “哈哈哈哈,所以我早说过,什么都瞒不过你,但我还是不明白,你把他们支到太平洋中间去,有什么意义么?” “至少可以暂时离开芝加哥这种是非之地,而且,如果林启真得说动‘尖刀’出山,也至少可以保证他们两的安全,在这个世界上,那两个男人,是我唯一爱的人了。” “天哪,你这样说可伤透我的心了,你的老公我呢?你难道一点也不爱么?” 苏海星转过身来,露出千娇百媚、任何男人也无法抗拒的笑容,洁白胜雪的柔嫩玉手在唐纳德胸口轻轻拍了一下,说道:“当然也爱了,亲爱的,不过前提是,你能给我什么?” 唐纳德把口中的烟斗拿了下来,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林启坐在飞机上愣愣得看着费恩,心想:“他不是有话跟我说么?怎么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于是先开口问道:“费恩,你刚说想跟我谈什么的?” 费恩检查手中的柯尔特手枪,操作的熟练程度不亚于任何一个武装战士,在非洲的时候,他的脸上就已经没有了一点稚气,源于苏海星把他送到特种学校训练过,否则也不会对枪械怎么熟悉了。 林启见他只顾玩手枪,也不说话,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胳膊,说道:“这回我们不是去打仗的。” 费恩这时才开口道:“当危险来临的时候,再检查枪械就太晚了。” 林启见他这么谨慎,笑道:“你比等会我们去找得那个人都要小心呢。” 费恩似乎完全不跟他在一个频道上,突然道:“星的事,你都知道了?” “什么?”林启佯惊道,心里却在大骂杰瑞:“让他不要跟苏海星说,这家伙跑去跟费恩说了?” 费恩说:“我本来不想当着这两个人问的,你既然问我了,我就说吧,你是不是对星有什么看法了?你不用说骗我的话,我可以感觉得到。” 林启笑道:“心灵感应么?”虽是开玩笑,后背还是有些冒凉气,但凡违背科学常理的事他都忌惮三分,心想:“难怪在乌拉坎的地下圣殿广场,连乌里克尔都没有发现有人从地上哧过来,他还离了好几米,却能立刻扑过来为我挡子弹。” 而且费恩说话也是直接的很,那两个保镖就坐在他们旁边,他一句“不想当着这两人问”,压根本来也就没把人家放在眼里,林启有些尴尬道:“知道是知道了,但我对她从不会改变一分,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 费恩这才做出一个“放心”的表情,林启看着他,又说道:“费恩,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可以,你说吧。” “你都不先问问什么事?” “不用。” “好吧,如果我不在,照顾好星。” “一直都是。” 林启便又把此次的行程对费恩和那个冷酷得如007一般的保镖说了一遍,并千叮万嘱:“我们过来是找一个朋友,不是过来战斗的,你们不要再这么严肃了,还有费恩,我说你能把枪先收起来么?”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二百零二章 美华集团2 直升机在太平洋上空盘旋了几个小时,终于找到那个月牙儿形状的小岛,但和林启料想中的一样,赵天明果然不在岛上。 转机的时候,林启并没有把那两个保镖带上,只有费恩和一个驾驶员,三个人见那岛中间的三层小楼里空无一人,想着赵天明是不是出去钓鱼了,于是又沿着岛四周寻了一圈,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费恩问他:“那个朋友会经常回来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先在岛上住几天的,我看那房子里也不缺吃的喝的。” 确实,就这样扑了个空,心里也不大痛快,那三层小别墅也是做了长期应急储备的,于是林启和费恩两个决定先暂住下来,让那驾驶员先把直升机开回夏威夷,随时保持联系。 只是除了一楼的起居室、厨房和储藏室等等,楼上的房间全部是指纹解锁,因此两个人只能挤在上次林启住过的房间里。 傍晚时分,林启洗完澡来到一楼和二楼的楼梯拐角处,看着那一副比人还高的浮刻壁画,怔怔的发呆,心想:“上次赵天明到底按了哪里才打开这地下室的门的?” 如果能进地下室,说不定能从那么些精密的仪器中找到些蛛丝马迹,或许就能知道赵天明现在到底在哪儿,调查什么案件。 于是林启开始沿着壁画边缘开始,上下其手,想摸出点门道出来,这边正忙活着,费恩这时也洗澡走了出来,下楼梯正看见林启这边在墙上东摸摸西看看,张口便问道:“你在干嘛?” 林启回过头来答道:“正好,过来帮帮忙,找找看这壁画哪里有机关的。” 费恩木讷的走了过来,好奇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机关的。” “因为我上次进去过。” “是这个么?” “什么?”林启这边寻摸了半天,费恩眼睛瞪了一下就知道在哪了?费恩右手所指,是这抽画的浮雕壁画右侧众多圆环中的一个,林启喃喃道:“你确定?我刚摸过了,好像什么问题呀。”又把手伸过去摸了两下,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只是单纯的这个壁画的一个细节,仅此而已。 结果费恩走上前,在那圆环中央用力摁了一下,壁画“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林启一个嘴巴张成两个大:“你以前是不是来过这?” “没有啊,我只是有时候感觉比较灵敏。” 林启一阵苦笑:“好吧,苏海星让你跟我来,还真是找对了人。” “你能不能不要直呼她的全名,她在我面前提到你的时候,都是直接一个字‘启’,除了一开始介绍到你的名字的时候。” 林启心想:“刚在芝加哥上飞机的时候,费恩表面还生着苏海星的气,实际上心里一直是偏袒着她的。”当即笑道:“好好,我知道了。” 费恩这才够着脑袋向刚刚打开的那道缝里瞄,林启拍拍他肩膀说:“跟我来,率先钻了进去。” 两人来到这别墅的地下室,见地上、控制台,包括显示屏上都落了淡淡的一层灰,林启自言自语道:“这别墅上面的生活区都是有小机器人全自动打扫的,倒是这下面有着最精密仪器的地下室反而遍布灰尘,看这样子,赵天明离开这岛该很长时间了。”说着擦拭了一下其中一台电脑屏幕上厚厚的落灰,心道:“这里怎么也空了有三四月了吧,赵天明那家伙,不会在我离开了之后,自己也走了吧。”想想当时莫名其妙的在海里泡了几个小时,心里都觉得冤得慌。 费恩也喃喃道:“我看,一时半会儿,你那朋友是不会回来了,不如我们先回芝加哥吧,我们不在星的身边,我有点担心她。” 林启见费恩绝不像是单纯的智弱,有时只是透着一种大智若愚,试探着问道:“费恩,你知道星现在到底在为谁工作么?” 费恩当即答道:“她为自己工作,你是想问她的身份么,那就太多了,她以为我不知道,不理解她,我只是不喜欢她的方式,她后来……是变了很多。”说着说着便又低下了头。 林启现在当然明白费恩说得是什么意思了,苏海星确实变了很多,但都是有客观因素在先,否则费恩早就离开她身边了。 费恩接着道:“她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和唐纳德的婚姻其实就是一桩交易,我真得越来越不理解她的行为了,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手段,甚至连自己都可以放弃,你知道唐纳德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林启疑道:“不是CIA的资深探员么?” 费恩摇了摇头:“那是以前,现在的他名义上是拥有一家大型传媒公司,其实上,他是一个叫美华金融集团的幕后老板。” 林启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在怀疑唐纳德的身份之前,还是先反问了费恩:“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的?” “感觉。” “好吧……这玩意还真是没有道理可讲。”突然,林启脑子里如被电击石锤了一般,震惊道:“你刚说什么,美华金融集团?美华集团?” 人有时候内心深处的记忆被突然召唤出来的时候,会感觉整个世界就是一场因果联系,林启记得很清楚,在非洲乌拉坎,在狼牙山谷,哈瓦纳和左明志,都提到过这个美华集团,左明志当时就是想通过美华集团,把狼牙山谷的黄金全部涌入国际货币市场。 而且当时哈瓦纳还说过,美华集团是控制在是个什么意大利的黑手党手上的,怎么老板会变成唐纳德?他以前的身份不是CIA探员么,怎么还和黑手党扯上关系的? 林启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跟恐怖组织合作,这个美华集团肯定不是正面角色了。 果然费恩道:“唐纳德只是利用CIA的关系,想把星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星也知道这一点,不过她太自信了,她觉得自己在这场游戏里,玩得游刃有余。” 林启轻叹一声,又多了一个对头。 心里正在纠结的时候,地下室一台显示屏突然闪了两下,接着出现一个人来,只露了一个上半身,刚毅的面部线条,眼睛里散发出来的精光和那招牌似的微笑,林启当时骂道:“你他妈失踪了大半年,终于肯现身了啊。” 正是赵天明,当时挥手笑道:“林启,有日子不见,近来可好啊?”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二百零三章 筹谋1 芝加哥艾斯乐塔购物中心门前车水马龙,里面也是人头攒动,这里是血拼族的人间天堂,时尚和败家的最前站,当然大多数女人在楼上挥霍的时候,她们的大多数男人多是在地下室的休闲中心打桌球。 男人搞不懂的是,你要买什么东西,直接进去买了就行了,为什么恨不得每个铺面都要走进去观光一下?同样,女人不理解的是,这么大的商场可以让你“寻宝”,你却偏喜欢挤到那阴暗的地下室,照着那几个灰不溜秋的塑料球戳来戳去的,进洞的快感老娘昨天晚上没有让你体验过么? 当然,这个休闲中心也并不是只有桌球室,在更下面一层的地下室,是一家赌场,芝加哥有合法赌场,而这一家,却是名副其实的地下赌场,不论是位置,还是实质,毕竟对于一些老赌鬼来说,赌资太小,就像一粒盐都没有放的肉汤一样,淡然无味。 然而现在,既是周末,又是晚高峰的时候,这家赌场却关门打洋了,里面一间VIP包厢的赌桌四周坐满了人,他们的穿着很正式,几乎清一色笔挺的黑色西装,而且大多威风凛凛的模样,看来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这些人,正是芝加哥所谓势力最庞大的黑手党“三大家族”的一把手和他们家族里的高层人物。 坐在赌桌上方正中间庄家位置的人,正是克里克斯家族的一把手,罗素·克里克斯,做为此时已是三大家族的龙头老大,他无疑是这场会议的召集人。 此刻,他们的商议,或者说谈判,似乎陷入了某种僵局,一屋子的人都鸦雀无声。 科比诺家的家主奥德里奇坐在罗素的对面,曾经的他,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而现在,只能偶尔提及昔日的荣耀了,但即使是这样,也不影响此刻在这个屋子里的地位,任何时候,科比诺家都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哪怕付出任何代价。 最终,还是他打破了沉默:“罗素,所以你还是没有找到我弟弟的下落么?你应该知道,这是我们当初停战,我提出的唯一要求。” 罗素皱了皱眉,道:“我尊敬的科比诺阁下,这一点当然不可否认,这是我们约定停战时的协定,我也从来没有说过我会违反这个协定,但这绝不意味着,你没事就可以拿出来压我一下。” 罗素今天把他的得力干将都带了过来,他的左右手分别是他的弟弟马克、埃迪、光头军师伊恩,还有那天在道格拉斯公园冲林启开了一枪却神奇般的没打中至今都耿耿于怀的悍将托马斯。 相比之下科比诺家似乎都是些老弱残兵,另一个大家族,甘杜恩家族则更加“寒酸”一些,只来了家主巴尔贝一个人,连个保镖都没有。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此时的罗素,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唯唯诺诺,甚至还巴结自己的小毒贩了,奥德里奇现在面对这样趾高气昂的“无理挑衅”,也只得强压住心里的怒火,看了看旁边的一声不吭的巴尔贝,含沙射影的问道:“你怎么不说话啊,巴尔贝,当初率先和克里克斯家联合围攻我的时候,你可是表现得最神勇啊。” 巴尔贝是个魁梧的中年人,只是显得精神有些萧索,眼神里总是透着某种怨恨,此刻低着头,手中把玩着类似圆盘的东西,听奥德里奇说到自己,抬头瞄了一眼,道:“我早就表达过我的立场,你们尽管商定,不管什么结果,甘杜恩家无条件支持,只有一点,那个女人必须死在我的手上,我的意思是亲手,亲手死在我的手上。” “你看,”罗素站了起来,“这才是合作该有的态度和诚意,我也可以打包票,克里克斯家绝对不会再吃独食,现在的危急形势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不需要我再过多强调了,三大家族只有毫无保留的联合起来,才能一起生存到最后。” 奥德里奇冷哼了一声:“我可以把我的供货的渠道交给你,之前的金柯兰不就是我引荐给你的……” 罗素身体突然剧烈抖动了一下,伸出右手食指,连晃了数下,怒道:“不要再提这个名字,不提这个名字我可能还没有这么生气,这个人,上次说帮我抓到杀我义子彼德的凶手,结果我们一大家子在奥克朗,等了他妈的一天一夜,连根毛都没有见到,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所踪了,而且我从其他的渠道得到一些情报,杀彼德的凶手其实就是他自己,这件事,我迟早会查个水落石出,你下次再见到他,让他机灵着点。” “是这样么?那真得太可惜了。”奥德里奇答非所问的做出惋惜的表情,不过语气却是十足的幸灾乐祸。 罗素火暴脾气刚要发作,他的光头军师伊恩凑了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罗素方才冷静下来,沉声道:“现在已经很明显了,我们的共同的敌人是谁,各自有什么底牌,大家都心知肚明……” “喔,”奥德里奇又打断道,“恕我还不太明白,我们的敌人,好像不只一个女人这么简单吧,而且我也不相信一群只会开餐馆的,会有那么大作为。” “她不是我们的敌人还有谁是?她有什么手段,你科比诺家应该最清楚才对,我们只是现在还不清楚她背后到底谁在支持他,我是不信她的现任丈夫,一个一半身子已经进了棺材的老头子。” 奥德里奇淡淡道:“那个叫唐纳德的,天下传媒的老板?这个人似乎没什么底细可言。” “你查过么,是没有底细,还是查不到底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这人绝没有那么简单,我已经有些眉目,会接着往下追,总之不管藏在那女人背后的是谁,他的目标我们都知道了,他想一口气把我们三大家族吞掉。” “哼哼,我看她未必有那么大的胃口。”这时说话的人是巴尔贝,“你现在有什么想法,或者计划直接说出来,不用这么危言耸听的。” “好,”罗素道,“很简单,首先,科比诺家族把你们的供货渠道分享给大家,保证各自的地盘能持续运营,其次,想办法把那女人逼出来。” 终于说到重点了,巴尔贝紧追着问道:“怎么逼?” “三大家族联合起来,向华人帮会开战,她绝不会坐视不理。” “呵呵呵呵,你真是异想天开,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中国人么?” “枪打出头鸟,当初是谁最支持她,是谁,夺走我们的生意和地盘最多的?” 这时屋子里三大家族的意见终于统一起来了,纷纷茅塞顿开的模样。 奥德里奇和巴尔贝异口同声:“华清帮?”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二百零四章 筹谋2 奥德里奇率先带着他的人离开了赌场,身后跟着他的那些老弱残兵,这些人说是老弱残兵,其实是他家族最亲信的人,因此多数是长者。 其中有一个叫瓦里西的是他叔叔,一出了赌场来到大街上就开始喋喋不休:“为了一个私生子,把整个家族搭了上去,这就是你口中的弟弟,我当年就说过,科比诺家几乎和芝加哥的历史一样长,芝加哥只有四千多人的时候,科比诺家就存在了,为什么能延续到今天,就是因为科比诺家是讲究血统的,就像我一样,就比你的父亲迟生了十几分钟,即使表现得再优秀,也无法继承家族的大业,为什么,因为你父亲是兄长,长子继位,这是我们的传统,别的人甚至不要有任何一丝歪念,更何况一个私生子?” 奥德里奇不耐烦的回身道:“正是为了保证科比诺家纯正的血统,我才允许你能整日才我耳边啰嗦,同样,也是因为血统,我才不愿放弃任何一个家人。” 几个人上了一辆加长版的劳斯莱斯幻影,被自己的侄子训了一顿,瓦里西显然面子上也过不去,但家主就是家主,哪怕家族衰弱了,也无法反抗这个身份,坐在车里一声不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时,另外一个亲信问道:“真得要把劳文斯介绍给罗素和巴尔贝?那我们就真得一张底牌都没有了,罗素的事迹我们都有所耳闻了,我不相信他会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奥德里奇道:“相比之下,我更不喜欢巴尔贝,他只是一个纨绔子弟,要不是他的父亲曾经为这个国家战斗过,凭他们家族在军政界有些影响力,他能撑到现在?被一个女人玩弄在股掌之间,当年甚至不惜抛弃一切跟我们决战,既拖垮了自己,又连累了我们,最后竟然让罗素这样的小人上位,哼,甘杜恩家早就该玩完了。” “是的,所以这个策略还是太冒险了。” “我并不在乎把劳文斯或者他背后的组织介绍给谁,科比诺家现在已经式微,我们必须承认这一点,你看吧,再这样萧条下去,劳文斯恐怕就自己去找下家了,他们到底是生意人,即使‘博士’会替我们说两句好话,也不能影响到他们的生意,这个世界上只有利益是永恒的。” 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车里的人纷纷费解得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策略,奥德里奇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甚至在决策实施之前,都不会把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特别是遭遇了家族剧变以后,更是惜字如金。 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语气已经有些生硬,说道:“奥德里奇,这个车里的,都是家族里最亲信的人,你如果连我们都无法相信了,谁还敢效忠你呢?我们还怎么配合你?” 奥德里奇也意识到自己确实谨慎得有些杯弓蛇影了,说道:“绝不能把全部希望希望寄托在那两个家族身上,毒品、赌博、军火、高利贷、色情娱乐,通通是暴利的行业,我们必须另谋出路,我知道这并不容易,但我们是时候改变了。” 有另一人问道:“你想放弃毒品这条线?不知道家族现在还能不能承受这样的损失。” “罗素已经占据了芝加哥毒品市场的半壁江山,这是我们不可否认的事实,并不是我们科比诺家怕了他们,而是这种时候,还把矛盾往自己身上引,就有点太不明智了,我已经安排好了,会尽快引荐劳文斯和罗素见面,那女人的视线也该从我们科比诺家转移一下了。” 车子呼啸而过,很快湮没在芝加哥街道璀璨的霓虹灯里。 地下赌场里,巴尔贝·甘杜恩也起身准备离开了,罗素一直把他送到了门口,握着他的手说:“我们两家是多年的联盟关系了,开始是为了对抗科比诺家,现在我们的敌人似乎更加阴险强大,我们的联盟就更加不能溃散。” 巴尔贝淡淡道:“你说向华清帮开战,有什么计划的时候,直接跟我说吧。” 罗素几乎感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这哪是第二大家族,简直就是自己的傀儡嘛,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奥德里奇太霸道了,根本不足为惧,将来还有什么所谓的三大家族,还不是我罗素的天下。 罗素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在他的意识当中,如果说出来的话不能兑现,那首先产生怀疑的,就是自己的手下人,所以,他发扬了一下风格,身先士卒,首先扫荡了华清帮几乎一半的堂口。 巴尔贝紧随其后,但他更加鲁莽一些,直接在自己的地盘上清理所有的华人商铺,恨乌及乌,看得出来当年苏海星对他的伤害有多深了。 科比诺家奥德里奇则狡猾了许多,只出人不出力,其他两家有行动的时候,只象征性的派出几个打手,毕竟在奥德里奇眼中,交出明日生物这样的大“供应商”已经是对他们的“事业”莫大的支持了。 华清帮主要业务并不是毒品,也不是赌博,而是餐馆、酒吧、夜总会等等娱乐场所,当然如果里面的顾客有些极端的嗜好,他们也不会阻止就是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几乎隔一天华清帮帮主李肖都会接到告急的消息,他虽然是厨师出身,但也是聪明的人,知道三大家族开始联合对自己下手,只是敌人太强大,如果反击会显得捉襟见肘,到时候疲态一出,还不给三大家族一锅端了? 但这个时候一旦示弱,对方一定会得寸进尺,那损失也承受不起,李连亭当机立断,反击是必须的,但要看准时机。 出于惯例,把首先把情况给自己的叔叔——“四大金刚”之一的李连享说了一下,李连亭却出乎意料的让他先按兵不动,李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叔父的话又不敢违背,只得暂时加强各个堂口的安保。 几天后专程去找了一下李连亭,问他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李连亭说道:“你不觉得三大家族突然联手,有些蹊跷么,我已经让丫头去打探了,有什么消息会马上通知你,不要轻举妄动。”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二百零五章 带血的玫瑰1 杰瑞做为华清帮毒蝎堂的堂主,近来日子可不好过,三大家族合力围剿一个小小的华清帮,任谁的日子都不好过,特别是杰瑞,他看着的几个场子,要么是在克里克思家的地盘边上,要么就靠着甘杜恩家,完全是在战争的最前线,这些天接二连三的受到寻衅骚扰,甚至大打出手,也有一些诸如陷害等卑劣手段。 杰瑞疲于应对,已经是焦头烂额,这一天,他刚刚从DEA警署出来,源于前一天晚上,DEA接到举报,在艾斯乐塔购物中心对面的商务会所,有人聚众吸毒,这是一家高端的商务会所,不管是面子还是里子,都是华清帮产业下几乎仅有的干净的高级会所,竟然被人举报吸毒,实在是有些讽刺。 杰瑞看得场子,至少已经被迫关停了两家酒吧,现在多了这家会所,杰瑞多次找到帮主李肖,明确的表示,再这样下去,自己这个堂主,真得就是个光杆司令了。 “这样下去还怎么办?跟他妈的拼了,怕什么,一个中国人倒下了,后面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中国人站起来。”杰瑞吼道,当然,不是当着他的帮主李肖,而是在苏海星面前。 苏海星骂道:“哪整来的词儿,别乱说,你说拼就拼,跟谁拼,克里克斯,科比诺,还是甘杜恩?就凭你一个堂口?你手下有多少人?” “我……”杰瑞一时被说得语塞,华清帮八大堂口,他是最势单力薄的一支,一句拼命说得容易,在苏海星眼中,就等于是自杀。 苏海星眉头紧锁,文仲找过自己,李连亭也找过自己,两个说得虽然不是一件事,但也息息相关了。 文仲心心念念、语重心长的跟自己讨论继承人的事,苏海星虽是女流之辈,却是个极懂规矩且深明大义的人,难怪当年太叔公和现在文叔公都那么看重自己,但她实在对这个“四大金刚”的位置不大感兴趣,特别那天晚上林启来找过自己以后,她真得很想带着两个孩子跟林启一起回上海,过过简单的日子。 但文叔公年事也高了,她也不忍心当面就拒绝了,只唯唯诺诺,东拉西扯的,最后想个辄溜将出来,不了了之。 另一边,李连亭则想让她查清楚,三大家族到底在搞什么鬼,其实哪里还需要查? 科比诺家今天日薄西山,全拜自己所赐,自己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报复高文和他的家族。 克里克斯家对自己也恨之入骨,当年为了把他们拖下水,栽赃科比诺家,伙同已调任DEA的乔治警长坑了他们多少笔买卖,虽然大多数钱被乔治给黑掉了,但自己也因此算获利不少了,还赎回了爸爸的北效别墅,当年克里克斯家被蒙在鼓里,现在来龙去脉还不早就查清楚了。 说起来,最无辜的,算是甘杜恩家的巴尔贝了,这个人说得好听点,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说得不好听,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当年拜倒在苏海星千娇百媚的石榴裙下,对苏海星言听计从,结果完全是被人家当刀使的,苏海星对他谈不上任何感情,只是很纯粹的为了利用他…… 当年自己为了复仇,打了三大家族一个措手不及,现在过去了这些年,他们这口气终于缓过来了,开始联合反扑了。 他们现在做得这一切,都是为了让华清帮把自己交出来,或者直接逼迫自己现身。 苏海星心里想着:“这一天,似乎比自己料想中的,来得早了一些嘛。” 三大家族不愧是代表芝加哥最有影响力的黑手党,这样的轮番攻击,华清帮怎么可以挺得住?华清帮当年为了自己的复仇,出人出力,现在有这样的劫难,大部分原因也是归咎于自己,自己怎么能够袖手旁观? 苏海星站了起来,对杰瑞说:“你去跟李帮主说,让他们找到罗素,就说谈判,只要能休战,他们提出的任何要求,你们都答应。” “什么?万一他们要把你……”杰瑞这小子大智若愚,外表浑浑噩噩,心里也跟明镜似的。 “权宜之计,我另有安排的,你先去找李肖帮主,叔公那边我亲自去说。” “哦,我明白了,是为了拖延时间。”杰瑞立刻告别苏海星,去找他的帮主大人了,他也不问苏海星有什么安排,他见识过苏海星的手段,不需要问那么多。 苏海星当即就去找了一下文仲和李连亭,直截了当的说道:“文叔公,李伯,华清帮现在被人欺负到了头上,这件事往根里追究,是我一手造成的,我绝不能坐视不理,我现在有个计划,可能需要大量人手,光靠华清帮一门,可能有些捉襟见肘。” 文仲道:“姑娘啊,你太叔公早就说过,五湖四海是一家,都是中国人自然要互相帮衬着,你为华清帮出头,就是为中国人出头,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尽管去安排吧,有需要了,自然有千军万马供你调配。” 李连亭也说道:“丫头,放手去做吧,有事尽管找叔公和我,今天说句响当当的话,咱们中国人,绝不是只有一门华清帮。” 两位叔伯说了这样两句话,的确,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苏海星只感觉吃了颗稳稳的定心丸,当场辞别了二位,回到西尔斯大厦顶楼,他的丈夫唐纳德的办公室。 此时,唐纳德正和CIA的罗恩探员坐在沙发上,悠闲的喝着下午茶,不过他们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交流,唐纳德边喝茶边看报纸,罗恩时而看看窗外,时而拨弄一下紫砂茶壶,恐怕心里在想:“中国人就是喜欢玩弄这些精致小巧的东西。” 苏海星走进来,笑道:“瞧你们这悠闲模样,是在等人么?” 唐纳德拿着报纸,头也不回:“当然,我们在等你呢,亲爱的。” “哦?那我来得正巧了?” 唐纳德拍拍身旁的沙发:“快过来坐下吧,正好罗恩探员也在,我们谈谈下一步怎么走吧。”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二百零六章 带血的玫瑰2 苏海星小鸟依人般坐到唐纳德的身边,唐纳德搂着他的肩膀,接着滑到腰间,再想慢慢往下游走,快要摸到臂部时,“啪”得一下,正在游动的手被苏海星的拍了一巴掌。 唐纳德一愣,以往的苏海星是很配合的,甚至会给自己一个媚眼,今天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但也不生气,只是笑道:“瞧我的妻子是多么美丽啊,难怪当年能把那么多人迷得神魂颠倒。” 唐纳德显然是在揶揄她,苏海星也不理他,只给自己也倒满一杯茶,一边自顾喝着,一边淡淡的说道:“亲爱的,你确定要跟一个女人耍嘴皮子?” “哈哈哈哈,”唐纳德连忙举手投降,“好吧,我错了,来来,以茶代酒,给我美丽的妻子赔罪。” 苏海星现在可没心思跟他计较这些个鸡毛蒜皮的东西,直接说道:“言归正传吧,罗恩,你们想什么时候对三大家族动手?” “哇喔,”罗恩当时就两手一举,“我想我们从来也没有说过要对三大家族动手吧,我以为我们当前的目标一直是明日生物集团和他们在芝加哥的下级经销商。” “他们的下级经销商最大的就是科比诺家,科比诺家现在不行了,以后接班的一定是克里克斯家,还有甘杜恩家,你觉得他们会独善其身?” “你说得有点道理,但我还是不喜欢你用‘动手’这样的字眼,你现在是在为CIA工作,在我们谈工作的时候,不要把黑社会的术语拿过来照搬照用。” “是的,”唐纳德补充道,“美国是法治国家,现在也不是用西部牛仔的方式解决问题的时代了,社会应该更加趋于法治,才能保障每一个人的自由和平等,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怎样让明日生物集团和三大家族守法,如果他们实在不能守法,我想我们应该教他们怎么守法,这就是你说的‘动手’的意思吧。” 苏海星暗中翻了个白眼,她知道自己的丈夫打得什么如意算盘,他想收缴三大家族,现在却说出这样的冠冕堂皇话,简直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又想到:“让犯罪集团守法?真是天下第一滑稽的事情。” 罗恩却在一旁点点头,说道:“是的,所以我很抱歉,我们目前手上掌握得关于明日生物集团的犯罪证据还有限的得很,不足以给他们任何一个高层量刑,特别是北美的负责人劳文斯,如果这个时候贸然有什么异常举动,恐怕会打草惊蛇。” “好吧。”苏海星已经显得很没有耐心了,华清帮拖不起,她自己也不想等了,曾经遥远的梦如今又近在咫尺,怎能不心急? 唐纳德似乎觉查到点什么,问道:“怎么了亲爱的?以往的你,都是最沉着冷静的那一个,怎么现在好像很焦躁的感觉。” 苏海星不想跟他解释,互相利用的两个人有什么心声好吐露的?就像唐纳德自己一样,平时看上去潇洒不羁,实际上也从来不跟不任何人有什么心灵上的沟通,没有人知道他前半生到底有过什么经历。 当然,苏海星也没兴趣了解,但她点子一向是很多的人,眼珠一转,便计上心来,说道:“不就是证据么,如果我们能抓他们一个现行,不就什么证据都有了?” 罗恩问道:“什么现行?” “毒品交易啊。” 罗恩往沙发上一靠,笑道:“我们跟DEA署长迈克·约翰逊联合部署了多次行动,你自己也曾跟乔治合作过不少回,应该有所了解,我用狡猾的狐狸来形容他们,恐怕都显得不太贴切,这么说吧,毒品交易是世界上最谨慎,但同时,又是风险最高的一项买卖活动。 抛开他们的运输方式多隐秘复杂不谈,首先,钱货是分离交易的,拿科比诺家和明日生物之间的交易打个比方吧,有时候是科比诺家先付款再收货,有时是先收货再付款,你可能觉得奇怪,像这种没有任何法律保障的买卖行为,肯定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双方才都放心。 这就是为什么现在科比诺家已经衰退,但仍然把持着芝加哥毒品市场70%以上的供货渠道,他们跟明日生物之间,建立起来的信任关系,牢不可破,没有长年累月、荣辱与共的积累,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钱跟货根本不是一个时间段交易的,所以,压根没有抓现行这样的说法,运气最好的话,你只能抓到他们运输毒品,打个比方,明日生物把海洛因藏在一辆集卡上,把集卡停在指定地点,然后明日生物的人换辆车离开,过几分钟,科比诺家再来把集卡开走,这样的情况,你抓谁呢?不管抓谁,另一方都安然无恙,然后被抓的一方,请律师团来打官司,这个就不用细讲了吧,先被保释,然后证据不足释放。 他们已经开成一整套正规、完整、商业化的供应链模式,要想撼动甚至摧毁它,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方法。” 罗恩这一番长篇大论说完,苏海星听得有些枯燥,这些东西她当然知道,就算没见过,电影上也拍过不少了吧,更何况当年他跟乔治一起暗算罗素·克里克斯的时候,也目睹过不少“新奇”的毒品交易方式,于是当即说道:“如果我们只盯着毒品交接的环节呢?如果科比诺家有污点证人可以证明本次的货款交易呢?那只要抓到一次交易行为,是不是就钱赃并获了?” 罗恩这时注意力才跟了上来,坐直了身子问道:“你能找到科比诺家的人做污点证人?恕我直言,如果不是很亲信的人,恐怕也没什么效力。” 苏海星自信满满道:“当然是最亲信的,不但亲信,而且货款就是从他手上亲自过帐的。” 苏海星这一句说完,唐纳德的脸突然阴沉了下来,罗恩追问道:“是谁?” “奥德里奇·科比诺的亲叔叔,瓦里西·科比诺。”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二百零七章 带血的玫瑰3 罗恩走了以后,唐纳德难得表现出很生气的一面,他指责苏海星道:“你应该知道我们花费了多少金钱和心力,才把瓦里西拉笼过来,事先都没跟我说一下,一句话就把他卖出去了,太自作主张了。” 苏海星搂着他的脖颈,声音像莺歌一般,咯咯笑道:“亲爱的,我们所做一切不就是为了掰倒三大家族么,除此之外,瓦里西还能有什么作用呢?” 唐纳德眉头一皱,把苏海星嫩白如藕的胳膊用力一拉,再顺势一推,苏海星一下扑倒在沙发上,震惊得看着他,唐纳德撇嘴道:“不要把对付巴尔贝的手段用在我身上,你知道你丈夫不吃这一套的,你既然还是不明白,我就再重申一遍吧,我才是这场游戏的主宰者,不可否认,你是我最得力的干将之一,但千万不要误以为,你自己已经成了幕后的操盘者。” 苏海星从沙发坐了起来,理了一下零乱的刘海,她早已不是那种因为一两句狠话或者一两个粗鲁的动作就轻易生气的人,十五年前也许会,但是现在,她已比世上任何人都要圆滑,当时轻笑了一下,说道:“我当然知道,我只是想提醒你,钱虽然是万能的,但解决不了所有问题,我只是希望你能加快一下进度,就算有所牺牲,也是值得的,毕竟最后的赢家总会是你,相反,拖得时间越长,对我越不利,对我不利,我想,对你也不会太好吧,毕竟,我们是夫妻呢。” 唐纳德知道苏海星说这样的话并不是在恐吓或者威胁他,他也知道苏海星只是为他工作,仅此而已,夫妻身份只是为了“工作”需要,有名无实,况且对他而言,这个女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身份,当下神情似乎一下子缓和了许多,淡淡的笑道:“听说你的几位叔公,有意把位置传给你来坐?” 苏海星拿起她的手提包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回身笑道:“亲爱的,忘了我们之前说好了的?这是我的家事,你就不要多问了吧。”说罢,大步走了出去。 苏海星心里明白,自己这个丈夫是个时刻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他表面上配合CIA整治三大家族,其实是想把三大家族的势力和财产全部收归自己旗下。 别人也许没有这么大的胃口,但是美华集团有,作为一个资本金融大鳄,唐纳德有这样雄厚的资金基础和野心,在这样的人眼中,钱,就是万能的,它可以收买一切,甚至人的灵魂。 他有这样的自信,所以他收买了瓦里西,甚至已经计划好了,最后这场残酷的游戏胜利以后,扶植瓦里西做为自己在科比诺家的傀儡,简直是一石二鸟,难怪苏海星把瓦里西出卖给CIA,他会那么生气了,这严重打乱了他之前制定好的计划。 但话已说出去,想再收回来可不大容易了,罗恩的背后是CIA,倒不是他想替DEA把活干了,而是他们也对明日生物研发的POG药物很感兴趣,他们认为POG一旦真正研发成功,正式生产的话,会有投入恐怖主义事业的风险。 所以只要控制了明日生物集团,这样的风险便大大降低了,甚至还可以为本国军方服务。 苏海星笑了笑,一个是想收服三大家族,一个是想控制制毒贩毒集团,还真是各取所需啊,哼哼,这趟浑水,我是搅定了。 之后一个月,华清帮的帮主李肖果然和罗素达成了协议,只要华清帮交出苏海星,就可以立刻停战,但李肖只表示不会在庇护苏海星,因为苏海星毕竟不是华清帮的人,谈不上交不交的问题。 苏海星趁这一段时间,几乎动用了所有关系,千方百计想查出明日生物和科比诺家下次交易的时间地点,结果不但一无所获,相反,也许是自己太心急,反而让对手察觉到了自己在搞什么猫腻…… 芝加哥,奥克朗。 劳文斯只带了他的侄子——安全部行动组的组长李察德,跟着奥德里奇一起来到这里。 奥德里奇信守了承诺,如约把劳文斯介绍给了罗素,罗素之所以把会面的地点安排在他家族发迹的地方,就是不想让人误以为他是个暴发户,但是会面的过程很短暂,短暂到罗素刚刚讲到他祖父在这里对抗老山会的历史时,劳文斯就站起来要告辞了。 罗素当然没有生气,或者说表面上没有生气,尽管他还有一大段家族的辉煌故事要讲,但还是憋了回去,并礼貌的把劳文斯和奥德里奇送到了车上,大家都知道自己干得的什么行当,彼此心照不宣,谨慎一些是可以理解的,没关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来日方长。 车子飞速的行驶着,坐在奥德里奇的幻影豪车内,劳文斯一脸不屑的说道:“奥德里奇,你知道我们的规矩,就算你再介绍多一个经销商,我们也不会贸然就合作的,干这一行还是保持单线联系比较好,况且那个罗素的口碑我也有所耳闻,对自己父亲都能下手的人,还能有什么信誉可言?” 奥德里奇解释道:“我们遇到危机了,这是我们的应对策略,三大家族只有精诚合作,才有出路。” “哼,危机?比上次你们三大家族火并还要严重些么?” 劳文斯并不是喜欢逞口舌之快的人,这么直白的揭奥德里奇的短,正是因为两人,或者说两人所代表的集团,已经极其亲密无间了。 因此如果是罗素这样讽刺奥德里奇,他恐怕当场脸色就要变了,而现在,他表情则很淡然,依然耐心解释道:“DEA盯得越来越紧,联邦警察隔三差五的就扫荡我们,正当生意的那点利润还不够手下人的开销,现在三大家族的财务上都出现大量坏帐,再没有什么对策,我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所以呢,你的对策就是把我搬出来?” “那倒不是,我可以直接说,现在这样的状况只是暂时性的,是有人想整垮我们,那些阴险的人,竟然选一个女人做为他们的代言人,我想等到这一切了结了,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那个叫苏海星的女人?” “没错。” 劳文斯突然沉思了片刻,接着说道:“既然如此,这段时间就让芝加哥的那些毒鬼忍耐忍耐吧,先不要出货了,我们也得到风声,说这个女人正在四处打探我们的消息,还是稳妥一些吧。”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二百零八章 带血的玫瑰4 看样子,劳文斯压根没有打算更换经销商,否则也不会一个明日生物市场部的人都没带,而只带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安全部的李察德。 做为明日生物的经销商,奥德里奇平时打交道最多的,当然是市场部的人,他并不知道在明日生物集团内部,安全部的行政级别是高于市场部的,这个李察德他见都没见过,而且脸上甚至还带着一点书呆子的稚气。 然而这并不重要,至少这个结论,奥德里奇下得并没有错,劳文斯确实没有意向再多找两个经销商,毕竟这样的生意,多找一个经销商,危险系数就多一分,所以他确实只是带着自己的侄子过来敷衍一下的。 这让奥德里奇心情复杂极了,很显然劳文斯是实在抹不开自己的面子,才跟着自己去见罗素的,这样的信任,让奥德里奇心里着实很高兴,但他原本放弃经营毒品的打算似乎泡了汤,这又让他忧心不已,他实在已经有些经不起DEA和苏海星背后势力的围剿了,如果再不改变家族生意的经营策略,后果恐怕真得有些不堪设想。 但劳文斯显然并不在乎这一点,毫无疑问,集团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他回到集团总部,对李察德今天的表现很是满意,终于知道什么样的场合不该随便插嘴了。 其实倒不是李察德不想插嘴,实在是他对市场上的事一窍不通,插不上嘴,不过面对叔叔的表扬,他还是得意了一番,趁热打铁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升任安全部的主管?” 劳文斯不禁叹了口气,心想:“真是给你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骂道:“看你没出息的样子,得了点便宜就想卖乖,我实话跟你说吧,你对集团没有特别重大的贡献,想做金柯兰的位置,门都没有。” 李察德顿时又泄了气,小心嘟囔了两句:“金柯兰上次失手,到今天都没有弥补过来,凭什么总是霸占着这个位置。” 劳文斯根本不理他,直接岔开了话题,问道:“查到林启和苏海星的行踪没有?” 李察德答道:“林启人间蒸发了,苏海星倒是有两处固定的住所,不过,都不太好处理,一个是西尔斯大厦的顶楼,她丈夫的办公室,西尔斯大厦的情况我就不多说了,目标太大,贸然有什么行动,这个影响……不比金柯兰上次炸了那医疗检验中心小,另一个是在北郊别墅,那个北郊别墅,周围的住户都是在政界,特别是军界很有影响力的人,这个,你也知道的……” “好了,”劳文斯眉头一皱,他从不在乎过程,只注重结果,说道:“你如果觉得不太好处理,就让金柯兰和厄尔默去处理吧,他们躲的时间也够久了,该出来活动活动了,另外,那个苏海星的丈夫,到底有没有查出来什么底细?” “查是查出来了,不过……好像跟我们还有些渊源。” “怎么说?” “记得我们在非洲的盟友么?” “我们在非洲盟友很多,你说得是哪一个?” “‘狼牙’组织!” 劳文斯当即想了起来,冷哼了一声,道:“这个组织现在不行了,迭戈一死,我们跟他们也没什么关系了,你直接说结果吧。” “苏海星的丈夫其实是美华金融集团的幕后老板,美华集团又跟‘狼牙’组织有十分紧密的关系,至于他们之间究竟有什么合作关系,就不得而知了。” “总是利益捆绑的关系吧。”劳文斯又思忖道:“东非火山大爆发,那场剧变,至今都不知道是谁的手笔,只听说把‘狼牙’的老本干了个精光,这样的话,美华集团的损失也是非同小可了,看来那个唐纳德是急于想从芝加哥三大黑手党家族身上,补回点元气了,哼哼,胃口倒是不小。” 李察德道:“所以刚才那个奥德里奇并不是危言耸听,他们确实有危机了,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他们搭把手?” 劳文斯道:“本来生意是跟谁都可以做的,但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那个唐纳德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万一他吞并了三大家族后,却被政府招安了,那我们的损失可就难以估量了,或者他现在就已经做了政府的走狗……”劳文斯连连摇头,“不行,风险太大……” “不如……连他一并解决了吧。” 劳文斯点头道:“调查过他的安保没有?” “出入倒是有保镖,不过都是些三流货色。” 劳文斯想了想,说道:“他如果现在已经跟政府部门有勾结了,那我们出手就不太方便了,上次海军码头的余波还未了,集团的负面影响还没有消除干净,不要冒这个险,恩……奥德里奇不是说把他的供应链分享给其他两大家族么,那就让他们送个见面礼吧。” 李察德不太明白,问道:“你的意思是?” “把这个情报告诉奥德里奇,他们自己就会去动手了。” 李察德当时心领神会,着实佩服自己的叔叔,好一招借刀杀人。 此时的唐纳德·威廉姆斯还在西尔斯大厦的顶楼办公室踌躇满志,他几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靠在老板椅上悠闲得抽着他的烟斗,脑子里想起苏海星曾经对他说过一句中国古话:“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不禁得意的笑了起来,心想这大概说得就是自己这样的人吧。 什么三大家族,最终目的还不都是为了钱,生存是人最基本的需求,只要通过金融手段把他们的产业接管过来,那些家族手底下的人还不像过江之鲫一样,纷纷附拥过来? 一阴一阳,一明一暗,在自己的运作下,中情局、DEA、联邦警察不断的对三大家族施压,相信已然自乱阵脚,苏海星也像个陀螺一样,不停的旋转,一切已经按部就班的在他的轨道下运行…… 突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走过去接了起来:“喂……好,我知道了。” 放下电话,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心想:“是时候了吧。”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二百零九章 带血的玫瑰5 苏海星连日的工作终于取得了一些进展,不过,是一些负面的进展…… 芝加哥整座城市似乎开始越来越不安,城里一半毒鬼已经断粮好几天了,苏海星可不相信就这么几天时间,那些瘾君子就神奇般的戒掉毒瘾了,戒烟都没这么快的。 这些人像毫无灵魂的丧尸一样,没有了新鲜的血液,一到夜晚就蠢蠢欲动,治安事件频频发生,警署都有些忙不过来了。 苏海星总算从几个线人的口中得知,原来是三大家族联合断供,很显然,连三大家族都不供货了,那些街头的小毛贼,就算手上有点存粮也不敢拿出来卖。 此时,苏海星已隐隐感到有些不妙,又过了几天,终于查探到两个确切的消息,第一,就是明日生物和科比诺家之间的交易暂停了,第二,三大家族确实开始抱团,反将DEA的军了。 这招破釜沉舟打得苏海星有些措手不及,苏海星心想,本来想还抓他们一个现行呢,现在看来,短期内是肯定没戏了,她急忙把唐纳德和罗恩叫到一起,商量对策。 结果不管唐纳德还是罗恩,都一副闲云野鹤的悠哉模样,唐纳德依然悠闲得叨着他的烟斗,像个退休金丰厚的老人一般,在家里,或者说在办公室里享清福,脸上的皱纹看上去都比前段时间舒缓了许多。 罗恩依然坐在唐纳德办公室的沙发上,耐心泡着一壶绿茶,还时不时的点评两句:“今天的茶水有些涩,是新采的么?” 苏海星急得一把夺过茶壶:“你们怎么还有心思这么悠闲的享受生活的?你们知不知道,明日生物联合三大家族同时断供了。” 罗恩很不解的模样:“同时断供?这不是挺好的么,没有了毒品交易,完全是太平盛世啊。” 唐纳德笑道:“是啊,这不正是政府当局和DEA一直以来的工作目标和最终理想么,哈哈哈。” 苏海星气结:“别绕弯子了,你们明知道这压根不是一回事。” 这确实压根不是一回事,如果世界上没有人吸毒,那毒品买卖消失了,自然是天大的好事,这才是正经的太平,可现在芝加哥的情况完全不一样,数量万计的饿鬼每天等米下锅,那种焦灼的状态可想而知,他们会把本来就不大安宁的芝加哥,搅得昏天暗地。 苏海星道:“这样下去不行,芝加哥会乱套的。” 唐纳德这时坐到苏海星身边:“能怎么乱套呢?这个时候我们要沉得住气,你想想,他们不做生意,损失得还是他们,我们能损失什么呢,罗恩能损失什么呢,DEA更损失不了什么,相反他们现在没有活干了,像我们一样,整天上班喝喝茶抽抽烟,每个月薪水正常拿,这样的工作,我都想去干了,哈哈。” 罗恩也笑道:“那些治安问题也不我们该考虑的,警署人手不够,自然会从别的地方调派,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他们这回是搬起砖头,砸自己的脚。” 苏海星摇了摇头,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是哪里不对呢?又想不出来。 唐纳德敲了敲烟灰,最后说道:“别忘了我们手上还有最后一张王牌,明日生物最多只会暗中协助三大家族,绝不会公然向我们宣战,至少,在那张王牌没有落入他们手里之前不会。” 苏海星知道唐纳德说得什么意思,站起来脸色冷道:“对不起,林启不是你们的棋子,这是我最后的底线,如果你还坚持认为,那我们合作就真得产生严重的危机了。” 唐纳德也起身笑道:“快坐下来吧,别这么激动,你还不了解你的丈夫?恩?但我眼中任何人都是我的棋子,能做我的棋子,至少可以证明他们尚有利用价值,同样的,只要能共赢,我也不介意成为任何人的棋子,这样至少在别人眼中,我这把老骨头尚存利用价值,不是么?就像我们之间,不就是互为棋子的么?” 苏海星依然冷冷得看着他,最后叹了口气,说道:“我只能说,你的处事哲学,很有道理,也很行之有效,但我无法适应,彼此认可,好吧?” 唐纳德大度的摊手道:“当然,求同存异是我们合作的基本前提。” 苏海星点了点头,对罗恩道:“如果CIA和DEA意见都一致的话,那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了,这段时间风头太紧,我会蛰伏一段时间,抱歉,我也必须考虑到自己的安全。” 罗恩站起来道:“好的,我们有什么最新的消息,彼此及时沟通吧。” 彼此及时沟通,罗恩说了这样一句话,或者说,这样一句废话。 从西尔斯大厦出来,苏海星总是留着疙瘩,这两个人今天是怎么了? 唐纳德虽然表面上一直很有绅士风度,但从不会这样的态度安抚自己,按照以往,自己说出什么合作产生严重危机的话,唐纳德的反应,应该是面含笑容的告诉你:“我是无所谓,只要你能够承担失败的后果。”怎么会出现这样竟然有些低声下气的态度来? 罗恩也是奇怪,他一直是个有事说事、有问题分析问题的人,从不说什么客套的废话,今天结尾竟然画蛇添足的来了这么一句。 苏海星摇了摇头,这段时间反常的事情太多,如果稍有一步差池,恐怕万劫不复,想想还是发扬一下明哲保身的优良传统比较好,先到北郊别墅避一阵子吧,那两位老板都那么悠闲了,我也没理由这么苦着自己吧。 苏海星上了自己的坐驾,一辆红色的奔驰轿跑,这辆车外观很时尚,只是型号老了一些,是几年前的款式了,这就和她的人一样,充满着矛盾,既然想要时尚的外形,又不想过于张扬。 此刻苏海星心绪纷乱,想开车兜两圈风,行驶在芝加哥的街道上,有时看到一个三口之家无忧无虑的闲逛购物,会不自觉的放慢一些速度,观望片刻,心里想着,我什么时候才能像那三口之家的女主人一样呢? 突然又噗嗤一笑,我都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以后跟林启在一起了,怎么还得再生一个吧,那就是五口之家,说不定六口……唉,他跟费恩去太平洋里找尖刀,都这么多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真是急死人。 这一边开着车乱转,一边胡思乱想着,看了看手表,似乎也不早了,还是先回去吧,这时才留意了一下路牌,也不知开到哪里去了,突然感觉不大对劲,后面有辆黑色的林肯,似乎早就跟着自己了……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二百一十章 带血的玫瑰6 苏海星顿时就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之前就听唐纳德的劝,把车子改装一下了,好歹做个防弹玻璃什么的。 她不敢像受惊的小鸟一样,立刻加速,如果那辆黑色林肯真得是冲自己来的,这样做肯定会引起对方的惊觉,毕竟车开得再快也飞不过子弹。 什么车在前面开,后面子弹乱飞,车里的人还安然无恙,那是电影上演的,她可不想冒那个险。 她想先试探一下,如果确定后面的车是盯着自己的,到时再慢慢加速,拉开距离后再开走,“论速度,那车怎么也比不上自己这辆吧。”苏海星心想。 转了两个路口之后,苏海星看看后视镜,那辆黑色林肯消失了,苏海星轻吁了一口气,看来是自己多疑了,这段日子神经太紧张,看谁都像坏人。 结果还没缓过神来,下一个路口想拐弯径直回北郊别墅的时候,就看见红绿灯对面,那辆黑色林肯阴魂不散的又出现了,这回苏海星看得真切,对面车的驾驶室里,一双阴险怨毒的眼神直瞪瞪的盯着自己,这人苏海星可以说很熟悉了,正是甘杜恩家的家主巴尔贝。 为了抓到自己,他竟然亲自驾车了,可见心情之迫切。 坐在副驾驶的人,苏海星也不陌生,那是克里克斯家的头号打手托马斯,后座也有三个人,看那不太清晰的轮廓应该也是克里克斯家的,左边一个是大总管埃迪,右边的是罗素的亲弟弟马克,中间坐着的是罗素的光头军师伊恩。 “哼,‘四大金刚’就差罗素本人了,一下子来了仨,还真看得起我。”苏海星冷哼一下,又感到好奇:“甘杜家族除了贩毒,第二产业就是收保护费,所以号称是三大家族里打手最多的,巴尔贝过来抓自己,自己开车也就算了,怎么车里的人全是克里克斯家的?” 苏海星一时摸不清状况,又猛然想到,如果他们一开始就跟着自己了,那一定在西尔斯大厦的地下车库,我下楼之前,就在我的车里做了手脚了。 “难怪不声不响的,还能赶到我的前面。” 红绿灯一切换,苏海星拐了个弯就开始加速,说句实在话,三大家族,她最不想落入的,就是巴尔贝的手里,倒不是心里对他有什么愧疚或者他的手段有多少狠毒,而是这人一直被自己玩弄在股掌之间,被这样的人抓到,未免有失水准。 苏海星一面开车,一面把身躯向下压压,后面如果有子弹飞过来,座椅还能挡挡,再看后视镜里,那辆林肯已经被甩开一段距离了,不过苏海星并没有感到轻松,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的车里肯定被他们装了追踪装置了,就算他们一时半会追不到我,也没法彻底甩掉。 真是头疼,到北效别墅兴许还能有办法挡住他们,但离这里还有很远一段路程,早知道从西尔斯大厦出来就直接回去算了,还乱逛个什么劲。 苏海星当即拿出手机给唐纳德拨了一通电话。 “喂,我遇上麻烦了。” “哦?什么麻烦?” “有辆车在后面追我。” “那你坚持一下吧。” “啊?”苏海星一愣。 “我情况也不比你好多少。” “怎么回事?” “你的车后面有一辆在追你,你知道我的车后面有多少么?喔呵呵,简直是一整条火车啊。” “啊?”苏海星更是不可思议,“怎么会这样的?” “很显然,三大家族想先下手为强了,毕竟我的办公室也不是那么隐密,有心调查还是可以查得到的,现在如果我猜得没错,我后面的车队不是罗素在指挥,就是奥德里奇了吧。” 苏海星想到唐纳德还是个怀旧的人,问道:“你那老爷车……能挺得住么?” “喔,别担心我,亲爱的,只要不抓到你,他们应该不会先对我下手的,所以……就看你的喽。” “为什么要先抓到我?” “这不大好解释,就像抽烟一样,你是点烟头,还是烟屁股,还是中间开始抽?明白么?他们的目标是你,巴尔贝最恨的也是你,哦,当然了,这只是我的推测,我也不能确定,我要挂了亲爱的,他们好像开始围过来了……” “等一下,”苏海星喊道,“罗恩呢?” “早就走了,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动用什么关系,以什么名义?想想吧。” “可是……”苏海星还想问他有没有什么对策,他的安保人员呢?只听“砰”得一声,车子一阵猛烈震荡,苏海星手机一脱手,落到副驾驶座位上…… 趁这一段分神的时间,巴尔贝赶了上来,照着苏海星的车屁股,狠狠的撞了一下,看来是按捺不住了…… 这边唐纳德开得果然是一辆老爷车,还是全球限量版的,通体红色的双座敞蓬车,纯手工内饰,如果开在庄园牧野上,还以为回到了十九世纪初。 不过现场情况可没有唐纳德说得那么严重,至少没有那么紧张,他的老爷车后面是跟了四五辆,清一色的大众迈特威,不过只是远远得跟着,唐纳德在前面悠悠哉哉的慢慢开,一点也不着急,还一边抽着烟斗,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他料准了,如果没有抓到苏海星,三大家族肯定不会先对自己下杀手,也不会光天化日的绑驾自己,如果他们还没有弱智到那种程度的话。 他的车虽然老了点,但是罗恩为他装了CIA的卫星跟踪定位,甚至可以监拍到全程影像,如果动手绑架自己,不管是CIA还是联邦警察都会第一时间赶来救自己,如果直接开枪射击,杀了自己,对三大家族而言也没什么好处。 棋盘早已布置完成,就算自己死了,依然有下棋的人,不管是自己的副手、继承人还是罗恩或者苏海星。 不过他也没打算甩掉他们,这是一种赌博,赌他们抓不到苏海星,可以诱惑对手,使他们亮出最后的獠牙,最后一网打尽,也可以试探苏海星的深浅,这个女人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对唐纳德来说,这种肾上腺素分泌的快感,比吸毒还要让人如痴如醉。 于是,他很悠闲得带着这几辆商务车逛大街,在芝加哥的大街小巷四处留影,不过还是很快就发现了一些意料之外的现象。 每过一个路口或者枢纽处,就会发现那儿早有两辆或者三辆跟后面的车一模一样的迈特威等在那,或者长一点的路段,每隔几公里也会有辆车停在路边,让人觉得整个芝加哥市都被布控了。 刚开始唐纳德还只是隐隐觉得不大对劲,后来才觉得事情似乎有些趋于严重了,这何止是露出獠牙,简直就是倾巢出动了嘛。 其他不说,没有几百辆车,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他们这是破釜沉舟么?不管最后有没有抓到苏海星,都不打算放过自己? 唐纳德这次主动拿起手机,拨通了苏海星的电话……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二百一十一章 带血的玫瑰7 “还有一个小时天就要黑了,今晚算是芝加哥不眠夜了吧。”奥德里奇面无表情的对身边的罗素说道,为了布置这一天,他们算是筹划了好几年了吧,真得实施的时候,反而心如止水。 “那个女人就交给巴尔贝吧,也算是兑现了我们两家对他的承诺了,玩力气,有托马斯、埃迪和马克,玩脑子,有伊恩,这回她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掉了吧。”罗素看着对面墙上的电子大屏幕,屏幕上无数绿点和两颗红点不停的闪耀,而背景,正是芝加哥全市地图。 他们两人现在正在明日生物总部大楼的安全部办公室,配合他们行动的人,正是安全部主管金柯兰,自从上次海军码头和林启交锋失手后,和下属调查科组长厄尔默已经蛰伏了很长时间,用劳文斯的话说,该出来透透气了。 金柯兰一脸深沉得看着电子屏幕,他本人对这场较量其实并不大感兴趣,只是上峰统战部劳文斯的命令无法违抗,要求自己配合三大家族完成这次行动,所以无条件提供了技术支持和一些前期的情报工作。 屏幕上的两颗红点,一颗正快速的向北方移动,后面一颗绿点紧追不舍,那是苏海星的奔驰骄跑和跟着她的巴尔贝,另一颗红点则行进的极缓慢,周围无数绿点星星点点的围绕着它,正是那悠闲无比的唐纳德。 金柯兰皱眉道:“一个糟老头子有必要花这么大力气?直接杀掉或者带过来不就行了?” 罗素冷哼一声,道:“杀掉容易,然后呢?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还不知道他的深浅,不知道他会耍什么招数,而且他还有过中情局探员的身份,贸然带过来,和引狼入室有什么区别。”自从上次金柯兰承诺帮自己抓住“杀害”义子彼德的“凶手”林启,结果以失败告终后,罗素对金柯兰的态度就一直不太好,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或者仅怀疑却无证据证明,杀死彼德真正的凶手,其实就是面前的金柯兰。 金柯兰显然不想跟他一般见识,坐在自己的转椅上向后一靠:“总之我们能告诉你们的,通通告诉你们了,唐纳德身后的传媒集团名不见经传,没什么大不了,主要是美华集团的底子实在比较雄厚,据我们调查,恐怕总资产比你们三大家族加在一起都要多,而且,多得多,毕竟,人家就是玩钱的,金融嘛。” “他不好好搞他的金融,怎么会黑手党感兴趣了?他是办公室坐久了,不知道这行是要流血么?”奥德里奇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说道。 “喔哦,相信我,以他在CIA的工作经验,见过的流血事件,应该不比我们少,至于另一个问题,我们就没必要再去考证了,总之,至少你们今天布下这个天罗地网是正确的,如果今天放他跑了,下次,可再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金柯兰这话一说,连奥德里奇心里都有些不以为然,他和罗素显然认为,我们可以捕捉到唐纳德一次行踪,就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 因此二人均淡淡笑了一声,也没有跟金柯兰多争论什么,金柯兰也装作没看见,心想:“你们不需要投入任何成本,当然是看别人干得轻松了,今天晚上的行动,技术支持是我们提供的,你们三大家族只有甘杜恩家的巴尔贝投入最多的人力和财力,那电子大屏上无数个绿点,一个绿点就代表了一辆迈特威,一辆车里少说也有七个人,再加上武器弹药,巴尔贝可以说把他的老本都掏了出来,而另外两家,罗素只出动了几个首脑人物,奥德里奇更好,只是把我们介绍给了罗素和巴尔贝,用他们话的说,人不需要太多,说什么甘杜恩家号称打手遍布芝加哥,而且因前几年三大家族之间火并的时候,手下人之间还有些仇隙,因此免得生乱,嗤,说得这么好听,其实就是不想投入罢了。” 三人也没再多交流什么了,目不转睛的盯着电子大屏,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厄尔默,这人本来就沉默寡语,安静得站在角落处。 这时,只见苏海星的那个红点已经把巴尔贝的车甩开了一段距离,均不由有有些焦急,奥德里奇急道:“不行的话,抽调出来十几辆车去阻截她吧。” 罗素淡淡道:“这女人的前尘往事你我都一清二楚,只有巴尔贝一个人跟着她,她或许还不会往绝路上想,万一把她逼急了,你觉得她会怕死么,万一自杀了呢?我倒是无所谓,你不是还要抓活的,问她把你弟弟藏哪了?” 奥德里奇登时又沉默了,这点确实投鼠忌器,太讨厌了,还有这个巴尔贝,刚刚明明已经追上去了,怎么瞬间又被甩了这么远? 正无计可施时,突然见那红点停了下来,几人心中一喜,这是苏海星车子出问题了?看看地图的位置,已经在效外,难道是后面巴尔贝车上有人开枪了? 金柯兰赶忙拿起话筒讲道:“巴尔贝,她的车停下来了。” 正在开车的巴尔贝似乎心领神会,见后面那绿点迅速靠近,眼见就要追上时,那红点又启动了,不过在下一路口突然来了个大拐,朝西边开去了,众人疑惑不解,他们一至认为,苏海星的目的地是他爸爸的北郊别墅,怎么突然转向了? 在众人疑虑声中,那红点又朝前一直开了十多分钟,停了下来,巴尔贝的绿点紧跟着在后面也停了下来,众人更是不解:“怎么回事?苏海星刚刚那一下是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金柯兰拿起话筒,刚要问一下巴尔贝情况怎么样,手机却突然想起来了,他以为是劳文斯来电问进展的,结果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金柯兰眉头一皱,犹豫了片刻,还是接了起来,里面一阵优雅的女声笑道:“金大主管,实在抱歉,又要让你失望了。” 金柯兰心里咯噔一下,明知故问:“你是谁?” “怎么?在屏幕上看我飙了一下午的车,都不知道我是谁?”苏海星揶揄道。 金柯兰沉声不语,脑子里转了一万遍,不知道苏海星怎么还能心不跳气不喘的给自己打电话的,最重要的是,她怎么查到自己号码的? 苏海星见金柯兰不说话,料中他心里在想什么,说道:“是不是心里面有十万个为什么?别想了,我来告诉你答案吧,稍等一下。” 过了一会,手机里传来另一个男声:“嘿,金柯兰,有日子没见,近来可好啊?” 金柯兰触电一般,猛得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林启?” “呵呵呵,有劳金大主管还记得我的名字。” 金柯兰电话都来不及挂,急忙对着话筒说:“巴尔贝,有情况,不要靠近那辆车,巴尔贝?巴尔贝?”结果没有一丝回话的声音,旁边奥德里奇和罗素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金柯兰也不理他们二人,一边给厄尔默打了个手势,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林启聊了起来:“你真行,三大家族和明日生物联手,这么周密的安排,都被你打个岔子。” 林启很谦虚道:“也没什么,其实这些伎俩也都是跟你学的。” “呵呵,我以前还一直觉得你至少是一个正义感的好人,现在看来,得打点折扣了,你把苏海星救了出来,派一个不相干的人把她的车开走,不是让人家送死么,这好像跟你做人的标准有些背道而驰啊。” “这个嘛,其实我也无所谓,反正他是自愿的。” “哦?你看,你跟我们还是有些共同点的,不如还是考虑一下跟我们合作吧,毕竟我们只是想要的你的血样,并不是要你的命,何必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呢?”金柯兰慢条斯理的游说道。 “可以啊,”林启的回答差点没让金柯兰接上话来,心说怎么突然就想通了?结果林启紧跟着来了后半句:“不过有前提哦,第一,你们把在全世界所有工厂的项目,向当地政府报备,我的意思是真实项目,第二,停止一切毒品的生产,就这两点,谁先谁后我就不在乎了,怎么样,可以考虑么?” 金柯兰冷笑道:“你以为我们不生产海洛因,这种东西就绝种了么?至少我们现在垄断着太平洋地区七成以上的生产,并且向固定人群投放,这总比毒品市场一团混乱要好吧,你也不希望全世界都像墨西哥一样吧。” “好吧,我知道我也说不动你,所以你也别费口舌了,你不是很喜欢中国文化么,我就送你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再见了金大主管,有缘再会,嘟……” 林启挂断了电话,金柯兰赶忙看向厄尔默,问道:“怎么样?” 厄尔默正在一台笔记本电脑上飞快的敲打,片刻点了点头,道:“查到了,黑色大众途观,车牌号FL2677,正在风城第二大道向东行驶,预计十分钟后,到达第四大道。” 金柯兰即刻朝门口走去,边走边说:“你在这看着那个老家伙唐纳德,随时跟我们保持联系。” 厄尔默:“好的。” 奥德里奇和罗素一齐问道:“怎么回事?” 金柯兰走到门口,回身道:“巴尔贝跟丢了,现在我亲自去,你们要一起来么?” “当然要。”奥德里奇率先答道,这么多年为了查弟弟高文的下落,今天终于有些起色,怎么能就这么放过了,当即跟了上去。 罗素也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他对苏海星其实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刚刚听金柯兰说到“林启”的名字,“弑子”之仇,又涌上心头,定要捉到林启不可。 金柯兰怕多耽误一秒,又让林启和苏海星莫名消失了,只叫了两个在总部大楼值班的手下,带着罗素和奥德里奇上了自己的车,一路向风城大道驶去……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二百一十二章 带血的玫瑰8 唐纳德开着他的老爷车,意识到情况不妙,给苏海星打电话的时候,苏海星正疲于应对在屁股后面紧追不舍的巴尔贝,要不是她的奔驰轿车质量还算可以,车屁股非得被撞烂不可。 所幸她的车技也不是盖的,这些年她受过不少方面的特训,最重要的就是医疗急救和开车,一个救命的,一个逃命的,都很实用。 终于又和巴尔贝拉开了一段距离,才把身体弯成艰难的角度去够已经从副驾驶滑落到车脚垫上的手机。 “喂,亲爱的,我的情况似乎要比我刚刚说的复杂一些……” “复杂一些?你知不知道这几分钟时间,我已经从死神那逃过两遭了?”苏海星忍不住骂道,结果下面唐纳德说的话,差点没让她气炸了。 “别这样亲爱的,我也是应你的要求,才把我们的行踪计划透露给,厄……科比诺家的。” “什么?你个老家伙是不是抽你的大烟斗把脑子熏傻了?你想自杀能否不要带上我?”苏海星大骂道。 “喔呵呵,亲爱的,我说了是应你的要求嘛,你忘了刚刚白天,你不是还一个劲的催促我想对策呢?这就是我想得对策啊,明日生物不供货,三大家族也不供货,怎么办呢,他们的目标不就是我们么,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苏海星恨得牙痒痒,后面的话一句没听进去,这分明是拿我当鱼饵钓鱼呢,直接粗暴的打断道:“这笔帐以后再跟你算,现在你那什么情况?” “唔,我刚刚说后面有一辆火车跟着,现在看来这个形容还不大贴切,准备得说,我被人撒了天罗地网,而我,就在网中央……” “哼,你想拿我钓鱼,结果没想到你自己才是人家眼中最大的鱼吧?” “亲爱的,这种时候能不能就不要说废话了,你刚没接电话,我跟罗恩联系了,他说除非我把车开进警察局或者中情局……我第一次发现他还挺幽默的,另外,我的安保人员虽然是精英中的精英,但是好汉架不过人多啊……我觉得三大家族简直是派遣了一个军队来包剿我,也不知道他们哪里搞来那么多清一色的迈特威,我粗略算算,可能得有几百辆,可以看得出来,一方面,他们还挺讲究阵仗的,另一方面,也还挺看得起我这个老头子的,哈哈,当然我也认真考虑了一下罗恩的建议,但这样,恐怕就会失去这么好的一次,把三大家族一网打尽的机会了。” 苏海星一阵无语,自己都被别人包圆了,还想把人家一网打尽,直接问道:“所以你想让我怎么样?” “我想问问,能否动用一下你的关系,拦截他们一下,你知道的,我一旦有什么不测,我们的计划,连同你的美好未来,恐怕都得泡汤了。” “我知道了,你先应筹着吧。” “好。”唐纳德放下电话,吹着口哨,依然悠闲得带着后面的车队逛街…… 刚挂掉唐纳德的电话,手机上另一通电话就过来了,苏海星一看,竟然是林启的,心里咯噔一下:“他和费恩回芝加哥了?真他妈的不是时候。”百忙之中看了一下后视镜,巴尔贝还被甩在后面,才接了起来。 “星,来不及解释,我直接说了,你把车在下面第二个路口左拐,往前开两公里,路边有一辆黑色的大众途观,车牌号FL2677,你开过去,停在它的旁边。” “什么,你怎么知道……算了,我马上过来……”苏海星挂掉电话,她无条件相信林启,不管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 她的车已经开得几乎贴地飞行了,五分钟后就来到指定地点,老远就看见前面一辆黑色的途观,旁边站了一个人,正是林启,脸色焦急得朝自己过来的方向不停的张望,苏海星百米减速,快到林启面前时才堪堪的把车子刹住,林启叫道:“快下车。” 苏海星麻利的解开安全带,刚打开车门从里面走出来,眼角人影一闪,一个跟自己一样长发批肩的女子,敏捷如狸猫般钻进了车里,苏海星“喂”了一声,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那人已经发动了车子,一溜烟开走了。 苏海星呆呆得目送自己的车被别人开走,嘴巴张得老大站在原地,突然手心一暖,回头一看,林启正笑眯眯得看着自己,苏海星心里也跟着一暖,问道:“怎么回事啊?” 林启显然在争分夺秒,拉着她的手就钻进了途观的车座里,车门刚关上没几秒钟,后面一辆车急驶而过,正是巴尔贝驾驶的那辆林肯…… 尽管车窗是隐私玻璃,苏海星还是本能的俯下了身子,觉得这样才能躲过那辆林肯里的几只嗅觉极灵敏的老狐狸,过了半分钟,林启才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他们走了。” 苏海星才惊魂未定的坐直了,看看车里,林启坐在自己身旁,费恩坐在副驾驶,拿着方向盘已经启动车子的人,苏海星还有印象,就是送他们两人去夏威夷的私人飞机驾驶员,名字叫吉米。 苏海星一下蹦出来三个问题:“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知道我这儿的处境的?还有那谁,你开车行不行?不行我来吧。” 前两个问题林启还没来得及回答,吉米已经先不满的抢着说了:“你在逗我么,飞机都能开,这玩意儿会搞不定?” 林启见苏海星还是很紧张的模样,紧紧握住她的两只手,笑道:“没事了星。” 也许林启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他的手指修长,手掌温暖而有力,加上让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给人的感觉如暴风雨中的小舟泊进避风的港湾一般,即温暖又安全,苏海星胸脯剧烈起伏了几下,终于平静了下来。 林启见她恢复过来,笑道:“你忘了,我跟费恩不是去找赵天明的么,尖刀啊。” 苏海星疑道:“找着了么?在哪里呢?” “刚刚不是把你的车开走了。” “什么?尖刀是个女人?”苏海星脑海里明明记得那是一个长发披肩的模样。 “他不装扮一下,怎么能骗得过后面的人?” “是这样?对了,那车里面有四五人,都是顶尖的好手,尖刀一个人能应付得来?” “放心吧,”林启笑道,“他能耐大着呢。”心想:“四五个人再厉害,还能厉害得过狼牙山谷里上百号悬壁人、执棍人?” “好吧,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知道我正在被人追杀的?” “赵天明在他的小岛上就破解了明日生物的安防系统,不过今天他们这么大规模的行动,我们也是刚刚得知的,这不,准备得也很突然,你算好些了,你丈夫唐纳德先生恐怕……在劫难逃了。” 苏海星仔细想了一下,唐纳德还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巴贝尔和其他两大家族很快就会发现我安全了,万一恼羞成怒,唐纳德真得危在旦夕,到时候如果罗恩出手的话,那今天晚上真就热闹了,也许会是芝加哥史上最大规模的一次警匪枪战,不亚于一场小型战役了,如果罗恩不出手,唐纳德要么被绑,要么被杀…… “不行,”苏海星不禁脱口而出,“唐纳德不能有事。” 林启以为他担心丈夫的安全是出于感情上的因素,一时心中五味杂陈,也不知说什么好,苏海星赶忙反握住他的手,说:“启,我跟他只是利益捆绑,他一旦死了,对我会造成很大的损失,甚至会威胁到我的生命。” 林启道:“那怎么办,现在除了通知罗恩,看他能不能像上次在海军码头那样,调动芝加哥警察局……” 林启话还没有说完,苏海星就摇了摇头,说道:“情况不一样,上次好歹还有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这次这么紧张,到哪去调那么多警察来?如果连人数上没有优势,警察、黑手党,最后谁胜谁负还不一定,粗略估计,他们这次至少出动了两、三千人。” 林启惊道:“两、三千人。”不禁有些砸舌,确实够打一仗的了。 “当然,你想,四五百辆车呢,一辆里按五到七人算,你想有多少人手?人手?”苏海星突然灵光一现,喃喃道:“人手,人手……” 林启以为她紧张的痴颠了,轻轻摇了摇:“喂?” 苏海星回过神来,当即拿出手机给李连享拨了一通电话,当初文仲承诺过,让自己放手干,有需要的时候,自然有千军万马供自己调配,现在,不就正是有需要的时候么? 夜色越来越深,唐纳德脸上的已经没有了笑容,他的老爷车再开两个小时,估计就得加油了,这种时候,他心里真得十万个不愿意下车,虽然那些人还没有动手,但看得出来,已经有些按捺不住,蠢蠢欲动了,就像后面的几辆车,原来只是老远的跟着,现在都快亲到自己的车屁股了…… 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半个小时,唐纳德几乎已经绕了半个芝加哥了,正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希望寄托在苏海星身上是个错误的决定时,一些微妙的变化发生了。 原先各个路口和枢纽处停着的迈特威,周围开始围了一圈各种各样的车,均是一些低端的日系车型,丰田、卡罗拉、凯美瑞等等,还有更低端的SUV,唐纳德瞟了一眼,竟然还有电动三轮车,这些车把那些原来守在路口的迈特威堵了个水泄不通,有的车上三三两两的下来几个人,均是黄皮肤黑头发的东亚人。 再接着,身后突然急驰了三、四十辆车过来,有的跟自己并驾齐驱,但多数加档、 慢慢插到唐纳德的老爷车和那四五辆一直跟着自己的迈特威中间,然后商量好了似的,一齐开始慢慢减速,最后停了下来,把那几辆车像包饺子一般,死死的围在了中间,唐纳德嘴角方又浮现出笑容,油门一踩,快速返回自己的西尔斯大厦…… 这时,那几十辆车上的人潮水般涌将下来,虎视眈眈的朝中间四五辆迈特威走去,其中领头一人,正是华清帮毒蝎堂堂主杰瑞。 杰瑞当时“呸”了一口,骂道:“什么四百多辆迈特威?妈的,跟中国人比人多?”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二百一十三章 带血的玫瑰9 “如果巴尔贝发现那辆车里的人不是我,他会就这样放弃么?”苏海星这样问自己,一直以来,她解决仇恨的方式,就是报仇,并且是以最激励的方式。 有恩必报,有债必偿! 这是爸爸苏卫东一生的信条,如今也是自己的。 既然是报仇,难免是血腥且无差别攻击的,因此才会有冤冤相报何时了一说,但等到有一天,发现自己厌倦了这一切,已为时太晚,就像一个已然陷入深渊的人,永远也不会看到月朗星稀的那一天。 “他当然不会,”苏海星肯定的想,“不光巴尔贝不会,奥德里奇也不会,他一天想找到他的弟弟,就一天不会放过我,罗素也不会,抛开以前我为了报仇对他贩毒生意造成的巨额损失不说,就是今天,他为了千方百计把三大家族联合到一起,也绝不对放过我这么好的一个交易筹码,时至今日,我的仇恨早已烟消云散,乐有志早就死了,那七个流氓和高文也付出了代价,既然如此,那就让这一切,在今天晚上做一个了结吧,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方式。” 于是她让林启拨通了金柯兰的电话,林启说这个号码是赵天明给他的,苏海星不知道赵天明是怎么破解了连CIA都破解不了的明日生物的安防系统,只能等以后有机会当面再问了。 于是才有了金柯兰匆匆带着奥德里奇和罗素以及两个手下,向风城第四大道追赶而来的那一幕。 林启挂断电话后喃喃道:“聊了这么长时间,他们应该能追踪到我们的位置了吧?” 苏海星笑道:“在你跟他讨价还价的时候,就该能查到了吧。”看着林启清澈如水的眼神,又看看前面从刚刚起就一语不发的费恩,苏海星突然沉默下来了,心里的痴念又开始作祟起来,林启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拉着她的手说:“忘了那天晚上,在唐人街口,‘天下为公’的大字招牌下面,我对你说过的话了?” 苏海星丹唇微启,轻盈盈的笑了起来,挽着林启胳膊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终于把那句“这是我的责任,不是你跟费恩该承担的”咽了回去。 前面两人,费恩在后视镜里看到这一幕,脸上也欣然划过一丝微笑,驾驶员吉米却沉不住气了:“喂喂,我说你们两个,先别急着亲亲我我的,我老板没事吧,我的意思,我这个月薪水还没领呢。” 他老板无疑指就是唐纳德了,苏海星这才坐直了身子,不过手还是挽着林启的胳膊,像情侣一样,脸上带着笑意道:“放心吧,你老板应该比我们安全,你薪水跑不掉的。” 吉米长舒一口气,道:“那就好,现在给我指条路吧,我们总不能就这样漫无目的的闲逛吧,回你的别墅那么?” 苏海星道:“不,就一直向前开,拐到第四大道的时候开到底,速度慢一点,还得等等人家呢。” 林启心里小小的“突”了一下,风城第四大道尽头处的密林,不就是之前跟郝正月一起偷摸查探的那个木屋么,一方面这事是背着苏海星干的,他知道苏海星想在自己心中仍然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所以一直装作不知道她的事,另一方面,上次郝正月说那里是什么案发现场,要通知警方查封的,那现在几人赶过去,还能有什么作为? 林启见苏海星信心满满,也不想打断她的计划,只装作无意问道:“那你现在有什么计划么?这次金柯兰过来,该不会像上次那样粗心了。” 苏海星眼神中透出一丝迷茫,她痴痴得看着林启:“启,你喜欢赌博么?” 林启愣道:“赌博?” “嗯,其实人的一辈子,都是在跟自己的命运赌博,赌得越大,回报越大,但,损失也可能越大,所以大多数碌碌无为之辈,因为害怕失去已经赢得的,所以不敢再往上加注,等年纪越大,越是胆怯,这时命格已定,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林启笑道:“你的意思,我们今天晚上其实也是一场赌博,输了,失去一切,赢了,便可力挽狂澜?” 苏海星点了点头:“我选择唐纳德做我的合作伙伴,就是因为他从来不在乎,不管任何时候,他都不怕输,面对每一场豪赌,他都怡然自得,所以他注定是自己人生的赢家。” 林启明白苏海星这几年走过来的心路历程,恐怕是荆棘密布、危险重重,她虽然计划好了每一步,但把最后的胜利都归结于自己的运气,七分靠打拼,三分天注定,确实是一场赌博,所以他也不再多问了,他只需要做一件事,给她壮胆,增加她的信心,于是说道:“星,不管输赢,我都陪你。” 苏海星笑了,洁白胜雪的脸庞透出淡淡的红晕,那是幸福的微笑,她甚至有些后悔,如果早几年林启能在身边这样耳语,这几年也不用过得这么悲苦。 费恩转过头来,面无表情道:“星,我也陪你。” 苏海星更是“扑哧”一笑,轻拍他肩膀:“知道啦。” 林启笑着问苏海星:“费恩说话是不是都这个表情,一点感*彩都没有的?这些天跟他一起,过得真是……清淡得很啊。” 苏海星笑道:“他的感情,都在他的心里。” 这时,吉米看看了后视镜里有说有笑的两人,奇道:“谁说他不会笑的,刚刚我就看他笑了,就在你们亲亲我我的时候。” “是吗?”苏海星发现新大陆一般,脑袋探到前面,拉着费恩胳膊,“是不是啊,费恩?” 林启本以为他性子羞赧不会承认,结果费恩怔了半刻,却点头道:“嗯,我想那才是你的样子,就像我们刚认识的时候那样,不过,现在好像又不见了。”说着,头一转,看着窗外去了,苏海星抿嘴一笑,摸摸他头发,又坐了回去。 第四大道总共约十二公里,他们的车拐过来后,吉米按照苏海星的指示,还特地开得慢了一些,也到头了,几人朝后看了看,一辆车的影子都没看见,林启道:“不会是没有找追踪到我们吧?” 苏海星摇了摇头:“你想想,能在上海机场就给你做局,到芝加哥连口气都没喘上就把你带走了,他们的组织能力是有多强?这点小问题怎么可能解决不好?我们先下车吧。” 这时,吉米问道:“那我怎么办?” 苏海星笑道:“刚刚你听到我们说话了,我们要去面对一个赌局,输了就没命,赢了可能会有意外收获,你有两个选择,跟我们一起,或者回西尔斯大厦找你的老板要工资。” 吉米作大义凛然状:“我当然是要跟我的老板在一起啊。” 苏海星笑道:“你把车停在路边显眼的地方,把车钥匙给我,自己找辆车回去罢。” 吉米忙不迭照办,果然只停在路边,把钥匙给苏海星,撒丫子就跑了,恐怕想着安全第一,先跟这帮人保持距离比较好。 林启无奈道:“你丈夫手下人可真够实在的。” 苏海星笑道:“你也听到了,人家也是拿工资吃饭的,没必要跟着我们卖命。” 三人下了车,苏海星果然带着林启和费恩往那木屋走去,一路上,林启心里面“突突突”直跳,要是过去了苏海星发现木屋已经被警察查封了,是不是打乱她的计划?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二百一十四章 带血的玫瑰10 但让林启感到意外的是,他们一行三人来到那木屋前,似乎跟半个多月前也没什么区别,只是现在已是深冬,夜晚的冷风有些刺骨,树梢上的叶子已经落尽,但树林里还是不时传来“哗哗”的声音,似是远处树枝随风舞动打架的回声,也像是有人在清扫落叶。 费恩看了看木屋,又看了看苏海星,欲言又止,他不太擅于表达,只会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态度。 林启心里十二分的好奇,那天晚上到这里来过以后,当时就忍不住去唐人街找苏海星,剩下的事情全部交郝正月了,难道郝正月当时没有去找警察? 后来第二天林启就启程去天明岛,一直到现在,这段时间也没有跟郝正月联系过,早知道回芝加哥前,先问一下郝正月后来怎么处理这里的了,搞得现在这么突然,明知道木屋里面有什么,却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还要在苏海星面前装作第一次来的模样。 林启顿时笼罩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之下,此时周围林子里那“哗哗”声仍不停的回响,配合凛冽的寒风,更让人觉得心烦意乱,连苏海星也四周张望,好奇道:“怎么现在寒冬腊月的,还有这么多飞鸟在林子里乱飞的?” 费恩面不改色道:“那不是飞鸟的声音,是脚步声。” “什么?”林启惊道,这得多少人才能制造出这么大的动静? 苏海星站在中间,拉了一下两人的胳膊,道:“快走吧。” 三人走进了屋子里,果然跟上次来一模一样,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更没有警察查封的痕迹,林启心里更多了一丝疑惑,苏海星径直带着他和费恩来到厨房,打开那个藏有机关的橱柜门,捣腾了一会,厨房中间的地面应声下沉,露出了那个通往地下室的阶梯。 苏海量打了个响指,示意“跟我来”,率先走了下去,费恩紧随其后,林启也东张西望的走了下去,他不想让苏海星发觉自己已经知道事实全部真相,但也不想在苏海星面前做一个假惺惺的演员,所以此刻只能适当的保持沉默,并没有作很浮夸的吃惊状。 但林启脸上好奇的表情已经足够掩饰过去了,苏海星以为林启真得是第一次来,而事实上林启好奇的是,郝正月后来到底干嘛去了,别说警察了,这里压根跟之前一模一样,一个人来过的痕迹都没有。 苏海星走到那个三米多高一直连着天花板的玻璃器皿面前,里面锈红色的溶液仍在“咕噜咕噜”冒着气泡,苏海星纤纤玉指像情人一般摩挲着玻璃外壁,额头轻轻的靠在了上面。 林启佯装先在里面转了一圈,见费恩站在那个躺着三个光头的白色病床前,目光严肃而而深邃,林启也走了过去,见这三人皮肤已经白得没有丝毫血色,脸上看不到一丝生气。 “他们死了么?”林启问道。 费恩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肉体是死了,但意识尚存。” “什么?”林启疑道,死了就是死了,怎么还会有意识存在的? “我也不知怎么解释,你就理解成植物人吧。” “好吧。”林启说道,他想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这三人就是那玷污苏海星的七只“毒尾蝎”中跑掉的三只了,所以尽管有这样悲惨的结局,林启心里实在谈不上怜悯或同情等等的思想感情,他走到那个挂着整张人皮的三角架面前。 那张精致的人皮依然毫无生气的挂在那里,精致到如果不是已有心理准备,在这地下室昏暗的光线下,乍一看,会真得以为有一个人站在那,空洞的眼眶里甚至透出种种哀怨或不甘。 “这是高文么?”林启心里一直这样想着,但到底没有问出来。 就这样,地下室三人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问什么不合时宜的问题,似乎是有某种默契一般,保持着沉默,这种沉默,是互相理解和彼此信任,彼此尊重对方心里最深处的那一点不意与人知的隐私。 “啪!啪!啪!” 很快,这样的沉默便被三声沉闷的鼓掌声打破了,三人心中均是一凛:“来了!”不约而同向刚刚下来的阶梯那边看去。 只见一行人缓缓从那阶梯上走了下来,当头三人,中间一个正是金柯兰,左边是奥德里奇,右边是罗素,他们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大汉。 金柯兰处事周密,当然不会只带两个手下就贸然杀过来,在车上的时候,就命令厄尔默跟踪自己的位置,再从总部调人手十万火急的追过来,待人齐备并确定对方没有重型武器后,才从阶梯上走下来,打算瓮中捉鳖。 另外,罗素和奥德里奇也从各自的家族内抽调了大量好手,把这木屋团团围住,这一次,他们是对苏海星志在必得。 金柯兰笑道:“这里果然是隐秘得很,怎么样苏女士、林先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能追上来吧?” 苏海星慢慢走到地下室中央,冷笑一声:“都是这个行当里混的,谁还不知道各自的伎俩,不想让你们过来,林启会跟你在电话里说那么多废话么?” 金柯兰更是“哈哈”大笑道:“这么说,我们还中了你们的埋伏了?或者恕我愚钝,要人没人,要武器没武器,你们是想自爆么?哦,林启,你肚子上还绑着那塑胶炸弹呢?我告诉你,我没有那么多耐心了,哪怕你是死人,或者仅剩一点肉渣,我今天也一定要带一点回去。” 林启无意与他耍嘴皮子,而且今晚这里是苏海星的主场,他还不知道苏海星的计划,不能乱来妨碍到她。 苏海星淡淡道:“谈不上什么埋伏不埋伏的,只是我厌了,不想玩了,所以我想,今天晚上,有仇的报仇,有帐的算帐,一并了结了吧,你们看吧,有什么要求提出来,或许我们可以谈谈。” “谈谈?”罗素不思可议的笑了出来,“巴尔贝不在这里,如果他在这里,你觉得他会跟你谈么?” “哼,你当年借口跟他联盟,一起对付科比诺家,但暗地里黑他的货、抢他的地盘的时候,好像也没这么在乎他的感受么?” 罗素怒道:“当年那些事还不都是你背地里挑唆的。”暗地里不禁捏了把冷汗,这女人确实是个狠角色,三言两语就把矛盾转移到当年三大家族内哄上面了,现在奥德里奇也在场,也不知会不会“临阵倒戈”。 所幸奥德里奇不是心浮气燥的人,况且他也是有目的而来,当时只皱了皱眉,说道:“过去的事,我可以暂时放下,你要跟科比诺家谈,也可以,但有一个前提,你必须先把我弟弟交出来。” 苏海星轻笑一声:“想不到三大家族里,最念旧情,最有人情味的,还是科比诺家的家主,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就算我放了他,他也不一定肯跟你走。” “那就是我们的家事了。” “好吧,那你向右看看吧。”苏海星左手指了指那人皮架子…… 纵然是奥德里奇这般城府极深的人,此刻也不免大动肝火,当场拔出手枪指着苏海星,大怒道:“你个臭表子……” 林启忙挡到苏海星面前,费恩也把枪掏了出来指着奥德里奇,只见对方十几人纷纷拔枪,登时有些寡不敌众的感觉,但费恩无丝毫惧色,也只慢慢走到苏海星前面、林启旁边。 这小小的地下室,突然间便剑拔弩张起来,站在苏海星前面的林启心里直打鼓,心道:“这个时候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吧,有什么计划或者底牌该亮出来了。” 金柯兰刚刚虽如是说,但心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也不知是到底还是怕林启真得被打成马蜂窝,还是觉得这样一个对手就这么死了有点太可惜,对奥德里奇说道:“她是故意激怒你,那人不一定是你的弟弟,别忘了我们的计划,大鱼还在网里兜着没捞上来呢。”他说的大鱼当然就是指唐纳德,他出来的急,还不知道甘杜恩家的“大部队”被华人帮派包圆吃掉了,唐纳德恐怕已经在回西尔斯大厦的路上了。 结果苏海星轻轻推开林启和费恩,站到最前面,沉声道:“我没有要故意激怒他,这张人皮就是高文的,我坦然承认这一点,因为我对他的恨,也随着这张人皮随之而去了。” 罗素显然是唯恐天下不乱的,见奥德里奇已经怒不可遏,添油加醋道:“那你刚刚说,就算你放了高文,他也不一定会跟奥德里奇走,意思就是,他就只剩下这一张皮了?” “那倒不是。” 苏海星回答让在场的人包括林启都一愣,但奥德里奇显然控制不住自己了,已然怒极生悲,语气已不带一丝感情:“那是什么意思?说吧,这是你人生最后一句话,尽量说得精彩一些。”林启见他说着话又把枪口抬了起来,还想挡到苏海星前面,却被她拦住了。 苏海星淡淡笑了一下,露出一丝凄美的表情,说道:“高文不会跟你走,因为他爱我,你们任何人也无法理解这种爱,那是痛彻心扉、浸入骨髓的爱,为了履行这份爱,他愿意做任何事,付出任何代价,他可以抛弃一切,家庭、财富、信仰、灵魂,甚至肉体……” 苏海星每说一句,奥德里奇脸色便更加阴沉一分…… 金柯兰静静的看着,毕竟他的目标是林启,而且主要任务是配合三大家族…… 罗素幸灾乐祸,其实在他眼中,除了自己家人,任何人的死亡,都会让他感到兴奋,甚至无分敌我…… 苏海星继续说道:“所以,他不会离开我,就像叶儿离不开花,鱼儿离不开水,所以,他怎么会跟你走呢?” “够了!”奥德里奇情绪彻底失控,咆哮出来,便要开枪,就在抠动扳机的前一秒,突然“咚”得一声巨响,整个地下室都震颤了一下。 双方都以为地震了,纷纷站立不稳,还没回过神来,又是一声巨响,只见苏海星三人身后的那个巨型玻璃器皿上裂开了丝丝的缝,伴随着最后一声巨响,一个两、三米高的庞然大物、血肉之躯,撞碎器皿,从里面跃将出来,横在苏海星、林启和费恩面前……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二百一十五章 带血的玫瑰11 林启光看那怪物背后,已是毛骨悚然,那怪物身上没有一丝皮毛,血和肉掺杂在一起,由于长期浸泡,肉块已发胀浮肿,并随着剧烈沉重的呼吸声,微微的打颤,那原本包裹着他全身的粘稠的锈红色溶液一丝丝得往地上滴落,连带空气中腥气扑鼻,让人闻之欲呕…… 被这样的庞然大物横在面前,挡住了林启所有的视线,但显然,对方和自己一样,受到程度不小的震惊,应该还尤胜自己,毕竟那怪物是背对着自己,还看不到他的脸究竟是多么可怖的模样。 接下来的混乱枪声证实了林启的想法,只是那些子弹像打入腐朽的老树树根上一样,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声音,再接着只听一声凄厉的嘶吼,那怪物朝对面扑了过去…… 完全是摧枯拉朽,秋风扫落叶一般,枪声、嘶吼声、惨叫声、骨头爆裂声,掺杂在一起,林启甚至看到有个人直接被撕成了两半,内脏血肉撒落了一地,让原本就已感觉有异物堵住嗓子眼的林启,彻底吐了出来,相形之下,费恩和苏海星则淡定得许多,不过也是皱眉掩面,紧紧得捂着口鼻…… 很快,地下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活人了,那怪物“清理”完了之后,又追将了出去…… 林启看着周围,几乎没有一具全尸,只在角落处看到了罗素的人头,其他的,也分不清谁是谁了,不知金柯兰和奥德里奇是不是在其中…… 苏海星拉着他,又示意费恩,三人走上阶梯,来到木屋里,在下面再多呆一秒,不被那怪物撕碎,也要被活活熏死。 外面的动静依然很大,但多数还是枪声和惨叫声,林启用想象的,也能猜到,那已是一片炼狱…… “现在怎么办?”林启问道,“要不要赶紧离开这里,万一那怪物折回来……” 苏海星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他不会对我下手的,但我们确实该走了,跟我来。” 三人鬼鬼祟祟的从木屋里出来,外面的景象比林启想象当中任何一场战争的场景,都要恐怖和血腥,和地下室里一样,那满地的残肢和碎肉,几乎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也有零星的几个活人,失去了四肢,只剩躯干滚落在地上,大声的嚎叫,苏海星从费恩手里接过枪,一个个结束了他们的痛苦。 在快要到第四大道时,三人发现了躺在地上的金柯兰,他确实有过人之处,虽然已是奄奄一息,但是是唯一一个躯体完好的人,鲜血从他的口鼻中冒出来,外表上看倒是没有什么伤口,应该是受到猛烈撞击,伤到五脏六腑了,但这也足够致命了。 照例,苏海星枪口对准他,林启说道:“等一下,能带他走么?” 苏海星不可思议道:“你确定,他不只一次想要杀你,有两次还差点成功了。” 林启无奈道:“我当然不是同情他,你知道我来芝加哥的目的,我在上海《领先日报》的同事,庞大海夫妇,还在他们手里……” “好吧,费恩,搭把手,把他抬到车上去。”苏海星干脆利落得打了个响指。 好在费恩本身也强壮如斯,背个金柯兰跟没事人似的,三人很快上了那辆途观,苏海星驾车,林启坐在副驾上,费恩在后面把金柯兰用安全带固定好,示意道:“可以开车了。” 可苏海星只启动了车子,却没有急于开走,而只加了一档,沿着第四大道,慢悠悠的在那密林旁边闲晃,脑袋也不时转过去,向那里面探望。 林启无语道:“星?还不快走?我觉那里面场景不大好看吧,另外,要不还是报警吧,那样一个怪物,在外面乱跑,肯定会误杀无辜的。”再回想一下,当时跟郝正月到木屋来查探,还真是活生生捡了条命回来,想想都心有余悸。 苏海星淡淡道:“如果报警,那就会误杀警察,你也看到了,子弹打不死他。” 林启不明白:“所以呢?” “启,你忘了我刚说得赌博了?现在,就是今晚的最后一局。” “赌什么?” “赌他不会对我下手。” “什么……”原来苏海星自己还不能确定,林启刚要再问,只听林子里嘶吼声再起,像头发情的野熊,接着“砰通”“砰通”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那怪物从林子里一下跳了出来,堪落在车子后面。 这回林启看得真切,那张可怖的脸几乎就贴着车后窗,简直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的丑陋,比林启想象当中《巴黎圣母院》的卡西莫多还要渗人,首先依然没有一寸皮肤,整张脸是血红的,五官没有一块在应该有的位置上,错落的搭配在一起,眼睛像两颗肿瘤一样,一上一下耷拉在脸上,林启别过脸,实在看不下去,好在那怪物似乎迟疑得看着车里的光景,并没有攻击或者其他挑衅的动作。 与此同时,苏海星猛踩油门,瞬间把速度提到最高,一路向北,疾驰而去,那怪物便一蹦一跳,紧紧的跟在后面,姿势像极了一头猩猩。 林启这回认得路了,苏海星这是直奔自己的北效别墅,只是不明白,她想把那怪物带到那去干什么? 风城第四大道的尽头处离北效别墅本身就已不太远了,加上苏海星几乎是使了浑身的解数,车子装个翅膀估计就能起飞了,约摸十分钟,就到北效别墅的院门前了,苏海星大吼了一声:“先别管金柯兰了,快下车。” 林启和费恩根本来不及思考,再迟一秒,那怪物就追将上来了,事实上,他们刚下车,那怪物就已经到身后了,三人在苏海星领头下,拼了命得往前狂奔,林启甚至来不及问这到底是要干什么去? 不过很快就知道答案了,苏海星领着两人穿过起居室,一路奔到她的豪宅后院,那怪物根本无视这宅子精美的装修,横冲直撞,几秒钟的功夫,大门、地板、天花、落地窗,通通摧残得破败不堪。 林启眼见着那怪物就冲过来了,苏海星还在后院的泳池旁折腾着什么,大叫一声:“星,它过来了。” 苏海星似乎在拉什么东西,用力一扯,一屁股坐到身后的草地上,那泳池像木屋厨房中间的地砖一样,原来也是有机关的,不过是缓缓得向右移动。 林启心想:“苏海星还真是有计划的,这泳池下面应该有能让这怪物消停下来的东西吧,不过……这他妈有什么用呢,移动得也太慢了,那怪物眨眼就过来了……” 林启脸一转,那怪物果然已经过来了,但目标却不是自己和费恩,而是苏海星! “苏海星不是说他不会对自己下手么,他想干什么?” 林启大叫一声,在那怪物跃到苏海星面前时,率先冲了过去,挡在苏海星前面,闭上眼睛,两只手螳臂当车一般,向前推去,只感觉触手处,粗糙粘稠,像被吸进海螺肉里一般,再加上这么近距离的接触,那腐朽腥臭的味道,近在咫尺,感觉就贴着自己的鼻子了,登时呕心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滚,不过脑里子想得最多得还是:“想不到竟然是以这么惨烈的方式死去……” 结果等了半天,自己并没有像想象当中,被那怪物撕成碎片,睁眼一看,那怪物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棉棉的瘫坐在地上,那姿势也实在不太雅观得很,林启两只手还推在他身上,整个陷进了他的粘稠的肉里,登时浑身鸡皮疙瘩直往下掉,想缩回来,却被紧紧的吸住,最后还是费恩过来搭把手,才拉了出来。 那怪物似恢复了些许活力,摇晃两下又站了起来,林启心里一惊:“这又要干什么?”只见他轻嘶一声,朝那打开的泳池下面,跳了进去,只听“扑通”一声,似乎是落水的声音。 林启这才向下面仔细观察了一下,那怪物落进的地方像是一个浴池,长宽各五米左右,里面满满的锈红色溶液,跟那木屋地下室玻璃器皿内的溶液一模一样,旁边似乎还有类似医用橡胶管道之类的东西,不过尽寸很大,也有一些仪器,不过光线实在太暗,还没怎么看清,那泳池又缓缓的闭合上了,苏海星走过来,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还好这里有个备用的培养皿。” 林启站在原地,瞠目结舌,怔怔得看着那泳池里,苏海星以为他吓傻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柔声问道:“启,你没事吧?身上有没有哪里受伤?” 林启呆呆道:“这……这玩意儿……是你养的?” 苏海星笑道:“这是我的宿命。” “什么?”林启完全没听懂。 “总之,一切都结束了,余下的也就是些收尾的工作了。”说着,苏海星突然“咯咯”笑了起来,“不过首先,我们还是先去洗个澡吧。” 林启这才注意到,三个人身上湿漉漉的,尽是那红色的粘稠溶液,也不知道是不是血,腥臭极了,想必是刚刚地下室里,玻璃器皿爆裂开来的时候,里面的溶液炸出来,溅射到身上的,当时直接被那怪物吓呆掉了,哪会注意到这些? 这时不禁也笑了出来,只见苏海星转了个身,回她的别墅,果然直接上楼洗澡去了,对客厅里面一片狼藉视若无睹。 林启看看她的背影,又看看那泳池下面,心里还是震惊不已,笑容僵在脸上,嘴里尤自喃喃自语:“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费恩走到他身边,淡淡的说道:“你比那怪物还可怕。”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二百一十六章 有债必偿1 刚刚那一幕,苏海星没看清情况,林启不明白状况,费恩可是一清二楚的看在眼里,那怪物排山倒海一般向苏海星扑将过来,别说一个人了,恐怕一节火车头都挡不住他。 偏偏林启就以血肉之躯挡住了他,而且还不费吹灰之力的,轻轻推一下就行了——至少费恩看来只是轻轻的推了一下,实际上林启那会已是歇斯底里了。 难怪费恩说了那么一句更让林启莫名其妙的话:“你比那怪物还可怕。”说完这句就转身去前院刚刚苏海星停车的地方了,金柯兰还在车里,他去看一下情况,剩下林启站在原地,先是一脸茫然,愣了几秒钟,也一路小跑,追上了费恩…… 金柯兰的伤势太严重,林启和费恩只能把他送到就近的医院,面对医院里各种惊诧的眼神,他们才想到自己身上还“血迹斑斑”的,林启只得跟医生解释说:“在阿什兰大道遇见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帮忙把伤者送过来了。”林启刻意不说第四大道,很显然,第四大道尽头的密林,很快就要登上芝加哥甚至全美各大门户的头版头条,还是少制造机会让别人怀疑的好。 一直抢救到半夜,金柯兰总算保住了小命,但还是昏迷不醒,两人只得先从医院里出来,打算先回北效别墅。 这时,林启想到赵天明假扮苏海星的模样,把她的奔驰开走引开巴尔贝等人,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赵天明虽说是要经验有经验,要身手有身手,毕竟好汉架不住人多,双拳还难敌四手呢,不禁有些担心,当即给他拨了一通电话。 “喂,你那边怎么样?” 赵天明懒洋洋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早结束了,你再不来电话,我打算先睡个美容觉了。” “这家伙,还是没个正经。”林启心想,不过人没事就好,问道:“那巴尔贝那伙人呢,走掉了?” “走掉?别开玩笑了,那几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就差要啃我骨头了……”赵天明这么句玩笑不说还好,一说,林启又脑补了一下那怪物在密林里的癫狂表现,顿时又是一阵反胃,赵天明接着道:“死了两个,不过这我可得事先声明,我完全是出于正当防卫的,是他们先开枪,我后出刀的,是不是啊?”最后一句显然不是在问林启,林启可以清晰到电话那边传来“唔唔”的*声,想必是他的俘虏了,就是不知道死得是哪两个。 这回林启可犯了难,在国内遇到这种情况当然是报警,在这里,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竟然问费恩:“死了两个,这怎么办?” 费恩道:“我也不知道,一起带到别墅那吧,让星联系唐纳德或者罗恩,他们都是专家。”费恩说到“专家”两个字时,语气带着轻蔑,显得不是真得拿那两人当专家的。 “好吧。”于是林启把北效别墅的位置给了赵天明,叮嘱道:“不要给人发现了,另外你一个人押三个俘虏没问题吧,要不然你在哪,还是我们过去接你一下?” “放心吧,也不是很远,我马上到。” …… 林启开着途观到达别墅的时候,门口已经停着一辆车了,正是巴尔贝开得那辆林肯,心里先入为主,本能的“咯噔”了一下,还以为巴尔贝追过来了,很快便见赵天明脑袋从车后窗探了出来,给林启打了个招呼,露出他标志般的绅士微笑。 林启见那车里,除了赵天明之外,果然还有三个人,不过心里奇怪,看那三人样子,一没绑住手脚,二没晕厥,怎么也不像俘虏,不过身上确实是挂了不少彩,特别是副驾驶上那位,看来伤得最重,紧紧捂着胸口,鲜血还不时往外冒,靠在座椅上痛苦的*,林启皱了皱眉,下了车,直接走过去对赵天明说道:“你效率是够可以的,比我还快。” 赵天明耸了耸肩,笑道:“诺,正主都在这儿了,不过我也不知道他们谁是谁,你能给介绍一下不?”说着拍了拍坐他身旁的人,那人是个光头,肥胖得很,身上也有不少血迹,这时突然被赵天明拍了一下,吓得整个人都触电般颤了一下,浑身肥肉都跟着抖了抖,也不知道刚刚赵天明做了什么,给他留多么可怕的印象,到现在还在瑟瑟发抖,正眼都不敢朝这边看。 林启摇了摇头,他确实一个都不认识,费恩这会走了过来,淡淡道:“坐你旁边的是克斯克家的智囊伊恩,绰号‘军师’,副驾驶那位也是克里克斯家的,名字叫埃迪,也算是个总管吧,开车的这位就是甘杜恩家的家主,巴尔贝先生。” “这人就是巴尔贝?”林启心想,“还黑手党呢,看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哪里像个一家之主?”林启忘了,巴尔贝刚刚被赵天明教训一番,早没了气势。 费恩问道:“那另外两个死了的,应该就是托马斯和罗素的弟弟马克了,他们在哪呢?” 在天明岛时候,赵天明就认识费恩了,林启至少给赵天明说过三次以上在非洲的时候费恩为自己挡子弹的事,听得费恩自己都有些嫌他啰嗦,总之……这会他们三个都算是比较熟络了。 赵天明大拇指朝后指了指:“后备厢呢,我不大喜欢跟死人坐在一起。” 林启道:“先带这三人进去吧,别老在外面,被人看到。” 于是赵天明直接把伊恩推了出去,林启把驾驶室门打开:“怎么样?出来吧,巴尔贝先生。”另外一个副驾驶上的埃迪,实在受伤有些重,费恩过去把他架了出来。 这样一行六人,来到别墅里,苏海星早在屋子里迎着了,赵天明当先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苏海星笑盈盈得伸出右手:“尖刀大名,如雷贯耳,幸会幸会。” 赵天明笑着与她握了握手,礼貌回应道:“‘血玫瑰’我也一直有耳闻的。” 苏海星被人直指绰号,笑容一僵,登时有些尴尬,林启笑道:“这货平时没个正经,不用放在心上,不过你啥时候还有这个名号的,还挺威风的,回头我是不是也取一个。” 苏海星捋了下发际,微笑道:“也不知是科比诺家还是克里克斯家起的,我是不太喜欢这个的……” 赵天明一愣,赶忙补了一句:“哦哦,我还以为跟我的外号来历一样呢,嗨,这把尴尬了。” 苏海星见赵天明也是实在人一个,也把警惕心收了起来,笑道:“哪里的话……”说着面颊含羞,又低下了头,她早已是八面玲珑的人,只是不想在林启面前表现得太过强势,而且又突然被赵天明这样赤果果的揭自己的“短”,沉默了两秒才复又抬头,对赵天明笑道:“刚刚就看你过来了,还以为是巴尔贝追过来的,吓得躲在二楼不敢出来。” “我知道,所以我先在外面等林启回来。”赵天明搓了搓手掌,在一片废墟的起居室找了半张损坏还不太严重的沙发,一屁股坐了下来,“看来暂时没我什么事了,你们先聊。” 苏海星这才打量了一下那三个俘虏,不禁冷笑一声:“伊恩?想不到我们第二次见面竟然是这样的场合吧?” 苏海星这样说,显然上一次他们就有过节了,但伊恩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往地板上一坐,也不理苏海星。 苏海星摇了摇头,费恩上前两步说道:“那车里还有两具尸体,应该是马克和托马斯的,还是先想办法处理一下吧。” 苏海星惊道:“这两人都死了?”一边的赵天明插口道:“小菜一碟。” 苏海星哑然失笑,心想:“尖刀还真是名不虚传。”这两个都是克里克斯家的头号杀手,托马斯曾经还是奥运会射击项目的种子选手,就是因为黑社会背景才被筛掉的,竟然同时死在赵天明手下,而且还在对方有三个身手也不错帮手的情况下…… 又转头看了看巴尔贝,苏海星眼神闪烁,犹豫了一下,对林启说道:“我想和他单独谈谈,可以么?” 林启知道她和巴尔贝的关系比自己恐怕还要复杂一些,她为了复仇利用了巴尔贝,巴尔贝为了爱情心甘情愿的被他利用,最后因爱生恨,反目成仇,他们两确实有很多话要谈,只是林启有些担心苏海星的安全,问道:“你身上有枪么?” 苏海星笑道:“不碍事。”先拿出手机给唐纳德打了通电话,把晚上的情况说了一下,让他尽快派人过来善后,然后才对巴尔贝道:“跟我来吧。”说着,回身一转,走到外面去了,巴尔贝尽管恨这个女人,竟还是不由自主得跟着那动人的倩影而去。 苏海星把他带到那泳池边上,林启才松了口气,巴尔贝要是敢乱来,恐怕那下面的怪物会把泳池捅个窟窿跳出来了。 两个人确实谈了很长时间,林启和费恩听不到什么内容,也没兴趣看,拜托赵天明看着伊恩和埃迪,也上楼先洗刷去了…… 再下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唐纳德和罗恩均派人过来了,唐纳德想把那三个俘虏以及苏海星等人先接到西尔斯大厦,商讨后续事宜,罗恩以国家安全的名义把车后的两具尸体带走处理了。 林启在后备箱里看到那两具尸体以奇怪的姿势交叠在一起,罗恩的人说,他们全身关节都被敲碎了,盘曲在后备厢里,要不然根本放不下两个人,特别马克还是一米九几的大汉,林启心想赵天明还真是够狠的,难怪那个伊恩被吓的坐车里瑟瑟发抖的。 另外一个托马斯的尸体,林启觉得有些面熟,后来才想起来,他从芝加哥DEA警署被金柯兰“救”出来时,到了道格拉斯公园,就是这人给他放了一枪,当时子弹堪堪从他的腋窝下穿了过去。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二百一十七章 有债必偿2 第二天,西尔斯大厦,唐纳德·威廉姆斯的办公室。 伊恩依然坐在门口处的环形沙发上,不过这回可没有悠闲的沏茶喝了,而是脸色极阴沉得看着茶几上放得几份报纸,唐纳德是怀旧的人,获取新闻的渠道主要还是报纸,尽管他的天下传媒,旗下的纸媒早就已经日薄西山。 沙发上还坐了几个人,依次是林启、费恩、伊恩、埃迪和一脸黯然甚至有些生无可恋的巴尔贝。 苏海星并不在其中,她的别墅需要修缮,唐纳德一早就派了一整个装修队过去,苏海星在现场看着,免得工人胡乱敲敲打打的惊动到泳池下面的东西。 赵天明也不在这里,不过这次他并没有失踪了,他告诉林启,说去纽约找他的老教官希德翁了,隔天再回芝加哥,林启也没有多说什么,心想:“他手上可能还有别的委托要处理吧。” 至于报纸上的新闻,他们均已从互联网上得知了,头条都是:芝加哥历史最悠久的黑手党家族之一甘杜恩家族和华人帮派大规模火并,多人受伤。 林启刚看到的时候也感到意外,虽然这段新闻也不算小了,但昨天晚上风城第四大道密林和木屋的事件,不管是性质恶劣程度、死伤人数、社会影响,甚至对科技界的影响都是非同小可的,稳稳可以上头版头条,结果竟然只言片语都没有,甚至豆腐块的地儿都没占到。 不过一早见到罗恩的时候,他一句话就解释了:“官方把消息封锁了。” “好吧,”林启心想,“这新闻的爆炸程度足够引起恐慌了,确实不能乱报道,但是……还以为美国人新闻多自由,也不过如此。” 唐纳德站在他的办公桌后、落地窗前,抽着他的烟管子,目光深邃得俯瞰着整个芝加哥市,直到燃尽烟斗里最后一根烟丝才缓缓得走了过来,往巴尔贝身旁一坐,抱着他的肩膀拍了拍,笑道:“考虑得怎么样,巴尔贝先生?” 巴尔贝冷笑一声,反问道:“怎么,我还有拒绝的权力么?” “哈哈哈哈,你是没有拒绝的理由,我是个生意人,在我看来,只要双方都有利可图,就是双赢的买卖,不是么,我得到财富,你可以把甘杜恩家族继续延续下去,难道不是一笔很好的买卖么?” “对你来说,当然是笔好买卖,对我来说,败军之将,只能无条件接受罢了,我想提醒你的是,芝加哥鱼龙混杂,并不是只有甘杜恩家,还有科比诺家,至少现在三大家族还是联盟的状态……” “哈哈哈哈,”巴尔贝话还没有说完,唐纳德又不可一世的笑了起来,“还三大家族?奥德里奇连尸骨都没有了,我可以向你保证,不出一个月,科比诺家也会归顺到美华集团旗下,另外克里克斯家,罗素死了,马克也死了,克里克斯家族的血统彻底从芝加哥历史上抹去,他们的产业我们会在半年之内帮你跟科比诺家兼并过来,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有了美华集团的依靠,你的家族势力还可以更加庞大了?所以我想说得是,芝加哥再也没有什么三大家族了,只有两大家族,或者说,美华集团。” 唐纳德越说越得意,像一个高高在上的胜利者一般,只是眼角一瞥,看到脸色一直阴沉着的罗恩,当即续上后面的话,说道:“芝加哥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黑手党,我会慢慢把你们的生意全部洗白,绑架、勒索、敲诈等等,再也不是你们的生存方式,娱乐行业要通通改造,赌场要趋于正规化,色情业也要打擦边球,最重要的是,毒品,要彻底杜绝,所以,不管是你们,还是科比诺家,都不能再跟明日生物有任何联系了。” 听到这里,连林启都要对唐纳德另眼相看了,觉得这个人,至少本质和初衷是好的。 罗恩这时才插口道:“并且,你们要配合CIA,在需要的时候,指控明日生物集团,甚至作为污点证人,上庭作证。” 巴尔贝往沙发上一靠:“我都无所谓了,你们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还有,这两个克里克斯家的人,你们想怎么处理?” 唐纳德挑了下眉毛,淡淡道:“对不起,我没看到有克里克斯家的人。” 巴尔贝旁边的两个人,分别是埃迪和伊恩,埃迪身上都是刀伤,已经简单处理过了,不过人还是很虚弱,应该是失血过多所致,现在有气无力的靠在沙发上,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唐纳德的话,伊恩是完全听见了,当时心里一个激灵,什么叫没有看到克里克斯家的人?这是要处理掉我们啊。 果然,唐纳德话音刚落,只听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走进来五、六个穿着蓝色防护服的大汉,伊恩吓得腿都软了,这这……连杀人的前期准备工作都做好了,也太专业了吧,当场叫道:“别别,我想我们还是能有点用的,你们刚说得话,我也知道是什么意思,克里克斯家是没人了,但你们说要半年内吞并他们的产业,也有些天方夜谭,对,没错,没有我们的帮助,这就是天方夜谭。” 唐纳德当即站起来笑道:“你们看,我说的吧,生意总是做做就有了,你们快把这位埃迪先生送去救治,至于伊恩军师,你看,是不是也要稍事休息一下,我们再谈谈以后的合作计划?”伊恩巴不得的连连点头,便和埃迪一起,跟着那几个大汉一道出去了。 见这两人出去,林启和费恩相视一眼也站了起来,林启对唐纳德道:“唐纳德先生,看来这边的事情也告一段落,我们也不多打扰了,想去看看苏海星那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唐纳德热情得与林启握了握手,笑道:“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们的计划不可能进行得这么顺利,我谨代表我个人向你表示感谢。” 林启谦道:“哪里的话,那我们先告辞了。”便欲转身离开。 “稍等一下,”这时罗恩站了起来,神色严肃得说道:“你们后来找到金柯兰了么?你知道的,你现在身上还背着杀害乔治和彼德的罪名,CIA向联邦警察担保,才暂时没有抓捕你,但不意味着一劳永逸,所以,如果能找到金柯兰,对于你脱罪,有很大帮助。” 林启一拍大腿,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档子破事,真是没完没了,便要把送金柯兰去抢救的那家医院的地址告诉罗恩,结果被费恩抢了话头,说道:“我们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太危险,我们来不及一个个的去查看尸体,而且就算一个个去查,也未必能找到他的尸体,你知道我说得什么意思。” 罗恩当然知道他说得什么意思,今天凌晨第一时间他就去现场了,尽管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了,也被那惨不忍睹的恐怖场面吓了一跳,那简直是人间地狱,谁能分得清谁是谁的尸体?只得叹了口气,对林启说道:“好吧,那我们再另想办法为你脱罪吧。” 费恩点了点头,拉了一下发愣的林启,两人一齐走出唐纳德的办公室,林启心里有疑问,但怕隔墙有耳,一直离开了西尔斯大厦,都没敢开口问,上了车,费恩才说道:“你问吧,星的车里有反监听,另外,开车当心点,安全第一。”一边说一边系安全带。 林启才开口道:“你刚刚是不是故意想瞒着罗恩,不告诉他金柯兰的消息的?” “嗯?刚刚你不在场么?” “不是,”林启咂了下嘴,怎么费恩被赵天明带得都有点向他靠齐了,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为什么不把金柯兰的消息告诉罗恩?” 费恩道:“那个罗恩有别的目的,并不是真得想帮你脱罪,我能感觉得到。” “好吧,又是感觉。”林启叹了口气,不过也无可辩驳的,因为费恩的感觉似乎从来也没有发生过错误。 “那他还有什么目的?”林启这样想着,便说了出来。 “不知道,按照他们那些人的逻辑,可能是把你当作对付明日生物的一颗重要的棋子吧。”费恩这样的回答,让林启感觉到,自己做为一个试验品,似乎越来越重要了呢…… 这时唐纳德的办公室,又只剩下罗恩和唐纳德两个人了,唐纳德很不解的问罗恩:“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八成了,怎么在你脸上看不到一丝愉悦,反而更加沉重了呢?” 罗恩脸色依然阴冷,说道:“那是你的计划成功了八成了,我的计划恐怕反而倒退了。” “这话怎么讲?” “你知道我一直担心的是什么,明日生物研发的药物,他们叫什么来着?POG,还是上帝的礼物?总之我想问的,昨天你们在第四大道的杰作,是不是就是利用明日生物的研究成果?” “喔哦,这可不是我们的杰作,第四大道的事,恐怕只有一个人可以给你解释。” “苏?” “没错,那儿不一直是她的秘密基地么,我们一直都提供了官方或非官方的保护,你忘了么?前段时间还有人报警,不也是你这边压下来的。” 罗恩沉默了片刻,最后坐了下去,淡淡说道:“看来我们的这位合作伙伴,似乎有很多秘密呢,你感觉怎么样呢,唐纳德?是不是也越来越觉得难以控制了。”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二百一十八章 有债必偿3 赵天明这回不负众望,很快就回到芝加哥,离开的第二天晚上到的北效别墅,正好屋子里的装修工作也接近尾声了。 苏海星想最快的时间把房子重新修缮好,所以唐纳德派了整整三十人的装修队伍,瓦工、木工、水电安装工、清洁工一步到位,加班加点,两天时间就结束了工程,地板重新铺制过了,墙面使用淡彩的环保硅藻泥重新粉刷,带着顶级设计师的抽象美感,吊顶龙骨两个小时就完成了,配合简约复古风的灯光,整个屋子立刻焕然一新,丝毫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雕栏玉砌,甚至比之前还要精致优雅。 林启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切,心想:“有钱人办事就是利索。” 费恩对这些东西从来都是无感,一人上楼睡觉去了,赵天明过来的时候,苏海星正偎在林启怀里,坐在沙发上欣赏芝加哥最顶级工匠这两天奋战的成果。 两个人正在发愁,以后回了上海,苏海星的两个孩子要怎么带过去,孩子还太小,留在芝加哥苏海星心里实在放不下,回上海还要面临户藉、教育等等各种问题。 林启建议道:“不行的话,就直接把国藉改回来吧。” 苏海星又放不下芝加哥的产业,光是这一套别墅,就不是说卖就可以卖的,毕竟泳池底下还有那么个玩意儿,林启问了好几次苏海星那“东西”是怎么来的,现在想到,又问了一遍,苏海星杏眼含春,搂着林启脖子,在他嘴唇上深深印了一下,笑道:“那是我的高文兽。” “睾丸兽?你们玩的还挺重口味的。”这时,赵天明不知道从别墅哪个窗口跃将进来的,竟然出现在二楼的楼梯上,正悠悠哉哉的往楼下走,把林启和苏海星两人生生吓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林启大骂道:“你他妈不能走大门么?” 赵天明笑道:“我想替你爱人测试一下这房子的安保,看来问题不小啊。” 苏海星苦笑道:“这房子安保是我花了重金,请一个退役的中情局特工设计的,在你面前竟然形同虚设。” “哦,那你可以让他退款了。”赵天明捏捏下巴,走到二人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林启摇了摇头,也一边坐下来,一边问道:“你怎么这快就回来了?找过你的教官了?” 赵天明翘起二郎腿:“算是吧, 你们的问题……唔,虽然我只出了很小的力吧,但也算帮过忙了,怎么样,解决得差不多了吧?” 苏海星这时端了一壶咖啡过来,边沏边说道:“你怎么可能只出了很小的力,要不是你把巴尔贝一伙人引开,我可能早就没命了……或者可能更惨一点,哪还能有现在这给你们倒咖啡的机会。”说着把手里倒满的咖啡递给赵天明,又小鸟依人般坐回到林启的身边,挽着他的胳膊道:“大问题解决了,还有若干个零星小问题,我们自己可以解决的。” 赵天明端起咖啡品了一口,差点吐出来:“哇,好苦……” 林启“呵呵”笑道:“原来你怕苦咖啡。”自己也倒了一杯,尝了一下,赞不绝口,道:“咖啡苦归苦,喝起来却是香的。” 苏海星从茶几柜子下面的抽屉拿出来一个精致的小盒,递到赵天明面前:“多加点糖吧尖刀。” 赵天明右手接过来,左手直摆,说:“你跟林启一样叫我赵天明吧,尖刀尖刀的,别人听到还以为我是什么凶器呢,好了,言归正传,既然你们的问题解决了,那现在是不是可以着手我的问题了?” “你的问题?”苏海星满腔疑惑道,她现在几乎已经把赵天明当成无所不能的了,从他能突破自己别墅的安保,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屋子里的那一刻起,所以,这样的一个“尖刀”怎么可能还有问题需要别人来帮忙? “是啊,你还没跟他说啊,林启?” 林启脑袋微微一仰,似乎才想起来的样子,尴尬道:“大前天我们不是一起刚回的芝加哥,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你也知道,这不,一直没来得及说呢。”转头对苏海星道:“是这样的,我们的‘尖刀’大人从来不做免费的买卖,这回他帮了我们一个小忙,做为回报,我们也得帮他一个。” “不不不,是苏海星回报我一个小忙,你本来就已经是我的人了。”赵天明“无耻”得纠正了一下。 “这个赵天明。”林启瞪了他一眼心里暗骂,看着苏海星惊诧的眼神,无语道:“好吧,我确实已经是他的人了,但只是工作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哦。”苏海星一副“我懂了”的表情,连连点头,似乎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的模样。 林启叫道:“你这什么表情,本来就不是那样的。” 苏海星“咯咯”直笑,拉着他胳膊,道:“知道知道,工作关系嘛,对了赵天明,你是有什么问题需要我们帮忙的,说实在话,能为你效劳,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 这时赵天明正把那盒子里最后一块糖加到了自己咖啡杯里端起来喝了一口,方才做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来,听苏海星问,放下杯子说:“哦,先放放吧,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觉得有必要跟你们说一下。” “什么事?”林启和苏海星异口同声。 “你们知道劳文斯这个人吧?林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还记得么?” 林启点点头,当时还在天明岛的时候,赵天明当着林启和费恩的面,破解了明日生物芝加哥总部的计算机系统,得到不少关于明日生物集团人事层级和安全行政方面的信息。 苏海星则一直配合中情局罗恩探员调查明日生物,自然也知道劳文斯这个人,说道:“他是明日生物北美地区的最高行政长官。” “没错,”赵天明道,“我去找我的老教官,无意中得到一个消息,这个最高行政长官昨天刚刚下达了一个戏剧性命令,你们猜是什么?” 林启皱眉道:“别卖关子。” “他撤掉了金柯兰在明日生物的所有职务,并派出杀手四处寻找追杀他。” 林启不可思议道:“怎么会这样?”又冷哼了一声:“不过对我们来说,敌人窝里横,倒是个好消息。” 苏海星倒是可以理解:“金柯兰在你手上栽了两次了,想想明日生物高层也不可能再容得下他。” “不对。”林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说道:“明日生物怎么会知道金柯兰还没死的?早上罗恩也问自己金柯兰的情况,CIA都不知道的事,明日生物竟然都知道了?” “这个不重要,”赵天明摇了摇手,“重要的是,你那个可怜的同事庞大海夫妇还在金柯兰手上,不知道藏在哪,他要是死了,这条线索就断了。” “是呀,”林启也想到这个问题,越想越觉得不妥,“不行,得赶紧把金柯兰从医院转移出来。” 苏海星问道:“你当时给金柯兰办理住院,是用得谁的证件?” 林启答道:“哪有什么证件?我说是救得路边上遇车祸的,没有证件,他们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苏海星点点头:“那还好,明日生物再神通广大,也不会这么快就查到,不过宜早不宜迟,还是赶紧先把他接过来吧,我这里至少比公共医院安全一些。” 这回轮到赵天明和林启佩服苏海星的应急反应能力了,话刚说完就雷厉风行的打了个电话,十分钟不到的功夫,就有一辆小货车开到了家门口,三人一同出发,直奔那医院而去…… 金柯兰脱离了生命危险,也醒了过来,不过依然很虚弱,四肢都绑了石膏板,话也说不利索,所以还在监护室里观察,值班医生执意不让出院,苏海星和林启正在交涉的时候,赵天明走到他们两身后,附耳道:“今晚先不搬了,来不及了。” 林启和苏海星这才放过那值班医生,一齐回头问道:“怎么回事?” “刚刚在走道口看到一个明日生物的杀手,他们已经追到这里了。” “什么?”林启惊道:“他们怎么这么快?” “是的,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不要贸然乱来,苏海星,相信我么?” 苏海星不知道赵天明什么意思,茫然点了点头。 赵天明道:“知道围点打援吧,你去监护室,假扮金柯兰老婆照顾他,尽量不要让陌生人靠近,我在暗处保护你们。” “那我呢?”林启急道。 “你回北郊别墅叫帮手,人不在乎多少,最重要的是把费恩带过来。” “什么?”林启猛得摇头,“不行,我在这里照顾金柯兰,星,你去找费恩。”他觉得把苏海星暴露在敌人枪口下也太危险了,不知道这个赵天明咋想的。 还有,为啥一定要叫上费恩?不过这句没问。 赵天明摇摇头,快速道:“唉,你们还真是一对舍命鸳鸯,随便你们了,快去吧。” 现在也不是执拗的时候,苏海星只得先回北效别墅,林启振奋了一下精神,坐到金柯兰床边,四周简单观察了一下,这个观察室可够简陋的,三排床位,一排四张病床,另外两排都满坑满谷,只有这一排躺了金柯兰一个病人,想必是院方照顾到他的伤情较严重,特地这么安排的。 里面就这样一个大通间,外面就是走廊了,也不知道赵天明藏在什么地方,看着躺在病床上眼皮直翻的金柯兰,林启皮笑肉不笑,轻声揶揄道:“金大主管,你可真是不让人省心,知不知道你东家派人杀你来了?”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二百一十九章 林启的血样 林启以为自己说了这句话,金柯兰必定愤慨不已,结果他只是闭上眼,把头别了过去,林启冷哼一声,心道:“妈的,他这还以为我在跟他玩挑拨离间的把戏呢。” 这时,一名黑人护士过来给金柯兰换药,林启神经立刻紧张起来,这个护士从哪里冒出来的?赵天明怎么没有拦住她?身上有没有武器?糟了,刚刚太着急,忘了跟苏海星要一把枪了。 一连串的思想活动之后,那护士果然就把金柯兰快吊完的盐水换了一瓶就走了,林启暗吁一口气,真是杯弓蛇影了,隔着玻璃门往外看了看,走廊静悄悄的,现在已经十点多了,照理是燕子回窝、飞鸟归巢的时候,但这安静的也有点诡异了,连个值班的医护人员都没有经过的。 赵天明也不知躲在哪,苏海星还没有带费恩过来,林启看看手表,从来也没有觉得秒针怎么走得这么慢过。 林启到现在还是不知道赵天明为什么一定要苏海星把费恩带过来,不可否认,费恩也是用枪的高手,而且身强体壮,但还是想不通,没有特别的用意,何必要重点强调一下,印象中赵天明一直是独来独往的人啊。 正在想着,监护室的门猛的一下被拉开了,苏海星星火燎原般的赶了回来,林启站了起来,见她身后空荡荡、静悄悄的,问道:“就你一个人?费恩没一起过来?” 苏海星道:“被赵天明叫过去使唤了。” “那外面怎么这么安静的?” 苏海星向后看了看,眼神迷离道:“不知道,也许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吧,就靠他们两个了……” 苏海星话音未落,金柯兰的心电监护仪“滴滴滴滴”的响声突然加快,两人回头一看,见金柯兰剧烈呼吸,表情似极痛苦,赶忙趴到床边,苏海星惊道:“怎么回事?快去叫医生。” 林启忙不迭去值班室,几名医务人员跑过来,一番紧急抢救,最后随着心电监护仪“滴——”的一声长响,那主治的值班医生把口罩摘了下来,摇了摇头。 林启不敢相信,刚刚金柯兰的情况一直很稳定,怎么突然就恶化了?明日生物的杀手根本就没有过来,他们还能远程遥控不成?中间就一个护士过来给金柯兰换过药水…… 林启这才猛然醒悟:那黑人护士有问题? 正这般想着,那些抢救的医生其中一名突然“咦”了一声,喃喃自语道:“最后一瓶水吊完就没有了,怎么又挂了一瓶?” 林启一抚额头,说道:“果然被那护士下毒了。” 林启说话声音低,别人没听见,他身后的苏海星是听得真切,问道:“什么?被人下毒?” 林启便把刚刚的情况附耳给苏海星说了一下,懊悔道:“我太大意了。” 苏海星也轻叹一声,还是安慰道:“你也别太自责了,明日生物里面的都是什么人,你都见识过的,刚刚幸亏你没发现,如果发现阻止了,恐怕你也要遭毒手,你身上连个武器都没有。” 苏海星情商极高,说起抚慰人的话滴水不漏,好像真是那么回事似的,林启心里顿时好受一些,不过还是懊恼道:“这下大海哥夫妇真得是深陷魔窟了。” “有了。”苏海星突然灵光一闪,把林启拉到值班室,让一句护士给林启抽一管子血,林启和护士都莫名其妙得看着她:“干什么?” 苏海星胡掰道:“他……这个,肝脏衰竭,赶紧抽一针血化验一下。” 护士还是无动于衷,没有医嘱,怎么能随便给人抽血?林启更是瞪大眼睛看着她,心道:“我几个时候肝脏就衰竭了,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的?” 苏海星显然争分夺秒,一个字都不想解释,直接把枪从腰里掏了出来,往桌上一拍,喝道:“快!” 那护士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两手直哆嗦的拿抽血器材,扎针太紧张,找不着血管,在林启的胳膊上连捅了几下,林启只得把脸扭过去,实在看不下去。 那护士堪堪的抽了一半,苏海星见那几个给金柯兰抢救的医生已经放弃,正给他拔管子,赶不急把那护士还插在林启胳膊里的针筒一把夺了过来,林启疼得大叫一声:“啊!”那护士也算是惊了:“还有人抢劫这玩意的?” 苏海星拿了半管子血,冲到金柯兰床边,大吼一声:“不要动。”几个医生一惊,纷纷停下来看着她,苏海星满意得点了点头,达到预期效果,淡定的走上前去,把林启的血浆全部注射到那还剩半袋子的盐水袋里。 这边护士已经帮林启处理完“伤口”,急忙追出来,正看到这一幕,走过去问道:“我的血还能让人起死回生?” 苏海星苦笑道:“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吧。” 这时,已经有医生提出质疑和反对:“你们在干什么?你们这简直是在胡……”那个“闹”字还没说出来,苏海星晃了晃手里的枪,那医生硬生生把口水咽了回去。 林启的血浆混合在溶液里,登时把那袋子生理盐水染成锈红色,林启心里一凛:“这好像在哪见过……不就是跟第四大道那木屋地下室,藏着那怪物的巨大玻璃器皿里的溶液一模一样么?还真有血浆。”想到那溶液当时溅了自己一身,又是一阵反胃。 苏海星道:“记不记得殷少狼?记不记得莫少其跟你说过的话?” 林启顿时又想到,自己开始来芝加哥,一半原因是为了找庞大海,另一半原因就是自己的身体。 还在非洲狼牙山谷的时候,应天狼就说自己是明日生物这么多年唯一一个没有出现副作用的试验者,来芝加哥后,为了抓到自己,金柯兰机关算尽,也是这个目的。 再联想到自己身体出现的各种状况,如视力恢复、肚子上伤口的绿毛,虽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也不是什么正常现象,再加上莫少其对自己的血样化验,发现指标异常升高,当时比作一团火焰,甚至殷少狼还需要自己的血液救命,金柯兰也玩命的想要自己的血样,难道自己的血液真得有某些特别疗效? 当时在苏海星的帮助下,从希尔顿酒店第一次逃脱金柯兰的魔掌,然后在那个医疗检测中心抽了几管子血样拜托苏海星交给莫少其,一方面给她去化验,另一方面救殷少狼用的…… 想到这,林启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那怪物是怎么“制造”出来的,那锈红色溶液里的血浆是谁的…… 他看了看身旁的苏海星,见她正全神贯注的盯着金柯兰的心电监护仪,最终暗叹一声,心道:“也许她无意中也曾把我当作利用的对象,但不管怎样,她心里只要还有我,想着我,就足够了吧,就这当是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苦我都没有在她身边的一点弥补吧。” “滴……滴……滴……” 这时,那心电监护仪发出的声音,让整个监护室的人精神振奋了一下,那些原本还畏惧苏海星手里“玩具”的医生,也管不得这么多了,议论纷纷:“这不可能!太让人震惊了,简直是医学界的重大发现。”确实,“死掉”的人还能复生,别说医学界,神学界足够惊动了。 有两个医生立刻再为金柯兰检查,均是不可思议的表情,频频摇头,特别是那个刚刚在苏海星胁迫下为林启抽血的那个护士,见到这一幕,真得是像费恩说得那样,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林启。 林启被这样直勾勾瞪着有些不好意思,走上前去避开那“炙热”的目光,问那两个医生道:“怎么样?没有生命危险了么?” 其中一名值班医生回答道:“生命体征又恢复平稳了,不过具体情况还要再做进一步检查……” “没有时间了,他现在就要出院。”一阵响亮的声音从监控室门口传了过来,众人回头一看,却是费恩。 苏海星忙上前一步,见他袖口有些血迹,关切道:“怎么样,没受伤吧?” 费恩摇了摇头,急道:“赵天明在门口等着我们呢,他说这第一波打退了,很快会有第二波反扑,到时候凭我们两个人恐怕应付不了,快准备一下吧。” 苏海星点点头,走到金柯兰病床前,对林启和那两医生说道:“听到了?” 林启还没说话,那两医生愤懑道:“开什么玩笑?病人刚刚稳定下来,怎么能乱动?” “所以我想你们方便的话,跟我们一起走一趟。” “开什么玩笑,我们走了,这里这么多病人怎么办?” “你们没别的医生了么?” “现在几点了,别的医生早就下班回家睡觉了。” “那就让他们过来一下。” “怎么可能呢,如果是你……” “砰……” 苏海星直接拿手枪冲着天花开了一枪,连出院手续都没办,十几个医护人员卖力的帮忙,把金柯兰包括他的整张床位都抬到了那小货车上…… “跟你们这些书呆子,还真是只能用最直接的办法。”坐在车厢里,苏海星吹眉瞪眼道,林启坐在她旁边,还沉浸在刚刚惊吓当中,直勾勾看着苏海星,心想:“她什么时候也这么暴力的?”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二百二十章 轮回1 安防,是一个很抽象的概念,如果没有亲眼见识过,是完全无法领略到其中的艺术魅力的。 林启就一直没有概念,不过这次领略到了,总算见识到苏海星北效别墅的安防,首先,在起居室,整个别墅方圆两公里内,可以360度全息实时成像,任意放大或缩小,毫不夸张的说,一只苍蝇都逃不过去。其次,唐纳德的精英保全人员24小时待命,发现危险确保十分钟可以到达现场救援,罗恩指派的CIA特勤组也会第一时间到达,当然,如果拼人数的话,华清帮就近有两家酒吧会所和一家大型健身房,说是健身房,其实就是本帮兄弟训练的场所,最后,还有一张王牌,就是泳池底下的那玩意儿。 所以,他们前一天晚上把金柯兰接回来以后,基本是白紧张了一夜,想必明日生物也是知难退了。 那两名医生被苏海星“绑架”过来,可怜兮兮的在起居室地毯上打了一夜地铺,清早的时候苏海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亲自下厨给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吃完饭,费恩实在顶不住,打了个哈欠,上楼补觉去了。 那两医生给金柯兰又检查了一遍,确保无碍了才表示需要急着回医院,又叮嘱什么时候用药,还怕苏海星不相信,说了一大堆医学名词,苏海星一口一个“恩,好的,我知道了”,林启狐疑得看着她,心想:“你确定听得懂?” 苏海星去送那两医生,林启趁这当口,问赵天明:“昨天什么情况,我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啊,怎么就被你们打退了……叫什么来着?第一波攻击?” 赵天明笑道:“全程短兵相接,我是不喜欢用枪,他们是来不及开枪。” “好像很激烈的样子,没人看到你们么?还有你叫费恩过去干嘛的?” “做我的眼睛,你不知道他可以透视么?” “什么?”林启以为赵天明又在故弄玄虚。 赵天明这时才严肃道:“他们过来的确实都是高手,在我偷袭下也只是受点外伤,最后仍然全身而退,费恩的能力你应该知道的,我最多听力敏锐一些,他似乎可以直接穿透墙壁,看到对面的情况,这个对我帮助不小。” 林启思忖道:“他的确有这方面的过人之处,他自己一直都说是什么感觉,可能真的有心电感应或者第六感之类的东西吧,记得天明岛上你那个地下室,也是他帮我发现机关的。” 赵天明往嘴里塞了块面包:“什么第六感?那不是女人的专利么?” 林启叹息:“我也是瞎掰的,你还当真。” “好吧,”赵天明嘴巴朝金柯兰躺着的床位上一努,“总之这家伙现在就是个定时炸弹,你们打算怎么办,就这样一直养着也不是办法吧,我的意思是,明日生物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本来他们就不会放过你,现在又多了一个金柯兰。” 林启摇了摇头,说道:“本来我还说想救出庞大海夫妇呢,被你这么一说,确实,我自己都还自身难保呢。” “这个不是问题,要查出庞大海的藏身地,应该不难,我可以帮你救出来,最重要的是,明日生物怎样才能放弃你,还有你体内的毒素到底有没有影响或者后遗症,我可不想以后一个毒鬼跟着我一起共事。” 林启瞪了赵天明一眼,骂道:“我从非洲回来都快大半年了,要是毒鬼,早就成毒鬼了。”又叹了一声:“唉,就是不知道大海哥的下落哎。” “他们被软禁在明日生物总部大楼,生活无忧,你放心吧。” 林启看了看赵天明,赵天明也在望着自己,两人一齐扭头看向金柯兰的病床,奔了过去,见金柯兰两只眼睛瞪着大大的,没有一丝表情,看着天花板,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蹦出来刚刚那句话。 林启来到床边,轻笑道:“你醒了?怎么,昨晚不是还以为我们在跟你玩反间计么?” 金柯兰脑袋别了一下,看了一眼林启,又转了回去,依然盯着天花板,缓缓道:“你没有经历过最亲最爱的人离你而去,也没有经历过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是什么滋味,所以永远也不会明白人心有多险恶,你扪心自问,如果昨天晚上我就告诉你庞大海的行踪,你会不会自己就赶在劳文斯之前就杀了我呢,更别说还费这么大劲来保护我了。” “我昨天晚上压根没有问你庞大海的下落。” “你突然来医院找我,还能为了什么呢?” “……好吧,所以你现在为什么告诉我,幡然悔悟了?还是良心发现了?不怕我再杀了你么?你知道我有多讨厌你的。” “呵,无所谓了……” 金柯兰的回答让林启感到意外,实际上二十年前,金柯兰一生的挚爱和唯一的亲人离他而去时,他就已经大彻大悟,之前的所做所为,在他眼中,不过是各为其主、各谋其政罢了,好也罢,坏也罢,他心中本来都是无所谓的,这只不过是一份工作罢了。 如果说非要有什么目的的话,该是每一次任务,遇到的每一个对手,都可以当作是一次博弈,最后收获胜利的那一份成就感,或者说快感吧,能够稍微填补一下内心的空白。 当然,除了这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那天晚上,那怪物从林启、苏海星、费恩三人背后跃出来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彻底失败了。 别说劳文斯不会放过自己,“博士”肯定不会再为自己撑腰了,金柯兰苦笑一声,从进入明日生物,到坐上安全部主管的位置,再到今天,他见过无数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例,他也早就料到自己将来某一天,可能也会是这个下场,所以十几年来一直谨小慎微、兢兢业业,最后却仍然是这个结果。 昨天晚上那个护士过来为他换水,他当时扭过脸去,是不想面对林启的揶揄,但余光一瞥,仍然认出那人正是男扮女装的厄尔默,在遇到强大阻力时,调虎离山,是他们刺杀时惯用的招数,其他人把赵天明吸引到医院外,真正下手的人是厄尔默。 他想到可能会是李察德,或者至少也是行动组的人,甚至劳文斯亲自动手,也没想到会是厄尔默。 厄尔默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甚至枪械的组装都是自己亲手传导的,按照明日生物一惯的避讳原则,统战部绝不会派他来的,除非……是他自己向上级请命…… 金柯兰当时就彻底失望了,闭上眼睛等待死神的召唤,结果却被苏海星用林启的血救活了…… 林启的血中和了厄尔默下的毒,但他本就受了很重的伤,此刻挣扎着坐了起来,虚弱的对林启和赵天明道:“好了,你们想要的我也告诉你们了,现在,可以让我走了吧?” 赵天明笑了一声,说道:“我们是无所谓,你自己想想,走出这个屋子,就等于是自杀。” “哼,”金柯兰也笑了,不过声音很惨淡,“你觉得我会在乎么?” 林启无奈得摇了摇头:“你自己都不在乎,我们当然也不在乎,问题是,我不觉得你能靠自己走出去哎。” 金柯兰咬了咬牙,从床上爬了下来,果然连站都站不稳,“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林启想过去扶他,被赵天明拦住了,淡淡说道:“他不会领情的。” 金柯兰抓着床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又挣扎着爬了起来,这回扶着床沿,总算勉强能站得住,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两条腿不由自主的打颤,最后终于还是坚持不了,一屁股又坐到床上。 苏海量这时回屋,见到这一幕,走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赵天明道:“他说庞大海在明日生物的总部大楼,然后……就想告辞了。” 苏海星摇了摇头,对金柯兰道:“你就在这歇着吧,我也知道你不怕死,我们可不是可怜你,就是不知道你要是死了,你妹妹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就真得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什么?”金柯兰浑身一震,他的过去就连明日生物内部也只有少数几个高层知道,怎么苏海星也了解似的,最重要的,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妹妹还活着? 不可能,他记得很清楚,当初验尸官都已经把妻子和妹妹的尸体拖去太平间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怎么,你可以调查我们,我们就不能调查你了么?”苏海星说着,把手机掏了出来,打开一段视频,把屏幕递到金柯兰面前,说道:“你看看,这是我们在夏威夷考爱岛上拍得一段小视频,里面跳舞的女子是不是很熟悉?” 视频里是一个篝火晚会,一群人围着火堆,有的在烧烤,有的在跳舞,镜头拉近,一个年轻的女人拉着一个小孩子教他跳草裙舞,旁边一个青年男子盘腿坐在地上,一边笑一边拍手,显然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金柯兰双手握得紧紧的不停的颤抖,二十年了,他以为自己一个亲人也没有了,看着视频里的女子,久违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几乎想伸手去抚摸一下那手机里跳舞女子的脸庞,这么多年,那张脸依然透着小时候的娇小可爱,这么多年,那个乖巧的、就爱粘着自己的少女,长大了,成熟了。 赵天明摸了摸鼻子,道:“你出身于海狮特种部队,还是当年行动的总指挥,就在刚接到新的任务,准备出发的前一晚,你的未婚妻和妹妹就遭遇不幸,你不觉得很巧合么,你想想看,你当年的任务是什么?另外,你知不知道当年中美那个小国家,是谁在幕后策划暴动的?” 金柯兰紧紧的抓着床单,当年的任务是突击抓捕中美一个极端狂热的宗教*的领袖,自己的突然离队,影响了行动计划,后来,就是这个领袖推翻了那个中美国家的政权,也许这世上的一切,冥冥之中早已注定。 “这当然不是巧合,我至少可以列举我前半生中十件事来证明,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赵天明推波助澜,说了最后一句,“其实你自己早已是局中人了,想想看吧,那个国家后来真正的操控者和最大的获益者,是谁?” 金柯兰这才如获往生一般,彻底醒悟过来,咬着牙狠狠得说了四个字:“明!日!生!物!”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二百二十一章 轮回2 有时真相并不难寻,只是人已误入歧途。 金柯兰倒豆子一般,将明日生物的种种罪行和制毒窝点、实验室等等一股脑说了出来,几乎从上午一直说到太阳落山,还把怎么陷害林启,怎么在DEA里,将乔治和彼德杀害的事,也全部吐了出来。 至此,林启终于获得清白,苏海星把这一长段堪比个人史诗的陈述制成了视屏,她告诉金柯兰,正和CIA合作,一起对付明日生物,问道:“如果有必要的话,愿不愿意出庭做污点证人?” 金柯兰摇头道:“你们自己现在也了解了,明日生物的历史之悠久,组织之庞大,绝不是我一个人的证词就能撼动的,我建议你们还是循序渐进、步步为营比较好,先把目光放在北美这一块。” 林启和苏海星相视一眼,金柯兰的这个建议还是比较中肯的。 苏海星对金柯兰道:“今天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了。” 林启把金柯兰重新扶到床上躺好,便想与赵天明和苏海星先商量一下,怎么营救庞大海夫妇的事情,赵天明突然想到,金柯兰跟他妹妹骨肉分离这么多年,一定迫不及待的想去找她,回身对金柯兰说:“我知道你心里很迫切,但我还是建议你不要急着与你妹妹相认,如果实在忍不住,哪怕背地里去看一眼也好,为了她的安全,你明白的。” “我知道。”金柯兰缓缓闭上眼睛睡了过去,三人怕影响他休息,把金柯兰的床铺推到起居室隔壁的一间卧室里,才出来接着商讨。 之前赵天明破解明日生物计算机系统所获的信息,明日生物总部大楼在芝加哥西陲,离奥黑尔机场倒不是很远,是一栋七层到顶的大楼,外表看和普通民宅倒是很像,确实是大隐于市的感觉,倒是跟金柯兰说得的很吻合,再根据金柯兰的描述,确定了庞大海夫妇的位置。 赵天明道:“大楼内部结构和安保也差不多了解了,这次我一个人过去吧。” 林启愣道:“不要带费恩么?” 费恩早上起一觉睡到天黑,这时也从楼上下来了,问道:“有什么行动?” 赵天明笑道:“你,还有林启跟苏海星一起去找罗恩和唐纳德吧,我想她那边更需要你们。” 苏海星点点头:“嗯,事不宜迟,我们还是两头一起行动比较好。”苏海星现在手上有了这么沉甸甸的影像资料,金柯兰的供述绝不仅仅可以当作呈堂证供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他透露了许多明日生物的绝密资料,所以苏海星一方面想尽快把这东西交给罗恩,了结了此事,另一方面也可以当作与罗恩和唐纳德之间谈判的筹码,她实在不想再在这浑水里搅和了,当然越早一天脱离这里越好。 林启问赵天明:“还有,你昨天也是一宿没睡,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赵天明淡淡道:“我可以到了地方再睡,毕竟就算病毒侵入宿主体内,还要潜伏一段时间呢。” 林启笑道:“你对自己的定位我也是无话可说。” 商量好后,赵天明当即准备了一下就出发了,林启本想再叮嘱一下注意安全之类的话,想想也是多余,只送到门外,帮他检查了一下车辆,不要把人救出来的时候,还得靠“11路”在大街上奔跑逃命。 苏海星当即给罗恩和唐纳德打了一通电话,说抓到金柯兰了,另有重要的事商量,让他们赶紧去西尔斯大厦,又跟罗恩要了几名特勤人员到别墅这里来保护金柯兰,还是不大放心,又给杰瑞打了声招呼,让他注意一下北效别墅,听到警报的话,立刻派人过来支援。 苏海星带着林启和费恩一起到了西尔斯大厦唐纳德的办公室,在车上的时候,林启还是没忍住,问苏海星:“你怎么知道我的血可以中和金柯兰中的毒的?” 苏海星怎么会这么了解自己的血样特性的?林启记得当时在医疗检验中心,一共抽了600cc的血样让苏海星交给莫少其,一方面,是为了给莫少其化验,另一方面,是为了救殷少狼。 难道是当时苏海星自己截留了一部分?林启好不容易和苏海星能走到今天,实在不想双方再有任何芥蒂,心想直接开口询问,也许是最好的方式了。 苏海星本是聪明绝顶的人,此时正在开车,听林启又问起这件事,知道他心里开始有怀疑,也不想再瞒着他,直接答道:“还记得在医疗检验中心的时候,你抽了三袋子血么,我……留了一袋子,当时想,莫少其化验、救人都用不着那么多,而且医疗检验中心的设备和实验人员,在全球都是顶尖的,他们也可以检测一下……” “我明白了,星。”林启不愿她在说下去,她能够坦承就已经足够了,他想过很多,为什么那么凶残怪物被自己推一下,就突然像失去水分的植物一样蔫了下去?为什么苏海星会想到用自己的血给金柯兰解毒? 他想,也许苏海星一开始把自己从金柯兰手上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了什么。 但他不在乎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和秘密,林启不愿深挖,就像刚刚想的,她愿意对自己坦承,就足够了。 苏海星看了看林启,他知道林启也是聪明的人,但他更加含蓄深沉又不失感性,什么都替别人着想,有时候宁愿把话闷在肚子里,都不愿伤害别人的感情,她意识到林启可能是知道些什么了,此刻正目光柔和得看着自己,为了不让自己难堪,或者尴尬,打断了自己,心里顿时充斥着满足和幸福感,心想:这个世界上,还能到哪里再去找第二个林启呢? 一行三人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唐纳德和罗恩早已等候多时了。 苏海星开门见山,直接把那录着长视频的存储卡交给了罗恩,并当场选取了几个关键的节点播放了一下,就连罗恩这种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脸上都无法抑制的出现了兴奋状。 苏海星道:“金柯兰现在就在我的别墅里,你的人也在保护他,这个你们看着办吧,想带走也可以,想留在我那里,问题也不大,其他的话不多说了,这个人有多重要你自己清楚,明日生物有多想杀他,你也该知道,现在,我们就来谈谈我的事吧。” 罗恩和唐纳德对视了一眼,一齐瞪大眼睛看着苏海星,苏海星心里冷笑,这两个老江湖一齐装傻充楞,演技不拿奥斯卡奖真是可惜了,直接对唐纳德说:“我要跟你离婚,我打算好了,我想离开芝加哥回上海了。” 唐纳德脸上顿时懊恼、悔恨、难过等各种表情包轮番上阵,几乎捶胸顿足道:“怎么会这样,亲爱的?我们的感情不是一直都挺好的,为什么突然这样说?说实话这太让我伤心了。” 苏海星无奈得摇了摇头,指了指身旁的林启和费恩,道:“他们都不是外人,不用这么假惺惺的,三大家族我现在已经帮你搞定了。”又对罗恩说:“明日生物,也有这么重大的进展,我想是时候放手了。” “放手?不不不不不,”唐纳德连连说不,“看来你并没有意识到了,就算你可以离开我和罗恩,其他人会放过你么?你自己人会放过你么?你们华人帮派不是还有意让你做继承人呢?怎么,你可以放弃么?” “这是我的事。” “这当然不是你的事,你忘了我们一开始的计划和长远打算了么,如果你现在请放弃,就等于只是完成了一半,我认识的苏海生可不是半途而废的人哦。” 罗恩也站起来道:“这个不着急,你还先回去考虑一下吧,你应该知道,三大家族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不过是参天大树的一根细枝末节,你明白的,就算再抛开明日生物集团,缅美双塔金三角、非洲乌拉坎、南岩岛关帝摩监狱、北大西洋赤卫军,我们还有很多计划没有完成,很多秘密没有解开。” 唐纳德坐到苏海星身旁做了一个让林启倍生反感的动作,他抚着苏海星诱人香肩,像个丈夫一般呢喃耳语、循循善诱:“亲爱的,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压力太大,这样吧,你先放三个月的假,好好休息一下,我安排几个女佣和园丁好好把你的房子打扫一下,或者你想去哪度假也行,你不是想回上海么,就去上海玩一段时间,放松一下,就是千万别再说这种伤害人的话了。” 苏海星笑了笑,把唐纳德的手捏开,只对这两人说了一句话:“你们是第一天认识我么?”便要拉着林启和费恩离开,这时,唐纳德办公室的门轰然大开,涌进来十几个西装笔挺的大汉,拦在三人面前。 “哼。”苏海星冷笑一声,“唐纳德,所以你确定想这么处理么?” 唐纳德脸色阴沉,打了个响指,对那些人道:“你们干什么?没见过夫妻两拌嘴么,滚出去。”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二百二十二章 轮回3 唐纳德还是放苏海星三人离开了西尔斯大厦。 罗恩对唐纳德说:“我之前就提醒过你,我们养的金丝雀鸡翅膀硬了,真得打算飞走了。” 唐纳德的脸色阴郁到极点,也许罗恩只是觉得放走苏海星太可惜了,但唐纳德是真得心痛,他感到很担忧,苏海星说离开,就真得是“离开”么?她知道太多的秘密,不光是美华集团的秘密,还有他自己的?他也感到生气,是因为苏海星对自己的态度,若换作别人,他绝不会允许对方这样无视自己的威严,就像他之前对苏海星所说的,他才是这场游戏的操控者,才是那唯一、至高无上的存在。 然而,不战而屈人之兵,他这一生收服了太多对手,大都是靠谋略,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所以万不得已,不会使用武力解决问题,当然如果真得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就必须铲草除根。 “不管怎么样,我打算最后再试一次,如果她还是执意想要飞走,那我们……也只能折断她的翅膀了。”唐纳德如是说。 …… 回到别墅里,林启好几次想联系赵天明,怕他正在隐蔽在哪个旮旯里,突然手机一响,那就整个儿歇菜,只得在屋子里团团转、干着急,费恩淡定坐在沙发上,被他转得头晕,问道:“你能不能坐下来歇会儿?” 林启这才坐回到沙发上,看着身边的苏海星怔怔的发呆,以为她也在担心赵天明能不能顺利救出庞大海夫妇,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赵天明一个人过去有点太冒失了?我这总心里总是悬着,不踏实。” 苏海星一愣,回过神来,莞尔一笑,道:“你不是跟赵天明还一起共事过的?应该了解他才对啊,救个人对他来说,不过小菜一碟,放心吧。” 这回轮到林启好奇了,疑道:“怎么?他在你们……这个圈子真得很出名啊?” 苏海星道:“何止出名,记得你高中那会喜欢看《三国演义》呢,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就是赵天明这样的,得空给你讲讲他的传奇故事你就明白了,这会儿先把心放肚子里吧。” 林启笑道:“那他还真是赵子龙转世啊。”又问道:“那你刚刚在发什么呆?” 苏海星美眸流波,看了一眼林启,眉头微微皱起,说:“你刚刚看到唐纳德的反应了?” “唐纳德的反应?”林启想了一下,道:“你们……合作这么长时间,突然说要离开,他挽留一下,应该是情理之中的吧?” “情理之中是情理之中的,不过你不了解他的为人,我担心他会干些意料之外的事。” 其实林启心里也明白,苏海星的担忧不无道理,只是他实在想不出来,唐纳德能奈苏海星何?但总归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于是问道:“你了解的唐纳德是不是喜欢在人背后放暗枪?” 苏海星苦笑了一声:“这就是我担心的,他一直扮演高高在上的角色,如果不能遂了他的心意,是不惜鱼死网破的,还有那个罗恩,也不是个光明正大的货色。” 林启惊道:“不会吧,他可是CIA的人哎。” 苏海星笑道:“那又怎么样,他们那些人为了达到目的,哪个不是不择手段,多了一个CIA探员的身份,反而能使他们更有堂而皇之的理由,毕竟,在国家安全面前,耍点阴谋诡计算什么呢?”说着又伏到林启肩膀上,咬着他耳朵道:“我刚刚去金柯兰房间想让那几个罗恩派来的特勤人员先走的,你猜怎么着,他们还赖上了,说没有接到上级命令。” 被苏海星这样贴着,林启只觉一阵温香耳语,浑身酥软,说不出的舒畅,笑道:“你要一直这样跟我说话,我情愿他们多呆一会儿。” 苏海星脸一红,拍了一下林启肩膀:“没正经,说真的,没有罗恩授意,他们哪敢这样,老娘鸡毛掸子轰他们出去。”苏海星最后一句说得很大声,显然是故意说给金柯兰房间里的人听的。 林启这时也明白了,罗恩的人这会说是保护金柯兰,恐怕一半任务还得盯着苏海星,明知有些不妥,又担心苏海星彻底跟CIA闹掰,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 这时,费恩看不下去了,站起来对苏海星道:“星,我去把他们赶走吧。” 苏海星知道这个弟弟从来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拦着点他就真去干了,赶忙把他拉了回来,笑道:“姐还想再留他们明儿吃早饭呢,别着急。” 费恩很是莫名其妙,心想:“既然不喜欢他们,为什么还要留他们吃早饭?”不过他跟苏海星这么多年,也知道她说话喜欢打哑谜,坐下来也不吭声了。 三个人坐沙发上,一直等到后半夜,也没见赵天明回来,林启心情不免又焦急起来,费恩是个到点就要睡觉的人,早早的上楼了,苏海星还陪着林启,脸突然红红的,刚要劝林启:“不如我们也早点休息吧。”林启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了。 赶忙拿起来一看,却是上海打来的,接起来一听,竟然是郝正月,林启问道:“你伤好透了?什么时候回去的?” 郝正月答道:“回来有一阵子了,还记得我一直追的曹天正么,那天晚上我们从那木屋出来后,就发现了他的踪迹,一路跟着,又从芝加哥追回到了上海。” 郝正月说到木屋的时候,林启赶忙站起来,把手机贴着耳朵压低了,也不知道苏海星有没有听到,这事可是背着她干的,同时,心里又立刻明白过来,难怪第二次跟着苏海星和费恩过去那木屋的时候,里面压根没有警察去过的痕迹。 恐怕当时郝正月就真得只报了个警,然后就去追曹天正了,以苏海星此时耳听八方的本事,恐怕警察局接到报案她就知道了,然后通过罗恩或者唐纳德等人的关系,摆平了这个小风波。 林启问郝正月道:“那你那现在有什么进展?” 郝正月很是叹了一口气:“吉泰生物能复产了,冈本龙二回到日本,曹天正现在主持大局,可惜一直查不到什么证据,想问问你庞大海那边有没有进展的。” 林启道:“你问得还真是时候,不过现在还不知道,顺不顺利就看今天晚上了,一有消息我通知你。” 挂掉电话,林启一脸凝重的坐回到沙发上,这下好了,能不能救出庞大海,意义又加重了一分,对苏海星道:“你先去睡吧,我在这守着。”苏海星知道他固执,只得打了个呵欠,也上楼去了。 林启坐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直到天亮,手机“嗡嗡嗡”得又振动起来,林启一个激灵,拿起来一看,一长串数字,也不知道是哪里打来的,接起来有气无力的道了声:“找哪位?” “声音怎么这么萎靡,你不会等了我一夜吧?” 林启触了电般立刻恢复了神采,眼睛都瞪圆了:“赵天明,你在哪,人救出来了么?” “当然,不过现在不在芝加哥了,我们连夜飞到天明岛了。” “什么?”林启先是惊疑,不过现在了解赵天明的风格,也不觉得有多奇怪了,“不管了,他们两人没事吧?” “放心吧,不得不说,明日生物果然专业得很,你庞师兄脑袋上的窟窿都补好了,只是现在受到了一些惊吓,在岛上呆几天就没事了。” 挂掉电话,林启长吁一口气,总算有惊无险,下面就是安排庞大海夫妇回国的问题了,这个赵天明不会也像对待我一样,把他们两就这么的往海里一扔吧,想想还真是不放心,又给赵天明回拨了一个电话,叮嘱照顾好他们夫妇二人,如果不方便,会通知国内的郝正月想办法把他们两接回去,或者也可以试行问问庞大海,手上到底有什么关键的东西或证据,让明日生物对他们这么“重视”,可以的话直接先行交给郝正月,让他先把吉泰生物能查封了、把曹天正控制起来再说,赵天明均一一答应,林启这才放下心来。 看看天只微微亮,苏海星和费恩还没有起床,走到金柯兰的房间里,里面四五个全副武装的便衣人员,横七竖八的躺在房间里打盹,林启进来,他们都没有感觉到,当时就摇头叹息:“这素质也能叫特勤人员?” 直到走近一些,才发觉蹊跷,这些人怎么还是一动不动的?再仔细一查看,竟然是都晕厥过去了。 林启大惊,忙把掏出手枪,再去查看金柯兰,也是睡在床上纹丝不动,鼻子底下一探,尚有呼吸,没有被人灭口。 林启看看四周,窗户严丝合缝,如果有人从门内进来,先必须先经过起居室才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门外喊了一嗓子,苏海星和费恩睡眼稀松的下来,也是吃了一惊,这时起居室响起了一声咳嗽,一个苍老且富有磁性的嗓音说道:“怎么样?尖刀可以做到的,我也可以做到。”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二百二十三章 轮回4 唐纳德身后跟着十几个人,男女老青都有,也有彪形大汉,陆续涌进苏海星的别墅里,苏海星冷嗤一声,不过心里也暗松一口气,还想怎么现在是个人都跟赵天明一样,悄无声息就能溜进来了,原来是他。 这房子就是一台巨型电脑,用得本身就是美华集团提供的系统,他当然可以派人潜进来,还恬不知耻得跟赵天明比,只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跟罗恩闹翻了,冷声问道:“唐纳德,你怎么连罗恩的人都敢下手了?” “不不不,”唐纳德笑道:“这可不是下手,只是看他们守了一夜,实在有些累了,帮助他们休息一下。” 苏海星看着他身后的人,那几个彪形大汉,可以想象,当然是他的保镖了,其他几个有中年妇女、老头,故意奇道:“还有看你今天带过来都是些什么队伍,你想释放什么信号,直接说吧。” 唐纳德大方的在起居室转了一圈,悠然笑道:“我昨天不是说了么,让你休假放松一段日子,这不,给你带来几个佣人、厨师、花匠,这些人的手艺都是顶尖的,你就放心使唤吧。” 林启看那些人模样确实像女工佣人之类的,一时也不知他们这是唱得哪一出,也插不上嘴,费恩绕着那些人转了一圈,指着一个老头说:“他是花匠么?” 唐纳德一愣,随即笑道:“是啊,他可是芝加哥有名的老花匠。” 费恩疑道:“看这手掌心的老茧,倒像是拿枪,不像是拿花锄的啊?” 苏海星在他们进来的时候知道这是唐纳德派人过来盯着她的,故作不知,看看唐纳德想玩什么花样,费恩可管不了那么许多,他说话一向直得很,弄得唐纳德脸上一时很挂不住。 林启见唐纳德平时看去还是光明磊落的人,怎么也会玩出这一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登时火气上来,愠道:“唐纳德先生,这里不需要这么多人手,你带他们回去吧。” 唐纳德笑了两声,挥了挥手,那些人又纷纷退了出去,之后大大方方往沙发上一坐,对苏海星说道:“今天我们就敞开心扉,认真得交谈一次吧,在没有罗恩眼线的前提下。” 苏海星冷笑一声:“所以这就是你把罗恩的人放倒的理由?我还以为你们有什么意见分歧了呢,有什么话说吧,不过我事先要申明,昨天我在你办公室说得话不是一时冲动,所以这件事就不用谈了。” 唐纳德把摊了摊手,道:“很抱歉,苏,我想与你谈得,正是这件事。” 苏海星心里一愣,唐纳德称呼自己为“苏”,而不是“亲爱的”,他难得收起玩世不恭的表面态度,看来确实是认真了,这也正是苏海星想要的,于是也坦然道:“我知道我的退出,对你而言有些突然,我开诚布公的说,你是个权力欲望很强烈的人,但并不像那些黑手党毫无原则和底线,这正是我一直保持跟你合作的原因,我本人对你并无任何不满或者恶意,所以你不用担心,我离开会投入别的组织或者怀抱,你的秘密也仅限我一个人知道,这是我的保证……” 唐纳德摆了摆手,道:“先等一下,你说的,我也确实有这方面担忧,但更重要的,你的突然离开,对我的损失实在有些大,大到……我恐怕无法承受,也不愿承受。” 苏海星笑道:“我知道,所以你说吧,有什么要求,或者还有什么事情,我最后一次帮你做了吧。” “很好,只有一个事,我想让你答应文仲的要求,做华人帮派领袖的继承人,我想你也不忍心看着他们后继无人吧?” 苏海星往沙发上一靠:“怎么?刚刚收服了三大家族,又有新的目标了?” 唐纳德一脸正色道:“苏,你知道我们一直以来的目标,芝加哥只是我们计划的一个分支,一个实验而已,如果成功了,你知道对整个世界的影响有多大。” 苏海星摇摇头:“这个你已经跟我说过无数次了,以前说的时候,我也觉得很激动,很兴奋,但是现在,我真得想退出了,最重要的是,我不认为,黑社会也是社会,他们只是一群毫无用处、不务正业的下三滥,他们不管聚集在谁的手底下,都是一群下三滥而已,更谈不上影响这个世界了。” 唐纳德这时才笑道:“你不觉得说这样的话,把你的几位好叔公还有好朋友,也一并骂了么?” 苏海星摇头道:“他们名义上是什么帮派,而且有时也有暴力活动,但他们只是为了生存才团结在一起,用中国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们本身都是有正当职业,并以此养家糊口的。” “所以呢?” “所以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他们有的行事虽然有黑手党的作风,但都是正常人类活动的生态,这个要求我不会答应你,也劝你趁早放弃这个念头。” 说到这里,林启心里也明白了,唐纳德是想利用苏海星,让她成为自己控制华人帮派的杠杆,这人的野心确实不小,难怪他的美华金融集团被会左明志选为第一合作伙伴。 “人心不足蛇吞象,唐纳德,你再这样下去,最后迟早会被自己的贪欲所吞噬。”苏海星又补充了一句。 至此,唐纳德脸色终于变了,他原本想过来做最后一次努力,想苦口婆心的劝苏海星放弃她“幼稚”的想法,结果自己只说了三句话,反而被苏海星反将了一军,他叹了口气:“我看错你了,苏,我以为这些年来,我们的目标至少是一样的,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有想法有主见的女人,现在看来,跟别的女人的也没什么两样,只局限于眼前所谓的幸福,目光始终无法长远。” 苏海星闭上嘴,静静得等待他将要说出来的话。 唐纳德缓缓站了起来,做出一副惋惜的表情:“抱歉,苏,你既然还是这种态度……你刚说不会投入我的对立面,也不会泄露我们的秘密,但你应该了解我的方式,我是不可能把自己和公司的安全,寄托在别人的口头承诺上的。”说着,抬了一下右手,原本在外面守着的那十几人,又一下涌了进来,团团围着唐纳德。 林启见原本“友好”的谈判氛围,怎么突然间就恶化了,不由自主把腰里的枪拔了出来,再看费恩,早就把枪端在手里了,只是短短几秒钟的功夫,屋子就笼罩在紧张对立的状态下,只是敌我力量,实在是过于悬殊。 林启冷声道:“翻脸可够快的,唐纳德先生。” 唐纳德此刻已完全没有平时谈笑风声、温文尔雅的一面,愤然道:“哼,早知我一开始就该诱导明日生物先把你解决了,说实话,我真看不出来你这小子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苏海星这么痴迷,犯下这么愚蠢的错误,竟胆敢离我而去。” 林启笑道:“比你年轻算么?”说罢抬起枪指向唐纳德。 唐纳德立刻被身前的两名保镖用他们自己的身体护住周身,接着那两人身后发出令人反感的笑声:“看来,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等等!”苏海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唐纳德刚要下令,笑道:“回心转意了么,在子弹进入你们的身体之前,我都还可以接受你。” “那倒没有,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觉得你可以在我的别墅里胡做非为么?” “为什么不可以?看看你们身上吧。” 林启、苏海星和费恩低点一看,每个人的胸口等要害处都有两个红色的光点移动,那是红外激光瞄准器,看来外面还有狙击手,还不只一个,通常专业的狙击手是不会用这样的瞄准器的,容易暴露自己,除非在优势极明显的情况下,比如武装警察部队包围了几个抢劫犯,再比如,现在这样的情况…… 唐纳德道:“我知道你的安全意识本就异于常人,所以你觉得我只会带这几个人……”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咚”得一声巨响,整个地面都震动了一下,别人还以为地震了,纷纷站立不稳,林启可是心知肚明,那是泳池底下的东西,被唐纳德这伙人激怒了。 苏海星冷笑道:“唐纳德,你以为用生命的代价就可以威胁到我么?你真是对我一点都不了解,你以为我怕死么?你以为我活到今天,当真是靠你的羽翼庇护之下么?你以为我帮你收服三大家族,也是因为运气么?且不说以后怎样,你以为今天杀了我,你能安然无恙的离开么?” 苏海星一连说了好几个“你以为”,对方十几个人包括唐纳德自己都疑窦丛生,觉得苏海星是在虚张声势,又觉得刚刚那一下地震有些蹊跷。 只有林启和费恩知道原委,林启亲眼见识过那可怕的场景,上次苏海星的生命也是受到这样的威胁,他不知道那怪物再放出来,还能不能控制得住,上次可能是侥幸,这次还是不要冒这个险比较好,当时左手向前一推,缓缓道:“唐纳德,她没在跟你开玩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放弃吧!” 第二部 深渊狂舞 第二百二十四章 尾声 林启话音刚落,又是“咚”得一声巨响,震得天花板的吊灯来回直晃,林启回头隔着落地窗往泳池那看,心想:“还好这次有个游泳池顶着,要是像上次,就隔了块玻璃,那还了得?”不过看泳池里水波猛烈荡漾,四处乱溅,花园里、平台上瞬间被水花打湿,瞧这模样,估计也撑不了多长时间,急忙对唐纳德补了一句:“能快点吧?” 唐纳德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失败,此时此刻,自己只要挥一下手指,屋子外面的狙击手立刻就能把眼前的三人暴头,可这三人,苏海星面无表情的瞪着自己,费恩拿着两把手枪也瞄着自己这边,确实没一个怕死的,唯独林启好像很着急的样子,不过看他老是往后张望,再看他那口气,好像还在为自己担心似的。 他以为苏海星这样有恃无恐,是因为现在有“尖刀”为她撑腰,所以一开始时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现在才觉得,可能自己想错了,再联想到那晚风城第四大道密林的惨剧,他知道那是苏海星的杰作,这个女人,太复杂神秘了。 唐纳德目光阴冷的瞪着眼前三人,最终,艰难得下了决定:“我们走!”一行人缓缓退出了屋子,直到发动机声响起,几辆车疾驰而去,林启三人身上的红色光点才消失。 苏海星轻吁一口气,唐纳德是把面子看作比什么都重要的人,想不到还真被自己唬住了,刚刚,特别是那一行人离开的最后几秒,她真担心唐纳德会不顾后果,命令狙击手开枪,总算他一把岁数了,不会一冲动,干出玉石俱焚的事来。 林启见这时,泳池里登时安静下来了,也舒了一口气,想到如果苏海星以后跟自己回了上海,那怪物要怎么处置,不由问道:“星,这别墅你以后想怎么办?” 苏海星明白他的意思,捋了下头发,看看四周的一切,眼神里透出复杂的情感,缓缓道:“我原本是想卖了的,不管唐纳德还是罗恩,他们都求之不得,但这是我爸爸留给我最后的产业,也承载着我少年时最美好的梦,只是……现在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再也没有什么天伦之乐……” “怎么会呢,”林启打断道,“你还有我,还有费恩,还有两个孩子,我们不都是一家人么,怎么会没有天伦之乐呢。” 苏海星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林启走过去,拥她入怀,深情道:“我知道你这些年在这里受了不少苦,我也知道要彻底忘记、放弃这段也不大可能,我想对你说的是,不管你再做任何决定,我都会支持你,你想回上海,我就带你回上海,你想留在这里,我就陪你留在这里,不管以前怎么样,我们重头来过。” 苏海星这才破涕为笑,像个小姑娘般伏在林启肩头,轻声细语道:“我还是不想留在这里,这别墅就这么先放着吧,我会定时让人过来打理,我知道你担心那游泳池下面的东西,没关系,没有养份供给,它自己就休眠了。” 林启点点头,又转头问费恩:“你呢费恩,要跟我们一起走么?” 费恩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从小生活在美国,不知道去别的国家能不能适应。” 苏海星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有我在呢,有什么适应不适应的。” 三人这般商定下来,下午苏海星带着费恩,去接她的两个儿子,大儿子阿曼达已经上小学三年级了,二儿子丹尼寄宿在一家私立幼儿园。 苏海星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把自己、费恩,还有两个孩子的出境手续办结,唐纳德今天铩羽而归,以他的性格,绝不会就此作罢,早些离开也省得夜长梦多。 林启则留在别墅里,等罗恩手下的几个特勤人员醒过来后,装模作样的道声“早安”,还做了丰盛的早餐供他们享用,他们也很好奇自己怎么会“睡”过去了,不过看目标金柯兰安然无恙,林启也笑容可掬,虽然心里疑惑得很,也没表示什么,只在事后向罗恩汇报了一下。 林启安顿好这几个人,自己上楼来到卧室里,打开笔记本,把庞大海已经获救的消息告诉了郝正月,郝正月当时就来了电话,语气显得很兴奋,说赵天明已经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了,庞大海现正在天明岛上疗养,还算安全,也说了为什么会受到明日生物的追杀。 原来当时在西浦区调查光阳路地沟油事件的时候,庞大海无意中拍到了吉泰生物能污水排放口,他还以为是地沟油相关的,一路追一路拍,竟阴差阳错潜进吉泰生物能工厂内部,当场拍到他们的毒品生产线。 庞大海当时就意识到可能捅了大娄子,逃出来后连夜报警,结果警察来了什么也没搜出来,庞大海以为上海警方内部可能有吉泰生物能的内鬼,当时又惊又吓,也不知把这么重要的证据交给谁才能放心,于是第二天就开始给全家人办理护照等手续,想出境先躲一阵子,再想办法把证据交给上海警方。 如果证据石沉大海,说明警方真得有重要人物被收买了,到时再发到互联网上,法律无用,就只能把真相向全世界曝光了,结果,他没想到自己很快就暴露,没过几天,就被陈永富袭击了…… 现在一切真相大白,郝正月当即查封了上海吉泰生物能工厂,把明日生物东亚战略的第一步扼杀在了摇蓝里,并正式逮捕主犯曹天正和冈本龙二,其时冈本龙二已经回到日本国内,郝正月说已经申请了国际逮捕令,相信日本的国际刑警方面会尽快将他归案,最后又问林启什么时候回来。 林启也把芝加哥的情况也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冤屈洗刷了,金柯兰也会移交给罗恩,接下来就是他们跟劳文斯之间的较量——CIA和明日生物北美总部,还有跟老东家彻底撕破脸甚至不共戴天的金柯兰,再加上美华集团唐纳德想必也要掺和两脚,想想都精彩得很,不过林启自己是不想再参与其中了,他只想尽快与苏海星一起回国。 这一趟旅程,总算是有惊无险,最重要的是,林启这么多年来的心结总算彻底解开了,一路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临行前,林启又特地去找了一趟莫少其和莫少北两姐妹,莫少其仍然做她的外科医生,莫少北现也是在一家制药公司工作,明日生物事件发酵的时候,她们也在苏海星别墅暂避过一段时间,后来形势有转变,她俩就恢复原先的生活了。 他们约好在莫少北公司楼下的咖啡厅见面,过来的时候莫少北身后还屁颠屁颠跟着一个帅小伙,瞧那暧昧模样,林启也猜出一二分,悄悄问莫少北:“你男朋友啊?” 莫少北脸一红,点头“嗯”了一声,林启笑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的?” “还要向你汇报啊?”旁边的莫少其白了林启一眼,“你个榆木脑袋,还要我妹妹等你一辈子不成?” 莫少北急道:“姐你说什么呢,林哥永远是我哥。” 林启傻呵呵直笑:“那是,那是。”林启看着莫少北双颊飞红,知道她生性羞赧,也不知将来会不会被人欺负,不过转念一想,莫少其倒是泼辣得很,总是会护着妹妹的,再看小北身后那个小伙子,眉目倒也俊郎,只是看上去似乎有点二。 莫少北说他叫安格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是自己同事,也是个药剂师,再给他介绍林启时,这家伙直接一个猛子扎了过来,给林启来了个九十度鞠躬,说了一大堆“不是你把莫少北救出来就没有我今天的幸福”之类的话。 林启也连连憨笑道:“举手之劳……应该的应该的……”旁边的莫少其又是一阵白眼:“得,这两货碰到一起了。”再看看妹妹,那眼神明显是在说:“怎么你的眼光就不能改善一下?”莫少北也不理她,只笑呵呵得看着面前两人。 几人点了咖啡,聊了一会,林启又问起星期五,这么长时间没见了,心里想得很,莫少北附耳跟安格斯说了几句,安格斯飞也似的去了,很快就把星期五带了过来,星期五老远看到林启,叫了一声“林叔叔”就扑了过来,林启站起来腰一弯,把她揽到怀里,问长问短,就是一个字也不敢提她爸爸妈妈的事,不过看她笑起来的小酒窝,想来在小北这也生活得开心美满了。 林启把星期五放在沙发椅上挨着自己,莫少其说道:“还有殷少狼,他也总算是救活了,不过总是吵吵嚷嚷的要见你跟他师父,我嫌烦,随便编了个理由,说你们早就回上海了,结果这家伙悄没声息的,自个儿出了院,回上海找你们去了。” 林启喃喃道:“他要找他师父,我倒是可以理解,我似乎跟他也没那么好的交情么?” 莫少其笑道:“你还真是做好事不留名啊,你忘了,是你献了好几升的血才把他给救回来的?” “什么,哪有这么夸张,好像是只有四百毫升。” “在非洲的时候不就已经给他输了好多么?” “哦,好吧,忘了这么一茬了,对了,我的血化验结果怎么样,到底有没有问题啊。” 莫少其难得露出失望的表情,道:“这真是世界性难题,你的血液指标没有一项正常的,但看你又明明生龙活虎的跟我们坐在一起喝咖啡,唉,搞不懂。” 莫少北道:“我也在公司检测你的血样,我觉得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检测报告,从技术指标上看虽然是不太正常的,但是在生理上,却达到了某种平衡,使你看起来,像个正常的人。” 莫少北的话让林启心里直发毛:“所以呢,实际上,现在的我,不是一个……正常人?”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二十五章 赵天明的委托1 林启有些恍惚,心里盘算了一下,从非洲开始被明日生物绑架并注射POG毒品以来,到今天也有十个月了,这期间身体确实有些变化,也发生过自己难以解释的现象,但也消失很快,而且也没有觉得哪里不适,莫少其医术精湛,连她都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莫少北也是个药剂师,根据她的研究,说是可能在生理上达到某种平衡,林启听不大明白,问道:“是不是身体自我调节的?” 莫少北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说你的心脏吧,拿这个咖啡杯打个比方,普通人的心脏就是这个尺寸,也最多只能装满一杯咖啡,提供这么多热量,而你却比普通人多装了十倍以上,相应的热量也增加了十倍以上,最奇怪的就是,尺寸还是这个尺寸。” 林启苦笑一下,对莫少其说:“难怪你之前说我的身体像一团火焰在燃烧……”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惊问道:“不会烧得比别人快,最后死得也比别人早吧?” 莫少其笑道:“不要自己吓自己,现在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但目前来说,只能对你的血样通过大量实验分析,逆向推导,不过困难太大,如果能有化学原药和相应的实验数据,可能就简单得多了。” 林启皱眉道:“我们一直跟明日生物的武装队伍较量,没机会搞什么原药啊。”突然灵光一闪,金柯兰怎么也算是明日生物的高层,他那里会不会有这玩意儿? 当即对两姐妹花道:“这事我来办吧,如果能有什么收获,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两人一齐点头,莫少其补充道:“我回头写个单子发给你邮箱,你回上海后,根据我的单子隔半个月去医院检查一次血项,再把化验结果扫描发给我看看,最好找私人医院,保密工作好点的那种,你懂的。” 林启笑着答应:“明白。” 几人又一直聊到九点多钟,后来星期五两只眼睛打了霜一般直扑登,莫少北才和安格斯一起先把她带回去了,莫少其最后和林启聊了几句,又叮嘱务必要照她说的做,事关自己小命,林启也不敢含糊,再三保证后,两人便就此分开,莫少其径直回去找莫少北,心里毕竟担心安格斯那家伙趁自己不在,会吃小北豆腐。 林启则回到了北郊别墅,直奔起居室隔壁、金柯兰的“病房”,问他有没有那POG毒品的原药和实验数据,金柯兰正坐在床上,还是不能下地走路,直接摇头道:“这个东西我不可能有的,这是研发部门的事,我是安全部门的。” 林启问道:“你不是明日生物高管么,不能指挥研发部门给你送点?” 金柯兰更否决:“就像我刚刚说的,我是安全部门的主管,哪里能使唤研发部门,而且行政级别上,研发部门还略高于安全部门的。” 林启摇摇头:“唉,想不到你们一个做毒品的,内部也这么官僚。” 苏海星这时追进来问林启什么情况,林启便把刚刚莫少其、莫少北见面说的话陈述了一遍,金柯兰听在耳朵里,又解释道:“明日生物内部行政结构复杂,等级森严,这一方面是考虑到安全性和保密性,另一方面也便于管理,毕竟是这么庞大的集团,还要偷偷摸摸的暗地里运作。” 苏海星问:“那你有办法,或者渠道,搞到这些东西么?” 金柯兰摇摇头:“安全、研发、市场,三个部门是独立运作的,互不干涉,只在有必要的情况下,提供协助,其中安全部和市场部统一归由统战部运筹,研发部则归董事会调派,直接对董事会负责。” 林启道:“那你连研发部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么,你是安全部的,总要对研发部的安全负责吧?”林启心想,只要能搞到地址,说不定可以拜托赵天明再做一次潜行的工作…… 结果金柯兰也摇摇头:“没用的,北美出了我这么大的事,董事会肯定把研发部的项目全部外调了。” “好吧,那你好好休息吧。”苏海星说罢,拉着林启走了出来,林启疑惑得看着她,问道:“怎么了,还没问完呢?” 苏海星冲他使了个眼色,拉着一直上了二楼卧室,关好门,才低声耳语道:“你没见刚刚金柯兰说话时目光闪烁?他是故意避着罗恩的那几个特勤呢。” 林启疑道:“他们不是都要一起合作对付明日生物了么,说这些东西似乎没什么不妥的吧。” 苏海星笑道:“他们哪一个人不是精得骨子里冒油的?金柯兰一方面是污点证人,另一方面估摸着自己还要报仇雪恨,自然要留点硬货在自己手上,给CIA透露得太多,会降低自己的利用价值。” “好吧,”林启叹口气道,“就这样子合作,恐怕也难以成事。” 苏海星道:“那不就关我们的事了,明天早上我想个辄把那几个人引开,你偷摸一个人进去问金柯兰。”说完喜滋滋的往林启怀里一扑,“我出境手续都已经进入流程,离婚手续也请了律师全权代理,快得话,一周以后就能动身了,启,我好想这一天快点来,真是等不及了。” 林启抚摸着苏海星白里透红的脸蛋,在她樱润丹唇上深深的亲吻着,苏海星闭上美眸,左手从侧面抱着林启后背,右手搂着林启脖颈,以如火般的热情,回应并享受着这一份,迟来的欢爱…… 一番行云布雨之后,苏海星香汗淋漓,伏在林启胸口上,悠悠道:“你知道么启,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一直活在一个没有北极星的世界,小时候我的妈妈就是我的北极星,她总是时时刻刻指引我的方向,可是她死了以后,我就再也不知道哪条路是正确的,哪条路是错误的,启,从今往后,你就做我的北极星,好么?” “好,以后,永远是你的北极星。”林启爱怜得抚摸着她的秀发,两人紧紧相拥而眠…… 第二天清早,苏海星精心整理了下妆容,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丰盛的早餐,芝士火腿三明治、吐司培根小披萨、黄油面包、吐司鸡蛋、奥尔良鸡肉卷,再配上一锅浓浓的芙蓉鲜蔬汤,香味一直飘到楼上,费恩是最没抵抗力的,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得就顺着香味爬到了餐桌上,林启也躲在楼道上流哈喇子。 只可惜,这都不是给他二位准备的…… 苏海星摆好餐盘,就去金柯兰房间叫那几个特勤人员用餐,那几人挤在一个小小的偏房,已经好几天,想也疲倦得很了,也不推辞,出来坐到餐桌上大快朵颐。 林启则按昨晚商定好的,偷摸溜进了金柯兰房间,又问起明日生物研发部门的事,金柯兰见这时也没人罗恩眼线了,面对林启这个让自己一败涂地的对手,连连苦笑:“说实话,我真得不知道你是凭什么打败我的。” 林启笑道:“打败你的人是苏海星和那……得了,不说也不反胃,我现在什么情况你心里最清楚的,你就算不帮我,我要是能搞到原药,说不定能破解明日生物这么多年的难题,也可以帮你一起对付他们啊,你觉得呢?” 金柯兰道:“我可以打一百二十分的包票,北美你就不要指望了,不过我听说南岩岛有他们的研发基地,具体信息我也不大了解,你知道,芝加哥这一块才是我的地盘,你如果有空,或许可以过去查探一番的。” “这就是金柯兰昨天眼光闪烁要保留下来的信息?”林记不免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对金柯兰表示了谢意,如烟往事随风去,相逢一笑泯恩仇,这人虽然也害过自己,不过现在自己也获得清白,又能和苏海生再续,早已不记恨他了。 南岩岛,林启默默记下了这名字…… 一周之后,他们一行五人登上了返程上海的飞机,阿曼达似乎第一次坐飞机,一直东瞅瞅西望望,让林启颇为意外,只得盯紧了,否则稍不留神就容易被他走丢。 费恩则省事不省力,大包小包的行李够他累的,好在他本身壮得跟头牛似的,权不当回事。 苏海星一袭卡其色风衣,脖子上裹着深色羊毛围巾,戴着半透明墨镜,衬托着她脸上嫩白胜雪的肌肤,怀里抱着五岁的丹尼,活脱脱一个时尚美妇人。 到了上海浦东机场,过来接机的人,让林启多长个脑子都没有想到,竟然是赵天明。 “你不是还在你的天明岛上么?庞大海他们夫妻两呢?”林启问道。 赵天明笑道:“难道还等你呢?早就跟郝正月联手把他们两送回上海了,他们是重要人证,现在被警方重重保护起来了,我想见一面都难呢。” 苏海星“咯咯”直笑:“你也是谦虚,我的别墅你眨个眼都能潜进来,这还在话下?” “哈哈哈哈,好了,话不多说,我是来收帐了,怎么样,准备好了么?” 林启知道从狼牙山谷起,自己就欠着他了,现在又多了个苏海星,笑道:“你也真是猴急,还跑到机场堵我们来了,这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能先让我们歇歇脚吧?” 赵天明一声苦笑:“这个……恐怕……不能。” 这人一向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林启见他几时有过这种表情?和苏海星面面相觑,问道:“什么事?很紧急么?” 赵天明点点头:“我希望你能直接转机赶到贵州安顺,到了那,我再告诉你怎么回事。”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二十六章 赵天明的委托2 林启刚下飞机,可以说连杯水都没喝得上,马不停蹄的又登上了去安顺的飞机,赵天明事先就帮他把机票买好,林启甚至都没来得及问他,没有身份证怎么买的机票? 临上飞机前拜托赵天明把苏海星母子三人和费恩安顿好,林启可以很清晰的看到苏海星脸上的不满和失望,历尽艰难终于踏上故土,还想先好好缠绵几天再说的,这个赵天明真是出现得太不是时候了。 林启心想从非洲回上海整整等了他半年,连个影子都没有,这会儿倒是出现得这么“及时”,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事,在飞机上手机又用不了,谁也联系不上,只能等到了安顺再做打算了。 三个小时后,飞机“轰隆隆”的发动机声终于停了下来。林启揉了揉两只耳朵,芝加哥到上海本就已经飞了十四个小时,现在直感觉耳朵里“嗡嗡嗡”的电流声直窜,他心里面着急,飞机刚停稳,就把手机打开了,一边拨通了赵天明的号码等待接听,一边看着窗外。 安顺他是生平第一次来,脑子里没有什么直观的概念,只知道慕名已久的黄果树大瀑布就在这里,这个机场也叫黄果树机场,也不知黄果树瀑布离这远不远,心说等赵天明的事情办完,还可以去欣赏一下瀑布的雄壮,时值深冬,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如果能遇上雪景就完美了。 电话里“嘟”了半天,终于接通了,林启强压住把赵天明痛骂一顿的冲动,问道:“说吧,什么情况?” 赵天明直接得很:“记不记得我一直跟你说的那宗跨国人口走私案?” “记得。”林启当然记得,还在非洲狼牙山谷的时候,赵天明就说过这案子,后来也间歇提过两次,问道:“这案子还没了结?我记得你好像说过,跟踪好多年了吧?” 赵天明苦笑道:“是好多年了,当年那些被拐卖的小孩,路还不会走,现在都会跳皮筋了。” “那你让我来是干什么的?” “你马上去安顺火车站找一个叫佟鑫的小男孩,他会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有我救下的二十三个孩子,你把这些孩子先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什么?”林启惊道,人生还真是处处有惊喜,这个赵天明不声不响的就干了这么件大事,不过……林启叫道:“我自己对这里都陌生得很,哪知道什么地方安全?还有,什么人要伤害他们?” “人贩子咯。” “好吧,你以前不是说这种情况都是报警的么?为什么不报警?” “我今晚要去一趟日本,马上就要起飞了,现在来不及跟你慢慢分析案情,你找到佟鑫后,把他们带到城关镇杨柳坝李二婶家里。” “城关镇,杨柳坝,李二婶,”林启快速记下这几个名词,又问道,“那个佟鑫长什么样?我怎么找他?火车站那么大。” “你在出站口等着,他会找到你的,我这起飞了,你先去安顺火车站吧,我三个小时后到东京,你如果没找着人,就在火车站先等等吧。” 林启挂掉电话,心想:“妈的,又是三个小时。”出了机场,乘了辆公交车直奔安顺火车站。 安顺是中国内陆贵州省的一个地级市,东邻省会贵阳,西靠六盘水,北接毕节,经济条件与沿海省份相比,较为落后,联合国开发计划署曾在2005年的《人类发展报告》中指出:“如果贵州是一个国家,那么它的人类发展指数仅刚超过非洲的纳米比亚,但是如果把上海比作一个国家,其人类发展指数则与发达国家葡萄牙相当。” 就在前几年,毕节市五名流浪儿童被发现死于垃圾箱内,据警方调查,这五个小孩是躲进垃圾箱烤火避寒时,一氧化碳中毒身亡,他们的父母均在外打工,他们平日的伙食就是稀饭和盐巴,家里除去锅碗瓢盆,没有任何值钱家当,很多人难以想象在我国还有如此困苦的群体,如此悲哀的现实,一位政协委员在网上说:“……难以想象,痛彻入心。” 而贫穷,是诞生愚昧的土壤,这里的人相对较封建保守,重男轻女,传宗接代的思想还比较盛行,特别是在乡村,如果一个家庭没有人口添丁,那老了以后的结果就是无依无靠,孤苦而死,而且这些地方消息闭塞、法律意识淡泊,自然而然成为拐子们“销赃”的最佳渠道。 一路上,林启思绪万千,不知道赵天明从什么地方、哪些人手里救出来的这些孩子,这么多孩子聚集在此地,想必就差买主了,被赵天明救下来,那些人贩子团伙必定狗急跳墙,难怪这么着急要我过来。 但他还是想不通,既然人已经救着了,为什么不联系警方,寻找他们的亲人,再把那些犯罪分子一网打尽?万一被发现了,靠我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去保护那么多孩子?这个赵天明火急火燎的把我派过来,也没说能不能报警,早知道再把费恩也带过来了,多个人也多份力量。 刚才挂了赵天明的电话,又给苏海星去了通电话报平安,苏海星说他们暂时找了处酒店落脚,等林启回上海再作打算,让林启一切小心,注意安全,又问要不要费恩也过去帮忙? 林启想:“她带着两个孩子,而且美华集团的唐纳德还不知道会不会追到上海来,还是把费恩留在她身边比较让人放心。”只说道:“赵天明差遣我过来就是找几个小孩,没什么问题,费恩第一次来中国,人生地不熟,语言也不大通,而且白皮肤、大鼻子太招眼了,还是留在上海吧。” 苏海星一想也对,让费恩一个人过去,不要没帮成林启,还把自己搞丢了,抿嘴一笑,又再三叮嘱道:“那你一个人千万要小心啊,我多少年没回来了,这几天就带他们三个到处转转,回头过完年,才再给孩子们找学校。” “哎。”林启答应一声,心里美滋滋的,莫名有种“家”的感觉。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二十七章 出师不利 到安顺火车站时,看看手表,时间还早得很,这会赵天明该还在天上飞着呢,林启没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出站口,心说:“赵天明给那个叫佟鑫的小男孩看过我的照片么?要不怎么会认识我。” 举目四顾,人流川动不息,还有一个月过年,春运返乡潮这会已经初具规模了,也有不少小孩子,不过都是被大人牵着,正无所适从,心想还是等赵天明到了东京再打个电话问他吧,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在身边响起:“你是林叔叔么?” 林启转身向右后方一看,一个九、十岁的小男孩站在自己身后,皮肤黝黑,个子跟阿曼达差不多高,头发上有些灰尘,身上也不大干净,衣服很破旧,而且像是很多天没有洗过了,不过眼睛很大,一眨一眨的,透着一股机灵劲,自己左右瞄了半天,也不知这个小家伙是怎么出现在我后面的。 林启问道:“你是……佟鑫?” 那小男孩立刻找对人的表情,头直点,说道:“你是赵叔派过来的么?” “是啊,”林启笑着答道,心想他喊赵天明赵叔,该是挺熟得了吧。 “那成,跟我来吧。”说罢佟金热情的过来帮林启拿背包,林启出发的急,只背了一个双肩包,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尽管如此,哪有让小孩替自己拿包的道理,说道:“叔叔自己背吧。” 佟鑫立刻一副委屈的表情,道:“你跟赵叔这么帮助我们,这点事都不让我们帮忙?” 林启一听,得了,什么忙还没帮呢,倒先把自己抬这么高了,只得把包递给他,问道:“其他……小朋友呢?也在附近么?” 佟鑫把林启包背在肩上,成人的双肩包他一个小孩背上显得不大协调,包底部几乎压到屁股下面,随着走路的幅度一摆一摆的直往大腿上拍,带子几乎拖到地上,他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倒豆子一般滔滔不绝:“小妮带着长虎、大潘、二顺、小笼包和文龙在汽车东站,天福带着大丫、二丫在七里街,地福带着三丫、四丫在电力城,一条龙、二顺蹭课去了,大炮、罗永、教主、海盗在划水,周扒皮今天不太舒服,在家休息呢,妞妞、肥常在照顾他。” 林启听了这么一大堆代号,没几个有正经名字,想想他们遭遇也是难怪,心里顿时起了怜悯,只是一下听了这么多“名字”,虽然没全记住,但心里码了一下,有些疑惑:“赵天明不是说有二十三个孩子,怎么他只说了二十一个?加上他自己也就二十二个,还有一个呢。”于是开口问道:“佟鑫,是不是还差一个?” 佟鑫回过头来,冻得发红的脸蛋笑了笑,指着马路斜对面一家便利店说:“老黄在那。” 林启顺着手势看过去,见那家便利店门口确实站了一个跟佟鑫一般大的小男孩,奇道:“他在那里干嘛的?” 佟鑫笑道:“他个馋货,昨个起晚饭就没吃,看到人家店里有好吃的眼睛都直了,哪还挪得动脚。” 林启这时问了个特别不识趣的问题:“他为什么不吃晚饭?” 佟鑫翻了个白眼:“没饭吃了呗,周扒皮在养病,能吃的都留给他了。” 林启真想扇自己一巴掌,赶忙道:“那你们是不是这两天都没吃东西?” 佟鑫点了点头,林启只觉心被针刺了一下,隐隐的痛,说道:“我先给你们买点吃的吧。” 佟鑫头更是点得像小鸡啄米一般,喜不自禁道:“叔叔能把手机借我用一下么?” “当然可以啊。”林启把手机递给他,佟鑫接过来,一边拨号一边说道:“那我就叫他们别在外边耗着了,赶紧家去吃饭。” 林启莞尔一笑,这小子仗义得很,想到虽然都是孩子,但也二十三人的份量了,也不知该买些什么,还是先去便利店里看看吧,跟佟鑫打了个招呼,佟鑫正在打电话,叫了声:“等会儿小妮……”扭头对林启道:“好嘞,那叔叔你先过去吧,我再打电话喊天福地福,就在这等你,要是东西多,就喊老黄帮你一把,顺便把他一起带过来吧。” 林启刚刚就听佟鑫说得那些小孩都在这个街、那个城的,又问道:“他们在外面都干什么的?” “要饭啊,活人还能当真给饿死啊。” 林启更是揪心,只点点头,穿过了马路,走到便利店门口那个小孩面前,弯腰问道:“嘿,你是老黄么?” 那小男孩转过身来,迟疑了片刻,才试探似的问道:“您是……林叔叔?” 林启见这小男孩看上去比佟鑫略矮一些,皮肤腊黄微微发黑,脸蛋身材圆圆胖胖的,小小年纪,看起来敦厚老成得很,难怪佟鑫叫他“老黄”,当下点头笑道:“是啊,走吧,别在外面站着了,叔叔先带你进去买点东西吃吧。” 一听到有吃的,老黄眼睛都瞪圆了,忙不迭点点头,口水差点没淌出来,两人走进便利店,商品是琳琅满目,吃得东西就很少,要么是些真空包装的卤味,肘子、鸡腿、鸡翅膀、火腿肠之类的,要么是饼干面包,只是这些东西大多没什么营养,孩子们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好在还有牛奶和生鸡蛋,林启各样都拿了不少,最后又扛了一袋10斤重的大米。 掏出钱包准备结账的时候,看老黄在一个货架面前发呆,眼睛直勾勾看着上面的东西,林启一看,当时就忍俊不禁,原来那货架上摆着着一排排的方便面,林启把大米放下来靠在柜台边上,走过去蹲下来对老黄说:“喜欢吃方便面?” 老黄“嗯”了一声,呆呆的看着林启,表情夸张的说道:“叔叔,你不知道,这种面可好吃了,香香脆脆的,十包一起下到锅里,足够我们一顿晚饭了,要是再煎两个鸡蛋,那简直就是……恩,”说着自己都忍不住抹了一把嘴,“要是能天天吃,我情愿少活十年,等我长大挣钱了,我就买一卡车的方便面囤着慢慢吃。” 林启见老黄说得天真烂漫,想笑又笑不出来,心里怎么也不是滋味,他小时候也喜欢吃方便面,不过只是纯粹的“喜欢吃”,这孩子,是指望用它来填饱肚子的,看着老黄滔滔不绝的为方便面打广告,眼睛里透露出来期盼的眼神,微笑道:“喜欢吃咱们就买一箱吧,不过这种面没有营养的,以后咱们少吃好不好……” 后面的话老黄压根没听进去,林启刚说完“喜欢吃咱们就买一箱”的时候,他就身子一转,手指头比划,精心挑选了一箱符合自己口味的,抱在怀里,林启笑着摇了摇头,一边走到柜台,一边问老黄:“知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菜市场啊?”林启想着还是买点生鲜蔬菜和肉类吧,光吃这些肯定不行的,好像还有个叫周扒皮的生着病呢,肯定得补充营养。 结果却见老黄低着头一声不吭、闷闷不乐的样子,林启以为他还想买什么东西不好意思开口,又蹲下来问道:“还想吃什么?” 老黄扭捏了半天,才说道:“周扒皮病了,要是……要是能到隔壁药店买点药带回去,就更好了。” 林启当时笑道:“这有什么?叔叔带你去买药。” “但是……我忘了是什么药了,好像叫什么胶囊,什么片的?” 林启苦笑道:“所有的药最后不都是胶囊或者片的,好好想想看呢。” 老黄歪着脖子又思考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说道:“佟鑫知道是什么药,要不……再辛苦叔叔一下,跑到马路对面喊他过来一下?” 林启气结:“你不早说。”当下便要出去找佟鑫,这时柜台后面的老板娘急了:“哎哎哎,你这东西还要不要啊,这大袋小包的堆在这边不给钱是什么意思啊?” 林启回头道:“我马上就回来。” 老板娘嘴里嘟嘟嚷嚷:“马上回来?不回来呢?我能报警抓你么?” 林启心里也是无语,东西还在你店里,不回来就不买了呗,东西多是多了点,再放回去不完了,犯得着这么生气么? 老黄看在眼里,说道:“叔叔要不钱包给我,我先给把这边帐结了吧。” 林启一想也行,把钱包递给老黄,快速跑到马路对面,却不见佟鑫的影子,心里疑惑:“他不是说在这等的么?”又四周找了一圈,还是一无所获,心说是不是小孩子喜欢乱跑,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追过去了,满腹狐疑的回到便利店,却连老黄的人影都不见了,只有柜台面前那个体态臃肿的老板娘满口牢骚的收拾他刚刚拿出来的东西。 林启这时心里才不禁“咯噔”了一下,觉得有些不妙,走上前去问那老板娘:“刚那个小孩呢?” 老板娘回头一看是林启,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道:“你好意思回来的?拿这么多东西也不买,逗我玩啊,拿这么多东西堆在我店门口不要影响我做生意啊,就买一箱方便面,还问我小孩去哪了,我哪个知道罗?真是搞笑得很。” 林启顿时一阵苦笑:“得了,被骗了。”这下可好了,手机没了,钱包没了,连换洗衣服都没了,赤条条光杆司令一个,想来想去,也不知这两孩子为什么要骗我?最重要的,自古以来,只有大人骗小孩的,哪个小孩还把大人骗了的话。 林启一时手足无措,身上一毛钱都没有了,证件也在钱包里,连个投宿的地方都没有,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二十八章 立交桥下 林启拍了一下脑门,自己也是笨,佟鑫说打电话喊他们几个家来吃饭,他们连饭都吃不上,哪来手机的? 有困难,找警察。 林启在那个便利店老板娘不大温和的指引下,找到火车站附近的派出所,在门口徘徊了几分钟,到底还是没有进去。 他再三考虑,自己到安顺的消息,只有赵天明、苏海星、费恩几人知道,连爹妈都不知道他今天刚回到上海又直奔安顺来了。 苏海星和费恩压根不知道这起案件,赵天明也不会骗我,而且这两孩子认识我,也知道我姓林,除了是赵天明告诉他们的,实在找不到其他理由了,那就说明他们确实是被赵天明救下的儿童。 那他们为什么要骗我? 林启想到,也许是他们的经历,导致现在的有些杯弓蛇影,与其被骗,不如先把别人骗了再说,赵天明宁愿让自己来找这些孩子都不选择报警,肯定有他的理由,如果我现在报贸然报警,是不是会打乱他的计划? 想到这,林启果断离开了派出所,但身无分文,转来转去,又回到那便利店,老板娘看到他脸都绿了,问道:“你个扫把星又回来干什么?报过警了?” 林启也不便跟她多解释,只问道:“老板娘,能借你电话打一下么?我……我把大衣押给你。” 老板娘顿时脸上的宽肉直抖,终于忍不住笑道:“你这人是呆得很唻,我看你这大衣好歹也值个几百块,就为了打个几毛钱的电话?再说了,我要你件大衣有什么用,能卖钱还是咋个说?难怪会被两个小娃崽子骗得清洁溜溜。” 林启被她说了这一顿,更是尴尬,好在这老板娘虽嘴上不饶人,心肠倒还热,挥挥手道:“打吧打吧。” 林启连声道谢,拿起电话,想了一下,拨通了自己的号码,他现在还无法分辨佟鑫从见到他的那一刻起说过的话,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但如果只是为了防微杜渐,没必要把手机关机吧。 等了一会果然接通了,林启忙道:“佟鑫,我真是你赵叔派来的,你要怎么相信我?” 电话那头一直沉默着,只传来汽车偶尔驶过的声音,最后佟鑫果然说话了:“那你说个赵叔的事吧。” 林启心里连连叫苦,他还真不知道赵天明多少事,非洲的事还有天明岛也不知道这些孩子知不知道,最后想到赵天明近期肯定跟他们有过见面,那他们应该知道赵天明贴身带着那把椎名刀吧,于是试探说道:“你赵叔有一把日本武士短刀,名字叫椎名。” “什么短刀长刀的,你答错了。”挂断了电话。 林启连声叫道:“喂,喂……”已是来不及,只得挂掉重打,却已关机了!林启直是苦笑,这小鬼真够机警的。 这回是一点招都没有了,林启垂头丧气的走出便利店,突然想到,刚刚电话里的那汽车行驶声,总觉得有些与众不同,不像是从身边驶过的声音,倒像是在上面。 “上面,上面……”林启喃喃自语,登时猛然醒悟,又折回了便利店,老板娘的火爆脾气都被他给磨掉了,笑道:“你这位同志拿我这当中南海了啊,还学习伟人三进三出呐,说吧,又咋个了?” 林启憨笑道:“老板娘,你店里有没有安顺地图?能借我看一下吧。” 老板娘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从柜台下面拿了一本地图册,笑道:“刚还说你个小伙呆,还是有点机灵劲嘛,知道火车站附近的便利店都有地图卖,看你被人骗得这么惨,送你了吧。” 林启心想还是好人多,刚在电话里跟佟鑫又是说要相信他,又是说什么刀的事,那老板娘听在耳朵里,也没怀疑自己是坏人什么的,当下只是连声道谢,拿着地图找了处开阔的平地,打开来仔细研究。 果然安顺站南边不足两公里处就有高架立交,再看周围,除了汽车东站有些远,佟鑫说得什么七里街和电力城也都在三公里辐射范围内,只是高架线路有些长,也不知道他们住在哪一段下面。 林启估摸了一下,他们这么快就能回家,总不会太远吧,不行来回十公里走一圈,总能找到吧,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个笨办法了,看天色很快就要黑了,到时更难找,再不迟疑,收好地图就开始出发。 很快走到了火车站南边高速公路的立交下面,老远见几处大桥墩下面堆了很多水泥板和钢筋,应该是建桥时剩下的,暂时未处理掉,只是不像是有屋棚的模样,而且周围杂草丛生,心里不免有些失望。 不过林启一向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子,总是要走过去看看才能放心,待走近了,才发现果然别有洞天,那些水泥板堆起来,最低得半人多高,多数是一层楼的高度,也有比二层楼还高的,一些靠着桥墩存放,更多的是在桥底下,一排一排的,错落有致,乱而不杂,杂中有序,再配合那些黑漆漆的钢筋,感觉里面像个迷宫似的。 林启隐隐觉得是找对的,绕过最外围的几堆水泥板,又往里深入,终于来到一块空旷的平地,看到前面十数米处搭了两个窝棚,窝棚外面倒是极干净,不像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不过林启还是断定里面是有人住的,看着这一块遍地灰土,不像外面周围那么多杂草,这是长期被人踩踏的结果,林启贴着水泥板后面轻轻慢慢的靠过去,待离得越近,隐约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林启心中一喜,那声音稚嫩,正是小孩子的嗓音,当下更不怀疑,蹑手蹑脚轻轻贴到那有人说话的右边窝棚的侧面,里面的人声清晰起来。 一个小女孩的声音道:“……就你聪明,赵叔都说了有个叫林叔叔的会过来接我们,也给我们看过照片了,你咋还不相信?” 一个男孩的声音辩解:“那又咋样,你忘了以前那个跟赵叔一模一样的人了?我这叫机灵,小心驶得万年船……” 林启心里轻笑着摇了摇头,这说话的不是佟鑫是谁,还“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小年纪肚子还有些墨水嘛,看这条件,也不知哪里学来的。 佟鑫继续道:“我说小妮,别说我耍小聪明,刚刚我接他电话时你可是听到的,咱赵叔啥时候玩过刀的,还日本武士刀,这家伙牛逼都不会吹。” 这时,又有另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的传过来:“我看过赵叔的刀的……” “去,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那小女孩声音立刻戛然而止,刚那小妮说道:“别理他,妞妞,我就看你作吧佟鑫,你赶紧把他手机打开,他如果是真的,赵叔下飞机一定会联系他的,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对了,再看看他手机里有没有存赵叔的电话。” 有好几人纷纷附和道:“你就听妮姐的吧。” 那佟鑫不情不愿的嘀咕着什么,林启是一个字也没听懂,心想:“那个叫小妮的倒是稳重得多,别人都叫她妮姐,只有佟鑫管她叫小妮。” 佟鑫又开始说话了:“手机打开了,话说好,要是那家伙再来电话,我可不管了啊,咦,还真存了个号码叫赵天明的……” 林启躲在外面忍不住想笑:“那可不,我可不喜欢没事背人家手机号。” 一个憨厚的声音响起:“还真是赵叔的号码,我就说他不像坏人吧。” 这是老黄的声音,“啪。”似乎脑袋挨了一巴掌,佟鑫骂道:“马后炮,我看你抱着方便面跑得不是挺溜的?” 老黄委屈道:“我们做人要审时度势,那样的场合下,你都跑了,我能不跑么。” 另一声音道:“光凭这个只能说明他知道赵叔,也不能说明他就是赵叔派来的,如果那些坏人成心的,弄到赵叔的号码存到自己手机里也不是不可能。” 小妮道:“文龙说得有道理,我看还有半个小时,赵叔就要下飞机了,也不差这么会功夫,就先等等吧。” 老黄还是咕噜道:“我还是觉得就是他,我说要给周扒皮买药,他二话不说就要去药店。” 佟鑫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看你还是挨得骗太少。” 这时突然有人“哎呀”了一声,道:“万一真得就是他,我们这会再到哪里找他去?” 众人纷纷安静下来,似乎是遇到难题了,佟鑫也懵住了,安顺火车站方圆几公里,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要找一个第一次来的陌生人,还不是大海捞针? 那小妮气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佟鑫还没来得及顶嘴,林启的手机已然响了起来,众人围过来一看,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得了,还真是赵叔的。” 小妮瞪着佟鑫:“你不是机灵么?接啊。” 佟鑫满脸通红,硬着头皮按了接通键…… “喂,接到人了么?” “赵叔……这个这个……是我啦。” “佟鑫?”赵天明笑道,“行啊,这次任务完成得不错,林叔叔呢?我跟他说两句话。” “他他他他……拉屎去了……” “拉屎去了?”赵天明是何等人,岂不知道这些小家伙的鬼点子,也不揭穿了,只笑道:“回头让他赶紧联系我,有重要的事。” “知……知道了,赵叔!”挂掉电话,擦了擦满头大汗。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二十九章 23个儿童 这时天已完全黑了,棚窝里传出来淡淡的光线,似乎是煤油灯,林启把身子压低了一些,毕竟这窝棚的“墙壁”就是用篱笆围起来的,透光性太好,万一被里面的孩子看到外面趴着个影子,那画面实在是惊悚。 照理这个时候,林启也该现身了,只是怕这样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也会把他们吓着。 小妮这时见佟鑫就这样挂掉了电话,气极道:“拉屎去了哈?这就是你的机灵劲哈?还看?还不赶紧回去找?” 佟鑫也意识到自己犯了严重的“错误”,急道:“可是现在天都黑了,要到哪里去找啊?” 小妮道:“你跟老黄还是回原来的地方,长虎、一条龙、二顺,跟我去附近的宾馆找找,罗永,你带大炮、大潘、教主去火车站附近找找,尽量走小路,避开灯光,留意一些可供人休息的地方,特别是火车站里的候车室里好好找一下,不管找没找着,我们十点之前必须回来,其他人留在这里照顾周扒皮,不许出去,天福、地福,你俩看好了。” 林启在外边听着,心里不由得佩服,这些孩子虽然年纪小,组织能力和纪律性可以跟成人媲美了,特别是这个小妮,发号起施令来,有条有理,丝毫不乱。 小妮刚说完,众孩童纷纷应声,当时就有两个奔了出来,正是佟鑫和老黄,一路狂跑,直往外面奔,林启怕他们当真这么大动静排场去找自己,急忙轻声追了上去。 此时天已黑透,这桥底下光线实在不大好,那两孩子拐个弯就没影了,可见对这里熟极了,林启还在水泥板堆层里转着,好不容易绕将出来,见佟鑫和老黄那两孩子已经跑出去老远了,都已经上了大道了,只得再加把劲,一边奋力追赶,一边在后面连声叫道:“佟鑫,老黄,别跑了。” 那两孩子心里着急,跑得正兴,听后面有人叫自己,一齐停下来往后瞅,就见林启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登时喜上眉梢,佟鑫大叫一声:“哎呀,林叔叔,我们正要去找你呢,你怎么从后来过来了?” 林启缓了口气,不想让他两知道刚刚自己一直躲在窝棚外,看现在人既然已走上了大路,于是说道:“我身上没钱了,只能顺着路找你们,就看见你们急吼吼的往前面跑。” 老黄扭扭捏捏的从破旧的裤兜里掏出林启的钱包,说道:“对不起林叔叔。”把钱包还给了林启,又补了一句:“我就买了一箱方便面,其他一分钱也没花。” 林启接过来笑道:“现在相信我了?” 老黄忙解释道:“我一直都相信的,这件事追根溯源,从本质上来讲,是要怪佟鑫的,我们事先商量好了,如果发现你不是赵叔派来的,再把你的东西骗走,结果他一上来就犯了冒进的错误,我……” 老黄还没说完,佟鑫在后面又是“啪”得一声,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骂道:“我看你这马后炮是改不了了。”对林启道:“林叔叔,这件事是怪我,你要罚就罚我吧。” 林启道:“为什么要罚?你这么机警是对的。”又苦笑一声,“就是把你叔叔我累得够呛。”佟鑫不好意思的憨笑了两声。 “这么快就找着了?” 林启寻声往后一看,见后面一个扎着马尾辫、约摸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领着七、八个孩童往这边走来,“她就是小妮吧?”林启心想。 佟鑫脸上立刻换了一副表情,洋洋得意道:“开玩笑,我出马那还有错?” 小妮瞪了他一眼,走到林启面前,头一低微微鞠了一躬,道:“林叔叔好,我是小妮。” 林启微笑道:“你好小妮。” 小妮指了下旁边的佟鑫和老黄道:“这两个没出息的您应该已经认识了吧?” “哈哈哈哈,”林启不禁又笑了起来,“认识了,佟鑫跟老黄。” 小妮点点头,说:“那我现在给您介绍一下身后几个吧……” 林启摆了下手道:“还是先回……你们的住处吧,这大马路上,太惹眼了。” “就是,”佟鑫赶忙过来拉着林启的胳膊,“一点警觉性都没有,林叔叔我们走,刚赵叔说了,让你赶紧给他回个电话呢。”气得后面的小妮直瞪眼。 林启被佟鑫拉着往走了两步,回头对小妮说:“快走吧,正事要紧。” 小妮忙应了一声:“哎。”带着老黄和其他人小跑了几步,在前面带路,林启在后面看这几个孩子均是十岁左右的模样,活蹦乱跳的,心想:“还好追上来的及时,要是再晚点,他们各自散开了,不真得等到晚上十点。”暗暗吁了口气。 回到那两窝棚里,林启先清点了一下人数,果然是二十三个一个不少,其中左边的窝棚,有一个小男孩正躺在砖头、木板搭起来的“床”上,问道:“他就是……周扒皮么?病了几天了?发烧么?”一边说着话,一边想:“看这小家伙最多也就十岁,小小年纪起个绰号叫周扒皮,都是谁干的,不会是赵天明吧。” “七天了,吃过药好多了,昨天还发着高烧呢,今天就退了。”小妮从窝棚里屋提了一只小马扎过来,递给林启道:“林叔叔坐。” 林启暗暗心惊,捱了七天才吃药,得有多大有毅力,摸了周扒皮的额头,还是微微有些烫,孩子生病都是反复的,现在退了点,说不定还会再烧,心里更是担心,说道:“不行,赶紧送去医院吧。” 见其他孩子纷纷在四周,堵得水泄不通,心说别再把周扒皮憋着了,于是道:“我们去隔壁屋说吧。”说着便往外面走,那些孩子像小鸭子般纷纷跟在后面。 刚走出来,佟鑫手里正拿着他的手机,两人撞个正脸,佟鑫在众孩童的纷笑声中把手机还给了林启,红着脸说:“林叔叔,给你手机,刚赵叔又来电话,我说……说你……刚刚去……拉完屎……” 有两个个子略比他高一些的孩子当场蹦过来,捶胸的捶胸,揉脸的揉脸,嘻笑道:“哈哈哈,还拉屎呢,说谎都不会……”小妮这时从窝棚里走出来,呵斥了一声:“一条龙、二顺,你两别闹了,林叔叔要打电话呢。”两人顿时安静下来。 林启笑着摇了摇头,接过手机,拨通了赵天明的号码,里面赵天明说话的声音显然揶揄中带着调笑:“我说你是不是在非洲和美国呆得时间太长,回到祖国生物钟都有点不适应了,知不知道我打了你一个小时的电话,前半个小时直接关机,后半个小时一直在解决个人问题,怎么样,这回清理干净了吧?” 林启心里暗骂了一声,又不想出卖佟鑫,只得道:“坐了将近一天一夜的飞机,你试试看呢,别啰嗦了,我说你是不是提前到了?” “是啊,今儿个飞机飞得快,两个小时就到东京了,现在正吃着天妇罗呢,啧啧,真香。” 林启无语道:“能先说正事么?” “唔,不是让你把他们送到城关镇杨柳坝李二婶家里么?对了,越快越好,如果方便的话,现在就得动身了。” “什么?这么紧急?” “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毕竟这么多孩子呢。” 林启暗笑一声,这把知道佟鑫这小子话都是跟谁学的了,问道:“我也想尽快动身,但是有个孩子病了,我想先带他去医院看看。” “什么,谁病了?我一礼拜前刚从那回来的,都活蹦乱跳的啊。” “周扒皮,总之现在虽然好点了,但还是发着烧,我不大放心。”林启心想,也许一周之前周扒皮刚刚觉得有些不舒服没说出口,赵天明又走得急,没注意到吧。 “那这样吧,你正常把其他孩子带走,把周扒皮和小妮送去医院,就说他两是姐弟,让小妮照顾他,等其他孩子安顿好后,再回去接他们两。” “这么着急?”林启心里咕哝道,又想到这些孩子的居住条件实在是差到极致,忍不住骂道:“对了,你那么有钱不能资助一下啊?你过来的时候,忍心看他们过得那么艰苦啊?” “天哪,要是都跟你说得这么简单就好了。” “好吧,那你解释一下,这事为什么不报警吧,这点恕我实在是想不通。” “那我简单说一下吧,我之前救下来的,远不只这二十三个,其中大多数通过警方等各种渠道已经回到亲人怀抱了,剩下的这些孩子一半是私生子,他们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刻意被遗弃甚至……贩卖的,还有一半暂无归属,我也想报警,但是如果一段时间无人认领,他们就会被送去福利院,当然了,这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项,但是那些私生子的背景有些复杂,送去福利院,我担心会被原来的……那些混蛋查到,他们大多非富则贵,一定会通过各方面关系再把孩子捞出来,再接着……你懂的,运气好,继续被拐子拐走,运气不好……” “那你把另外一半孩子送去福利院不就行了,不管怎么样,福利院条件要比这里好多了吧。”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也不知道哪些孩子是私生子,哪些只是暂未找到亲人,从非洲狼牙山谷出来后,我真是费了吃奶的劲了,用你的话说,半个月的时间跑遍了大半个中国,终于确定下来是10个孩子,然后通过民间组织,想尽快找到剩下的13个孩子的双亲。” 林启诧异道:“什么?民间组织?我还是那句话,为什么不通过警方?这样要快得多啊,你想,谁家孩子丢了,不得先报警啊。” 林启爸爸林建军是警察,所以他的潜意识里无条件信任警方,往往容易忽视其他客观因素,果然赵天明道:“我刚不是说了,一交给警方,等于公开化了,就算交给民间组织我还藏着掖着不少重要信息呢,我也不是哪吒,哪有三头六臂?看住一两个、两三个可能还行,十个哎!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十个孩子当中,还有两个情况比较特殊,或者说严重,他们是日本黑社会稻田会前任会长渡边秀和的遗孤,现任会长冈本龙二怕宝座不保,派了不少杀手明里暗里追查,现在没有查到还好,一旦查到了,你想想吧,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林启这才释然,刚要问是哪两个孩子,想想赵天明要是知道的话,早就单独拎出来,把其他孩子安置到福利院了,转而问道:“那你跑去日本,就是为了解决这事的?” “是啊。” “你想怎么解决?” “杀了冈本龙二。”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三十章 搬家 “冈本龙二?”赵天明第二次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林启才想起来,这个什么稻田会的冈本龙二不就是之前郝正月说过的,明日生物东亚战略的重要人物么?是已被查封的上海吉泰生物能工厂名义上的老板,还真是标准的黑社会,毒品、儿童,什么都敢贩。 庞大海被救出来以后,就把吉泰生物能的犯罪证据提供给了郝正月,后来郝正月说警方已经批捕曹天正和冈本龙二,冈本龙二确实已经回到日本,但郝正月也说过,会让日本的国际刑警尽快将他归案,那赵天明突然在这边横插一脚,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林启说道:“你还真是直接得很,你把庞大海交给郝正月,没听他说过日本警方近期就会逮捕冈本龙二么,冈本龙二就是郝正月一直在追的上海吉泰生物能的法人代表,他是明日生物在东亚的代言人之一,另一个是曹天正,而且,你就算杀了冈本龙二,他们帮会里还是有其他人会上来争龙头的位置,到时候的继任者,肯定还是会有这方面的忧虑啊。” 赵天明答道:“但可以给我争取一段时间,只要能确定那两个孩子是谁,我可以想办法把他们妥善安置到安全的地方。” “这就是赵天明的计划。”林启这才恍悟,程序上倒是简单,先把这些孩子转移到城关镇,然后想办法找出那十个……被刻意遗弃的孩子来,再从这十个孩子当中,找到被稻田会追杀的那两个。 只是实际操作恐怕没那么简单了,林启心道:“还是先一步步来吧,先带他们找到城关镇杨柳坝的李二婶再说。” 又仔细合计了一下,对赵天明说道:“我还是劝你不要自己动手,冈本龙二已经日薄西山,就算没有这两个前任龙头的遗孤,他也免不了要坐牢,你可以协助警方尽快将他归案,或者直接联系一下郝正月,让他也去一趟日本,总之,警方正在抓捕冈本龙二,你这横空出世突然把他给干掉了,我总得觉得不大妥,小心回头警方要是抓不到他,拿你是问。” 赵天明一想,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便说道:“好吧,具体情况我先跟郝正月联系一下再作打算吧,你那边也抓紧时间哦。”林启答应了一声,又再三问清李二婶的地址和联系方式,才挂掉赵天明的电话。 林启想当即就准备出发,问小妮知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医院,小妮有些迟疑道:“有是有的,之前就带他去看过一次,不过……” 林启疑道:“不过什么?” 小妮转身朝后不知瞪了谁一眼,才道:“赵叔给我们的钱已经用完了,现在没钱给周扒皮治病了。” 佟鑫也接着:“对的,我们确实两天没吃饭了,最后的一点钱都给周扒皮看病买药了。” 林启心里暗叹一声,这些孩子成熟得早,潜意识里首先是靠自己,全然没有想过别人的帮助,特别是小妮,看来是这群孩子当中年龄最长的,充当了大姐大的角色,管理照顾着这一帮弟弟妹妹,当即说道:“别担心了,叔叔这有钱呢。” 小妮低着头,还是有些羞赧道:“火车站对面就有家医院……还有,这钱我们会尽快还给林叔叔。” 林启心里不是滋味,摸了摸小妮脑袋,无奈道:“傻丫头,你赵叔的钱能使得,我的钱就使不得?” 林启一想,正好,火车站附近一定有出租车,实在不行,就找五辆出租车直接打的到城关镇,方便快捷,对小妮说:“那我们兵分两路,一路把其他人带到城关镇,一路把周扒皮送去医院,你今晚就留在医院照顾他一下好么,我明天一早回来接你们。” 小妮当即点点头:“成,林叔叔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好,那事不宜迟,你们赶快收拾一下行李,我们这就出发,到了城关镇,叔叔请你们大吃一顿。”孩子们一听,纷纷欢呼雀跃的进屋收拾去了。 小妮忙跟在后面叫道:“你们慢点,都看着点啊,捡有用的东西拿,大丫你们就别动了,带着三个妹妹和妞妞在外边等着……老黄你买得那箱方便面直接分了吧,肥常、文龙爱晕车,给他们吃点,先垫着肚子……一条龙、二顺、长虎你们仨儿轮流背周扒皮……天福地福你两要是再带上那副牌九,我就扔炉子里烧了给周扒皮熬药……教主,我真受不了你,你那破枕头还抱着干什么……”两个窝棚里面一下子闹闹哄哄、丁丁当当的,竟还有抢东西打架的声音。 林启趁这当口,给那杨柳坝的李二婶打了个电话,不要这一大“部队”赶过去的时候,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 电话里响了三下,传来一阵铿锵有力的女声:“喂,你找谁?” “是李二婶么,我叫林启,是赵天明介绍的……” 林启刚说完这句,对方就爽朗的大笑起来:“哦哦,你是丑蛋朋友啊,孩子们怎么样,啥时候过来啊,我这两个屋子早就收拾好了。” 听到赵天明的外号,林启差点没笑出声,好不容易憋住了说道:“是这样李婶,有一个孩子病了,我回头先送他去医院,然后再把剩下的孩子送过去,你那离安顺火车站远不远啊,我怕太远了的士不愿送。” “哪个远哦?你让驾驶员顺着黄果树大道一直往东北方向开,三十公里都不到。” 林启一听,确实不是太远,心里也有个大致的路线模型了,便对李二婶说应该很快会到,让她不要着急。 再看这边孩子们均已收拾得差不多了,他们七、八个人一排,排成了三排,整整齐齐的,有个看起来壮实一些的男孩背着周扒皮。 林启看着他们身上的“装备”,除了几个女娃,每个人的背上都背了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棉被包裹,可以推测这应该是赵天明教导下的“杰作”,赵天明自己本身就是军人出身,这些行军活自然不在话下。 除些之外,他们几乎把所有“吃饭”的家伙都带上了,一些破旧生锈的铁锅通通挂在身上也就算了,破碗、破勺子也一个不落装在袋子里,还有不少木盆、塑料盆。 这些东西都太沉重,对“行军”会造成不便,而且就算李婶那边没准备,等到了地方再去超市采购也来得及,于是对小妮道:“只带被子就行了,这些锅碗瓢盆都放下来吧,太重了,我们还得走不少路呢。” 小妮犹豫了一会,想想还是舍不得,对林启道:“要不就只带锅吧,其他东西不是塑料的就是木头的,放下就放下了,也不值什么钱。” 林启只得道:“好吧,听你的。” 小妮这才指挥孩子们把一些没用的破烂丢弃了,林启眼看有的铁锅锈得底都漏了,还是舍不得扔,坚持要背在身上,当时叹了口气,他想不通赵天明既然给了他们钱用,怎么会困难成到这种程度的,不会是这家伙每次只给个大米钱吧,走到小妮身边,问她:“你们赵叔每个月给你们多少钱用啊?” 小妮答道:“赵叔他不固定的,有时一万,有时两万,有时半年都不来,我们有点钱都存着不敢乱使,现在他们都还小,再用不了两年就都要上学了,要用很多钱,像我、佟鑫、一条龙、二顺、天福、地福、文龙、老黄,这些年都是在附近村里的学校里蹭课的,那些老师人也好,都不捻我们走,但我不想让其他人跟我们一样,我想让他们将来都正经的进课堂里读书。” “原来是这样。”林启心想,难得这些孩子小小年纪就懂得居安思危、未雨绸缪了,他们从没有想过公平为何物,为什么别的孩子可以大大方方的进学校?为什么别的孩子不用为衣食住行发愁,还可以跟父母在一起愉快的玩耍,他们却不行? 因为摆在他们面前的,首要问题是如何生存下去,吃了这一顿,还要惦记着下一顿在哪里,还要想着读书学习,他们潜意识里还是不想让自己与众不同,就像小妮说的:“我想让他们将来都正经的进课堂里读书。”在这残酷的现实社会,成年人尚且顶着压力生存,而这些孩子却用他们稚嫩的肩膀,支撑着这一切。 很快孩子们又都收拾完毕,该扔不该扔得都处理好了,又排成了三队,林启过去从那个背着周扒皮的男孩身上把周扒皮接了过来,道:“还是我来背吧,走吧小妮,让他们跟紧了啊。” “没问题,你们都听到了?都有了,往右……转,第一队,齐步……走。”小妮像个教官似的一声令下,第一排的孩子纷纷双腿齐动,接着第二排、第三排,跟正规军似的,林启在最后会心一笑,不用说,肯定又是赵天明教导有方了。 小妮在最前面打头,二十三个孩子,排成一条长龙,在这水泥板和钢筋堆成的大阵里盘旋而出。 林启背着周扒皮在最后压轴,还没走出来,见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心里顿生疑窦,走到前面去,见这立交桥墩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面包车,有个身形浮肿、面相凶厉中年人,正站在小妮和孩子们面前,恶狠狠的骂道:“你们这些小兔崽子,这两年可让我好找啊!”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三十一章 五和尚 林启心里的第一反应,是那些丧尽天良的拐子们找上门来了,难怪赵天明这么着急的催促他,他们还真是够神速的,那个面相凶狠的胖子领头人下车后,面包车上又相继走下来四、五个流里流气的中年人,分散拦在孩子们面前。 有个孩子惊呼了一声:“五爷!” 林启转头一看,是佟鑫,见他和其他孩子们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恐惧和憎恶,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低声问道:“他们就是骗你们的那几个混蛋?”有几个孩子们纷纷点头。 在这天桥底下,在夜色黑暗的笼罩下,人性阴暗面的无耻和险恶,肆无忌惮的释放开来,仿佛天地间无人可管束着他们,那领头人摇晃着身躯,他身材矮胖浮肿,行动却矫健的很,三两步走到小妮面前,摸了摸光头,发出阴狠的笑声说:“妮子,看到我都不会说话了?我可常记挂着你呢。” 小妮眼睛瞪着这光头,一语不发,旁边一个中年人骂了一声:“我看是翅膀硬了,五爷都不会叫一声了。” 那叫“五爷”的冷笑一声:“她心里记得哪里是五爷?恐怕只有五和尚吧。”说着往小妮身后瞄了一眼,这时孩子们已经从一长队人马簇拥到一起,围在小妮身后,年纪小的瑟瑟发抖的抱在一起,年纪大一些的眈眈 恨视着前面几个中年人。 五和尚“啐”了一口,道:“就这么几个人?其他人呢,长虎,二顺呢?” 小妮一愣,往身后一看,果然只有七、八人,心念一动,肯定是林叔叔带着其他人躲在后面去了,回过身来,瞪着五和尚道:“我们早就走散了,你还想要几个人?” 五和尚“嘿嘿”笑道:“你这妮子嘴巴倒是越来越利索了。”走到小妮身边,上下打量着她,嘴里不断发出“啧啧啧”的声音,“两年不见,长成女人样了嘛,条子还挺顺得嘛,五爷养了你们这么多年,怎么也得犒劳犒劳吧。”说着伸手往小妮身上抓去。 小妮吓得往后连退了几步,她是孩子们当中年纪最大的,今年也有十二、三岁了,这些年一直担任大姐的角色,照顾这些孩子们,操心操力,本就比同龄人成熟一些,早有了少女的模样,脸上肤色虽然黑一些,但光滑可人,双眼皮、大眼睛,直瞪着五和尚,而且她个子也生得高挑,跟矮胖的五和尚竟一般高低,扎着马尾辫披在左胸前,更显得清纯,难怪这流氓此时淫心大动。 五和尚摸了个空,咧着嘴笑了两声:“放心吧妮子,这么好的成色,五爷怎么会舍得享用呢,这蜜汁花蕊怎么着也值不少钱吧,哈哈哈哈。” 小妮听不懂他说得什么,但是那淫声笑语和他那些狗腿子放荡的大笑,想也不是什么好话,顿时又羞又气,朝五和尚脸上狠狠“啐”了一口。 五和尚猝不及防,正中他面门心,脸色哗然大变,上去就给了小妮一巴掌,小妮虽然早熟,但毕竟是孩子,被扇得当场眼冒金星,一个站立不稳,扑倒在地上,周围的孩子纷纷扶着她,直是哭叫:“妮姐。” 五和尚袖口抹了抹脸,骂了一声:“妈的,回头找个丑八怪先开了你的苞。”回头骂道:“你们他娘的还在等什么?通通押上车,打个电话给婆娘,让她再带人过来,附近好好找找,妈的,我就不信就他妈这几个人。” 那四、五个人纷纷应声,上来就要抓孩子们,看来是要把他们全部绑到那辆面包车上,看那几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孩子们吓也吓得动弹不得。 其中一人恶虎入羊群一般,一手一个提了两个孩子就站了起来,小妮大惊失色,抱着他的腿骂道:“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畜生,放下罗永、大炮。” 那人腿一抬就把小妮踢到一边,恶狠狠的上去还想再补一脚,这人一米八的大汉,这一脚上去,那还了得,小妮那么弱的身子骨,不死也得重伤。 这恶人抬起右腿,刚落不落时,前面一声雷鸣的吼声:“住手!”这人心里一惊,抬眼一看,见前面桥墩旁的水泥板堆后面,走出来一个青年人,相貌俊郎,短发劲装,怒目圆瞪,正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以为不知道哪里来的冒失汉,想学人家行侠仗义的,骂道:“你是哪个怂货?” “我是他们的叔叔。”正是林启。 刚刚看到面包车上五和尚带着人下来时,后面机灵点的孩子本来隐在黑暗之中,赶忙悄声往后退,林启带着他们躲到水泥板堆后面了,可惜第一队人已经全部出去,想拦也来不及,只得先在后面先看看情况,见对方一共六个大汉,林启心急如焚,自言自语道:“一两个还能上去拼拼命,六个人……” 这时身旁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低沉着嗓子道:“这种情况下,只能智取。” 林启转头一看,这人不是佟鑫,也不是老黄,他们赶得急,小妮还没有给挨个介绍,也不知叫什么,只听他少年老成道:“兵不厌诈,他们从前面堵我们,我们就从后面走。” 佟鑫这时才说话:“你说得轻巧,我们走了,小妮他们咋个办?” 那男孩道:“你跟我去把他们的车轱辘给扎爆了,引开他们的视线,长虎、一条龙、二顺,你们去偷偷的把他们带过来。” 佟鑫道:“那我们咋办?” “我们分开跑,就看谁倒霉了。” 林启见这孩子虽然说得不大靠谱,但思路清晰得很,问道:“你叫什么?” “文龙。” “你听我说文龙,叔叔去引开他们,你们把其他人带出去,尽快跑到火车站那里,公共场所他们不敢乱来。” “他们有车,我们跑得再快也没用,还是我跟佟鑫去扎了吧……” 林启见他执意冒险,心里虽然还不是大赞成,但见他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胆识和气魄,也不禁微微动容,林启朝外瞄了一眼,见小妮已经被那五和尚扇倒在地上,登时更加焦急,见对方已经开始朝孩子们动手,再也顾不得许多,只叮嘱文龙、佟鑫千万小心行事,从水泥板后面冲了出来…… 五和尚上下打量着林启,见他白白净净,眉目之间有股斯文气,料想文弱得很,也不放在眼里,喝骂道:“你是哪里来的小白脸,不要多管闲事,做好人可是有代价的。” 林启也不理他,走到小妮身边把她扶了起来,见她左脸红肿,嘴角有血丝,心头不禁怒火蒸腾,帮她轻轻抹去血迹,再看刚刚刚踹小妮的那家伙手里还拎着两孩子,怒喊道:“你把孩子放下来。” 那人转头看了一眼五和尚,轻蔑笑道:“五爷,他说让俺把孩子放下来。” 五和尚见林启和小妮举止亲昵,脸色一变:“你这臭小子是不是已经把妮子的身子给破了?”他以己之心度人,以为林启是小妮的姘头,说出来的话污言秽语,林启都听不下去,小妮更是委屈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林启一字一顿骂道:“你个死胖子,下次把嘴里的屎吐干净了再来说话。” 五和尚脸色阴冷:“干掉他!”他那几个狗腿子闻言纷纷从怀里摸出把匕首慢慢朝林启围了过来……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三十二章 短兵相接 林启这时才意识到两个很严重的问题,第一,自己不是赵天明,第二,现在已经回国了,不是在芝加哥,没事可以在身上揣把手枪防身。 那拎着两个孩子的男子也把孩子放下来,和其他四人一起,慢慢包抄过来,手里的匕首在月光反射下,发出阵阵寒光。 林启想为佟鑫、文龙打掩护,于是身子一转,与面包车相反的方向慢慢往后退,这种“撤退”的举动,无疑助长了那伙人的淫威,那个踢了小妮一脚的人诨名陈老二,看起来也是头头的模样,当时阴笑道:“还真是个怂货。”眼神一瞥,外围三人心领神会,快速跑了几步,把林启围在垓下。 “小子,下辈子不要学人家逞英雄了。”其中一人在林启身后晃了两下匕首,便欲向林启刺来,只听“啪”的一声响,几人纷纷一惊,似乎是面包车那传来的。 紧接着便传来五和尚气急败坏的吼骂声:“两个小畜生给我站住。” 有人惊问:“陈二哥,怎么回事?” 陈老二皱眉道:“我他妈哪知道怎么回事?阿三,勇子,过去看看,大头、老刘先跟我一起弄死这小白脸。”有两人应了一声,一路小跑,赶到面包车那去查看情况。 林启冷笑了一声:“哼,老二,阿三,五爷,真是一群乌合之众,名字都是按阿拉伯数字起的。” 陈老二“呸”了一口,骂道:“死到临头还嘴硬得很,上!”随着一声令下,这三个亡命之徒登时拉开架势,手上的刀子一齐朝林启捅了过来。 这是林启有生以来第一次空手对白刃,即使在非洲当了三年兵,他手上拿过最多的也是照相机,在被明日生物绑架后,被狼牙组织扣押,再后来到芝加哥,虽也有对敌的经验,但那都是有枪在手的,与现下的情况大不一样。 现在完全是赤手空拳,还是以一敌三! 林启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可惜自己一死,有多少事没有完成啊! 远的,父母双亲尚且在世,怎能忍心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苏海星也在等着自己回去。 近的,这些孩子们要怎么办,听刚刚那五和尚的语气,他们似乎刚刚逃脱魔掌没两年,天可怜见,又要再陷魔窟。 但最让林启奇怪的,自己都做了这么多思维活动了,这仨混蛋刀子怎么还没捅过来的? 林启见那陈老二,虽一脸凶神恶煞,但跟电影里播放慢动作似的,抬起胳膊悠悠哉哉的才把匕首举到胸前,再看身后两人也是这般模样。 那两个叫大头和老刘的,林启可以很轻易得区分他们谁是大头,谁是老刘,因为那个叫大头的,头真得很大。 他不光头很大,而且血气也很旺盛,头发周密竖直,浓眉大眼,看起来倒是一身正气的模样,嘶吼起来声音中气也很足,像在唱男高音,放在电影里,怎么也得是个正面角色,然而现实却是个连下三滥都不配的人贩子,林启生平最恨得就是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 既然看他最不顺眼,当然第一个下手就目标就是他了,他显然要比那个陈老二和老刘更加身强体壮一些,当然就更加敏捷一些,陈老二和老刘的匕首才举到胸口,向后做了缓冲的动作,还没有向前刺呢,这个大头的匕首已经捅出来了,刚刚把自己的小臂与肩平行送到身前,林启一个箭步冲上去,右手反抓着他手腕,左手别着他的臂弯,用力一折,他的匕首就这样捅进了自己的心窝里。 下一个就是老刘,这人完全不用化妆,就是个人贩子模样,穿着到处打了补丁的军大衣,棉帽沿歪着戴,脸上棱角尖锐分明,凶相毕现,林启刚处理完了大头,这人脸上现出迟疑的表情,刀子竟停在胸前也不知要不要往林启身上招呼,林启可没心思跟他打马虎眼,照葫芦画瓢,跟刚刚对付大头一样,把他自己的刀子捅进了自己的心坎里。 就剩一个陈老二了,他显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很严重的错误,拿刀子的手已经垂了下来,甚至脑袋都别过去了,身子刚转了一半,看那架式,竟然是想要逃跑,也不知刚刚是谁骂林启是怂货的,不过他岁数看来是这三人当中最大的,除了一脸刀刻的皱纹外,动作也迟缓的很,林启料理了大头跟老刘,已经来到他身边了,他连逃跑的姿势都还没摆好。 林启一个侧身,伸出右脚踩着他左脚,膝盖绊着他左腿,两手用力在他后背猛得推了一下,陈老二一个狗吃屎,向前栽倒,哼都没哼一声,竟没再爬起来,也不知是死了还是晕了。 这时林启感觉脑子里峰回路转,清醒了过来,看看四周,大头、老刘两人横尸在地,陈老二也趴着一动不动,不敢相信这是出自自己手笔,想想刚才陈老二最后霸气冲天得喊了一声:“上!”到现在也就两秒钟光景,他们仨儿自己全倒地上了。 再看那些孩子们,原计划是自己引开这几个流氓的视线,让长虎三个孩子偷摸把小妮和剩下的孩子带到水泥板堆后面,从桥墩另一边逃跑去火车站,这时却一个个睁大眼睛瞪着自己,个别人嘴巴张得能吞下一整个馒头,连长虎那三个孩子本来还说要带走其他人,此刻也被点穴似的一动不动的瞪着自己看。 林启先检查了一下陈老二到底是死是活,踩着他拿刀的右手,抓着他的头发向上一拎,只见他鼻青脸肿的,双目紧闭,满口是血,地上两个大门牙,看来这一下撞得确实是不轻,着实晕过去了,也不再管他,忙走到孩子们面前,急道:“你们一个个发什么呆的,还不赶紧走。” 一个看起来五、六岁的小女孩夸张道:“林叔叔,你好神勇啊,我只见过赵叔打人能那么快。” 那长虎、一条龙、二顺顿时神气起来:“那我们还跑个鬼啊,跟他们干啊……哎哟。”原来是小妮一人给了一个脑刮子,骂道:“干你个鬼呢,要干你们自己去干,别拿我们跟林叔叔的命去开玩笑。”三人纷纷嘟着嘴,一脸委屈得看看小妮,又看看林启。 林启笑道:“小妮说得有道理,其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刚刚突然天神附体吧,后面我也把不准,小妮,你跟长虎他们赶紧带孩子们去火车站,火车站旁边就有个派出所,他们再敢乱来,你们就一头扎进派出所里。” 林启本来顾忌着赵天明说得话,现在是保命为上,也管不了那么许多了,可是说完这一句,却见小妮长虎等人头纷纷低了下来,刚刚还神气活现的,怎么突然又换这副表情了? 大难临头,佟鑫和文龙可能还正被五和尚、阿三、勇子追赶呢,林启急问道:“怎么了?” 小妮抬头答道:“我们不能报警的,之前赵叔带我们报过一次警,结果很快就有大坏人来杀我们……”其他孩子纷纷点头。 这时林启才意识到赵天明之前说得话有多严重了,连孩子们都这么说,说明他们是实在受到过类似的惊吓,现在也来不及细问,只说道:“那这样,你们拿着我的手机到火车站附近,找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我去找佟鑫和文龙,找到他们一起去火车站,然后我们再手机联络。” 这是权宜之计,林启还担心加上小妮一起二十一个孩子了,人太多,目标太大,实在没地方躲,结果小妮却道:“没问题,躲猫猫我们最擅长了,林叔叔你也小心点,如果实在找不着他两,你就自个先过来吧,他们两都精得跟猴似的,没如来佛的本事,也甭想那么容易就抓到他们。” 林启忍俊不禁道:“他两知不知道你对他们的这评价?” 小妮也笑道:“这可是他们自己对自己的评价。” 林启笑着摇了摇头,但玩笑归玩笑,他心里可不放心把那两孩子的安危寄托在运气上面,赶忙让小妮先带着孩子们先撤,又把地上那三混蛋的匕首缴了过来,递给年龄最大的一条龙、二顺,叮嘱他们到了万不得己的时候再用,一定要保护好弟弟妹妹,自己则留了一把防身。 看着这些孩子隐没入黑暗之中,才寻着刚刚五和尚的路径,去追寻那几人的踪迹,心里再三祈祷,千万别让他们抓到佟鑫和文龙。 林启来到面包车旁,见那面包车两个后胎果然被利器扎了两个大口子,刚那一声“啪”得响,想必就是其中一个胎被扎爆了。 林启本想看看这面包车里有没有关于这伙犯罪分子的线索,心里记挂着佟鑫和文龙,只得作罢,只是夜深人静,四面八方黑漆漆的,也不知道他们朝哪个方向跑了去。 正在发愁,突然远处有声音传了过来,林启急忙把身子一猫,躲到面包车一侧,探个脑袋朝那边瞄了一眼,正是五和尚带着他的两个狗腿子阿三和勇子折回来了,万幸,他们并没有抓到佟鑫和文龙,看来小妮说得也对,这两孩子也是混世魔王,不对,应该是混世猴王,林启心里更是不禁暗笑。 那三个走得近了,五和尚说话的声音便传来:“那两个兔崽子没见过么?” 另一人道:“是不是半道上跟妮子搭上的?” “管他妈的,先把这几个小子逮了,那两个等婆娘的人来了,就是把这一块地面翻个三尺,都得给我找到,妈的。” “五……五爷,你看前面。” 三人走回来本想再检查一下面包车的,一看就看到前面陈老二他们仨儿倒在地上,孩子们纷纷不见了踪影,五和尚大叫一声:“哎呀!”和阿三、勇子扑了过去。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失散 那个叫勇子的确实生得魁梧骁勇,隔着棉衣都能感觉到他发达的肱二头肌,只是头脑看起来简单的很,他先是检查完了大头和老刘的尸体,以为陈老二也死了,直接用脚踢了一下他的头。 这寒冬腊月的,他脚上那双重靴,怎么也得好几斤,原本只是想看看陈老二的脸,结果这一脚下去,“咔嚓”一声直接把他脖子给踹断了,连林启都觉得陈老二这死得叫一个冤。 那阿三看起来确实像个印度人,棕黑的皮肤,厚厚的嘴唇,当时去探了一下陈老二的鼻息,摇了摇头道:“也死了。”林启躲在面包车后头暗骂道:“这他妈能不死么,大头和老刘的帐我认,陈老二可别算在我头上,不过这三个混蛋也是死有余辜,我当时赤手空拳,可是死板钉钉的正当防卫。” 五和尚摸了摸光头,“嗞”了一下嘴,自言自语道:“这是遇到高手了啊。” 阿三眼神中竟露出一丝惶恐,畏缩道:“不会是上次那家伙吧?” 五和尚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个怂蛋,是上次那家伙又怎么样,我们出来干,就是准备好一只脚进棺材,一只脚进监狱的,害怕就他妈给我滚回老家,吃你的糟糠去。” 阿三显然很怕五和尚,当时唯唯诺诺不敢再说话,勇子接话问道:“五爷,这三个怎么弄?” 五和尚皱着眉,想了想还说道:“都是一条船上的,死了扔在荒效野外也不是办法,抬回去吧,让婆娘给烧了,给他们家里的再寄点钱回去。” 勇子执行力很强,当时就背起来一个,一边又问道:“这次功亏一篑,大老板会不会很生气?” 五和尚瞪眼骂道:“他生什么生气,他大房子里坐着,小美人抱着,空调吹着,在外面挨风刀子的是我们,他生什么气?我他妈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原来我们自己单干,从来也没这么多屁事,干一票是一票的钱,他一来倒好,还打开什么狗屁国际市场,弄得我们处处受制,真他妈的不痛快。” 那阿三看来是个喜欢拍马屁的主,这时见缝插针,点头哈腰道:“五爷说得是,不如咱们还是撇了他吧,咱们还是自己干,不就是出口转内销么。” 不想似乎拍到马腿上,五和尚骂道:“撇你马勒个比,你懂什么,他现在垄断这一块了,我们跟不干,他还可以找别人,他不干了,我们喝西北风去?自己单干,说得容易,一个成色好点的人头才两万块,还不够老子的物流成本。” 勇子拍拍阿三肩膀:“搬尸体吧,现在不比以前了,什么都讲究团队合作。” 林启躲在面包车后面听他们说得这些,心想:“看来他们还跟明日生物一样,有一整套的组织架构呢,不知道他们说的那个幕后的大老板又是何方神圣。” 不过听他们说话还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那光头五和尚话里话外,根本不把孩子当人,在他们眼中,那就是一个个泛着水印的钞票。 有时真得不明白,人类文明进化到今天,说是已经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但一些原始的东西,其实几千年来都没发生什么变化,治洪水还是要靠沙包堵,生孩子还是要防拐子。 林启见他们说着话就要往这边来了,躬着腰轻轻从面包车背面撤离,在夜色的掩护下,退回到桥墩底下,他想佟鑫和文龙对这里最熟悉,要躲也该是躲在这里面吧,刚刚五和尚三人也是从这边过来的。 当下往里走了一些,绕着水泥板和钢筋堆,轻轻叫唤:“佟鑫……文龙……”始终没有人应声,林启心道:“这里面黑得很,他们躲得深,又看不见人,会不会听不出来是我的声音。”只是又不敢拉开嗓门子喊,怕把外面三头“狼”给引过来,只得在外面四周一边乱转,一边不停的喊:“佟鑫……文龙……我是林叔。” 时间过得愈快,他心里愈是着急,他想外面五和尚的两个手下很快就把尸体搬到面包车上,他们的车胎爆了,一时半会也走不走,到时候如果心里不甘心,肯定还是要过来搜查的,而且五和尚老是说一个叫婆娘的会带人过来,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佟鑫跟文龙。 这会已经在这桥墩下面转了三圈了,佟鑫和文龙就算天黑看不到自己,也该听到自己的呼唤了,难道两个小魔王跑掉了?一想,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他们看五和尚折回去后,不赶紧撒丫子溜掉,还留在这里过夜呢? 当下不再犹豫,换了个出口往火车站赶去,之前就跟孩子们说火车站集合,希望佟鑫和文龙能知道去那里。 林启看了看手表,冬天天黑得早,这会也才七点多,赶到火车站叫几辆出租车,尽量在十点前赶到城关镇。 他现在不知道五和尚是通过什么渠道找到这里来的,赵天明不断的催促自己,说明他知道这桥墩下面已经不安全,他既然安排了城关镇,就是对安全问题有掌握了。 这立交下面四通八达,林启翻了几个绿化带才来到大路上,一时有些蒙圈,也不知这是哪条路,火车站该怎么走,好在周围不少民房门面,随便找人问个路,只是碰到个人都一脸惶恐得看着自己,还没来得及问那些人就远远躲开了。 林启感到莫名其妙,低头一看才恍然大悟,刚刚大头和老刘身上的血溅了不少在身上,无奈苦笑了一声,把大衣脱了下来,扔到路边,冒着严寒,总算对清了路,十万火急的往火车站赶去。 好在只要方向对了,火车站也不是太远,这一路狂奔,十分钟就到了,半路果然看见一家医院,林启赶忙找了个公用电话打自己的手机,小妮第一时间就接了,林启问道:“孩子们怎么样?” “放心吧林叔叔,都好着呢,就是周扒皮病着,感觉有些严重了。” 林启道:“我现在去找出租车,你把孩子们带到候车室外面等我,等会先把周扒皮送去医院,再送他们去城关镇。” 小妮答应一声,与林启两人各自行动,火车站附近出租车和各类型的黑车、小中巴都不少,林启担心这里也有五和尚那伙人的眼线,只找了一辆出租车,上去瞅了一眼那司机的工号牌,名叫张有依,问道:“老张师傅,我要送几个孩子去……他们二婶家,你应该还有不少兄弟伙伴也开出租的吧,叫上几个过来呢。” 张师傅爽快道:“没的问题,你要几辆,我现在就打电话。” 林启道:“再叫四辆车吧,叫他们先在火车站等着,有一个孩子生病了,我们先把他送去医院。” “好嘞。”张师傅当即就拨了几通电话,没费功夫就喊了四辆车。 林启心想,这样总要比在火车站到处找出租车低调许多了,对张师傅道:“你先在这等一下,我去接人。” 张师傅点头答应了,林启又跟他要手机号,下车直奔候车室,老远就看到候车室门外聚集了一大帮孩子,正是小妮他们,这么多孩子在一起,衣着装束都奇怪得很,难免吸引了火车站不少异样的眼光。 林启奔上去,清点了一下人数,一共二十一个,就剩佟鑫和文龙了,不禁着急起来,这两孩子不会有什么意外吧? 小妮看了看四周,道:“林叔叔,好多人看我们。” 林启明白,这大庭广众的,虽然那伙拐子不敢乱来,但也容易吸引别人的目光,总是不大妙,于是道:“我们还是先上车吧。”当即打了老张的电话,让他把五辆车都准备好,到出口来等。 还是小妮打头,领着孩子们排成一队,陆续来到出口处,张师傅早把车候着了,林启示意了一下,四、五个孩子一辆车,孩子们体型小,也不显得拥挤,小妮和老黄带着周扒皮跟林启一起,坐到老张的车上,又叮嘱后车的司机务必跟好前一辆。 老张打量了一下,语音带着一丝疑窦,道:“这些……都是你家的孩子?” 林启无暇跟他解释,只说道:“好吧,实话说吧,张师傅,这些都是孤儿,准备送到城关镇福利院的,他们两天没吃东西了,所以速度带快点吧。” 张师傅性子直爽,当即点火:“好嘞,去哪里?” “城关镇啊。”林启答道,心想:“火车站附近到底人多眼杂,看周扒皮样子似乎还能挺得住,还是留意一下沿途远一些的地方有没有医院吧。” …… 立交桥墩不远处,刚刚林启跑出来的地方,三个中年汉子在路边捡到一件染了不少血迹的大衣,其中一个光头拿起来在鼻子底嗅了嗅,骂道:“妈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正是五和尚。 他把血衣递给身旁的勇子,道:“大老板手下人才多,人脉广,带回去,看看能不能查到那小子到底什么来头。”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三十四章 杨柳坝 车上林启问小妮和老黄:“你们好好想一下,你们平时都有什么落脚的地方,我把你送到地方,马上回来找佟鑫和文龙。” 小妮这会已经从其他孩子口中知道佟鑫和文龙的事,皱着眉道:“只有那桥墩底下,现在他们肯定是不敢回去了,哎,就是不明白他们既然知道我们在火车站集合,为什么没有过来?” 林启一抚脑门,心里连番后悔自责,这办得叫个什么事,说好一个都不能少,这半天功夫没到就走散了两个。 那开车的张师傅似乎听出点什么苗头,问道:“怎么着?这是……走丢了两个娃子?” 林启叹口气:“老张师傅,其实这些孩子是被人贩子盯上了,要不我们咋会这大半夜送他们哦,这不赶得急,走失了两个,不过你别担心,人贩子没有跟上来,不会连累你们的。” 张师傅一听,登时有些激动,嗓门都提高了:“你这个老板这是说得啥话呦,人家路见不平还一声吼呢,况且是这么大个事昵。”马上拿起车上的对讲机喊道:“你们都听好了,你们车上的娃子是重点保护对象,跟好我的车,别掉队了。” “好嘞!” “收到!” 放下对讲机,张师傅又道:“你放心吧,就那些人贩子,他们是运气好没有跟上来,要是敢追上来,看我不一个个把他们弄残,我们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对这一块都熟得很,你那两个走失的娃子是啥样,我把大家伙都发动起来,一起帮你找。” 林启见这张师傅这么热心,也是心生感激,只是赵天明的话犹在耳边,这么大张旗鼓的,难免会惊动一些不该惊动的人,出租车司机之间的“情报”传递都非常快捷,现在网络也这么发达,不要到时候人还没找到,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说道:“张师傅,您就把这些孩子平安送到城关镇杨柳坝,其他事交给我来办就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这事我也到公安局报案了,警察也在帮我们找呢。” 不想这画蛇添足的最后一句,又让张师傅疑惑起来:“你们既然报警了,为啥不让警车来送啊,这可安全多了。” 林启只得圆道:“这不太着急了么。” 张师傅将信将疑得“哦”了一声,后座老黄见他不太相信,用老成的语气说道:“警察也有警察的事情,不可能24小时候着我们,为人民服务也得量力而为,我们是人民,其他人就不是人民了么?所以要分出个轻重缓急来,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不能人为的制造内部矛盾,互相体谅一下嘛。” 林启见这老黄最多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每次说话都能理论联系实际,跟个领导似的,暗自摇了摇头,难怪都叫他老黄,不过张师傅见孩子都在为林启说话,也把戒心放下来了,不再多问什么,而且周扒皮老是在咳嗽,林启让他留意附近的医院,把话题扯开了去。 一路快到城关镇的时候,才找到一家医院,当即下车把周扒皮送了进去,医生检查了一下,怀疑是急性肺炎,需要住院,林启当即掏钱办理了住院手续,又让小妮留下来照顾他,自己先把孩子们送走。 到了杨柳坝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不是什么大坝,而是一个村庄的名字,五辆出租车到的时候,村口密密麻麻聚集了不少村民,多是男性壮丁,手上都拿着锄头、铁镐之类的农具,林启心道:“这么晚了还要下地干活?只是干嘛一直堵在村口,这让我们怎么过去?” 出租车缓缓停了下来,林启从车上下来,想让那些人让个道出来,结果刚走过去,人群里走出来一个约五旬的老妇人,她面容清瘦,而且双腿有残疾,拄着两只拐伏,走到林启面前,声音倒是爽朗洪亮,握着林启的手问道:“你就是林同志吧?” 林启登时恍然:“您是……李二婶?” 李二婶立刻开怀笑道:“是是是,你们总算来了,快快,让孩子们下车。” 林启松了一口气,以为还要挨家挨户找一下,这还真是一点功夫没费,只是好奇问道:“这些人是?” 李二婶道:“我看你这么着急,以为被那帮混帐东西盯上了,就把乡亲们发动起来在这守着呢,看谁敢来惹事。”一边笑着给介绍一下,有一个花甲老人是村支书,其他也都是乡里乡亲。 林启看这架势,再来十个人贩子也不怕啊,当即把司机们的打车费给结了,又让张师傅稍微等一下,自己把孩子安顿好后马上就要回头,今晚上就是不睡也得把佟鑫和文龙找到。 孩子们下车以后跟着李二婶后头,走了十多分钟的乡间小路,来到个大院子里,老支书贾树朋介绍道:“这原先是村委大院,前年为了工作需要,村委集体搬到镇上去了,这院子就空下来,正巧李二婶就住隔壁,跟我说了这么情况后,我心说就让它发挥一下余热吧,快进去看看。” 说着跟李二婶两人带着林启和孩子们蜂拥而入,林启见这里面左右两进屋子,其中一进除了堂屋,左右各两个房间,说是房间,应该也是刚刚打扫出来的,原先该是村委的办公室,里面各有两排六米多长的大通铺,似乎也是刚找木匠赶制的,连床单被褥都是新的。 邻着院子相望的一进屋子,一看便是吃饭的地方,正屋中间长长的木餐桌,隔壁就是厨房,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林启暗道一声:“早知道还要收拾什么行礼,直接出发多好,怪我没问周全,浪费那几分钟时间,也不会被那个死光头五和尚撞到,还把佟鑫跟文龙搞丢了。”更是自责。 李二婶也发现有些不对劲,点了一下人数,疑道:“林同志,丑蛋不是说有二十三个娃娃么,这怎么就十九个啊。” 林启有些内疚,把出发时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只是怕李二婶和老支书担心,隐去了杀死老刘和光头那一段,李二婶狠骂道:“这帮断子绝孙的畜生。” 林启道:“还有一个孩子生病了,我把他丢在沿途的医院,小妮在看着呢,劳烦婶子先照顾着这些孩子,我马上就回头,去医院看看,然后再回市里头,怎么也得把那两孩子找到。” 李二婶再三答应着:“放心吧,需要人手不,我找几个年壮的乡亲跟你一起去吧。” 林启一想也好,当即道:“那再好不过了,小妮自己到底也是个孩子,再过去两个到医院里把她换下来,哦还有,这些孩子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屋子里有没有吃的,能不能先做点……” 李二婶一听,赶忙回头走了两步,冲着院子外,拉开洪亮的嗓音喊道:“听见没张嫂,还有玉柱家的,赶紧叫人张罗起来。”林启这时才注意到,这老村委大院外面,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许多乡亲,苦笑一声,心道:“也难怪,突然这么多孩子,实在是低调不起来啊。” 李二婶看这些孩子们一个个饥肠辘辘,却没一个喊饿的,那懂事模样着实让人心疼得很,和老支书合计了两句,叫了四个村里的青壮年陪着林启一起回城里,自己到厨房帮忙张罗吃去了。 林启带着四人又上了老张的车,很快来到医院,留下两人,让小妮先回杨柳坝跟孩子们一起,小妮却执意不肯,说周扒皮认生得很,没有熟悉的人在,他会害怕的。 林启只得关照那两个兄弟好生照看着,自己带了另外两人直奔安顺火车站,下车后,张师傅连车钱都没要了,说道:“兄弟,你是个好人,我号码你记着,但凡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打我电话,这块地方别得不说,兄弟人手管够。” 林启见这出租车司机为人豪爽仗义,也直是感动,再三答应:“一定。” 张师傅走后,林启看着火车站这茫茫人海,心里只是发苦,这要到哪里去找? 这时,兜里手机响了起来,林启拿起来一看,是赵天明打来的,更是一声苦笑,心道:“怎么有脸跟他说这个事?” 结果自己一个字还没说呢,赵天明未卜先知似的,问道:“你小子是不是搞丢了两个?” 林启一愣,旋即想通,那两孩子找不到人,肯定会想办法联系赵天明啊,喜出望外道:“快别卖关子,他们是不是找你了?” 赵天明道:“亏得他们还记得我的号码……” 林启长长得舒了口气:“太好了,他们现在人在哪,我马上去接他们。” “不用了,我有任务交给他们了,你先回去照顾其他孩子吧。” 林启疑道:“那两个孩子,你还有什么任务让他们做?太危险了,让我来吧,把他们换下来。” 赵天明笑道:“这事你还真干不了,放心吧,我找了别人保护他们了。” “找别人保护他们?谁啊?” “我徒弟啊。” “你徒弟?你什么时候有……”林启登时反应过来,惊道:“殷少狼?”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夙愿 林启再三问赵天明交给佟鑫和文龙的是什么任务,他们两一个十二岁,一个最多也就十岁,两个孩子能干什么?结果赵天明只是不肯说,林启问得急了,只把他糗一顿,道:“年龄不在大小,孩子有孩子的特长,你这么个大人,这事不是也没办利索?” 林启只得作罢,不过有殷少狼在他两身边,安全方面肯定不要担心了,他都能从应天狼和两头阿拉斯加灰狼嘴底下生还,几个小小的人贩子算什么? “况且那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连我都打不过。”林启心想。 赵天明说已经跟郝正月联络过了,目前日本警务厅和国际刑警确实在联合通缉冈本龙二,而且已经确定抓捕计划,归案是迟早的事,郝正月也会尽快赶到日本,与日本当局协商引渡事宜。 林启道:“那你是不是可以先回来了,现在冈本龙二自己已经是焦头烂额,肯定无暇管他前任遗孤的事啊,赶紧回来找出他们两才是正途。” 赵天明没好奇道:“没有我帮忙,冈本龙二会那么容易归案?而且你不想想郝正月为什么要亲自赶到日本一趟。” 林启奇道:“你不是说去引渡什么的么?” 赵天明道:“日本方面希望将冈本龙二直接在当地接受审判,因为他在当地也是罪行累累,但中方的意思是,冈本龙二触犯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必须引渡回上海审判,这个外交上的东西很复杂啦,我不喜欢研究这个,总之这段时间,我怕有人会对郝正月动手……” 赵天明说到这里,林启脑子里模模糊糊的回忆起来,半个多月前,还在芝加哥的时候,郝正月被人袭击,当时他认出来,袭击他的人就是用得赵天明的椎名刀。 林启问道:“你的椎名刀,世界上是不是有两把,或者两把以上?” 赵天明道:“椎名刀只有一把,但是铸刀大师椎名夜的作品,难免会有人模仿,这事郝正月也跟我说过,不过那家伙可比你直接多了,”赵天明笑了笑,接着道,“他直接问那晚是不是我对他动手的。” “好吧,”林启本来还想“旁敲侧击”一下,赵天明既然已点破,也直接问道:“这个……其实我也挺好奇的,郝正月说那人使得椎名刀,我相信他不会看错,我也相信不是你干的,所以刚问你世界上是不是有两把以上椎名刀的。” 赵天明道:“半个多月前我还辗转在甘肃和贵州之间,孩子们可以为我作证,而且,以我目前的能力,还无法让郝正月毫无招架还手之力。” “什么?”林启惊道,“你是说,那人身手,还在你之上?” “没错,所以我想,我应该知道是谁了。” “谁?” “我的师父兼义父,当年的‘日本第一刀’武原神梦的关门弟子,海川翼。” 赵天明说出“师父”、“义父”这样的字眼的时候,林启就松了一口气,之前双方不清楚彼此状况,现在大家都知道有这么“两层”关系在,总不会再干痛下杀手的事吧,结果赵天明却说:“这次郝正月来日本,我想海川翼还是会亲自动手,他不会容忍自己手下有活口,这样也好,我跟他之间,也该有个了断了。” 说到最后,赵天明的语气突然变得淡默,似乎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林启怎么听都不是滋味,不禁问道:“你都说他的身手在你之上了,有必要去以卵击石么?” “没办法,这就是我们的方式,如果我有不测,郝正月会把消息带回来给你,到时候,帮我照顾好孩子们,还记得我们从非洲带回来的那块黄金么,我已经变现成美元了,就放在天明岛的地下室里,至于怎么折合成人民币,苏海星是财务方面的专家,她应该有办法。” 赵天明像交待后事一般说了这最后一段,挂掉电话,林启心里翻来覆去,总是觉得忐忑不安,在生死存亡这方面,赵天明一向是很圆滑冷静的人,为什么这次会这么的义无反顾? 林启一时陷入沉思,他可以感觉得到,赵天明跟那个叫海川翼的日本人有很深的渊源,他说这就是他们的方式,也许是日本武士道之类的东西吧,可以为之生,可以为之死。 这时身后有人轻轻拉了他一把,林启恍惚回过神来,回头一看,是杨柳坝跟着他一起出来找佟鑫和文龙的两个年青人,一人问道:“哥,咋样,从哪开始找起?” 林启竟感觉他问了一个哲学问题,不禁暗自摇头苦笑了一下,心道:“从哪里开始找起?我也不知道,这一趟真是感觉一头雾水,比去芝加哥还要迷糊些,那时好歹自己心里还知道是要找庞大海的。”只得半敷衍答道:“不用找了,他们两……已经在安全的地方了。” 三人一行只在火车站逗留了这短短五分钟,又打了辆车回杨柳坝,到医院的时候,林启让把自己放下来,他不放心周扒皮的病情,还是想再去看看,让那两个年青人先自行回村去了。 来到儿童病房,杨柳坝的两个小伙子一个坐在床尾的椅子上照看着,一个躺在过道的长椅上小憩,打算后半夜轮班,小妮一直守在周扒皮的病床前,周扒皮睡得正酣,林启在门口轻轻呼唤了一下小妮,小妮一扭头见是林启,检查了一下周扒皮的被褥,才走了过来,问道:“林叔叔,找到佟鑫跟文龙了?” 林启拉了她一下,又指了指里面,示意到远些的地方,别吵醒了周扒皮,小妮点点头,两人走到医院楼下门诊大厅,也在一条长椅上坐了下来,林启才道:“他们跟赵天明联系上了,你们赵叔又指派了新的任务给他们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小妮松口气道:“既然赵叔有安排了,那他们的安全总是没问题的。” 林启见小妮也是这般信任赵天明,还尤甚自己,自己好歹知道有个殷少狼在他们身边才放心的,小妮完全是无理由的,问道:“看得出来,你们很信赖赵天明,他照顾你们多长时间啦?” 小妮答道:“我是时间最长的,赵叔是我记事起认识的第一个好人。” “记事起?那快有十年了吧?这么多年你都没有找到亲人么?” 小妮摇了摇头:“没有十年,六年多吧,我跟他们不一样,我没有亲人了,我爹我娘早就死了,今天晚上你看到那个光头,叫做五和尚的,就是他一刀把我爹捅死的,我娘把我藏在床底下,去跟他拼命,也被刺死了,就倒在我眼前,脸上全是血,我永远也忘不了她死前看着我的眼神,后来五和尚还是在床底下找到了我,不过那时我已经吓晕了,他以为我没有看到他杀人,还骗我说我爹娘把我卖给他的,后来他就一直带着我,让我假扮他们拐来的孩子的姐姐,一方面能掩人耳目,一方面还可以让我照顾那些小孩,长虎、二顺,就是后来被他拐来的,不过还没来得及出手,我们就一起被给赵叔救了。” 小妮这平铺直述的一段话,林启听得是血脉偾张,恨不得时光倒流几个小时,在那光头五和尚身上捅个几刀,不过他也感到奇怪的是,小妮对这一段血海深仇,似乎是很淡然的态度,语气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就像说得不是她的事一样,问道:“你不恨五和尚么?” 小妮道:“当然恨,但是现在没办法,赵叔对我说过,等我长大了,如果我还想报仇,他会帮我,但是现在,我首先要学会如何生存,我不能忘了这一段仇恨,但也不能因为仇恨活着。” 林启见她小小年纪,懂得的道理甚至连大人都比不上,心下不禁暗暗有些钦佩,又问道:“怎么听那五和尚说,你们刚从他手上逃了两三年么?” 小妮答道:“我认识赵叔的时候只有七岁,但那时,他好像在忙别的事情,并没有想到我们的处境,直到三年以后,我十岁那年才把我们救下来的,后来他又陆陆续续的救了好多小孩,然后把我们聚集到一起的。” “你是说,你们不是被一个团伙拐骗的?” “嗯,我、长虎、二顺、大炮、河马,还有其他一些已经回家的,是五和尚手上的,其他人都是不同的人手里救下来的,有的是人贩子,有的是已经被卖掉了,赵叔见他们生活得悲惨才出手相救的,像天福、地福、一条龙就是这样的情况。” 林启喃喃道:“原来是这样。”他也无意问小妮那些人贩子后来的下场了,以赵天明的风格,恐怕都不大好,就是奇怪那个五和尚怎么还能那么潇洒的,难道赵天明救走小妮他们的时候,还特意大发慈悲,饶过了那几个混蛋? 不过这个问题他也没有问出口,林启想到一个可能性,赵天明是不是故意留下五和尚一个活口,留给将来长大的小妮的?这样对一个孩子来说好么? 不过这到底只是假设,他也不想再追问下去,此外,既然小妮被五和尚胁迫照顾被拐来的孩子,她是不是该知道哪些孩子来自哪里?这样对找出那些尚有亲人的孩子多少会有点帮助,不过想想还是等回头周扒皮的病好了,回杨柳坝跟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一并问吧。 于是最后只问了周扒皮的病情,小妮说医生给开了不少药,如果明天烧能退下来,再观察个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三十六章 周扒皮 林启和小妮在周扒皮床沿边上,一直守到下半夜,杨柳坝的那两个小伙子已经交换过一次班,林启感觉眼皮直打架,小妮头也一点一点的,却执意不肯睡。 陪护病人哪有彻夜不睡的,况且她还只是个小女孩,林启劝道:“你就趴在床边上眯一会,有我们看着呢,没事的。” 小妮便趴在床边上眯了起来,她本来就是孩子,体质在这边,况且今天确实也累,趴了一会,很快就睡着了,隔壁一张病床是空的,林启轻轻把她抱起来,放到那张床上,把被子盖好了,再看看这丫头,即使睡着了,稚嫩的脸上都散发着一丝与实际年龄不大相称的成熟气息。 林启心里暗暗的叹息,正是因为小妮有这样与常人截然不同的经历遭遇,以及做了这么多年的“大姐”,才让她小小年纪就知道了什么叫做负担与责任,这点从她照顾周扒皮的细心程度就可以看得出来,当然这是源自于她对周扒皮的关心,但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这担子,本应该是扛在她肩膀上的。 正值数九寒天,这医院的儿童病房连空调都没有,林启也帮小妮把她的被子用心的折在身子底下,才坐回到刚刚她坐的椅子上,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两只胳膊抱在胸前,他原本也想打个盹,但既已答应小妮会好好看着,便不好食言,强自打起了精神。 关于赵天明晚上和他说的话,林启心里始终放不下,他把脑子里仅有的信息罗列、归并、整理,发现毫无用处。 林启是在笼子里认识赵天明的,在那样的环境下,他都能保持沉着冷静、潇洒不羁,再到后来的相处了解,不管在怎样生死悠关的情况下,赵天明都能像游戏人间一般,坦然、从容的面对一切,他脸上永远挂着那招牌似的、什么都感觉无所谓的洒脱微笑,哪怕子弹就在他的耳边呼啸。 但今天晚上是怎么了?他明知自己不是海川翼的对手,却选择飞蛾扑火,他和他的这个义父兼师父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瓜葛? 这个海川翼到底是什么人? 林启看过赵天明杀人,殷少狼那鬼魅般的身形在他手上都走不了几招,速度快得像加了电影特效一般,林启无法想象,在双方都持兵刃的前提下,这世界上单打独斗还有谁能胜得了他? 但是赵天明却自己都承认了,海川翼的身手,要在他之上。 林启摇了摇头,不管怎么样,不能让他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去送死,林启想了一下,心道:“既然这个海川翼的目标是郝正月,不行的话,我就跟郝正月联系一下,让他务必自己多带几个人,最好枪法好些的,那个海川翼刀再快,还能快得过子弹?或者最好就不要让郝正月去日本了,为了引渡一个外国罪犯,还要搭上自己这边一条人命,太划不来了,对了,就这么办,一个冈本龙二,黑社会头头而已,反正迟早要被抓住了,在哪审判还不都是一样?” 林启越想越兴奋,睡意都减了不少,如果不是看看手表才凌晨两三点,他估计就直接打郝正月的电话了。 林启一下跟打了鸡血似的,直接就站了起来,郝正月不去日本了,那只要抓到冈本龙二,赵天明就可以回国了,到时候跟他一起找这些孩子们的亲人,找到那个什么稻田会前任龙头的遗孤,这案子就这么愉快的结了,自己也好早点回上海跟苏海星团聚。 一想到苏海星,林启更是激动难驯,可以跟挚爱了此一生,这世上,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幸福? 就这样,林启时而睁着眼做做美梦,时而又坐回到椅子上发发呆,加上周扒皮时而的咳嗽声,时间便这样悄然划过。 到了早上快六点的时候,睡了一天一宿的周扒皮终于睡不下去了,悠悠醒了过来,看看床边的人,尚自沙哑的嗓子轻轻喊了一声:“林叔叔。” 林启本来从芝加哥刚刚飞回上海,十几个小时下来,本就旅途劳顿,连口气都没喘上,又从上海飞到安顺来,几乎马不停蹄的把二十多个孩子送到城关镇杨柳坝,中间还捅了两个人贩子,再加上这一整宿没睡,惊险刺激就不说了,实在是累得很,这会正坐在椅子上六神无主,忽听周扒皮喊自己,当时一个激灵,伏到周扒皮身边,问道:“你醒了?” 周扒皮点了点头,林启摸了摸他的额头,终于不在发烧了,长舒一口气,过去摇醒那个坐在床尾对面椅子上打瞌睡的小伙子,让他先看着孩子,自己去找医生,那小伙子面露愧色道:“哥,你坐着吧,我去找医生。” 林启也不推辞,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道:“快去快回。”那小伙子“哎”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林启回到周扒皮身边,微笑道:“别怕,医生说你只要退了烧就没事了。” 周扒皮摇了摇头道:“我不怕林叔,妮姐呢?我昨晚醒过一次,看她在这的。” 林启身子一侧,让出视线,指着身后道:“她昨晚守到一点多,我怕她身体受不了,让她先睡了。” 周扒皮眼睛里登时有泪水打转:“都怪我没用,我昨天晚上是不是拖累大家了?” 林启抚着他额头:“大家伙都好好的,心放肚子里吧。”林启怕他胡思乱想,有意把话题岔开,问道:“我昨天过来的时候,你就一直在睡,怎么会认识我的?” 周扒皮道:“我昨天难受,没有睡死,眼睛虽然闭着,脑子却清醒着昵,而且一个多礼拜前,赵叔临走时,告诉我们会有一个叫林启的叔叔来接我们,还把你的照片和视频给我们看,我们怕忘了你的样子,你脸上有几颗痣我都记下来了,咋会不认识。” 林启忍不住笑骂道:“这个赵天明,什么时候偷拍我的。” 这时,那小伙子带了医生和护士过来,护士给周扒皮量体温,医生在旁边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之类的话,周扒皮均应答如流,林启心道:“这孩子脑瓜子确实清楚得很。” 最后体温量出来已经正常,而且看周扒皮已经不像昨晚咳得那么厉害,医生也说:“没什么事,回头再打两瓶点滴,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对了,回去后药还是要记得吃。”林启连声道谢,那医生便忙去了,护士留下来给准备点滴。 周扒皮这时偷偷的给林启使眼色,林启疑惑不解的凑过去,周扒皮轻声道:“医生说俺没事了,那俺是不是可以出院了?” 林启笑道:“你没听医生说,还要观察两天呢。” 周扒皮迟疑道:“还要住两天,那得花多少钱啊,我感觉已经好利索了,我想出院。” 林启连连摇头,这些孩子小小年纪就这样懂得勤俭节约,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把身体拖坏了多不值当,但他也知道,这些孩子经历过的事,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也就无法体会他们的辛酸,只得再转移话题道:“花不了多少钱的,叔叔出去给你们买点早饭吧,你肚子饿不饿?” 这才是说到点子上了,周扒皮大病复苏,本来还没意识到,林启这话一说完,隔着被子都能听到他肚子咕咕叫,周扒皮红着脸尴尬憨笑道:“我想你知道答案了。” 林启笑着摸了摸他脑袋,回头见小妮还睡得香,轻声对周扒皮道:“那你再睡会吧,别把你妮姐吵醒了,叔叔去去就回。”周扒皮乖巧的点了点头。 林启心道他病刚好,还是吃点清淡的吧,便去医院食堂打了五碗粥,一笼菜肉包和几个茶叶蛋,回来时给那两个杨柳坝的小伙子把早饭分了一下,再进病房一看,小妮已然醒了,又坐回到周扒皮的病床边上。 见林启回来,站起来有些羞涩道:“对不起林叔叔,我……我昨晚没有撑得住……” 林启笑着摇头道:“真是傻丫头,快来吃早饭吧,我记得你也是两天没吃饭了吧。” 小妮红着脸点了点头,林启把盛满粥的饭盒递到她手里,嘱咐道:“慢点吃啊,小吃烫。”接着给他们剥茶叶蛋,小妮接过粥自己不吃,却把周扒皮扶了起来,想要喂他先吃,林启看在眼里,心想:“我将来要是能跟苏海星生一双儿女像他俩这样,这辈子也算值了。” 小妮扶周扒皮坐好,还没开始喂,周扒皮突然怯生生的看着小妮,嘴里咕噜道:“妮姐,虽然医生说我没啥大事了,但我还躺在病床上,理论上讲,我还是生着病昵,对不对?” 林启在旁边一时没听明白怎么回事,小妮已经会意过来,把粥放到腿上,白了一眼周扒皮,道:“是的,你生病了你最大,你想说什么,说吧。” 周扒皮小脸红通通的,手在被窝里捣鼓了半天,也不知道从身体哪个部位,掏出来一张银行卡,递在小妮面前:“这卡里还有两万块钱,我真不是故意藏着的,我怕你们再拿去给我治病,这是最后一点钱了,花完就没了,到时候大家真就得要挨饿,结果……害你们真得饿了两天。”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三十七章 出院 小妮黑着脸将银行卡收了过来,指着周扒皮骂道:“你就抠吧,迟早把自己小命给抠掉,这次要不是林叔叔,我看你真得向阎王爷报到了。” 周扒皮撅着嘴,显得很委屈得模样:“我这不是也怕钱用光了么。” 林启在旁边也听出了苗头,心道:“看来周扒皮的外号是这么来的。”但是他却笑不出来,周扒皮确实抠了一些,但是并不是真得像影视剧里的周扒皮,半夜三更学鸡叫那是为了自己抠的,他是病得连自己的小命都快完了,都舍不得把大家的钱拿出来给自己看病。 林启轻轻拍了拍小妮的肩膀,道:“不管怎么样,他的出发点是好的,快给他喝粥吧,等会要凉了。” 小妮“哎”了一声,也不再说什么,便开始喂周扒皮喝粥,先用勺子盛一点,轻轻吹两下,再慢慢送到周扒皮嘴边,林启看在眼里,他知道小妮不是真得动怒,她只是气周扒皮不知轻重缓急,这个时候当然是治病要紧了,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了。 林启会心一笑,打开自己的饭盒也自顾吃了起来,一边打趣问道:“我说周扒皮,你有没有大名啊,这外号叫着怪别扭的。” 周扒皮憨笑道:“我要是知道自己大名,还能让他们叫我这个?” 小妮道:“我们当中有正经名字的只有罗永和佟鑫两个人,其他人的外号大多是佟鑫那小子给起的,开始觉得不大好听的,后来叫着叫着也就习惯了。” 林启笑道:“原来佟鑫的名儿是大名,我起初听着,还以为是童心未泯的那两个‘童心’呢。” 周扒皮骂道:“就是,那混蛋自己有大名,给我起的叫个什么东西呦。” 林启道:“不过他还是挺机灵的,老黄这两字起的就很贴切。”林启说着,想到老黄那少年老成的模样,说起话来理论范儿十足,心里就忍俊不禁。 “老黄那家伙长大了不当官真是可惜了,哈哈……咳咳咳咳……”周扒皮说着开心得笑了起来,连咳了好几声。 小妮把林启剥好的茶叶蛋放到他手里,说道:“吃个早饭也不安分。”自己也拿了一个包子往嘴里塞,她是真饿了,林启递给她一碗粥,道:“我来喂吧。”也不容小妮推辞,强行把她拉到一边。 林启一边喂周扒皮,一边问道:“那你知不知道自己今年多大了?” “十岁,我比妮姐小两个半。” 林启转过来问小妮:“佟鑫跟你一般大吧,文龙呢?” 小妮答道:“佟鑫比我小一个月,文龙今年也十岁。” 昨晚虽然混乱,但林启依稀还能记得似乎有一个连路都走不利索的幼儿,问道:“你们当中最小的几岁啊?” 还是小妮道:“河马,才刚满三岁,赵叔带过来给我们的时候,还没断奶呢。” 林启莞尔一笑,骂道:“这个佟鑫真是胡来,这么小的孩子给人家起个名字叫河马。” 小妮笑道:“这个还真不能怪佟鑫,赵叔说他妈妈姓何,他爸爸姓马,佟鑫就并在一起喊了。” 林启奇道:“赵天明知道他们的父母?那为什么不给人送回去?孩子那么小就没了,肯定心疼难过的要死了。” 小妮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赵叔没有说,我们也不喜欢问,总归都是可怜的孩子,用心带好就行了,能找到父母当然最好,不能找到父母的,我们也要照顾好。” “好吧。”林启一声轻叹,这时三人差不多用完了早餐,周扒皮拉了一下他的胳膊,低声道:“林叔,我想出院。” 林启摇了摇头,心道:“这家伙又舍不得住院费了。”当场拒绝道:“听医生的,再观察两天,没事咱们再出院。” “医生早上不是已经说了我没事了,我想跟大家在一起。”周扒皮一边说着,一边可怜兮兮的看着林启。 林启想他这是想念小伙伴们了,再看看小妮,她似乎也没什么意见,估计也是不大放心其他孩子们,说道:“那好吧,我去问一下医生,医生说可以,咱们就出院,医生说不行,咱们必须再观察两天,好不。”周扒皮、小妮两人一齐点头。 林启便出去值班室找早上的医生,那医生显然忙得很,大清早周围就有不少人在轮号,林启便趁着排队的功夫给郝正月打了个电话,把赵天明的情况说了一下,劝郝正月不要去日本。 没想到郝正月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我是人民警察,贪生怕死还怎么打击罪犯?况且这个案件不管在国内还是国际的影响都非同小可,冈本龙二在我国领土犯下重罪,如果不能把他引渡回国审判,那在别的国家眼里,我国法制进程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只是用来糊弄老百姓的。” 林启一愣,得了,没想到这么一层关系,只得嘱咐道:“那你千万注意安全,最好多带点人手。” 郝正月道:“放心吧,这次行程是向媒体全公开的,日本官方也会密切关注我的安全,那什么海川翼敢乱来,也等于把自己暴露在全世界的闪光灯下。”林启见郝正月这么自信,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再千叮万嘱安全事宜。 挂掉了电话,左思右想,心里始终有块疙瘩,见医生那已经轮到自己号,只得先行放下,过去询问周扒皮的病情,那医生道:“不是说没事了么,要出院也可以,回家记得按时吃药,再有剧烈咳嗽,或者哪里不舒服,再到医院里来。” 既然有医生的准信,林启也不瞻前顾后,果然去办理了出院手术,拎了一袋子的药回到病房,对周扒皮和小妮道:“等这瓶点滴吊完,咱们就走吧。”两人一齐欢呼,看来都不大喜欢呆在医院里。 过了一个多钟头,林启招呼那两个小伙子,让他们一个去医院门口叫出租车,一个帮忙收拾东西,很快一行五人又向杨柳坝出发。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三十八章 点名 林启打着车到了村委大院的时候,已早上九点多了,再三感谢那两个帮忙守了一夜的小伙子,两人也爽快的表示,再有什么需要帮忙尽管吱一声,便各自回家休息了。 这时冬日里阳光姣好的很,阳光撒在身上暖洋洋的,厨房里是烧的灶台,烟囱里炊烟正在升起,应该正在做早饭,有几个孩子正在院子里玩闹,见林启领着小妮、周扒皮回来了,叫了一声,纷纷围了过来,小妮像家长一样,挨个查看了一番,发现都神气活现的,一点也没有昨晚一个个饿得饥肠辘辘的模样,看起来休息了一晚,不管精力还是肚皮都恢复得不错。 李二婶虽然双腿有残疾,仍然把孩子们照顾得妥妥贴贴的,一方面这十九个孩子本来就有组织和纪律性,不像别的孩子那么吵闹,“这该是得益于赵天明的军事化训练吧。”林启这样想,另一方面,周围的邻居乡亲也都很热心,像张嫂、玉柱嫂一闲下来就会过来搭一把手。 还有李二婶的邻居吴老汉最是热心,当晚就回自家里,把儿子小时候穿过的衣裳通通捐了出来,分给孩子们,还忙前忙后的打扫屋子,连做饭、洗衣服都不在话下。 这吴老汉比李二婶小一轮,也快五十了,林启尊称他一声“老叔”,也是个命运多坎的人,发妻年纪轻轻就得了肺水肿过世了,唯一的儿子又不大学好,整天跟着一帮市井流氓混迹,一次争斗中捅死了人,判了无期,现在在牢里头已经蹲了十个年头了,也不让吴老汉去看他,法院判决那天,只对吴老汉说了一句:“只当没生过他这个儿子。” 吴老汉自己对李二婶和林启都说过:“看到这些孩子们,就像他儿子小时候,孩子啊,一定要从小就好好教,长大了才能有出息。”李二婶和林启听在耳里,都感觉不是滋味,旁人这样说也许只是人云亦云,这吴老汉却是有切肤之痛的。 当然这是后话,现在吴老汉正围着围裙在厨房那屋子门口洗碗,见林启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热情的打招呼道:“林同志,你回来啦?哎哟,这孩子们早饭刚吃完,你们可吃了没?要不我再去做点吧。”说着就要转身。 林启忙道:“您别管了,我们吃过了,怎么看烟囱还冒着烟呢?” 吴老汉笑道:“你二婶在烧开水呢,寻思着等会日头高一些,给孩子们洗澡。” “是这样,我还心说怎么这会才做早饭呢。” 林启跟吴老汉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这边小妮检查完身边几个孩子,最后问道:“就你们几个?其他人呢。” 那几个孩子纷纷往屋里一指,林启也顺着看过去,登时心里咯噔了一下,见那堂屋正中央一个身穿制服的女警,正拿着个本子在记录什么,村支书贾树朋和其他孩子们纷纷陪在身边。 林启赶忙低声问吴老汉:“那警察同志什么时候来的?” 吴老汉道:“村长一早就带过来了,说要给孩子们登记户口啥的。” 林启暗道一声不妙,答应赵天明不能报警了,忘了村支书既然是组织上的,觉悟肯定比普通人高一截,怎么可能会不通知警察? 林启连连后悔,忘了关照一声贾书记了,这下好了,昨晚已经被赵天明连连冷嘲热讽的,这会一夜功夫过来,又办砸一件事。 连忙三步并做两步奔到堂屋里,问贾书记道:“贾书记,这位警官是?” 贾树朋见林启回来了,忙拉着那警官介绍道:“来来来,我给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昨天晚上那位英雄,可了不得啊,冒着生命危险从人贩子手上把孩子给抢救下来,连夜送过来的,回头领导同志一定要好好表彰一下啊,向林同志学习。” 那女警看起来三十多岁,皮肤偏黑一些,烫着卷发,嗓音明亮,说话也很精炼,跟林启握了个手道:“你好林同志,我是城关镇的户藉民警陈娟,你就叫我小陈吧,我代表一线民警向你致敬。” “得了,”林启心道:“啥事还没办呢,这英雄的名倒先挂上了,一晚上功夫搞砸了好几件事,功劳却先领上了。”又不知道把赵天明“供”出来合不合适,当下只得连连摆手,说道:“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陈娟笑道:“你真是太谦虚了,这么大的事都可以上电视新闻了,还举手之劳,我回头就上报给宣传委,再跟电视台……” “别,别,千万别……”陈娟还没说完,林启连连叫道,给警察知道就算了,还能再上电视?必须立刻把她这个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只是陈娟原本一番好意,被林启这一通异常反应给惊着了,奇道:“怎么了林同志?” 林启只得随口搪塞过去,再打个岔道:“我为人处事一向低调,就不要给领导同志添麻烦了吧,对了,陈警官,您这是在干什么呢?” 陈娟道:“贾书记昨夜里就把这里的情况报告给镇派出所了,这不,所里先派我来给孩子们登记一下,回头再看怎么安排,我估摸着是得先把孩子们送到镇福利院,再全国联网,想办法寻找这些孩子们的亲人。” 林启心里暗叹一声,果然怕什么来什么,但事已至此,还能把这陈警官灭口了不成?只得先走一步看一步了,回头赶紧再把这事给赵天明通个气吧。 林启来的时候,陈娟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又把刚刚回来的小妮和周扒皮登记在册,便和贾书记一起回镇里去了,贾书记临走还不忘回头给林启说:“回头以村委会的名义给你送一面锦旗。”林启连连苦笑着婉拒了。 这时对面屋里的李二婶洗澡水似乎准备停当了,站在屋里就喊了一嗓子,洪亮的声音直穿墙壁而来:“孩子们快过来洗澡吧。” 林启笑了一声,拉着小妮和周扒皮过去给李二婶看,李二婶拉着她两的手嘘寒问暖的,像自己孙子孙女似的,两孩子从小连父母的关爱都缺少,更不谈上这类祖孙情了,也是激动得很,小妮两只眼睛直扑楞,眼泪水差点没掉下来。 林启见状,插个话介绍道:“这女孩叫小妮,是这帮孩子们的大姐,平时都是她照顾着孩子们。”又搭着周扒皮肩膀,笑道:“这小子叫周扒皮,抠是抠了点,不过心肠是好的。” 周扒皮这时正感动着,冷不丁被林启这么一调侃,无语得瞪了他一眼,林启就当没看见,继续道:“他大病初愈,还是过些天再洗澡吧,这大寒天的,别再给冻着了,小妮也是,昨晚几乎一宿没睡,照顾周扒皮呢,小孩子体质差,还是先休息好了再说。” 李二婶连连答应,道:“那就别让他两站着了啊,赶紧回屋躺着去。”说着便拉周扒皮和小妮往对屋走,这时孩子们都聚集到院子里来了,小妮见了,突然想起来什么,停下来说道:“李奶奶,林叔,你们还不分清他们都叫什么吧,我还是先给你们介绍一下吧。” 李二婶连声称好,笑着称赞道:“这小妮愣是懂事。”林启也笑而不语,只等小妮介绍。 小妮开始如数家珍一般,挨个走到每个人身边介绍道:“这是老黄,今年十一岁,林叔该认识了。” 林启笑着点头道:“当然,小机灵鬼一个。”老黄憨羞得也点了点头。 小妮接着走到旁边两人,抱着他们肩膀道:“左边的叫一条龙,右边的叫二顺,都是十二岁。” 林启问道:“他两和你跟佟鑫一样大啊?” “嗯,我们四个是最年长的,不过这两个生日小,腊月里生的。”小妮回答完,继续下一个道:“这是长虎,九岁,看他壮得是不是跟中学生似的?” 林启见这长虎,确实以九岁的孩子来说,身高铁定完全超标了,比那最“年长”的两个男孩一条龙和二顺都要高一些,身材也比别的孩子粗壮得很,李二婶也“呵呵”笑道:“我还道他是最大的呢。” 接着下面两个的孩子:“这两个就是天福、地福,都是十岁。” 林启心道:“天福,地福,好像只有这两家伙的外号稍微好听些。”结果小妮道:“别看他们叫得有福气,那是发音有问题,他两是赵叔从广东带过来的,从小喜欢赌,打麻将,跟着人家出老千做局,一个做天胡,一个做地胡,到这里来了,还是狗改不了吃屎,佟鑫就按他们那的发音叫他们,天福地福。” 小妮这反常的连声讽刺,弄得天福地福脸红通通的低着头,一齐叫了一声:“林叔叔好,李奶奶好。” 林启和李二婶答应一声,对看一眼,也不知什么情况,林启心道:“还是过后再问吧,估计这两小子有这小爱好,犯错了吧。” 看起来小妮是按年龄大小排序介绍了,这时走到小一些的孩子面前:“这是肥常,七岁。”林启莞尔一笑,顾名思义,肥常果然是肉嘟嘟的,比老黄还要胖一些。 “罗永、大炮,七岁;大潘、教主,六岁;这是大丫、二丫、三丫、四丫,都六岁,小笼包、妞妞,五岁;海盗,四岁;这就是昨天说的,最小的河马,才满三岁。” 林启均一一认识了,只是这么多孩子一下子也记不住这么多,除了已经熟识的小妮、周扒皮、老黄三人,还有佟鑫、文龙被赵天明派去做什么“特殊任务”不在这里,其他人,林启能记得住的,一共六个女娃,除了小妮外,那个叫妞妞的,刚满五岁,是个可爱的小姑娘,还有就是大丫、二丫、三丫、四丫,她们不大难认,因为是四胞胎,小妮说她们是被父母遗弃的,林启怎么也不能理解,她们父母是怎么忍心的。 剩下的,只有几个印象比较深,除了最小的河马,还有那个叫“海盗”的小男孩外形最明显,他脸上戴了一只黑色的眼罩,据小妮说,他被救下来的时候,人贩子正用强酸烧瞎他的眼睛,以便乞讨的时候能博取更多同情心,好在赵天明出现得及时,保住了另外一只眼睛,林启见他只有四岁,脸上脱不开的稚气,心里隐隐作痛。 小妮这厢介绍完了,被李二婶拉到屋里睡去了,这时吴老汉凑过来,附着耳朵道:“林同志,要是有人找不到父母,我能领养一个不?”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三十九章 领养的难题 林启一下子就被吴老汉问住了,他真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方面,这些不是他的孩子,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权做什么决定?另一方面,他也不知道合规合法的手续该是怎么样? 这么一愣神,身后就有人笑了起来:“我说老吴啊,你怎么动不动就想这个心思呢,以前是没事就往孤儿院跑,现在好了,有现成的都想拎一个呢?” 林启和吴老汉回头一看,原来是帮打水的张嫂,这人心直口快,性子倒是和李二婶有些像,登时说得吴老汉有些下不来台,吴老汉尴尬道:“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人都说老来无伴最可怜,我这不也给自己找个后路么,而且我也真实在喜欢这些孩子啊。”吴老汉这样说着,看着院子里的孩子们,那眼神里透露出来的纯朴和挚爱,是无法掩饰的。 张嫂笑道:“我可不是故意拆你的台,你自己也知道,你去福利院都跑过那么多趟了,人家杨院长都说了,你有儿子了,不具备领养的资格。” 吴老汉叹了口气:“有这样的儿子,跟没儿子有什么区别。” 张嫂总算意识到自己牙尖嘴快,擢到别人痛处了,走到吴老汉身边低声说:“人家说到福利院领养是要交抚养费了,你不如跟杨院长私下商量商量,多交点抚养费,让她帮帮忙呗。” 吴老汉手一摊:“哪个没说过?但是人家都是按程序按法律办事的,光交钱就行,那跟人贩子有啥子区别?” 林启在一边听了,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想到这些孩子确实有不少是已经没有父母或者亲生父母不愿意要的,交给吴老汉抚养,总比再被人贩子拐了或者流落街头要好吧,李二婶自己也一把岁数了,况且她本来也没有义务和经济能力来抚养这些孩子啊,于是道:“吴老叔,刚刚那民警同志不是说了,回头还是先看看派出所和福利院怎么处理这边孩子的事,到时候说不定有办法呢。” 那吴老汉生性纯朴得很,见林启这么说,以为他是同意了,高兴得咧嘴直笑,连声说“好”,露出一口白牙,这会李二婶从屋里出来,似是怕吵醒里面睡觉的小妮和周扒皮,特地压低了嗓子喊道:“走吧,老吴,张嫂,给孩子们洗澡。”又见林启直打哈欠,问道:“林同志,你昨个也一宿没睡吧?” 林启弯眼一笑,点了点头,他何止一宿没睡,还有将近二十个小时飞机上的旅途劳顿,现在着实有些吃不消了,李二婶也把他拉到屋里让他赶紧补觉。 林启躺到右边屋子里的通铺上,眼睛一闭,没几分钟就呼呼睡着了,这一觉真是畅快淋漓,一直到了下午三点多,院子里隐约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林启揉了揉惺松的眼睛,通铺上小妮还睡得正酣,周扒皮已不知哪去了,林启爬过去,见小妮睡着了还弯着嘴角在笑,看样子是很久没有这么轻松过了,帮小妮把被子盖盖好,才走到院子里,就见院子中间一个身材胖胖的中年大姐正在给孩子们发糖。 李二婶正站在院门口指挥吴老汉和其他两个小伙子从外面搬什么东西,那一袋袋的,像是大米和面粉。 林启绕道过去,走到李二婶身边,问道:“二婶,这是咋了?” 李二婶笑道:“这不,福利院的杨院长过来看孩子们了,还带来这么多吃得东西。” 林启往院子中央看去,心道:“原来她就是早上张嫂说得那位杨院长。”再看院子外面停着一辆皮卡,上面除了不少粮油,竟还有一捆捆书籍,大一些的孩子,如老黄、一条龙、二顺、周扒皮,都在帮着抬书。 林启心道:“杨院长想得还挺周道的。”于是也走过去帮忙,忙活了半个多钟头,该卸的也全部卸下来了,那杨院长走过来对李二婶道:“二婶啊,这情况我也跟你说了,回头孩子们要是有什么难处,尽管跟我知会一声,啊。” 李二婶连声道谢,又指着身旁的林启道:“呐,这位就是昨天那位英雄,打了五辆车把孩子从火车站救回来的,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差点就被人贩给……”说着做了一个刀捅的手势,林启连连苦笑,得了,这越传越夸张。 杨院长忙跟林启握了个手,笑道:“我还心说是村里过来帮忙的小伙子呢,我说怎么这么细皮嫩肉的,城里来的就是跟乡下的土佬冒不一样,哈哈哈哈。” 瞧这大姐爽朗模样,林启尴尬着陪笑两声,杨院长似乎也忙得很,没有絮叨几句就上车走了,林启这时方问李二婶:“刚刚杨院长说什么情况啊?” 李二婶摆摆手道:“昨上那民警同志回去后就把情况汇报了,这不,镇里的领导指示杨院长妥善安置这些受害儿童,但是镇上的条件……也有限的很,现在福利院都是孩子,已经满坑满谷了,那么多张嘴要吃饭,关键实在没有床位了,只能说还是放在这里,然后把民政局慰问的大米粮油帮忙送了过来。” “哦哦,是这样啊,”林启松了一口气,他还以为是有孩子的父母已经这么快都找过来了,他现在还不知道哪些孩子是赵天明所说的私生子,哪些是正经被拐骗的,要考虑到那些私生子的人生安全,毕竟就像赵天明说的,他们的生父母都是有权有势的人,既然遗弃了,便会再想办法让自己的孩子“消失”,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如果有人冒名顶替来认领,他也无法分辨出来,还是要等赵天明回来后再说。 东京跟这边时差不大,他现在应该还没睡吧,林启这样想着,便尝试拨打了一下赵天明的电话,结果关机了,又打了郝正月的电话,也关机了。“他们这是约好的么?”林启嘟嚷了一声,眼睛一瞥,见吴老汉拉着李二婶悄悄说着什么,李二婶脸色一变,当场一点情面也不给的赏了快五十岁的吴老汉一个脑瓜子:“瞅瞅你这出息,你有能耐跟杨院长那软磨硬泡去,少跟我这使心眼子。”骂完拄着拐杖转身走掉了。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四十章 希望的声音1 林启莫名其妙走到吴老汉身边,问道:“又咋了?” 吴老汉老脸一红,讪讪道:“没啥没啥,我去帮你二婶给娃子们洗澡。” 林启看着他的背影,心道:“他不会是让李二婶直接送一个孩子给他养吧?”当下摇了摇头,难怪要挨骂。 海盗、妞妞、河马年纪最小的三个,优先在厨房里洗澡,李二婶和张嫂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心却细得很,澡盆四周用塑料布围了一个简易的浴帐,开水一倒进盆里,瞬间雾气沼沼,既暖和又保温,看得林启都想下盆子里泡一泡,吴老汉则灶台、澡盆两头跑,帮着忙接冷热水调和。 洗澡水兑好了,李二婶又往里面散了一些姜片,驱寒杀菌,便和张嫂张罗着给三个娃子脱衣服换鞋,吴老汉去灶台后面接着烧开水,几人忙得不亦乐乎。 林启看看似乎没自己什么事,又走回到院子里。 学习和求知欲是人与生俱来的欲望,那些孩子们帮忙收拾好大米和面粉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并不是玩耍,而是人手捧了一本书窝在院子角落,一边排队等着洗澡,一边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当然,他们当中识字的,只有老黄、一条龙、二顺,周扒皮、天福、地福也认得两个字,不过他们年龄小一些,更爱看图文相间的课本,其他人只是报着一本书,围着他们身边,听他们朗读,林启满心喜欢得看着这些孩子,乖成这样,不光吴老汉,自己都想领走两个呢。 只是这样一来,自己好像突然无所事事的感觉,看着孩子们身上穿着破破烂烂打着补丁的衣服,心道:“现在他们也不是住在那立交桥底下了,不如趁这当口,给他们一人置换一套新衣服吧。” 当下轻声唤了一下老黄,老黄也不知看得什么书,正全神贯注,见林启叫自己,竟小小惊了一下,合上书本走过来问道:“咋了林叔?” 林启不着急说事,先笑道:“老黄,你挺有上进心的嘛,这么喜欢看书。” 老黄头一昂:“那当然,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知识是可以改变命运的力量,当然要多看,你如果静下心来,细细的品读,会慢慢从文中感受到丝丝温暖。” 林启见老黄之前说话,总是一堆理论依据,现在才看了几分钟的书,竟然改了一股文艺腔了,这小小年纪……真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怪才,或者说……奇葩。 林启蹲下来,笑道:“你叔叔现在有个办法让你们不用看书都能感受到丝丝温暖,愿意帮忙不?” 老黄即刻道:“那有什么不愿意?看书有个屁用啊,都骗小孩子的。”大脑袋凑过来嘻嘻笑道,“叔叔有什么办法?” 林启一阵无语,点了一下他脑门:“你这孩子,变脸比翻书还快,我还道你真喜欢读书呢。” 老黄憨笑道:“那话可不能这么说,任何事物都有他的两面性,我们不光要看到它好的一面,也要警惕它坏的一面,要辩证得看问题嘛,就像现在,如果没啥事,当然是要看书的,但也不能因为看书耽误了叔叔给我们计划的好事啊,那不是捡了西瓜丢了芝麻,得不偿失啊,叔叔你是不是要再去给我买一箱方便面啊?那我真得会从心底生出丝丝暖意。” 又来了,看他一本正经的胡诌,还总惦记着他的方便面,说得乱七八糟的,林启竟也被他弄得无言以对,差点忘了要交待他什么事了。 这时“啪”得一声响,有人从后面给了老黄后脑勺一巴掌,却是周扒皮,原来周扒皮素知老黄本性,见林启叫他过去,怕是有什么事,结果见老黄一边说话,一边神气活现的摇头晃脑,知道是又开始犯毛病了,走过来一听,果然是又吹上了,忍不住给了他一掌。 老黄后脑勺吃痛,抱着头骂道:“好你个周扒皮,病好了又神气起来了是不,我他妈还以为佟鑫回来了,哎呦,痛死我了。” 周扒皮也不理他,直接对林启道:“林叔叔有什么事跟我说吧,他那一套词,兴致要是来了,能说到明天早上呢。” 林启苦笑着摇头道:“是差点把我给绕进去,我说给你们每人整套新衣服的,知道不知道每个孩子的尺码?” 老黄尚自捂着脑袋道:“赵叔不让我们穿新衣服呢。” 林启愣道:“为什么,不会又是想避着生人吧?” 周扒皮点头解释道:“赵叔说我们穿得破一点旧一点走在马路上,人家看到最多以为我们是流浪的儿童,要总是衣着光鲜三五成群的出现,别人会以为我们是职业的骗托,要是被警察注意到那就……” 林启明白了,不让报警这个问题之前赵天明就说了,但是想想总是挺讽刺的,只有罪犯怕警察的道理,哪有受害者也怕警察的,当即说道:“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咱们现在有正经地方住了,而且警察反正也已经知道了,叔叔这就给你们张罗。” 周扒皮和老黄都兴奋得点了点头,只是他们从来也没有说做过或买过新衣服,都是小妮照着每个人的身材,裁裁剪剪胡乱缝的,哪知道什么尺码,林启便又进厨房那屋里找李二婶,李二婶当即表示洗完澡就给孩子们量尺寸。 林启见二婶这边才洗完三个小的,后面还有一大摞,只得先等着,从厨房里搬了一张藤椅到院子里晒太阳,他这个时候一想,其实也能想通,之前小妮就说赵天明隔断时间就会给钱用,而且数额似乎还比较大,他们虽然存着舍不得花,但如果愿意,是完全可以自己个买新衣服穿的。 只是不知道后来是怎么就剩下两万块,还被生了病的周扒皮抠抠巴巴的藏了起来,林启想到好几次小妮说到或者看到天福、地福两个人的时候,总是横眉冷对的模样,再联想他们二人的脾性,心想:“不会是被这两这家伙赌输掉的吧?” 一时好奇心上来,又把周扒皮叫了过来,轻声问道:“小妮说你们赵叔隔段时间就会给你们送钱,你们舍不得用都存起来了,怎么会用得只剩两万了?” 周扒皮向后面孩子堆里瞄了一眼,也低声道:“这事只有我跟小妮还有佟鑫知道,林叔叔我告诉你,你回头嘴巴紧一点,别说出去啊,特别是赵叔,要不他会很失望的。” 林启登时激动了一下,这是有小秘密要跟我分享啊,他虽然不是八卦的人,但是被人特别是孩子信任的感觉,实在不是一般的好,兴奋得点头道:“放心,叔叔嘴巴用针线缝上了,一个字也不说。” 周扒皮眼角余光又瞄了一下,确实没有其他孩子过来,才低声道:“赵叔给我们的钱,一开始是给天福、地福两个管着的,唉,后来他两被人给骗了。” 林启心说:“果然跟他两有关,一想又不大合理,这重要的“工作”,就算不给小妮看着,也应该给大一点的孩子,如佟鑫、一条龙、二顺吧,哪怕老黄也可以,怎么会给刚十岁天福、地福两人?”便这般问了出来。 周扒皮道:“他们哪管得住自己?看到什么东西都想买,就一条龙那家伙,有一次在商场里看人家玩遥控汽车,眼睛贼溜溜的转,钱放他身上,估计现在都有车队了,他们都是有多少花多少的人?那个老黄就更别提了,看到方便面路都走不动,天福地福虽然年纪小,自控能力还可以的。” 林启见周扒皮说话条理极清楚,三言两语就把几个小伙伴精辟的点评了一番,哪像是个十岁的小毛孩,这孩子跟那文龙一样,都是属于极聪明早熟的那一类。 周扒皮接着道:“原本前前后后存了也有十来万了,妮姐本来说钱要存着给小点的孩子将来上学用的,不能像我们的似的,老是在教室外面蹭别人的课听,但是我们都没个家长,哪个学校能收?妮姐就说我做你们的家长,只要钱管够还有办不成的事?呵,问题就是我们也不知道钱够不够,除了我们几个蹭课的,小点的也有十三、四个,估摸着是肯定不够的,天福、地福就自作聪明,想了个损招,干起他们的老本行,不知在哪里找了个大人作庄,打麻将赌钱去了,结果被人合伙连输带骗,一晚上赔了十万,就那两万块钱还是我偷偷摸摸抢救下来的。” 林启摇了摇头:“小孩子找大人赌博,没把裤衩赔掉算你们运气好了,这个天福、地福,难怪小妮看他两总是感觉气呼呼的模样。” 周扒皮道:“他们是好心办坏事,而且被妮姐、佟鑫都联合狠狠批评过了,已经后悔得要命,要是再让其他人知道这事,那他两真得没法在我们当中做人了。”林启这才明白,难怪他要让我守口如瓶,他不忍伤害天福、地福的感情,另外可能赵天明都不知道他们存钱的事情,赵天明以为定期把钱给他们,他们就会用在日常生活上,怎么会想到这些孩子对自己还有更高的诉求和希望。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四十一章 希望的声音2 这些孩子都是很天真,且各有各的想法,只是他们还没理解“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这句话,特别是小妮,她自己从小就是这么过来的,已经习惯了,还想着要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能把这些孩子通通带大,供他们上学。 但其实这一切只是暂时的,哪怕是住在这个村委大院,也只是赵天明暂时把他们安置在这里,李二婶双腿有残疾,而且年岁也高了,不可能这么一直照顾着他们。 总有一天,会有孩子的亲生父母找上门来,或者他们各自被送进不同的福利院,再或者被人领养,到时候的分离,对曾经苦难与共的他们而言,无疑是残忍的,尤其是小妮,不知她是否能承认住这样的打击。 林启看着眼前的周扒皮和不远处院子角落的其他孩子们,想到还在通铺上补觉的小妮,或许对他们而言,父母的概念已经比较模糊,小妮就是他们的“妈妈”,他们并不在乎将来会过什么样的生活,只要大家能在一起,就永远也不孤单。 林启轻轻叹了口气,不忍再往下想,见厨房那屋,最后进去洗澡得是一条龙和二顺,看了看时间,快五点了,提醒周扒皮去吃药,自己又分别给赵天明和郝正月拨电话,两人还是关机,心里更加烦躁。 又给苏海星拨了通电话,很快就通了,里面传来苏海星柔和婉美的声音,顿时缓和了一下他心里那些浮躁的念头。 “启,怎么到现在才来电话的?” “别提了,昨晚一宿没睡。”于是把昨天晚上挂掉苏海星的电话起一直到现在发生的事全盘道了一遍,听到林启与五和尚三个手下搏斗的时候,苏海星担忧道:“没受伤吧?” 林启连称没事,又问了苏海星情况,苏海星道:“带着阿曼达和丹尼玩了一天了,费恩正哄他们睡觉呢,唉,他们两也跟你那边那些孩子一般大,想想也真是为他们感到心痛。” 林启道:“也许这就是命运使然吧,我跟你说那些孩子的大姐大,叫小妮的,她小的时候是亲眼看见父母死在人贩子的刀下的。” 苏海星更是连连叹息,说道:“所以启,我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自己,就是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没错,你也是,星。”林启心里明白苏海星这是在提醒自己千万注意安全,他也知道自己在苏海星心里的份量,自己可以说是苏海星抛弃芝加哥的一切来到上海的唯一原因,而对自己来说,苏海星也是自己将来幸福生活的唯一寄托。 报过了平安,林启挂掉电话,见忙了一天的李二婶、张嫂和吴老汉从厨房那屋出来了,屁股后头跟着头发尚未干的一条龙和二顺,李二婶拄着拐连连喘气,笑道:“我的老娘哎,看来我得把我那轮椅拿出来重新使唤喽,靠这两根棍子挺不住。” 张嫂坐到门口的长凳上,也是连着抹汗,吴老汉招呼了一声林启,道:“林同志,过来帮忙把洗澡水倒一下呢。”林启答应一声,三两步跑了过去,眼见着这晚饭的点就要到了,林启一边帮着倒水,一边说道:“你们就先歇着吧,晚饭交给我了。” 李二婶摆手道:“那哪成啊,哪有让英雄做饭的道理。” 林启又是一阵无语,心想这名号还摘不下来了,笑道:“英雄也得吃饭,吃饭就得做饭,要不然就不是英雄了,是懒虫。”说得李二婶和张嫂都笑了起来,张嫂道:“你甭管了,回头玉柱家的就来了,让她跟老吴两个做饭,你不是要给孩子们量尺寸,回头我来量,你就拿个本本记一下呗。” 林启答应一声,其实他心里也捏了把汗,做饭这种事对他来说,只局限在烧得熟,能不能下嘴就得另当别论了。 没过一会,玉柱嫂果然下班过来了,二话不说,接过张嫂的围裙就到厨房忙活去了,吴老汉则照旧在灶台后面烧火。 李二婶是真得忙不动了,好在小妮已经醒了,帮着张嫂把孩子们的身高尺码量好,林启心道:“拿个尺码去服装店也不知行不行,明早先去镇上试试。” 当晚吃了晚饭,大家早早的睡了,第二天,林启带着小妮去城关镇上的服装批发市场,现在正是快过年的时候,集市上热闹得很,小妮亲自为每个孩子挑选了一身,内衣、棉袄、棉鞋,每个人从头到脚通通换了一遍,并执意要用自己的卡刷,林启知道那卡就剩下两万了,这大几千一刷,就真没多少了,只得对小妮说:“我钱包里的,其实也是你赵叔的钱,那家伙有钱得很呢,你就别客气了。”小妮这才欣然接受。 做服装批发的老板接了这么大单生意,兴高采烈的直接安排送货上了门,林启又带着小妮来到菜市场来了一番大采购,前天晚上说好请孩子们大吃一顿的,虽然迟到了,但怎么也得兑现才是。 这一天车水马龙,真得跟过年似的,好不热闹,看着小妮和孩子们开怀大笑的模样,林启心里也跟着高兴,那种满足感,实难用言辞来表达。 接下来的两天,就平淡一些了,除了林启每天早上固定的到镇上去采购当天的伙食菜类,下午则无所事事的躺在长椅上晒太阳,到了晚上照例给苏海星报完平安才睡觉。 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那个五和尚的人贩团伙也没有找过来,镇上的派出所和福利院也没有再派人过来,林启心想这样也好,平平静静的等赵天明回来。 一想到赵天明,他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的,不知怎么搞的,这几天赵天明和郝正月两人老是关机,林启好几回做恶梦,一个长相凶悍的日本武士把赵天明给开肠破肚了…… 第三天晚上,郝正月的手机终于打通了,林启长舒了一口气,道:“我的老天,你要是再不接电话,我真得以为你去了另一个世界了。” 郝正月道:“我不是告诉你去日本引渡冈本龙二了么,出发得匆忙,这几天工作又实在紧锣密鼓的,没忙到手机这一块。” “那你不给家里老婆孩子报平安?” “报啊,打电话啊,用酒店的电话,我又不知道你要找我。” “好吧,那你那边怎么样了?赵天明电话也一直关机,他有没有找你?” “到日本的当天晚上找过我一次,后来就没信了,而且我这两天实是不得空,光是跟日本当局谈判和引渡的手续就搞得我焦头烂额的。” 林启奇道:“那听你这口气,似乎是搞定了啊,把冈本龙二顺利引渡回来了?还有那个什么海川翼也没有找上你?” “找上我又怎么样,上厕所都有四个人跟着,而且荷枪实弹,真是受不了,感觉他们比你还紧张。” 林启笑道:“那说明你重要嘛。” “重要个屁,我要是死了,日本警务厅脸上能挂得住?我猜可能是有人把那个什么海川翼盯上我的消息透露出去了,不会就是赵天明吧。” “谁知道呢,我感觉不像。”林启确实感觉不像是赵天明干的,那晚赵天明跟他打电话,都有种坦然赴死的感觉了,怎么会把这消息告诉警察呢,不过不管怎么样,郝正月既然押着冈本龙二平安回到上海,说明这档子事告一段落了,当时也放松下来,又闲问一些冈本龙二的事。 郝正月说冈本龙二是日本稻田会的首领,树大招风,自然很快就归案了,原本日本政府当局“执意”想将他的案件在本国审理,郝正月这才亲自去了一趟日本,最终在两名外交官和驻日大使的帮助下成功说服了日本当局…… 其实说起来也没有费多大功夫,郝正月头天晚上到东京,第二天下午就做通工作了,再一天安排引渡,第四天就已经回到上海了。 这冈本龙二无恶不做,到哪都是血债累累,本就是块烫手的山芋,本来就丢之不及,只是日本政府无奈扭不过“民意”,才装模作样的坚持了一天,果然第二天引渡的消息一出来,便有十几个日本热血青年上街抗议,表示中国政府无权审判日本人,不过看这最后的结果,这样无关痛痒的抗议,也真得是不痛不痒了。 至于另一个罪魁祸首曹天正,就狡猾得许多了,国际刑警一开始甚至无法查到他躲在哪个国家,也就是这两天,郝正月那边才有了一些眉目,正研究跨国抓捕方案…… 不管怎样,《领先日报》记者庞大海遇袭案-西浦区民警周朗变节杀死重要嫌犯陈永富-上海吉泰生物能-明日生物东亚战略,这一连环的案件,终于就此告一段落了。 现在就剩下赵天明了,林启挂掉郝正月的电话,喃喃自语道:“这家伙千万不要死了啊,佟鑫、文龙和殷少狼三人还下落不明呢,这家伙也真是的,问他就偏偏不说。” “我操,我还以为你真得关心我呢,原来是怕他们三个有危险啊。” 林启正这般想着,一个熟悉的声音横空出世一般降临在耳边,赵天明身着一件黑色的风大衣,两手插在衣兜里,从院子铁门外,悠闲得走了进来,接着身后闪进来两个孩子和一个少年,正是佟鑫、文龙和殷少狼。 林启整个人愣神的功夫,赵天明的脸上挂着他似乎永不消逝的笑容,悠然道:“我现在把他们带过来了,总该放心了吧?”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四十二章 希望的声音3 “你这几天死哪去了?”林启愣了半天,最后问出来这么句话,不可否认,他只是稍微惊讶了两秒钟,但很快就恢复原状,对于这个一向神出鬼没的赵天明,总是莫名其妙的消失,又莫名其妙的出现,林启已经习惯了,并为刚刚惊讶的那两秒感到惭愧惋惜,看来还是没有能完全适应这个神经病的日常节奏。 “我下午刚到的上海,然后就来安顺了,跟你一样,下了飞机连口水都没喝就直接转机了。”赵天明一指身后的佟鑫三人,“然后就把他们三个带回来了,看看,我这才叫效率。” “就这样?”林启问道。 “那还要怎样?”赵天明答道。 林启强烈压制住心里开骂的冲动,把主要几个问题罗列了一下,一古脑问了出来:“第一,郝正月说他只到日本的头天晚上跟你见了一面,没有见到海川翼,这个什么日本第一刀没有找你们的麻烦么?第二,你跟这个日本鬼子到底有什么过节?第三,你让佟鑫和文龙到底干嘛去了?” 赵天明摆手道:“纠正一下,海川翼才不是什么日本第一刀,日本第一刀是他的师父武原神梦,我跟他们的纠葛长得很,以后有时间称两斤花生米端个小板凳坐下来慢慢说给你听,我让佟鑫和文龙盯着五和尚,等我回来想把他们一网打尽的,结果,妈的,还是扑了个空。” “你让两个孩子去盯着人贩子?是我听错了还是你脑子短路了?” “这不是有我徒弟在么?安全没问题的。” “那为什么不让你徒弟盯着他们就行了?或者直接让他把五和尚一锅端了?”林启知道殷少狼的能耐,五和尚那群人,再来三堆,殷少狼也能搞得定。 “我知道你想什么,五和尚当然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我的目标是他身后的大老板,你应该知道小妮的事了吧,你以为我这三、四年都留着那光头干什么呢?” “什么?五和尚身后还有个大老板?” “当然,光凭五和尚那群粗人,怎么会想到各种各样的新鲜方式把孩子运送到国外,像什么打一针托盘上一装,在集装箱里睡一觉,醒来就到日本或者台湾、东南亚了,都是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的事。” 林启早知那一群都是不干人事的畜生东西,从对待小妮和海盗的事例就可见一斑,林启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五和尚当年为什么要杀害小妮亲生父母?” “不知道,我想可能是败露了,偷和骗都行不通,就改用抢的,你觉得动机重要么?” “不重要!”林启恨得牙齿直打颤说道。 这时李二婶正在屋里哄孩子们睡觉,发现外面的动静,拄了两拐出来一看,激动喊道:“丑蛋啊,你可回来了,想死你二婶了,快来,让俺瞅瞅。”赵天明眼睛一眯,笑着喊了一声“二婶”,走了过去。 那边小妮和几个孩子出来一看佟鑫和文龙都回来了,也纷纷迎了上去,林启见这两副久别重逢的场景,均感动得很,也不忍打扰,转头一看,见殷少狼还一个人站在铁门外,心里一时颇有感触,里面的孩子身世的确可怜,但和外面的这个殷少狼相比,也不知谁的不幸更胜一筹,走了过去打了声招呼,道:“嗨,好久不见了。” 殷少狼转头看了他一眼,林启见他脸上的变化可是非同小可,差点以为他整容了,须白的眉发竟然全部变黑了,苍白如纸的脸上也泛着红晕,要不是他身上原本阴冷的气质,林启真要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不过这样,倒像是个正常人了,除此之外,其他的实在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一副死鱼般的表情,冷冰冰的道:“谢谢你救了我,欠你的这个情,我会还的。”说罢又转过脸去。 “他说得是输我血的事吧。”林启心想,虽然说得是感谢的话,但依然感觉被泼了一头冷水,尴尬笑道:“你就不能跟你师父学学别的东西,例如……笑?” “我就是这样的,但我没有恶意。” “好吧,我信你。”林启摇了摇头,这个人就是一个无解的方程,也不强求了,毕竟设身处地的站在他的立场上想,确实没什么事可以让他笑的出来,于是问道:“那你不介意的话,说说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 “师父让我保护那两个小子,我们盯着那个死光头整整两天,怀疑师父说得那个大老板藏在废弃的汽配加工厂里,结果找过去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师父说既然他已经回来了,就先把那两小子送过来,以后再做打算。” “好吧,还真是言简意赅,等于啥也没说。”林启心想,不过殷少狼叫五和尚“死光头”,林启心里还比较好奇,殷少狼带着感*彩称呼一个人,说明他一定是看到什么让他厌恶的东西,试探着问道:“那个五……死光头,没有发现你们么?” “差一点,他当时正在*一个女的,那两小子看着可怜,让我去救她,我说我只负责他们两个的安全,其他人管不着,可那两小子倔得很,一冲动想自己上,被我拉回来,差点被那伙人发现。” “那你为什么不救那女的?” “我不是说了么,我只负责那两小子的安全,我们当时躲的地方太招眼,我一现身,那两小子也要暴露,他们人多,我是可以挨个杀了,但需要时间,中间有一个得了空,那两小子就没命了。” “好吧,那女的呢?后来怎么样了?” 殷少狼看了林启一眼,沉默了几秒钟,最后说:“死了。” 林启更恨道:“这帮人渣。” 见殷少狼沉默的那几秒,林启也可以感觉得到,他当时心里也一定是非常矛盾挣扎,只是有责任在身,眼睁睁看着一个姑娘惨死。 “那个女的跟我差不多大,死前似乎看到我们三个了,一直瞪着我们藏身的方向,但她没有说出来,那个死光头一边提裤子一边对手下人说,不要让婆娘知道了……他有老婆居然还干这种事。”殷少狼最后说,也许在他心中“他有老婆还干这种事”要比奸杀一个花季少女更加可恶一点。 但这也不重要了,这个五和尚简直已经泯灭了人性,林启心里越发的恨,恨不能现在就抓到那个五和尚,将他绳之以法。 林启回头看了看赵天明,他正和李二婶续旧,脸上的笑容依然清朗,林启第一次感觉到,赵天明的方式是不是有问题? 赵天明早就可以解决掉这个五和尚,在从他手上救出小妮和其他孩子的时候起,但是他并没有,林启原以为他是想把五和尚留给将来长大的小妮,给她亲手报仇血恨,但是他想错了,赵天明留下五和尚一条命,只是想钓鱼,钓出藏在他身后的大鱼。 但是赵天明难道没有想到,五和尚这样的人,留在世上一天,就会不停有人继续受害,除了今天晚上殷少狼说得这个少女,一定还有其他妇女儿童,对罪犯的纵容,就是对其他受害者的犯罪。 林启无法理解且感到深深的矛盾,也许赵天明是把眼光放得更为长远,要是能抓到幕后的那个大老板,也许将来受害的儿童就会更少,但只有这一条线索,一个方法么? 林启甚至在想,如果那天晚上,自己勇敢一些,再跟五和尚那三个歹徒博斗一次,或许能救了后来那少女一命。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自责和负罪感瞬间笼罩在林启心头。 “你不用全部揽在自己头上,当然……也不能强加到我的头上。”深夜的时候,赵天明又打算告别了,临行前,林启把他的想法告诉赵天明,赵天明便如是说。 “你如果在这一行呆久了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犯罪,我曾经一天就会遇到好几起突发事件,但我毕竟只是一个人,不是孙悟空还会分身,救了这一个,下一个怎么办呢?所以只能尽最大可能将伤害控制在最小的范围,那个死去的姑娘确实可怜,但这之前我们怎会想到人贩子还会杀害自己的‘商品’,我想到的只会是,抓到大老板要比抓住五和尚更加有用,可以救更多的人。” 林启叹道:“好吧,也许你说得有道理,但我想,也许……有更好的办法。” 赵天明笑道:“那敢情好,你如果有更好的办法,一定要通知我。” 林启突然问:“你觉得人贩子抓到应该判死刑么?” “当然,格杀勿论。” “但有人说,如果一率死刑的话,那有人贩子落网前,为了避免死刑,会将正在手上的孩子撕票,因为故意杀人和拐卖儿童反正都是一样的结果了,为什么不把查到证据的机率降到最低呢?还有人说,如果拐卖一个判死刑,拐卖十个也判死刑,那一旦有人下水,不是就没有回头路了?” “法律论证的问题我不感兴趣,我只知道抓到一个不判死刑,关几年放出来,他重操旧业,还是会有儿童受害,你担心他撕票,担心他一条道走到黑,那我想问你,五十克海洛因就枪毙了,你知道五十克才多少,一万块都不到,你怎么不担心那些毒贩一条道走到黑呢?因为人贩不如毒贩可恨,不会对社会造成的危害更大?都一样的,林启,这本来就是一场殊死博斗,只是看你有多重视了。”赵天明答道。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四十三章 身世1 林启一直将赵天明送到村口,在李二婶带着乡亲们接自己和孩子们的地方,赵天明让留步,林启问道:“所以我现在是你拍挡了么?” 赵天明笑道:“当然,所以呢?” “所以不打算把下一步计划告诉我么?” “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或者……你恐怕又会质疑我的方法,那个五和尚狡猾得很,上次救小妮的时候让他给跑了,到今天才又露出狐狸尾巴,就像你说的,我不想让他再得意下去了。” “你打算对付他了么,那他身后的那条大鱼不要了?” “怎么可能,所以……这次我想动用一点小小的暴力手段。” 赵天明这么一说,林启心里就明白了,他见识过赵天明翻脸的样子,在非洲狼牙山谷的时候,眼皮都没眨一下就把那个严宁两只耳朵削掉了。 林启倒不是为五和尚那种人渣担心,只是怕赵天明用私刑会触犯到本国法律,赵天明笑道:“不会,跟你那天晚上一样,我赤手空拳的,妥妥的正当防卫,哈哈。” “赤手空拳?你的椎名刀呢?” “你傻啊,飞机上可以托运管制刀具么?当然留在上海了。保持手机开机,五和尚‘招供’了,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另外,这段时间帮我照顾好这些孩子们。” 林启答应下来,又把城关镇警察和福利院来过这里的情况告诉了赵天明,说道:“现在还没有见报,但是我想警方内部网络一定已经联通了,不知道你担心的情况会不会出现。” 赵天明想了一下,道:“这种事我也有预料了,难免的,不过现在冈本龙二既然已经被捕,我想那两个日本遗孤应该暂时安全,其他的私生子我们只能先盯着了,如果这几天有人来认领,一定要仔细的甄别,确实是孩子的亲生父母才能让领走。” “好,那我就在这等你消息。”林启答应道,心想:“实在不行,就现场做DNA检测,再查一下来人的户籍信息,实地走访一下。” 送走了赵天明,林启回到村委大院,孩子们在通铺上睡得正香,赵天明没有跟他们道别,估计他们也习惯了,殷少狼独自一人盘腿蜷缩在堂屋一角,像个孤独的守卫,守护着两边屋子的孩子们。 林启原本想劝他上床去睡,想想还是没有,一方面,他自己恐怕不大愿意与人共处,他天生是孤独的,另一方面,尽管他现在容貌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但长久以来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阴冷气质,实在让人难以接近,林启一个成年人跟他说话,有时都觉得心头莫名一凉,更别说孩子们了,他们还只是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了,别刚刚日出就垂暮了,这一点从赵天明带他们三人过来时,林启就可以感觉到,佟鑫和文龙二人明显对殷少狼带着一丝惧意。 林启按赵天明所交待的,带着二十三个孩子和殷少狼便安定的在这里暂住了下来,接下来整整一个月,都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中间还抽空回了两趟上海,有殷少狼在这里,基本可以无视那几个人贩子,因为人贩子毕竟还是人,这少年,比鬼还可怕,再者,有危险,李二婶和大炮那高射炮般的嗓子吼一下,十里八乡的人都得赶过来支援。 这里有必要说一下,大炮虽然只是个七岁的小子,但佟鑫给他起得这外号,实在贴切无比,一方面极擅吵架,连“理论专家”老黄都不是他的对手,另一方面嗓门奇高(老黄就是吃得这个亏),所以他跟李二婶倒是颇为志趣相投,深得二婶喜欢。 第一次回上海,是一个多礼拜之后的事情,他实在放心不下苏海星,还是忍不住回去看了看,他知道苏海星这段时间一直住在酒店,实在有些倦了,正到处拖人打听当年苏卫东在西浦区市效买的别墅现在在谁手上,无论如何她想重新买下来。 林启回去后走了他老爹林建军的后门,通过派出所的户藉查询系统,顺利找到目前的房主,不过似乎帮助不是太大,当年那幢两百万都不到的房子,现在已经飙升到三千多万了,城市在发展,当年的市郊,现在也属于城区了。 苏海星苦笑了一下,她所有家当加起来也就一千来万,林启更不用提了,在这房子面前,他那点积蓄,就是一个穷光蛋,赵天明那边似乎还押着他两百多万,归功于从非洲带回来的那半块黄金,不过也是杯水车薪。 最让林启意外和感动的是,林建军夫妇对林启说:“家里在市区那套一百多平的房子原本留给你结婚的,你看着办吧,想卖就卖掉,不想卖就先住着也行,不用管我们,我们反正一辈子住这单位分的公寓,早习惯了。”林启激动得差点热泪盈眶,关键时候还是爹娘靠谱。 那房子就在他和苏海星的母校——原来的西浦四中附近,亏得林建军当时高瞻远瞩,房价还没起来的时候定下来的,就这样当时还欠了一屁股债,可以说是砸锅卖铁买的,苏海星最后折衷了一下,说道:“不行就搬那去吧,那是你爸妈一辈子的心血,卖掉也怪可惜的,这几年咱们多挣点钱,争取早点把爸爸当年的房子赎回来。” 林启听了心里觉得不是滋味,人多数时候,都是在梦与现实之间较量,最后失败得占多数,林启这次也是,他想和苏海星在一起,却给不了比她以前更优质的生活,苏海星母子三人加上费恩和自己,五口人住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实在拥挤了一些,以后万一跟苏海星再有孩子,家里估计连脚都迈不开。 苏海星见林启情绪有反差,靠在他肩头上嘻嘻笑道:“别想那么多了,我反正是你林家的人了,还会计较这个?而且这也只是暂时的,不是么?” 林启才欣然点头,后两天把那屋子彻底打扫干净,让苏海星先搬了过来,才又返回安顺。 这次过来不像上一次那么匆忙了,光苏海星就给买了不少汽车模型和毛绒娃娃之类的玩具,当然还有书本,林启则实在一些,每人买了一双运动鞋,最后东西太多,直接走快递送到杨柳坝。 给分发的时候,孩子们像接年货一般,兴高采烈的,尤其是那四胞胎,大丫、二丫、三丫、四丫,抱着各种造型的娃娃爱不释手;一条龙、二顺、天福、地福对模型玩具更感兴趣,上次周扒皮就说了,一条龙最爱玩遥控汽车。 小点的孩子如妞妞、河马,东瞅瞅西望望也不知道选啥好,小妮和佟鑫对玩具不感兴趣,两人争着做总指挥,小妮不愿跟他计较,只特别提醒了一条龙等人,模型玩坏了,就等下辈子再买。 老黄则比较失望,因为没有林启带方便面,周扒皮、文龙就是这群孩子当中比较另类的,用比较流行的话说,属于学霸那一类,只对书本感兴趣。 其余孩子也各有所属,李二婶、张嫂、玉柱嫂和吴老汉在一边看着孩子玩得开心,笑得嘴都合不拢,那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忙完了闲下来,林启问李二婶这两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李二婶当即说道:“派出所那个陈娟警官和福利院杨院长都来过,陈警官说有两组家庭跟他们联系,说他们失踪的孩子跟这边登记得很像,要过来看看。” 林启一听,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孩子父母找上了,现代通讯果然发达,对李二婶道:“明天我先去派出所看看情况,怕有人领错了,那杨院长过来干啥的?” “杨院长倒没什么事,就是看看问问,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的,呵呵,吃得住得都有,还能有啥困难?”李二婶答道,接着又叹了口气,“你说得有道理,当年丑蛋就是被他养父母领错的,可不能再犯这种错误了。” “什么?”这下林启陡然来了兴致,“你是说,赵天明他也是孤儿?” 李二婶愣道:“咋,你不知道丑蛋的事?” “不知道,”林启笑道,“不过现在很感兴趣,二婶你给我讲讲呗,赵天明小时候也是被人贩子拐过的么?”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四十四章 身世2 李二婶长叹了一声,才娓娓道来:“那都老早之前的事了,丑蛋是不是孤儿那就不知道了,不过确实被人拐过的,这娃可怜啊,从小是跟着养父母过活的,六岁头上,被人拐了,十三岁才回到养父母身边……” 林启惊道:“被拐了七年啊,后来怎么找回来的?” 李二婶摆手道:“听我慢慢说,唉,你二婶现在年纪也大了,记性都不好使了,实在想不起来丑蛋他养父母叫什么名儿来着,就叫老赵头他们两口子吧,原来我还在甘肃赵家庄的时候,就是他们的邻居,后来我男人死了,我才改嫁到这里来,老赵头两口子跟我一样,不能生育,你二婶我活了这么一辈子,大彻大悟,人年轻的时候,啥都可以没有,一定要有孩子,要不然老了老了,太孤单了,有兄弟姊妹的还好有个伴,像你二婶这样形单影只的,男人一死,什么着落都没喽,也不是想要孩子大了养着咱,就是图个念想,心里头有人牵挂着,日子才踏实嘛,那老赵头两口子就比你二婶聪明多了,成了婚十多年都生不出来,就从城里领了一个回来,那娃娃细皮嫩肉,小手肉嘟嘟的,才周岁多,二婶我看了都喜欢。” 林启心中莞尔一笑:“就是丑蛋吧,瞧这小名起的,不过也能想得通,那会家家穷,希望孩子的命贱一些,将来养得活。”又问道:“那您刚说领错了是咋回事?” 李二婶一边仰着脑袋回忆,一边接着道:“那会儿是哪一年的?好像刚刚改革开放吧,老赵头两口子把丑蛋领回来才没两个月,就有个模样标致的外乡妹子找过来哭闹,说那是他的儿子,寻死觅活的想要把孩子抢回去,乡里乡亲的都知道老赵头忠厚老实,觉得那外乡妹子是坏人,就给哄走了,结果那妹子不依不挠,折腾得十里八村都知道了,还闹到了派出所,最后也不知警察同志咋做的工作,那妹子突然就想通回老家了,后来我私下里也问过老赵头,丑蛋到底是不是那妹子的娃,老赵头说话不利索,支支吾吾的说是,又说不是,又说是在福利院抱错了,总之那妹子后来是再也没有来闹过,这事就这么慢慢过去了。 往后老赵头两口子对丑蛋真是疼到心坎里头去喽,那老赵头好抽个两口,两口子为这事常常打架,老赵头是死也不肯戒,有一回过着仙瘾的时候,那烟头不小心落到娃娃屁股蛋子上,生生烫了蚕豆大的疤,又被他媳妇骂了个狗血淋头,老赵头连后悔带心疼,最后下狠心,竟把烟都戒了,哈哈。 两口子就这么把丑蛋一直养到六岁,该是上学的时候了吧,结果孩子还没户口,老赵头两条腿跑断了给孩子找学校,结果他媳妇早上带着孩子去买菜,跟菜贩子讲着价呢,一回头,孩子就没影了,老赵头媳妇以为孩子贪玩乱跑,可是绕着菜市场转了三四圈都没找着,才知道坏了,赶忙回家找老赵头,两口子又是报警,又是发动乡亲,找了三个多月,一点消息都没有,往后其他人就提不起来劲了,毕竟家家都有生计要忙,不能整日跟着这两口子后头转啊。 后来就剩下老赵头夫妻两啊,整日里以泪洗面,你想,那可是他们两的心头肉啊,能不伤心么,可是几年下来,仍然一点音信都没有,就快要放弃的时候,你猜怎么着,说公安局从日本带回来一个孩子跟丑蛋特征挺像的,你说奇不奇?两口子也不敢相信,找到派出所,那会丑蛋十三岁,长大了许多,哪还能认得出来,只是看脸上的轮廓依稀就是当年的那个丑蛋,你猜后来他们是咋认出来的?” 林启想那老赵头戒烟的情节,不禁笑道:“不会当众把赵天明的裤子给扒了吧?” “对喽,他们认不出孩子的模样,就认得丑蛋屁股上,当年被老赵头烫下来那块蚕豆大的疤,”李二婶说得哈哈大笑,笑到最后沉默了一会,竟抹了抹眼泪,“你说这世上的事,到底是福是祸,谁能说得清、道得明?那老赵头媳妇当时抱着孩子哭啊,连旁边看着的警察同志都禁不住的掉眼泪,照理,大祸大福,这好日子总该来了吧,谁能想到,才过了三年,老赵头两口子就在一场车祸中双双去世了,唉。” “这么倒霉?”林启惊问道:“那后来……丑蛋呢,去哪了?” 李二婶道:“我最后一次在甘肃看到他,好像连他养父母的头七都没有过完,就被人领走了,再后来,又是好多年之后了,我都已经嫁到安顺这边来了,有一天丑蛋在大街上把我给认出来了,你说可巧不巧?他现在可是出息了呢,给人做保镖,能挣不少钱呢,本事又大,连警察都托他保护这些孩子们……”听到最后这段,林启就摇了摇头,看来是赵天明给李二婶胡邹的。 李二婶也没有子女,想来当年也十分喜欢赵天明,难怪那么多年过去了,赵天明还能在大街上认出她,只是中国这么大,又是人海茫茫,怎么会这么巧,赵天明偏就在安顺的大街上遇到李二婶?一定是刻意找的吧,那又是为了什么呢?这事林启在心里记下来了,回头再问赵天明吧。 “赵天明小时候在日本呆了七年,应该就是那时候跟那个什么海川翼还是武原神梦学得刀术吧。”林启心想,还想到一个问题,一开始赵天明是怎么被老赵头两口子领回家的?想到李二婶说得那个长相标致的外乡妹子,又想到赵天明到了六岁都没有户口,心中生疑,也许婴儿时期的赵天明就已经落过一次难,是被老赵头夫妇两从人贩手上买回来的,想想虽然愚昧,好在这夫妻两生性纯朴善良,对赵天明还算不错,只是想不到几年后赵天明竟然又被拐走,老赵头夫妇前后忙得一场空,真是天理轮回,命运无常啊。 此时见李二婶说得伤感,也跟着叹了口气,说:“想想那老赵头两口子也真是够可怜的,好不容易才一家团聚,结果才享了三年天伦之乐,就撒手去了,原本想领养个孩子,老了有所依靠,还有人给自己送终,结果赵天明连给二老守灵的机会都没有。” 李二婶叹道:“那可不,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像你二婶,这么好的人,没孩子就算了,连嫁两任丈夫都是短命鬼,自己还生了场大病,瘸了两条腿,哈哈哈哈。”说到最后,竟又大笑起来。 林启见这老人家也是爽朗,就像李二婶自己说的,没有大彻大悟,怎么会看得这么开? 至于赵天明后来被什么人领走,就不得都而知了,不过以林启对他目前的了解,应该是被带到一些战乱国家被训练成雇佣兵之类的吧。 赵天明和林启完全是不一样的童年,包括任何经历、受教育的方式、生活的环境,难怪他们总是有很多事情的想法都不一样,赵天明所见到的都是这个世界最黑暗的一面,所以他习惯黑暗,并试图从这些黑暗中找到一丝阳光和温暖,不管于他自己还是受害者而言,都能从中获得到慰藉,而林启正好相反,他爸爸是个正直的警察,永远代表着光明正义的一面,所以林启自己也对黑暗面无法有一丝容忍,即使最终能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他更多的也是感触,而非欣慰。 林启一直没有来得及问赵天明,这一次他的委托人是谁,在芝加哥的时候,赵天明提到过一次,说这宗跨国人口走私案其实跟他也有脱不开的干系,现在想来,这一次他的委托人,可能真得就是他自己了。 林启迫不及待的想跟赵天明求证这件事,毕竟这个见钱眼开的人能为孩子们免费提供服务,这种行为还是让林启觉得可圈可点的,于是把李二婶扶回去休息后,就给赵天明去了一通电话,这次赵天明并没有想以前那样,一走就是失踪的状态了,两人可以随时电话联系,很快就接通了。 “喂,丑蛋,你那边调查的情况怎么样?找到五和尚没?” “你要是跟二婶一个辈份,这样叫我也就算了,也不怕自己折寿。”赵天明调侃中还带着一丝愤懑。 林启笑道:“我倒是从二婶这边捣腾了不少关于你的情报呢。” “我放心让你来找她,就没想瞒着你,我们以后是拍档,我希望我们之间是完全信任的,要建立信任,除了知根知底,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有啊,你把裤子脱了让我看看屁股上是不是真得有块烟疤,哈哈哈哈。” “……二婶还真是有得没得都跟你说了。” “好了,这把正经点,二婶说你是偶然在大街上遇到她的,我看不大可能吧,你是不是特地到安顺寻找她的?还有这案子,你是不是自愿接的?” “我确实是想方设法才找到当年的李二婶的。” “为什么?” “我一直怀疑当年我养父母的死,不是那么简单的车祸……唉,说来话长了,这两格手机电池怕是不够用,我明天回安顺,跟你慢慢说吧。” 挂掉电话,第二天赵天明如约而至,林启果然去称了三斤花生米,又买了两瓶白酒,对他的故事,林启早已欣然向往。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四十五章 赵天明的自白1 北海道最迷人的,就是五月的樱花,还有,那个叫奈奈子的女孩。 我到很多年之后,才知道自己的童年,并不是那样悲惨。 或者说悲惨,但不是想象中那样,两度被人拐卖、孤苦无依的悲惨,而是自己的命运一直被人蹂躏在掌心中,无法挣脱,直到今天,也无法释怀。 我被蛇头带到日本后,就被卖给北海道当地一个农民家中,也许他们看我只是一个六岁大的小孩子,又不会说日语,就没有像对待别人那样绑着我,于是第三天,我就逃跑了,不知道跑了多远,最后躲在一个山神庙里。 开始时肚子饿了就偷周围人家的饭菜和地里的蔬菜水果,没过多久,他们似乎发现家里总是有小偷光顾,我得手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我在山神庙里饿得奄奄一息,后来不知哪里来了一群跟我一般大的孩子,到这来捉迷藏,有一个叫奈奈子的女孩发现了我,我当时躲在犬神像的神台后面,她开始以为我是其中一个躲猫猫的伙伴,后来才发现不是,但是她没有揭发我,跟我说了几句话,我却听不懂,晚上的时候,她带来几个馒头给我,我就着池塘里的清水狼吞虎咽,这条命就这么回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奈奈子,她小时候的模样现在已经有些模糊了,只记得她看起来跟我差不多大,圆圆的苹果脸,笑起来嘴边有两个深深的梨涡,她总是跟我说话,我总是听不懂。 我在山神庙躲了一年,她每天从家里偷偷拿吃得给我,教我说日语,还把课堂里的书本带过来念给我听,如果我的童年里对安详、宁静、温馨有一丝回忆,恐怕也就是那一年了。 那时我太小,还无法区分美丑,但在我眼中,在我心里,直到长大以后,都无法否认,奈奈子就是那个最美的女孩。 然而我们的命运却天差地别,我是一个背景离乡的落难孤儿,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生的公主。 一年后,我才知道她的父亲是北海道川吉社的社长川吉健次郎。 川吉社是北海道的一个黑帮社团,势力虽然不如山口组、住吉会和稻田会那样庞大,但也算雄据一方,我就是被川吉健次郎派去保护奈奈子的人抓到的。 他们很快确定我不是日本人,虽然奈奈子教我说了一年日语,但我能说出正确读音的,只有她的名字。 于是做为一个异国流浪儿童,我被川吉社带回去抚养了。 是的,我并没有被送回到购买我的家庭,我至今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当然也没有被送到警察局。 做为帮派的“储备”人才,他们从小教我近身格斗和刺杀技巧,因为我的条件实在是得天独厚,我没有身份,没有家人,没有任何牵绊,长大了就是川吉健次郎最忠心的打手和奴仆,他们甚至不用纠结民族主义情绪(某种程度上,这是日本黑帮发展并合法的重要原因之一),因为我连日本人都不是,就算在帮派争斗中,横尸街头,也无关痛痒。 我的第一个师父叫天野雄,是川吉社的刀术教头,他教我刀术,教我日语,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 是的,他还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 当然,只有两条,第一条,对川吉健次郎无条件忠诚,很简单,没有他,我就死了,第二条,要时刻明白我自己的身份。 真是讽刺,我到十三岁回到养父母身边那一年,都没有任何身份,我整日面对的只有无穷尽的训练,像一台永不停转的机器一样,天野雄却让我明白我的身份。 当然,我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我训练的地方和奈奈子的别院只有一墙之隔,我想没人注意的时候,爬到墙头去看看她,我太想念她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在想我,我只是想看看她,就满足了。 我第一次爬到墙头,就被天野雄发现了,代价是打断了我的双腿,但他只让我躺了一个月,我又开始撑着拐杖训练了。 天野雄对我说:“你不用痴心妄想,不要以为在一个时空就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你是野狗,她是公主,你们完全是不一样的未来,明白么,她将来的丈夫代表得是权力与地位,而你能不能活到成年还不一定,你必须接受这一点,因为直到世界末日到来的那一天,这一点都无法改变。” 呵,真是天可怜见,我那时还只有七岁,怎么会想到将来成家那么遥远的事,我只是想看看她而已,或许在天野雄眼中,这也算是痴心妄想的一种吧。 一起训练的,还有十几个少年儿童,他们跟我一样是孤儿,唯一的区别,他们都是日本人而我不是,我同情他们,就像同情我自己,我们有同样的命运和未来,都是被当成亡命之徒*的。 然而他们却不一样,他们看不起我,因为我不是日本人。 以五十步笑百步,确实是可笑。 开始时他们最热衷于拿我比试,因为我年纪小,又是异种,自然是欺辱的对象。 然而没过多长时间,我与生俱来的天赋就逐渐显露,过了两年,我已经可以把短刀使得像我身体的一部分,我天生爱刀,刀也天生爱我。 他们无法再欺负我,竹刀,没有一个人是我的对手,真刀,没有一个人敢拿我做对手。 天野雄开始亲自与我对练,那年,我只有九岁。 成年人的力量是我望尘莫及的,我可以通过我的灵巧,躲过他的致命攻击,却伤不了他分毫,每次或者说每天,我都伤痕累累。 是的,我们之间的比试都是真刀真枪,用他的话说,你的敌人想取你性命时,不会先用竹刀试探你。 但他似乎总意识不到,他的对手只是一个九岁的儿童,每次战胜他竟都沾沾自喜、洋洋得意,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与脸皮。 他“循循善诱”得对我说:“力量和速度的配合才是刀术的真谛,靠奇淫巧技取胜,永远是旁门左道,一两次只是巧合,长久必将死于敌人刀下。” 说完这句话三个月后,我就用我的“奇淫巧技”割断了他两条腿的脚筋。 我也不知道我的进步怎么会这么快,可能是每次与他试练,我都必须全力以赴,因为如果没有,可能就真得被他言中了——我能不能活到成年都不一定。 于是我研究他的刀法,细心观察他出刀的套路,挥刀的弧线,甚至他吃饭时拿筷子的姿势,走路的跨度和频率,之后“对症下药”,发明了一招拖地砍,一击必中。 这次小小的战斗成果,吸引了川吉健次郎的目光,他不但没有惩罚,反而大为赞赏,并且收了我做义子。 这就是人生的起伏,两年前,我还是天野雄口中的野狗,两年后我就成了他主人的义子,但我并未感到有多高兴,我知道我的命运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改变,义子只是一个名分,将来还是个亡命之徒。 唯一值得欣慰得是,奈奈子成了我名义上的妹妹,我又可以看到她了,两年多没见,她差点没认出我来,不可否认,这两年,我的变化也确实有点大。 但她后来拉着我的手,脸蛋凑过来时,我仍然可以从她的眼神中感觉到惊喜,那是久别重逢的欣喜,我的心从来没有跳得那么快过,即使在天野雄的刀下都没有。 更让我欣慰得是,之后我除了自己训练外,还成了奈奈子的陪练,作为社团头目的女儿,她必须懂得一些防身的技巧,但只有短短一个月,那也真是让人心旷神怡的一个月,奈奈子的一颦一笑都让人心动,甚至可以缓解训练的伤痛。 一个月后,我就被川吉健次郎送走了,送到遥远的京都,拜在当时闻名日本的刀术大师海川翼门下,他的师父更是大名鼎鼎的日本第一刀武原神梦。 至于海川翼为什么会收我,我想可能是一些利益纠葛的事情吧,当时的海川翼就是稻田会的武术教头,当时稻田会的头目还是渡边秀和,冈本龙二的名字我听都没听过。 同样是黑社会,稻田会总是和川吉社有些经济商务上的往来吧,不过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至少当时还不知道。 海川翼的师父武原神梦,曾用他一杆长刀,击败过无数二天一流的高手,很多人叹息他没有和宫本武藏出现在同一个时代,否则刀神剑圣之战,必定名流青史。 而这样一位大师唯一的关门弟子,却是使得一把短刀,海川翼是个身材瘦小的日本人,可能一米六都不到,但他的刀真得很快,快得我只能看到一道光,直到今天也是。 他收了我以后,做得第一件事,让我怎么也没想到,我被川吉健次郎不远千里,从北海道送到京都,拜他为师的第一天,他就带着我,又不远千里回到北海道,找到一个我已然遗忘的人,让我给他磕三个头。 这人就是我的第一个师父,说我是野狗的天野雄。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四十六章 赵天明的自白2 我对天野雄实在谈不上喜欢,即使在海川翼的强迫下,那三个头我都不是自愿磕的。 当然,我对他也谈不上恨,我已十岁了,虽然我明白我的人生无比灰暗,但却不知道我应该恨谁,不知道我的仇人是谁。 非要说有的话,那个把我拐卖到日本的蛇头算是吧,似乎,也仅此一个,但我也已经无法知道他是谁,如今身在何处了。 人的命运是世界上最复杂的齿轮组,每一环的运动都和你的一生息息相关,并且不论将来成功或失败、辉煌或暗淡,你不可能往回找到是哪一环的功劳,或者是哪一环出了问题,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这既定的事实,继续让齿轮保持运转下去,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我不恨天野雄,但不知道他恨不恨我。 天野雄坐在轮椅上接受了这三下跪礼,但他可以很明显得感受得到,我并非出自真心实意,因为我原本就不尊敬他,他教过我两点做人的“道理”,在我看来,只是训练奴仆的伎俩,虽然我只十岁,但我明白这一点。 他也没有生气,只是冷笑了一下,对我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因为我对你所做的事,更因为我对你说过的话,你现在不能认同,只是你无法理解,每行每业都有它生存的方式和哲理,农民有农民的道,商人有商人的道,这就是我们的道,忠诚是一个武士最基本的品质,当你无法体会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必须寻找一个目标,川吉健次郎就是你的目标,等到你以后真正理解这两个字的含义时,你的品行,才更像个武士,你的刀,才更加勇敢无畏,我让你明白自己的身份也是一样,你如果对你自己没有一个正确的定位,你就永远是好高骛远的,你的心就永远停留在围墙外的那个姑娘身上,而不是刀。” 天野川说完以后,我便跟着海川翼走了,我回头看了一眼,他坐在轮椅上凝视前方,目光中透着孤寂与落寞。 做为川吉社的教练,他败在一个九岁的儿童手上,他的一生毁了,毁在我手上。 到今天,我才可能有一些明白他说得那段话的意思,也可能不明白,但我知道,如果当年日常任何一次比试中,他真得对我下杀手,我不可能活到今天。 而当年,在我的眼中,他只是一个失败者,仅此而已。 海川翼对我的教导并没有比天野雄更宽松,反而更加严厉,但他只训练我的肌肉、我的耐力、我的速度、我的反射弧…… 他从不教我任何刀法,不教我任何技巧,只教我“道”,他们口中的“道”,武士的精神。 他说,刀法的最高境界,不在乎你的刀有多快,你的力量有多强,你的招式有多纷乱花哨,也不是人刀合一,人刀合一最终的结果,你只会成为刀的奴隶,刀法的最高境界是天人合一,当你的心静下来,可以感受四季的变化,当你闭上眼睛,可以感受落叶的美丽,当你运动时,无论快或慢,都与宇宙轨迹相联,与自然规律相辅相成,所以,你想练成第一流的刀术,就必须理解宇宙的奥义,必须做到绝情绝义,必须体会孤独,因为宇宙本身就是孤独的,它旷古烁今,无始无终,不计分厘,无数星轨运转,仍浑然自我。 很显然,海川翼的话,我不明白,我连天野雄的话都不明白,怎么会明白他的话。 我当时无法理解,只能像背书一样记下来,直到很多年后,我在无数次虎口余生后,才体会到,他当时已是倾囊相授。 至少,这是他对刀、对道的理解。 但我的成长,仍出乎他的意料,十二岁时,我就可以单独行驶刺杀任务,显然,在他们眼中,我不同于其他的黑帮打手,我是精英中的精英,出手必伤人,出刀必致命。 刺杀的对象五花八门,有借钱不还的无赖、有其他帮会的头目、也有本帮内的叛徒,我比跟我一起在北海道训练的那些孤儿,至少早出道十年。 我心里也没有负罪感,我知道我杀的都是些人渣,我杀得第一个人就是个流氓,正在勒索一家母女三人,刀锋划过他的脖颈时,我还刻意留手,没有切断颈动脉,这一点很难,我的刀必须灵巧得像空中飞舞的蜻蜓,最后他在万分痛苦中窒息而死。 我淡然的看着他,直到他变成一具尸体,我也完全没有初次杀人的紧张与激动。 我也知道,我并不是代表着正义,那母女三人看我的眼神,要比看刚刚勒索他们的流氓更加恐惧。 呵,说实话,我也无所谓,只是我的刀每次饮血之后,我都想到一个人,奈奈子,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训练的时候全神贯注、专心致志,仿佛宇宙间,只有我和我的刀,但在实战之后,我却总想到奈奈子。 时间一晃而过,又是两年没有见到她,川吉健次郎从不让她心爱的女儿出远门,不知道她在北海道过怎么样,那里的樱花是否依然美丽。 我接得任务多数来自稻田会,很少有川吉社的,因为他们的势力在北海道,京都是稻田会的地盘,每次我也是单枪匹马,没有策应,没有后援,一旦败露,我只需要发挥优良的武士道传统,剖腹自尽就可以了,这对帮会来说,简直是零威胁。 但海川翼还是认为我不并适合频繁的出任务,他觉得我不够成熟,需要得到更高的指点,他在他的师父武原神梦隐居的山洞前跪了整整三天。 后来我才知道,他早已被武原神梦逐出师门。 武原神梦还是见了我,对我说了大致上和海川翼同样的话,要想成为第一流的刀客,必须理解宇宙的奥义,体会孤独,诸如此类。 这几句话很快就说完了,他对我说:“这些是我一生刀术的总结,我早已传给海川翼,他却总是以为我有所保留。”接下来的大部分时间,他向我口述了他传奇的一生。 除了不败的战绩,武原神梦在壮年事业正值巅峰的时候,抛家舍子,将所有财产留给妻子儿女,孤身一人到京都慈名山的山洞隐居,只为了潜心练刀,宇宙的奥义我不知道他最后有没有理解到,体会孤独确实是做到了。 最后,武原神梦告诉我:“你想要达到天人合一,可以将我和海川翼一生的做为参考,或许将来有所感悟,天人合一也是道,二天一流也是道,道,是要你用心去体会,而不是让你用来成功立业,应该像水泽万物而不争利……” 我从山洞出来的时候,海川翼问我武原神梦都说了什么,我如实相告,海川翼似乎不信,冲进了山洞里,出来的时候,一脸颓丧。 一代刀术大师,闻名日本的第一刀武原神梦就此圆寂。 从那时候起,我隐约觉得,虽然是一模一样的话语,海川翼对刀术、对道的理解和武原神梦相比,有所偏差。 而我的生涯并未因此起一丝波澜,直到一年以后,稻田会与川吉社彻底决裂。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四十七章 赵天明的自白3 四百年前,剑圣宫本武藏以短刀为阴、长刀为阳,互生互补,开创了二天一流,以此来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可惜几百年来,无一人练成。 到武原神梦,他独辟蹊径,阴阳双隔,先练短刀,后练长刀,先修人道,后修天道,等自己达到天道的境界时,收了一名关门弟子,让他修炼人道,这人就是海川翼。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原本想等海川翼人道大成时,与他一起参研天人合一,不知什么原因,却半途将海川翼逐出了师门。 从慈名山回来以后,一向寡言少语的海川翼更加孤僻,甚至连我出任务都不再阻拦,后来他辞退稻田会总教头的职务,不再理会帮会中的事。 也不再训练我。 那天晚上,我把写给奈奈子的信仔细的封好,这已是我出任务之前的习惯,有时候我也会一次收到两封奈奈子的信,因为邮差太慢。 我不被允许使用电话,这是海川翼的指示,如果不是背着他,写信其实也是禁止的。 这是我的第十八次任务,谁能想象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已经杀了十七人了,而且只短短一年时间。 我还不故道我这次的目标是谁,这是川吉社的习惯。 是的,这次任务是川吉社给我的,他们会将目标的行程、可能会出现的地点、逃跑的路线,提前半个小时交给我,我只需要行动就可以了。 由此可见一点,川吉社更加重视我的人身安全,而稻田会只拿我做杀人的工具。 海川翼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我一眼就看见他腰间的短刀换成了长刀,他开始修炼天道了。 天人合一,天道,人道,天刀,人刀!他终于向他的师父武原神梦迈进一步了。 他收走了我的信,揉成了碎片,说:“你心里有杂念,根本不能做到心无旁骛,你的刀就永远只能是刀。” 我的刀,就永远只能是刀。 我爱刀,但它如果不是刀,还能是什么? 海川翼带我去见了一个人,对我来说,这个人已经是陌生人了,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海川翼提过一次,但我也没记住,因为海川翼对我说了他的名字以后,就在我面前,把他的头颅割了下来。 这个人就是当年将我拐骗至日本的蛇头。 海川翼的刀依然很快,那人头掉下来的那一刻,眼睛还眨了一下。 这人死了,我就再也没有仇人了,只有无数人拿我当仇人,虽然他们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海川翼怎么会知道就是这个人拐卖的我?而且那时已经过去七年了。 原来稻田会一直是东亚人口贩卖最大的掮客,二战以后日本人口萧条,自然成了最大的人口输入国,而中国,当然是输出国,我来日本的那条船上,海川翼就是首席护卫,当然不是为了保护我一个人,当时那条船上还有三十几个儿童或者说“商品”的生命安全。 他还曾经到那个买走我的农民家里找过我,但当时我已经逃走了,后来通过多方查探,才知道我已被川吉社收容教养,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对我这么感兴趣,难道他当年从小小年纪的我身上,看出我将来在刀术方面的天赋? 海川翼说:“当刀在你身上的时候,你就应当心如止水,你脑子里不可以有任何杂念,甚至任何人,否则你心里就会有牵绊,你的刀,就会犹豫。” 这一次,我接受了他的教导,刀在我身上的时候,我心里不可以有什么杂念,甚至任何人,因为一旦我的刀犹豫了,我的命可能就没了。 我收拾好我的行装,把短刀藏在和服的袖口里,平时这样穿当然显得很另类,但那天是成人礼,而我似乎也成年了,毕竟我已经干了很多成年人一辈子都干不了的事,海川翼在背后注视着我离开,我看不到他的眼神。 我来到我的目标面前的时候,心里无疑有些微微的惊讶。 第一,这个人坐在轮椅上。 到目前为止,我见过两个坐在轮椅上的黑道人物,另一个是天野雄,他们的区别是,天野雄是被我砍断了脚筋,这个人是病入膏肓、奄奄一息,是的,川吉社让我来刺杀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第二,这个人是稻田会的会长,渡边秀和! 以我十三岁的人生阅历和对社会的认知程度,不可能意识到,如果我的刀刺进渡边秀和的胸口,我将会牵涉进一桩重大的黑道政治阴谋,也会将自己拖入无尽的漩涡。 我只知道,我如果没有完成任务,我的义父川吉健次郎会很生气,川吉社就会把我列为他们的目标,最重要的是,奈奈子会对我很失望。 我猛的摇头,这个时候,我竟想到奈奈子,我犹豫了,而刀,还在我手上。 我赶紧上前两步,想尽快结束这次任务,却被一个人突然横在面前,我的心脏猛得跳了一下,果然没错,这就是犹豫的代价。 这个庭院并不大,如果有人在附近,我不可能察觉不到,除非,这个人是海川翼。 木屋前的水塘、假山,无法隐藏一个成年人,渡边秀和的轮椅,就在木屋门口的榻榻米上,添水时而发出“搭搭”的响声,像一个老和尚,敲着他沉重的木鱼。 渡边秀和眼神呆滞,他已经是个植物人,生命对他而言,还有什么意义?川吉社为什么让我杀这样一个人? 海川翼拔出手中长刀,他虽然卸下稻田会教头一职,但多年来做渡边秀和的贴身侍卫,此时也是尽职而已,至少我是这样想的,但他的刀却刺进了渡边秀和的身体里。 我木讷得看着他,他对我说了最后一句:“看来这次,你已切身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你走吧,我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尽量活得长一点,将来有一天,我会找到你,完成武原神梦的遗愿。” 武原神梦的遗愿?除了天人合一,还有什么? 我按照川吉社给我的路线逃跑,但还是被捉住了,他们卸去了我的刀,将我囚禁了起来,等候发落。 所有人都认为是我杀的渡边秀和,而我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不可否认,如果海川翼那天没在,那一刀,确实就会出自我手。 但是此举成了稻田会和川吉社大打出手的*,在我被关押的这段时间,不断有人来游说我,让我背弃川吉社,加入稻田会,只要我答应,他们可以尽释前嫌,因为我是川吉健次郎的杀手,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 试问我怎么可能做到呢?我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对川吉健次郎忠心不二,就算我拿它当做耳旁风,我也不可能背叛奈奈子。 他们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将我反绑了起来,殴打、断水、断粮,而这些我小时候就已经习惯了,现在又能怎么样呢,反而骚扰我的人少了。 他们的绳结打得很有艺术性,但只要松了,我就可以把自己解放出来,于是一天晚上,我撇断自己的左手手腕和掌骨关节,挣开绳圈,从他们关着我的屋子里逃了出来。 我找到川吉社在京都跟我保持联系的联络人,刺杀渡边秀和的任务也是通过他的手转交给我的,他说现在稻田会正在北海道对川吉社进行大规模围剿,不宜立刻回北海道,让我先在他家住下,并找医生为了接上了手骨。 当天晚上,我就听到他给稻田会的人通风报信,从他的口气中,我可以听得出来,他背叛了川吉社已经很长时间了。 刺杀渡边秀和,不是川吉社交给我的任务,是稻田会的阴谋。 他们对川吉社在北海道的地盘觊觎已久,无奈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只能通过“商业合作”的形势保持往来,逐步渗透,近年来两个帮会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但是两大集团为了大局着想,均保持了克制和隐忍,到了今天,日积月累,也终于达到无法调和的地步了。 主要原因是川吉健次郎坚决不肯在北海道开展“人头”贸易,而这项生意又是稻田会除了毒品外的另一大盈利来源,而通过这些年的发展,稻田会在北海道也逐渐扎稳了脚跟,他们觉得,摒弃川吉社的时候到了,只是缺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没想到吧,连黑社会之间的抢地盘、互相吞并,都需要师出有名。 于是他们选中了两个人,一个人是我,另一个人就是稻田会当时的精神领袖渡边秀和,渡边秀和虽然还是会长,但已名存实亡,实权早已经落入他人手中,毕竟一个植物人还能发号什么施令呢? 于是他们拉拢了我跟川吉社之间的桥梁,就是这个联络人,指使他给我布置了这项假任务。 真是一石三鸟,既可以除掉现在稻田会会长,让二把手顺利上位,又可以栽赃给川吉社,还可以趁机将我拉笼过来,算得一笔好帐。 难怪他那么着急,前一天下任务,第二天就要实施,我甚至来不及跟任何川吉社的其他人联系,鉴别真伪,当然,以我十三岁的阅历,也无法想到这一点,那是我第一次尝到人心叵测。 于是我怒不可遏,犯了我这一生的第一个错误,我把这个联络人给杀了,把这场事件、这场阴谋的唯一一个人证,给杀了。 我再也等不及,当天晚上就启程回北海道,那里有我牵挂的人,我要去找奈奈子,我想通了,什么天道,人道,什么天人合一,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希望我牵挂的人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川吉社没了,奈奈子怎么可能会开心? 所幸不管是稻田会还是川吉社,都给我营造了很多身份,我随便拿了一个证件就买了去北海道的机票,赶到北海道,赶到那樱花盛开的地方时,没有找寻到奈奈子,却看到海川翼手上拿着他的长刀,将川吉健次郎,开肠破肚。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四十八章 赵天明的自白4 是的,我到最后都没有现身,我明知道海川翼不会杀我,他还需要将来的我,陪他修炼天人合一,我却依然一直隐藏着,因我知道自己不是海川翼的对手,在更强大的对手面前,我选择了退缩。 那一刻我简直不认识我自己了,四年前的我,面对天野雄,尚且无惧无畏,我到底是前进了,还是衰退了? 其实我一开始心里并没有为川吉健次郎报仇雪恨的意识,这个人不坏,但我们没什么感情,我跟他见面的次数,还不如天野雄多,但有三点不可否认,第一,他供养了我,第二,他对我有知遇之恩,第三,他是奈奈子的父亲。 我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有什么武士道的精神了,我为自己的懦弱感到愧疚和自责。 我想我还是应该为川吉健次郎报仇的,在找到奈奈子之后,在可以战胜海川翼之后。 我在北海道辗转了一个多月,为了寻找奈奈子,然而并不顺利:首先,我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少年,正是别人刚刚上初中的年龄,街面上行走,实在诸多不便;其次,我身上没有钱了,没有了稻田会和川吉社,我就没有了任何收入来源,我那时还不懂得用自己的特长来供养自己;最后,稻田会在追杀我,因为我不识时务,川吉社的残余也在追杀我,因为我栽赃给他们、我做了叛徒、我背信弃义…… 我最深感无奈的是,我竟百口莫辩,我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奈奈子,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如果还活着,她也一定恨透了我。 最后,还是稻田会的人找到了我,我双拳难敌四手,身负重伤,倒在了警察局门口……呵,我身上血债累累,背负了十几条人命,最后走投无路,想到的竟然是警察。 但我并没有得到审判,是啊,谁能相信,一个十三岁的孩童,竟会是一个杀人恶魔?谁又能想象,是什么样的恶魔,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下这重的杀手? 警方压根就没有怀疑过我,稻田会和川吉社均欲杀我而后快,但他们都没有向警察揭发我,这就是他们,这就是他们的生态,江湖事,江湖了。 我医院躺了三个月,他们就把我遣送回国了,我已经在日本呆了七年,已经可以说一口流利的日语,只要我愿意,我可以留在日本,只需要随便一个理由,父母双亡,流浪儿童…… 但我知道这里并不安全,我应该到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等有生存能力的时候再回来,了结这一切。 离开北海道的时候,我最后看了一眼这里的樱花,对于日本,能让我留恋的,只有这里的樱花,和奈奈子了,然而樱花尚在,她却已不知所踪。 我先到了上海,原本当地警方想直接把我安置在当地福利院,但没过多少天,又被送到了甘肃兰州,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养父母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寻找我。 当然,那个时候,我还以为他们就是我的亲生父母,多年以后,我找到李二婶,她才把真相告诉我,但我不在乎了,我已经颠沛流离了许多年,且以小小的年纪,那时,没有人比我更期待家庭的温暖。 养父母对待我,甚至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亲生父母都要疼爱,甚至溺爱,他们总是为了准备好了一切,养母精心的照顾我,就差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了,养父为了给我找学校,差点跑断了两条腿,因我没有户口,没有学习基础,中文很差劲,字都认不得几个,最后终于有家初中愿意接收我,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因为我几乎十项全能。 他们两口子嘴巴都笑开了,我也笑了,发自内心的、开心的笑,好像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 我不想让他们失望,所以尽量克制自己,少给他们惹麻烦,因为刚开始时,确实无法适应学校里的新生活。 就像刚开始到日本、到川吉家时,川吉健次郎养得那些孤儿,那些被训练成亡命之徒的孤儿,他们欺负我,因为我不是日本人,现在我在学校里,新的同学也欺负我,因为我不是中国人。 至少他们是这样以为的,当然,如果我是个“纯粹”的日本人,他们或许还不会这样,他们或许还像有个宽广的胸怀一样,欢迎外邦来客,但我不是,我是个中国人,虽然我还没有户口,派出所也还没有办妥我的入藉手续,但我确实是个中国人,只是在日本生活了很多年,口音一时无法适应,有时中文说得好好的,突然冒出来两句日语,于是在他们眼里,我像个异类,像个汉奸…… 我控制着自己,不去还手,因我了解自己,一旦动手,后果不是我的养父母那两口子能承受的,我的突然回来,已经耗尽了他们的积蓄;也不是我能承受的,因我还没有忘记刀,还没有忘记奈奈子,我发过誓,此生一定要找到奈奈子,并在她面前为她父亲报仇。 所幸他们并不像那些亡命之徒,多是语言上的奚落,肢体挑衅较少,所以我睁只眼、闭只眼,在我眼中,骂人是无能的表现,没过多久,就发生了一件事,证明了我的这个观点。 那时香港黑帮电影正在国内掀起热潮,引得很多不良青少年争相模仿,很不巧,那些嘲讽我的同学也属于那一群,他们学着电影里演得模样,到处收保护费,当然,多数是低年级的学生,或同年级较文弱的同学,例如一直隐忍的我。 我直接拒绝了他们,我没有收入来源,我养父母也不宽裕,哪来的钱交什么保护费?他们威胁说,敢不交钱,见我一次打我一次,于是,我很配合的见他们一次,让他们打一次。 与我从小受到的训练相比,他们的拳脚,就像是蚊子咬,只是有意识的护住周身要害和脸部,因不想让养父母发现,不想让他们担心。 他们也很意外,第一,在我身上收不到半毛钱,第二,发现我根本不怕挨打,第三,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要钱不要命?久而久之,他们自己也放弃了。 不过很快,他们自己也遇到难题了,他们知道欺负低年级和弱小的同学,没想到自己也成为别人的目标,那些初中毕业考不上高中,或者高中没毕业的不良青年、无业游民,也跟他们有同样的嗜好。 他们不好好学习,整日在街道上混,自然容易成为这些社会闲散人员的目标,于是他们收的“保护费”全部孝敬给了这些人。 可是他们收的小学生的三毛、五毛怎么可能满足这些“成年人”?慢慢的,他们发现自己跟父母要的零用钱、生活费都要抵上了,于是就出现了人类最原始的信条,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那天下午放课后,我回家的路上,路过平时常走的那条街巷,正遇上我那可爱的同学们,反抗失败,被十几个不良青年群殴。 我像看电影一样,兴致勃勃得靠在巷口,看着这让人心旷神怡的一幕,唯一的缺憾是,如果当时手里有一把瓜子就更好了。 很快我也被他们发现了,毕竟十几个人群殴四五个人,难免很多人插不上手,于是最外面的不良少年发现了我,指着我骂道:“看什么看?不想挨揍立马滚远点。” 我没有理他,对于这些脑子半残的人也没有什么话好说的,黑帮电影里面的行侠仗义、兄弟之间肝胆相照,他们没学会,只学会拉帮结伙欺负弱小了,跟我那些不成器的同学有什么两样?只是我的同学已经或者说正在受到教训了,他们还没有。 那家伙骂完了我,以为我立刻就会吓跑了,转身回去又想冲入“战团”补两脚,眼角余光一瞥,发现我压根动都没动,拍了拍身旁两个人,向我走来,感觉有点不可思议道:“小子,你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来来来,哥们教教你为人处事的道理。” 呵呵,他要教我为人处事的道理,就像天野雄一样,就是不知道他想让我对谁忠心? 那家伙带着两个人走到我面前,是的,他还拉了两个人,我忍不住说:“你们这帮没出息的,以大欺小也就算了,还以多欺少。” 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样轻蔑的表情,但这句“老成”的话已经足够激怒他了,他大怒,照着我的脸就来了一拳,我直接拍掉了,在他太阳穴上来了一记手刀,他登时倒在地上,晕厥了过去。 是的,我还手了。 我的同学揍我,我还手,那就是打架斗殴,现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情况,是我那帮没用的同学正在受到不法侵害,而我只是仗义出手而已。 那家伙带过来的两个人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见同伴倒地上了,还以为羊癫疯发作了,这简直太丢他们“帮派”的脸了,两个决定先料理了我,再救他们的同伴,然后这两个也倒下了。 我这边的情况很快就被他们的其他“兄弟”们发现了,于是我可爱的同学们终于得到了解救,那伙人全部冲我来了,我摇了摇头,反正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与人对练了,手也痒得很,就当活动一下筋骨吧。 我在地上拾了根树枝,他们有人手上有匕首,我可以抢过来,但我当然不能这么做,刀在我手上,一定会见血,见血必有人死,他们虽然比我跟我的同学大几岁,但也未真正成年,还有很长的人生路要走,只是一时误入歧途。 接下来,我惊魂未定、还躺在地上没来得及爬起来或者受了伤没力气爬起来的同学们,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虎入羊群,我基本是一刀一个,或者应该说,一树枝一个,这些人,实在太不经打,所以战斗结束得很快,我背上书包,看也不看我那目瞪口呆的同学们,径直回家了,好吧,我承认,我压根也没想过是为了救他们,只是纯粹得,想自己发泄一下。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四十九章 赵天明的自白5 经过这次事件,以后的日子就风调雨顺得多了,被我救了的同学直接拿我当作他们的“老大”了,不但对我“俯首称臣”,还强烈要求我教他们武功,是的,他们称之为“武功”,我就说他们是电视看多了吧。 他们自己也是体育特长生,有的人专业本身就是击剑,竟然还让我教,不知道平时在学校里学得都是什么玩意儿。 当然,我是没兴趣做他们的什么“老大”的,以我从小到现在的记忆和经历,老大这样的字眼,似乎最后的结局都不怎么样,例如渡边秀和,例如川吉健次郎…… 我只叮嘱他们,不要把那天的事散播出去,否则,呵呵,见他们一次打一次……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他们也做到了,然而那些被我揍的那十几个不良少年却没做到,这是我疏忽了,很快街头巷尾就流传了一个关于我的传说。 棍侠!瞧起得这倒霉名字…… 所幸得是,棍侠只见其名,不见其人,这就是传说的好处,没有人知道那个人就是我,因为知道这件事的,除了我那四五个同学外,就是那十几个不良少年了,后来这些不良少年又通过我那四五个同学找到了我,看那样子,似乎也想认我做“老大”。 我的“队伍”突然壮大起来了,他们说帮派的名字都想好了,我立刻阻止了他们,瞧他们那揍性,指不定起得名字就叫“棍帮”,太难听了。 最后我折中了一下,我可以教他们,拉帮结社的事情就不要想了。 于是我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收了一帮徒弟,那年我刚满十五岁。 我对他们没有什么保留,天野雄、海川翼、武原神梦怎么教我的,我就怎么教他们,虽然也严厉,但并没有像我小时候受到得训练那样训练他们,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不太人道,他们也从最开始的尊敬,到后来的崇拜,再到好奇,我是怎么以小小的年纪,获得这样的“成熟”的? 我对他们说,当你们任何一个人,舍弃的东西和我一样多时,你们的成就或许会更高。 我把我的经历,挑挑捡捡的说给他们听,他们愈加敬畏。 我想这样也好,心里有敬畏,才会听话,而我对他们只提有一个要求:保密。 我想如果时间再长点,我的事、我们的事总有一天还是会暴露的,因为我发现,我的“徒弟”们越来越多,我清楚的记得,刚开始时人数绝不超过二十个,怎么后来大清早五点钟起来参加晨跑的人,就变成大几十个了? 但突如其来的灾难,改变了这一切,我、我的事,对周围的人、对我的徒弟们而言,永远成了一个传说。 一年之后,我的养父母在一次车祸中双双身亡。 守灵那三天,我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我甚至在想,我自己是不是就是一个灾星? 第三天晚上,海川翼找到了我,把我带走了,养父母的骨灰甚至还在灵堂里,没有来得及下葬。 我想这不是巧合,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认为海川翼就是设计杀害我养父母的元凶,动机可以从他曾经对我说过的话来推断,理解宇宙奥义,体会孤独,是成为一个一流刀客的必要条件,我心里有了养父母,就有了牵绊,我的刀就一定会犹豫。 我无法想通得是,海川翼是只会用刀说话的人,怎么会用这样低级下作的方式?所以这些年,我一直想方设法的寻找一些证据,来证实我的推断,然而已经过去了太长时间,数年奔波辗转换来得也是一场空。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针对这件事情这么执着?可能养父母的死真得是一起意外,但我却执意想寻找出一些证据,来证明幕后主使者就是海川翼。 后来在一个人的指点下,我终于想通了答案,这人就是我加入“尖刀”雇佣兵团后的教官,希德翁先生。 海川翼把我带走以后,我们在西疆边境上了一辆小型运输机,我不知道他想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想对我做什么,我只知道,我不想把我的生命再交到他手上,他杀了奈奈子的父亲,还可能杀了我的父母,而我却无法奈何他,我宁愿结束掉自己的生命,也不愿再和他为伍。 当然,如果能有一丝机会逃掉的话,自然更好,所幸得是,我抓住了这一丝机会,我原本只是想跳机,结束我这一生的悲剧,跳机前海川翼莫名离开了他的座位,不管他是干什么去了,总之,我在最短的时间,干掉了另外两人,从他们的座位底下找到一个伞包…… 我最终降落在了阿富汗境内,遗憾得是,我并非专业的跳伞运动员,而且还是人生头一遭,于是我又受了重伤,跳伞这项高级的运动,在内战如火如荼的阿富汗显得很另类且吸引眼球,所以我又因祸得福,被当作特务分子抓了起来,得到了及时的救治。 因为语言不通等多项因素,痊愈后我又得到清白,然而却并未获得自由,之后的两年,我跟着*打了两年内战,*跟美国翻脸以后,我又跟美国人打了两年游击巷战,我的个人战绩就不多赘述了。 什么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可能美国人自己也没想到,当年为了对付苏联扶持的*,将来有一天会把矛头对准自己,总之,就是那个时候,我认识得希德翁。 希德翁没费功夫,就把我从*手里拉笼了过去,毕竟我自己也没有什么宗教信仰,也不喜欢拿刀抹人质的脖子,我的刀,不是这样用的。 希德翁为了我一个人,将自己的队伍倾巢出动,*还以为是美军特种部队来执行斩首任务,结果“特种部队”却只带走了我一个人,他们虽然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没有过多的追究,毕竟只要领袖没事,失去一个稍微优秀点的士兵,也不算什么损失。 之后我跟着希德翁,一直干了七年,又是一个七年,这七年已不是南征北战可以来形容了,我们在索马里干过海盗、在金三角解救过人质、在缅甸丛林打过游击,几乎世界上每个有战乱的国家,都曾有过我们的足迹,那也是“尖刀”最辉煌的七年。 然而世上无不散的宴席,这份辉煌,也在席德翁退休后逐渐落下帷幕,因为我们这个队伍,每一个人都是无可替代的,有一个人离去,后来者要么没有相同的天赋,无法做到他前任那样优秀,或者有同样的天赋,但没有希德翁的*,无法与我们的队伍完全融合,这都直接影响到了我们的战斗力,于是我们剩下的人又勉强维持了两、三年,“尖刀”兵团便渐渐解散了。 再后来,我就干了现在这份行当,所幸,似乎也做得有些得心应手。 这些年,我一直有两件事萦绕于心,第一件事是奈奈子的下落,第二件事就是我养父母的死因。 在“尖刀”的时候,我就拜托过希德翁帮我寻找奈奈子,但以他的人脉也没有丝毫线索,那时已经过去了十多年,我心里已无法分辨,我对奈奈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爱人?还是妹妹?只知道一定要寻找到她为止。 十多年来,毫无音讯,我也不想就此放弃,多次往返于北海道和京都之间,找到当年稻田会对川吉社执行围剿的主要人员,均无功而返,但他们又言辞凿凿,声称不会对一个十多岁的小女孩下辣手,这无疑又点燃了我的希望。 我手上的业务量逐渐增多,为了生存,有一次在跟踪一起绑架案的时候,无意碰到的小妮,当时她还在五和尚手上,并向我发出了求救的请求,但我有其他重任,实在抽不出身,再回头的时候,小妮又被五和尚带着转移了。 又过了三年,经过我不断的调查走访,终于得到一丝线索,当年在稻田会的追杀围剿中,奈奈子被川吉健次郎的心腹逃了出来,可惜阴差阳错,最后与人失散,之后也被人拐带到中国来,那时我的注意力才放到这起跨国人口走私案上来。 我第一个盯上的并不是五和尚,而是他身后的那个大老板,只是他太狡猾了,我一直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他有一个非常光辉的正面形象,我实在查不到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只得曲线救国,找到了他的一个下属“供货”渠道——五和尚。 再次找到五和尚,才发现原来也是他拐带得当年向我求救的那个小女孩,就是小妮,这次我顺利将小妮和她的几个同伴救了下来,我把他们送到福利院,可是没有一个福利院愿意接收,我事务又太繁忙,只得先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自己先躲藏起来,我再接着跟其他人贩子周旋。 奈奈子跟我差不多岁数,那时也成年了,可能已经被迫做了别人的媳妇,所以我只能在一些穷困的地方周转,之后两年下来,我救下的孩子越来越多,但还是没有她的下落,只能把孩子们先安置下来,有的交给了警方,找到了亲生父母,有的被好心人领养,更多的是在民间机构的帮助下,被不同的福利院接收了。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五十章 赵天明的自白6 赵天明的故事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林启还意犹未尽,不过他最感兴趣的不是赵天明说得案情,而是他的刀术修炼经历。 此时已是下半夜了,孩子们是早就睡了,林启对赵天明的经历兴趣浓厚,赵天明也把这么多年来的心事向外人倾诉,两人兴致勃勃的,一直聊到下半夜。 乡下到了深冬寒气更凛冽一些,两人一丝睡意都没有,又不忍吵着孩子们,窝到厨房的灶台边,把灶眼里的柴火点上了,跟壁炉似的,暖烘烘的,旁边搭了个小桌子边喝边聊。 只是花生当下酒菜又单调了些,后来时间一长,肚子空落落的,林启偷摸把老黄藏的方便面煮了几包,寻思着明天再给他“赔罪”吧,还打了两个鸡蛋,汁浓面香,登时熏得整个厨房都是,林启一人盛了一碗,热腾腾得,一面递给赵天明,一面问道:“你说你们那个什么天人合一,最后武原神梦到底有没有练成啊?” 赵天明拖了一口面,又咪了一口酒,才慢悠悠说:“我也不知道,但似乎对其他人来说,这个并不重要了,他是日本第一刀,没有人怀疑这一点。” 林启笑道:“那是因为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也许到了武原神梦那样的境界,第一的名号,已经无法满足他了,高处不胜寒,他确实感到孤独,就是不知道这份孤独,与你们追求的那个孤独,是不是同一个意思。” 林启对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也有他的理解,他小时候喜欢下象棋,他们机关小区的大门口总是有一帮退休的老大爷聚在一起,两个人下棋,一群人围观,且约定了轮流制,每局负者让位,开始时气氛活跃其乐融融,林启放了学也喜欢去凑热闹,只是后来有一个老大爷总是能在自己带的小马扎上,一屁股坐到天黑,于是后来下棋的人越来越少,看棋的人也越来越少,最后林启每天放学回家,只能看到那个老大爷在他的小马扎上,一个人坐到天黑,最后两腿发麻的离开,既然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久而久之,也没有人愿意与他一起下棋了,再往后,他们小区门又恢复了平静,再也没人来下棋,就像武侠小说里写得那样,求一对手而不可得,诚寂寥难堪也。 赵天明突然说:“我想在海川翼眼中,武原神梦应该是达到天人合一了吧。” “怎么说?” “武原神梦死的时候,他冲进了山洞里,我在外面等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我想他如果没有看到希望,怎么会在后来突然变得发奋图强,短短数周就开始自行修炼天道了。” “也许吧,哎,你什么时候可以修炼天道?我看你的短刀也已经使得很麻利了。” 赵天明笑道:“这不是以刀法来论的,是对道的领悟,刀法再精致、再灵巧,最多也就是个杀手,成不了大师,就像几百年前,宫本武藏和佐佐木小次郎对决,很多人认为他是投机取巧耍滑头,让佐佐木小次郎六十多岁的高龄在岸边等了一下午,消耗他的体力,再用又长又沉重的木剑克制佐佐木小次郎的长剑,最后才能一击必杀,这不符合武士之间公平决斗的原则,可是在我看来,这有什么关系呢?这场战斗并不重要,小次郎固然是绝顶高手,但到六十多岁最多就是个顶级剑客,而宫本武藏却开创了二天一流,这是道,他才是剑圣,日本历史上能称剑圣者,不超过两人。” 林启又问:“那你说,如果三十岁的宫本武藏和三十岁的佐佐木小次郎比试,能是体力巅峰期,都使用长剑,他们能更厉害?” “我说了啊,不重要,就像小次郎的‘燕回’和宫本武藏的‘二天一流’,你能说谁更胜一筹?一个是招式,一个是道,没有可比性。” 林启笑了笑,自嘲说:“好吧,看来我们这样的凡夫俗子,还是对比武的胜负更感兴趣一些。” 赵天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我确实对这些东西从不感兴趣,我只知道,如果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不能输,因为一旦输了,这条小命就交待出去了,哈哈。” 林启想到:赵天明一心想找回奈奈子,直到今天,已经过去二十多个年头了,如果她没死,可能也早就有自己的生活了,即使找到了又有什么用呢? 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川吉社也早就不在了,甚至稻田会可能都换了几拨人了,就像刚刚归案的冈本龙二,你那时候连听都没听到过这个名字,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找到奈奈子,她自己也不想报仇了?” “我还真不知道,可能只是想知道她还平安吧。”赵天明这样说着,但林启显然从他的眼神看到了不甘心,也许在赵天明的心里,始终放不下这一段不了情,“初恋总是最难忘的嘛,就像我和苏海星一样。”林启心想,又给赵天明斟满一杯,晃了晃空酒瓶,两人均已各自半斤下肚。 林启见赵天明把另外一瓶打开来,连给自己灌了三杯,心道:“这家伙想到奈奈子,情难自禁,这么多年的相思苦恋没有结果,滋味确实不好受,对于赵天明来说,那个奈奈子可能已经成了一个象征,一个符号,赵天明最后见到奈奈子的样子,可能只有十二、三岁,是什么让他一直坚持到今天?” 林启见赵天明突然伤感得很,想把话题扯开,问道:“那刚说你这些年也一直在追查你养父母的真正死因,其实你心里也不能确定,也许你养父母真得只是死于一起意外,但你却这么执着,一定要查出是不是跟海川翼有关,刚开始不知道是为什么,后来怎么却又想通了?” “希德翁说是因为我心里有执念,还是因为奈奈子吧,海川翼是奈奈子的杀父仇人,但不论如何,他是教授我刀术的授业恩师,我想帮奈奈子报仇,却不知道我的刀应不应该对准海川翼,如果我能胜得了他的话。” “所以你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如果你的养父母确实是海川翼设计杀害的,你就可以义无反顾的将你的刀对准海川翼了,你没想过,当你有这种想法的时候,其实你心里对海川翼根本谈不上什么师徒情谊在里面了,那又何必拘泥这个名份呢,赵天明,我觉得这似乎有点不太像你啊。” “那你觉得我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至少要比现在这样洒脱得多,快意恩仇,海川翼说得没错,你心里总想着奈奈子,你的刀,确实犹豫了。” 赵天明叹了口气,说:“也许吧,虽然我实在做了这么多年的孤家寡人,但我的心里面,对孤独总是带着一丝恐惧,如果没有了奈奈子,我的刀可能会更进一步,但我的人生,可能也到此为止了。” “海川翼没有再找过你么?” “没有,他说等将来我人道大成的时候,他会找我,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呵,说明我还没达到他的要求呢。” “对了,我突然想到两个问题很蹊跷,第一,这个海川翼估摸着也快六十了吧,不管在稻田会,还是日本社会,都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了吧,怎么还会充当冈本龙二的打手去刺杀郝正月的?第二,你说那个稻田会的前任会长渡边秀和,在你十三岁的时候就死掉了,怎么还会有两个私生子留下来的?这逻辑上讲不通啊,现在离渡边秀和死亡都已经过去二十多个年头了,小妮他们几个,最大也就是小妮和佟鑫,才十二岁,难道他还能从棺材里爬出来,找个女人生孩子?” 赵天明道:“因为他当年和海川翼联手演了一出好戏,他是诈死的。” “什么?”林启惊道。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真相,其实当初真正想对付川吉社的人就是渡边秀和,只是……怎么说呢,还是出师无名吧,才想出这么个损招,还嫁祸到我身上,不过他当时确实已经病重,还苟延残喘了将近二十年才死掉,他的两个私生子生下来就被他的原配妻子和冈本龙二合谋卖到了中国。” “那他精力还挺旺盛的,都快死的人了,还想女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他这样对你,你还这么保护他的两个孩子?” “如果我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我不可能让那两个孩子死在杀手的刀上,我很公平,孩子不管怎样都是无辜的。” “好,恩怨分明,这一杯我敬你。”林启举起手中酒杯与赵天明碰了一下,“那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当然还是接着找五和尚。” “有眉目了么?” “听说他们这段经常在安顺火车站附近一带活动。” “哈哈,我知道了,他们是不甘心小妮这些孩子,就这么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溜掉。” “所以,”赵天明将杯中残酒倒进嘴里,“我明天再去蹲点看看。”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五十一章 服务侦探 奈奈子的仇人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当年在幕后操控这一切又诈死的渡边秀和,以及那个亲自操刀杀害自己父亲川吉健次郎的刀术大师海川翼。 一开始让林启感到奇怪的是,为什么海川翼会对渡边秀和这样忠心耿耿?经过赵天明说了那么多刀术的道之后,心想大概也是武士道之类的原因吧。 渡边秀和有这样的城府和谋划,最后又能怎么样呢,还不都是给他人做嫁衣?把稻田会发展得那样庞大,最后还不是落入冈本龙二手中?现在冈本龙二虽然已经被捕,但还有他的后任者,这一切都跟死去的渡边秀和还有什么关系呢?最后连他子嗣的安全都保证不了。 如今渡边秀和已死,就只剩下一个海川翼,也已经年过六旬,他就算不死在赵天明手上,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说不定奈奈子还没找到,他自己就先像阎王爷他老人家报到了。 因此林启想劝赵天明,不如放下心中这段,安心把小妮这二十三个孩子妥妥善善的安排好,再接着过自己的日子,想到赵天明满脑子对女人的念想,就只有一个奈奈子,林启问道:“你丫不会还是处男吧?”赵天明即作喝高状,捧着肚子歪在灶台边,装模作样的睡着了。 林启连连发笑,起身给他盖了条棉被,又坐回去给自己倒满一杯,一边剥花生米,一边暗道:“啧啧,二十多年,你这家伙可比杨过还忍得住,坚忍,是不是也是修炼刀术的必备一课。” 但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一下,劝赵天明放下心中执念,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像几个月前,如果赵天明知道自己和苏海星的事,劝自己放手的话,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做到的。 “只能循序渐进慢慢来了,”林启心想,“不过我放不开是因为我家苏海星可是赛过西施貂蝉的绝世美仙女,那奈奈子能比么。” 林启又想到最后跟明日生物反水的金柯兰,他心里也有执念,就是对惨死的未婚妻和妹妹的思念,最后得知妹妹还安然无恙的活在世上,便义无反顾的投入了CIA罗恩的怀抱,“也许,奈奈子不光是他暗念的情人,在赵天明心里,潜意识里一部分,也把她当作妹妹了吧。”林启将杯中酒一扫而尽,活着浓浓的醉意,也裹着一条被子就地睡下了。 做了一夜安详的梦,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跟孩子们一起,躺在正屋的通铺上,林启微微打了个哈欠,脑壳有些微微发疼,这是多长时间没这么醉过了? 只是除了孩子们,却不见赵天明的身影,林启四下看了看,隔壁睡得佟鑫、老黄,再过去中间是一条龙、二顺、天福、地福,长虎、周扒皮、文龙在最里面,这些都是年纪大点的男孩们,小妮和其他女娃以及年纪小点的睡在堂屋左边那个房间,想想也是,小妮已经发育得初具少女模样,再跟这些就快长大的小子们挤一个铺子上,也不大合适。 孩子们睡得正香,那边天福、地福还时不时来句“碰”、“胡了”,林启摇了摇头,看看手表,才六点多,不禁叹了口气,心道:“怎么这都半个多月过去了,时差还没倒腾过来的?” 想到昨天跟赵天明谈得那么多,他心里莫名其妙有些悸动,心想反正这辈子一半时间都要交给他了,不如两人一起干个侦探社之类的吧,想想要是接个狼牙山谷那样的大活,危险是危险了些,但收益高啊,干几笔就能把苏海星爸爸在西浦买的那独栋别墅给买下来了,最关键的是,自己好像对这一行还挺感兴趣的。 当下越想越激动,等不及就想给现在的东家领先日报社打个电话辞职,想想又不大好,当初去芝加哥找庞大海,李瑞和仇同凯两个上司只给了自己一个月的假,现在都已经透支了快十天,两个领导不只一次打电话催他赶紧去上班,都给搪塞过去了,现在说要辞职,没有正式申请就算了,连个当面的招呼都不打,有点不上道,而且李瑞和仇同凯都挺常识自己的。 想想反正过两天还要回上海过年,还是到时候当面请这两领导吃个饭陪罪吧,林启披上外套,怕吵醒几个孩子,小心翼翼的下床,来到厨房里,也不见赵天明的影子,只有吴老汉和李二婶在忙活早饭,李二婶背对着林启没瞅见他,吴老汉在灶后添柴,脑袋一歪就看见林启了,笑道:“林同志,咋个起这么早咧?昨天可醉成那样,我跟玉柱、赵同志三个人才把你抬上床。” 李二婶正忙着,见吴老汉这么说话,知道林启过来了,也回头咧嘴笑道:“老话说得好,人在江湖飘,哪能不喝高,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游。不过你说你这孩子,跟谁喝不好,偏偏要跟丑蛋拼,你不知道,他小时候就在酒缸里泡了,都是被他爸老赵头给带的,三岁拿筷子点绛唇,六岁就抱着碗跟他爸对吹了。” 林启暗骂一声:“昨晚果然是装的,这么烈的身子板,难道到了日本,被人训得那么惨都能挺过来。”问道:“那他人呢?” “一早就走了,说是去火车站找人,让你醒了给他打电话昵。”李二婶一边说道,一边要把包子馒头上锅。 林启两步走了过去帮忙,李二婶在旁边看着,又笑道:“你要是想喝酒,回头跟你二婶和吴老头喝,跟丑蛋拼酒,除非你自己就是酒缸,哈哈。” 林启把蒸笼搬上去,回过头对李二婶道:“昨晚不是在兴致上么,我平常也不大沾这个,他有没说啥时候回来啊?” 李二婶答道:“这个倒没有。” 林启心想:“他要是在火车站没见着五和尚那伙人,或者五和尚那伙人压根再也不来安顺了,那不是瞎子打蚊子白费力气?”出来厨房就给赵天明去了通电话。 赵天明道:“不会的,我有预感,五和尚不会这么轻易放弃这些孩子的,况且他们三个人死在你手上呢,这个仇不得报?” 林启无语道:“我那也属于正当防卫好吧,而且他们干这行还不知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喝……不挨刀的?”林启想着李二婶的段子,差点也被她带沟里去。 赵天明笑道:“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必须有仇必报,否则被人欺负了不吭声,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所以,你回头也要小心点。” 林启一阵郁闷,说:“不如你回头教教我用刀吧,关键时候防身也可以。” “没问题,等我回来再说。” 赵天明答应得干脆,林启乘热打铁,把刚刚的想法也告诉了他,赵天明笑道:“成啊,不过国内政策上好像不太允许,目前国内的侦探社都是从事民事调查的,刑事案件的侦探社是非法的。” 林启道:“这我也想到了,我们可以想个曲线救国的招,我们不叫侦探社,叫侦探服务社,你看人家福尔摩斯,称自己是咨询侦探,专为侦探提供咨询,我们没人家那个智商,就叫服务侦探吧,为侦探提供服务,因为实际破案中,经常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危险,我们为人家保驾护航,人家是动脑子,我们是卖力气,怎么样?” 赵天明说:“那不就是保镖,唔,似乎也可以,不过怎么感觉好像是我为你打工似的?” “这是哪里的话,我让你的做老板。” “哈哈,好吧,等这桩案子结束了,咱们回上海再从长计议。” “一言为定。”林启这才接着问案情,“我说……你不会打算就这么在安顺火车站干耗着吧?” “先观察一个礼拜,没辄了再说,这段时间你跟殷少狼一定看好孩子们。” “好的,正好一个礼拜以后也差不多过年了,我得回上海,到时候你再回来接我的班吧。” 两人这般商定下来,一切似乎又归于平静,林启还是每天照旧,上午去采购一天的伙食,下午跟孩子们一起玩,还教他们认字,孩子们开心,自己倒也还轻松自在,只是想到上海老家那边,怕苏海星搬到新屋子里住不习惯,每天早晚都给她一通电话。 中间还到派出所找了那位户藉民警陈娟,她之前就告诉李二婶,说已经有两组家庭找到警察,说他们失踪的孩子跟这边的两个娃相似度很高,林启不放心,到派出所来先看看看情况。 陈娟把那两个家族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一组家庭是普通的工薪阶级,夫妇二人,四十多岁了,也是老来得子,说他们的儿子跟五岁的小笼包很像,林启一看照片,那父亲圆圆墩墩的模样,确实跟小笼包有七分相似。 另外一个,是约摸三十出头的妇人,江苏人,她的特征也比较明显,从一张生活照上就能看出来,容貌颇美,气质出众不凡,她说她是河马的母亲。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五十二章 回归1 林启问陈娟:“这两组家庭没有说什么时候过来么?” 陈娟答道:“开始都是等不及的要过来看看,但是杨院长说现在孩子们刚刚才安定下来,也为了防止有人认错的情况出现,就提了两个建议,一方面,当地的警方先考察一下两个家庭的情况,另一方面,先给这两个孩子口头通知和心理疏导一下,免得他们一时间接受不了,我个人呢,也觉得这样比较慎重一些,你看呢林英雄?” “我的妈哎。”林启暗暗苦笑,说道:“您再这样说,就是骂我了,小林,或者林启都成。” 陈娟笑道:“那就林启同志吧。”说着给拿了两个大盖帽的茶杯倒了两杯水,一杯递给林启,一杯自己捧在怀里暖手,“你也知道,现在年关到了,各地分局都忙得很哩,恐怕没那么快有结果,怎么也得等到年后了吧。” 林启掐指一算,还有一个礼拜就过年,也急不了这一时半会了,等那两个家庭的人过来之后,再做打算也不迟,这几天先私下取了小笼包和河马的血样化验DNA,到时候再跟那两组人的一对比,什么结果都有了。 陈娟把登记的花名册也拿了出来,问林启:“林启同志,这些孩子的真实姓名你那有没有啊,我这登记得……简直像个戏曲杂耍班的后台名单。” 林启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这些孩子他们也真得不知道自己真名,他们被骗走的时候,恐怕还没有记事呢。” 陈娟叹了一声,只连道这些孩子可怜,林启想起来小妮还有个未完成的愿望,把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正色说道:“陈娟警官,有件事不知道能不能给帮个忙?” 陈娟这时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愣道:“这说得啥话,有事直说呗。” 两人这才有正经谈事的样子来,林启也坐到她对面的椅子上,说道:“是这样,你看这些孩子最大的都已经十二岁了,他们现在最大愿望可能都已经不是回到父母亲的怀抱,而是能上学读书,但是现在有个让人头疼的问题,就是他们都没个户口,像小妮他们都是到就近的乡村学校里蹭课听,他们最大愿望就是能像普通的孩子那样,正正经经进课堂里学习,现在就有不少都快到学龄了,这没有户口哪个学校能收呢,你说是不?” 陈娟听林启说了这么一大堆,傻瓜都能听得出来他是什么意思了,只是无奈的笑了笑,道:“这个我还真帮不上忙,这些孩子的情况多特殊你也知道,户口也不是我说上就能给上的,首先一个,挂在哪里?再来,万一户口落下来,这家长找过来了,还得再改迁,这最多手续麻烦点也就算了,如果还在办理的过程当中,孩子被领走了,会对他们亲生父母为他们办理当地的落户手续增加不必要的障碍,不是更影响他们入学么?” 林启说:“可能是我想得简单些了,是这样的,我是想他们这些孩子已经与双亲失散不少年了,也不会这么快就有人找上门来,那个河马跟小笼包可能只是个巧合,大多数人还是没有着落的,如果能先办了入学手续,让他们先一边进课堂里读书,一边等着派出所的信,要不然孩子最宝贵的启蒙教育时间就是这几岁,时间一长,给耽误了多不好。” “我的林同志哎,不是那么简单的,”陈娟笑着摆了摆手,“人家都说英雄总是孤独的,看来林同志也有这个特点啊,您呀,把这个问题确实想得简单了,孩子抚养的问题都还没有解决,就考虑上学的问题了,那我问问您,这么多孩子将来的学费、生活费、杂七八拉的费用都交给谁来?说实话,就现在的这个物价,说一下子养活二十多个孩子,真心不容易呢,就我们办公室有个姓蔡的老民警,其实他也就三十出点头,为啥叫他老民警?啧啧,两个娃,压力大啊,听说寒假光报了两个钢琴辅导班,就一个月,大几千块,还没算买钢琴的费用,就几年功夫,愣是把他头发给累白了一半,小蔡都变成老蔡了,所以呀,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先把眼么前的困难解决了,才能想后头的事啊。” 林启有些不大明白,问道:“这眼么前还有什么难题啊?孩子们都有地儿住了,有得吃有得喝,国家也有义务教育,学费能有多少?” 陈娟警官也是毕业于名牌大学,而且有不少年的基层工作经验,这时展现了一个人民警察为人民的基本工作风貌,耐心开导道:“你想,他们住得的地方是哪里?老的村委大院啊,暂时住着是没啥问题,万一将来组织上要收回去做别的用途呢?那时孩子们咋办?睡哪?另外,他们吃的米油是谁提供的?民政局慰问的啊,那世上孤寡老人儿童多呢,他们也只能说做定期支持,不可能挨个都养活到啊,米油吃完了,咋办呢,靠李二婶?你也看到了,李二婶也不容易啊,她都多大岁数了,自己那点养老钱还能都贴给孩子们啊?还有你林同志在这里的时候当然也可以补贴一些,但你也不可能这辈子都扎根在这里吧?要考虑长远些啊我的英雄,这还只是眼前我能想得到的,等时间一长了,都上了学,那问题才叫一个接着一个来呢。” 经过这么一开导,林启心想自己确实把问题想简单,但问题总归是问题,总是要解决的,就先一步步来吧,说道:“之前我们也跟福利院杨院长协商过了,她说福利院里暂时是满员,实在安置不了,但名义上确实是接收了这些孩子了,你看,先把户口的落在城关镇福利院咋样?回头孩子们的居住地和生活费用我们再慢慢落实。” 陈娟当即一拍桌子:“那成,只要杨院长开了接收证明,我这边手续立马妥妥的给您办了,只要手续合理合法,我就是加班也给得您解决了,局里面领导也关照过的,林同志的事迹要当作平民英雄宣传哩,要不是你自个拦着,估计早个把礼拜前就见报了。” 林启赶忙又劝阻了下来,他可不想出那个风头去,心说总体还是顺利的,找杨院长开个证明还不是妥妥完事的?他也是个急性子,辞了陈娟,出了派出所,弯也没拐,直奔福利院去了,结果却扑了个空,杨院长也回老家过年去了,福利院里就几个勤杂护工和一大帮子翘首待哺的孩子。 粗一看,孩子们的数量果然比小妮那一群多得多,而且还有不少是因为身体有残疾或其他缺陷被故意遗弃的,见林启在门外张望,也纷纷转得看着他,虽然也是“一大家子”,但那些孩子透露出来的眼神,是那样寂寞与无助。 林启不忍心再与他们对视,心道:“看来还是得等到年后,虽然一时急不来,但好歹有个苗头了。”回去就把这事给小妮和孩子们说了,那些年纪小些的倒没觉得有啥,妞妞咬着大拇指问:“户口是啥,会吃人不?” 小妮笑着把她抱了起来,说道:“有了那个,咱们以后就能上学了,不用整天跟一条龙二顺天福地福似的,天天往人家校门口跑去蹭课。” 一条龙大大咧咧走过来,问林启:“我说林叔,那像我跟二顺介样的,也能上学不?”这倒把林启给问住了,一条龙、二顺也都十二岁了,按理来论,过年完就得小学六年级毕业,得上初中了,可是他俩连小学都没上过,能上初中么?还有佟鑫、小妮也是这样的情况,林启一抚脑袋,他又不爱跟这些孩子说谎,不知怎么回答,一条龙一看,脸都绿了,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林启直懊恼,早知道不着急回来,再找几个学校跑跑问问了。 小妮拍了拍他和二顺肩膀:“别着急,总是会有办法的,你看天福、地福,这个时候就要像他们学学了。” 一条龙嘟着嘴道:“他们两货,天天只要有麻将打就行了,哪里想上学。” 天福显然不大服气,骂道:“哎,我说,你咋变性了呢,你忘了佟鑫为啥给你跟二顺起这名儿了?” “就是啊,”地福也在一边掺和,“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 林启厄然无语,摇了摇头,之前他也想一条龙、二顺,怎么这两名也那么奇怪,看来也跟麻将有关了,这个佟鑫,真是个鬼机灵。 说起来,倒只有佟鑫跟小妮两人最淡定么,林启把小妮单独拉过来,轻声问:“你跟佟鑫两人没啥想法么?” 小妮捋了下发际,脸色也有些黯然,道:“我们只怕是没得救了,以前在五和尚手底下时,还有一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同伴,现在都上初二了……” 林启登时心里更不是滋味,想着回头不管咋办,哪怕是花钱找个民办中学,也得让他们通通进课堂。 “反正赵天明那还有一块砖头大的黄金,换的美元现钞呢。”林启心想,这边计较已定,赵天明也提早两天回来了,林启便又踏上返回上海的飞机。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五十三章 回归2 回到上海,自然免不了要跟苏海星好好温存一番,这次林启回来的时间长一些,两人住得离母校西浦四中又近,彻底回味了一番高中时代,直想把当年未竟的事、未赏的景,通通弥补回来。 至于照顾阿曼达和丹尼两个孩子的重任,自然落到费恩肩膀上了,他也实在看不惯林启和苏海星整日亲亲我我的模样,一个人也乐得自在,他也喜欢这两个孩子,在他眼中,孩子的世界要比大人的更加纯净,没有一丝杂质。 直到腊月二十八的时候,林启才把百忙之中的两位报社领导李瑞和仇同凯请到一起来,想当面说辞职的事,两个领导都是久经江湖的人,均想林启这么长时间不露面,恐怕是有下家了,也不说破什么,只有随同而来的庞大海夫妻表现出难离难舍之态。 这两夫妇能活到现在,至少一半原因要归功于林启,有这样的反应自然也是情理之内,只是林启心里已经决定了的事,牛车都拉不回来,只得好言相劝。 李瑞扶了扶他那比老树年轮还厚重的眼镜,也温和劝道:“大海啊,小林既然已经想好了,我们还不是要强人所难的好,但是小林啊,有句话我还是要跟你说的,年轻人有冲劲是对的,但还是要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才对,任何事,任何问题,都要看仔细,看透彻了,再做决定。”林启连声称是。 庞大海也端起酒杯,对林启道:“你既然想好了,哥哥也不再说什么了,以后但凡有什么事只管言语一声,赴汤蹈火、再所不辞。”说罢将酒一饮而尽。 旁边李瑞和仇同凯见庞大海这话说得,怎么都感觉有些奇怪,林启是心知肚明,庞大海夫妇是被赵天明救走的,赵天明的能耐,他们两势必也见识过的,加上自己这突然要辞职,估摸着庞大海还以为自己也要跟赵天明一样干那刀尖上舔血的营生呢,只是两个报社领导都在,他又不好明说,只得这般表了个态。 林启心里连连苦笑,虽说日后跟赵天明一起干活是难免会有点危险程度,也不至于这么可怕吧,忙说道:“大海哥,瞧你说的,搞得我好像要去领导第三世界国家的人民闹革命似的,没那么夸张,其实吧,我就是感觉新闻工作者这份行当呢,虽然也是正义高尚的职业,但总有很多条条框框的限制,想有所作为而不能,实在是有些憋得慌,所以想找点更加实在、纯粹的事情来做,这不,我就是刚刚从贵州安顺回来没几天,我们这个……配合警方截获了大批被拐儿童,就安置在那里,现在正帮着他们寻找亲人呢。” 仇同凯不解道:“你做记者,这些事情不也照样可以做么?” 林启笑道:“这些是后续的活,如果是记者的话,只能对这起事件跟踪报道,我更感兴趣的是……与警方一起解救那些孩子。”林启三言两语总是把“警方”挂在嘴边,也免得面前的领导、同事心里生疑。 “这个是好事啊,”仇同凯拍了拍身边的李瑞,笑着说,“就是咱们《新闻不掉线》日后可少了一员大将了啊,哈哈。” 李瑞笑道:“那也未必,小林啊,看样子你以后要冲锋在第一线了,手上要是有了什么,第一手的新闻资讯,可得想着你的老东家啊。” 林启当即表态道:“那当然是一定的。”心想:“这李瑞显然是看出点苗头了,愣是看破不点破,与人留一线,这两个领导都是文化人老知识分子,为人谦和儒雅得很,以后要是跟在他们身边,也能学到不少东西,现在就这么走了,心里也怪舍不得的。”便起身各敬了两个领导一杯。 几人这般吃吃喝喝,又闲聊了一会,把一些社会焦点问题挨个探讨了一番,不知觉就说到人口拐卖的现象上来,仇同凯抚着手掌问:“小林啊,把你在安顺遇见的那些个事给我们说说呗。” 林启便乘着酒意,把到了安顺前前后后一应所有道了一遍,只是把赵天明全部替换成了警方,又略去杀了五和尚三个手下的事,虽说当时的情景是正当防卫,也还是保持低调的比较好,毕竟这事见红了,怕引起桌上的几人反感。 仇同凯、李瑞、庞大海三人听完连连鼓掌,着实把林启称赞了一番,李瑞赞叹道:“这确实是锄强扶弱,匡扶正义的大好事啊。” 林启连称惭愧,心道:“是不是牛皮吹过头了?”当下也把目前的难题说了一下,主要还是孩子们上学和户口问题,还有就是怎么找回失散多年的家庭。 李瑞拉着仇同凯说:“这事咱们在报社给宣传一下,也能提供点帮助吧?” 仇同凯道:“恩,扩大影响力,让更多的人知道,是对那些孩子找回失散双亲比较有利。” 林启心想:“这样赶情也好,反正现在赵天明也回来了,再加上我跟殷少狼,就算赵天明说得那个十个私生子的亲生父母或者他们的走狗找上门,咱们也能想办法应对,实在不行,也给他们通通见报,看看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进了公众视野,他们还能翻多大的浪出来?” 虽是这般想着,也不敢自作主张,饭桌上只表面附和了一下,当晚回到家后给赵天明打了一通电话,把这事说了一下,“毕竟他现在是老板嘛,还是有必要先汇报一下的。”林启笑着心想,赵天明也说:“问题不大,我现在手上也没其他什么事了,这段时间就集中精力把这事解决了吧。” 于是林启第二天就跑去报社,亲自“授权”《领先日报》对该起重大人口拐卖案件向全社会曝光。 接下来两天,带着苏海星、费恩,还有两个孩子,一起回家陪林建军、吴秀敏过年,若换作寻常保守点的老百姓家,心里是要嘀咕的,儿子娶个媳妇怎么还带着这么多“拖油瓶”?而且费恩金发碧眼五大三粗的,加上阿曼达也是个混血儿,搞不清楚的人还以为苏海星和费恩才是一家四口人呢。 不过好在这两口子思想上也与时俱进,没有那有色眼镜看人,而且苏海星本来处事得体大方,惹人喜欢得很,再把费恩介绍了一下,又把芝加哥的事避重就轻的一带而过,好让林建军夫妇两心理上更加能接受一些。 其实他们老两口心里也知道,儿子这么多年的心结总算是解开了,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家里这么多年来都没这么热闹过,两人喜滋滋的忙了一桌子菜,连费恩脸上都挂着笑容,他就是个纯粹的人,跟善良的在一起,心情都能变好。 饭后林建军和林启父子两一边喝茶,一边下起了棋,费恩照常带着两个孩子玩耍,吴秀敏趁洗碗的功夫把苏海星拉到一边,想给费恩张罗对象。 苏海星笑得合不拢嘴,挽着吴秀敏胳膊道:“您就别操心了,我这个弟弟脾气你也看到了,一般人家姑娘可降服不了他。” 吴秀敏够着脑袋朝客厅张望,喃喃道:“我觉着脾气挺好的啊。” 苏海星道:“那是在你们面前,您二老慈眉善目的,他心里觉得舒服,自然脾气就好了,可是现在的姑娘,谁还不是从小娇生惯养着长大的,本就是那公主心,再碰上这么块冷石头,能开出花儿来,那可能得天上的月老亲自下凡了。” 吴秀敏是想着给费恩牵姻缘,结果苏海星连月老都请下来了,说得吴秀敏“咯咯”直笑,只最后还是轻叹一声:“就是这么好一个小伙子,到老了无依无靠,不是太孤单了么。” 苏海星一边洗碗,一边笑道:“这种事呀,还是看缘份,您要是有合适的,见见也没事,兴许我两就干得那月老的事了。”吴秀敏答应一声,便把这事暗暗放在心里,跟苏海星两人唠起了别的家常。 两人忙完了家务,出来一家人看了会电视,那两孩子就直打哈欠了,吴秀敏见很已经很晚,便让费恩带着两孩子在林启以前的房间睡下了,自己则跟苏海星睡一屋,让林建军和林启父子两在沙发上凑合了一宿。 如此这般过了两天,到了年初三,赵天明就给林启打来电话,说那要认领小笼包和河马的两组家庭等不及了要过去,可能初六就到安顺了,想让林启回去帮忙。 林启和苏海星说了,苏海星见时间也还早,也想跟着自己一起去看看那些孩子们,就当是旅游了,于是两人便带着费恩和两孩子,这一家五口人,浩浩荡荡,一同登上了返回安顺的飞机。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五十四章 回归3 这次回来,林启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带那么多东西了,因为这次一行人还有两个小孩,人多了怕照顾不过来,特别是费恩、阿曼达、丹尼三个人国语都说不大利索,一旦走散了,找人问路都没辄,于是几人商量好到了目的地,再到城关镇上采购些年货。 苏海星面如粉桃,挽着林启胳膊,嘻嘻笑道:“我们到了地儿,你忙你的不用管我,有需要帮忙的就知会一声,其他时候我带着费恩和孩子们去黄果树瀑布和龙宫景区转转,我已经给阿曼达和丹尼找了家私立的外国语学校,顶多一个礼拜就得回去了,需要提早做开学前的准备。” 林启正为难着,回头到了城关镇杨柳坝,又要陪苏海星,又要帮赵天明,真是分身乏术,苏海星这么一说,林启只感觉这女人真是愈发的善解人意,高兴的答应下来,又说道:“杨柳坝离城关镇也不是太远,最多半个多钟头的脚程,我们回头就在城关镇上找家旅店歇脚,安顿好了,直接去农贸市场,给那些娃娃们来个大采购,咋样?” 苏海星也愉快的点了点头,挽着林启胳膊的手更紧了一些,她另一手牵着阿曼达,费恩则一手抱着丹尼,一手拖着半个人高的行李箱,紧紧得跟在后面,看得出来他在陌生的环境,还是有些拘谨,加上丹尼老是不停的跟他捣乱,搅得他心神不宁的,生怕跟丢了。 林启和苏海星甜蜜温馨如一人,费恩又六神无主,倒只有阿曼达对周围的环境敏感一些,拉了一下苏海星的手,说道:“妈妈,Uncle,那个人是谁啊?老是盯着我们看。” 林启和苏海星均往他指的方向一看,林启心脏猛得跳了一下,惊道:“不好,是五和尚!”真是冤家路窄,赵天明找他找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丝毫进展,想不到竟然在这里碰上。 林启等人刚下了飞机,出了航站楼,准备去找的士,也不知五和尚什么时候就盯着自己这边了,隐藏在人海里,自己竟没注意到,问阿曼达:“知不知道他盯了我们多久了?” 阿曼达怯生生道:“好像下了飞机就盯着了,从电梯那一直跟出来。” 林启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是专门来“接机”的吧?只是想不通他们是怎么知道我今天从上海飞回安顺的? 机场里不光人多,警察安保人员也多,他们不方便下手,这是打算跟踪我们到僻静的地方下手呢。 这五和尚身形如水桶一般,脸上鹰勾鼻、半截眉,眼睛和殷少狼有三分相似,都是眯缝细眼,不过透露出来的眼神一个是阴冷,一个是凶厉,此刻正带着他的两个狗腿子阿三和勇子,跟着林启一行人,刚出了航站楼,就渐渐开始拉近距离。 林启赶忙附着苏海星耳朵,道:“他们是想对付我,你带着费恩和两个孩子打一辆车先,我自己打一辆车,引开他们。” 苏海星断然拒绝道:“那不行,人多力量大,还能互相照应着。”这时一行人已走到路边,苏海星即刻招停了一辆出租车,也不容林启再说,只道:“不要说了,先上车吧。”说罢把林启推进了副驾驶,又指使费恩去放行李箱,自己接过他手里的丹尼,一边抱着他,一边拉着阿曼达进了后座。 很快费恩上了车,林启只得对司机道:“城关镇杨柳坝。”又拨了赵天明的电话,心想:“让他半道过来接我们,截住五和尚,说不定也能省了他不少事。” 赵天明接通了电话问道:“下飞机了?” “恩,刚下,现在上了出租车了,这个……我们碰到了几个老熟人。” 赵天明一愣:“什么?你在安顺还有什么老熟人。” “五和尚,和他两个好兄弟,阿三,勇子。” 赵天明激动嗓门都亮了一些:“是吗,那还真是缘份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千万帮我盯着他们啊,我马上过来。” “呵呵,我尽量,你也稍微快点,我车上还有……妇孺呢。” “啊?你不会把苏大小姐母子仨儿都带过来了吧?” “是的。” “你丫拖家带口的,来旅游的啊?” “能先解决了眼前的问题再跟我斗嘴么?” “好吧,你们上了黄果树大道之后,一直往北开,我追上来支援,车牌号告诉我。” 林启便问出租车司机道:“师傅,你的车牌号是多少啊?” 那出租车司机依言回答,只是声音有些发怵,显然从林启的话里,意识到这几个乘客可能是摊上什么不大好的事情了,又说道:“我说老板啊,咱们都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一年到头,风里来雨里去的,也挣不到几个钱,这这这……” 林启把车牌号又报给赵天明,挂掉电话,微笑着对司机温和道:“师傅,您见过打家劫舍还带着两个孩子的么?” 那司机连称了三声“是”,只是眼神里还是透着些许不安和惊恐,林启摇了摇头,心道:“他不会把我们当成人贩,带着两孩子去销赃的吧?” 眼下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好在这司机害怕归害怕,车开得还是挺稳当的,言多必失,林启也不多说什么了,前后左右留意四周的环境,很快就发现了蹊跷。 后视镜里,一辆五菱荣光面包车,已尾随了两个路口,林启定睛一看,那不正是那天晚上的那辆面包车么,看来被佟鑫和文龙扎坏的轮胎已修补好了。 虽说这次机会难得得很,但如果只林启一个人的话,势必要跟五和尚那群人渣好好周旋一番,现在,他可不想拿后面阿曼达和丹尼两个的孩子的生命安全做赌注,只对司机说:“我们赶时间,麻烦开快点。” 那司机搞不清楚状况,也是巴不得赶紧把这趟拉完,可劲的踩油门,很快和后面的面包车拉开了距离。 林启心里刚刚稍定一些,没过两分钟,只见出租车前面也有一辆五菱荣光,速度开得飞快,林启原本迟疑不定,还没确定这是不是和五和尚一伙的,只见这辆面包车似乎知道出租车的路线一般,哪里拐弯都一清二楚,像是在前面引路一般。 待驶得近一些,林启更能从前车的后视镜里,看到两道冷森森的目光,只是角度、光线有限,看不清车里是什么人。 林启暗道一声:“不妙,被前后包抄了。” 刚刚这般想完,林启才意识到,这可能还想乐观了,只见车道两边,似乎也有几辆面包车分散而驶,有的并驾齐驱,有的前后不一,虽不知道是不是和五和尚一伙的,但不免让人生忧,因为这些面包车,似乎总是跟出租车的行驶路线保持一致。 这时,连那出租车司机都看出些端倪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自己车上的是坏人,还是那几个面包车上的是坏人,如果自己车上的是坏人,那面包车里的无疑是警察便衣了,他们不会当自己是共犯击毙了吧?如果那些面包车的是坏人,那也不好啊,这被团团包圆的,要是以为我跟这几个倒霉顾客是一伙的,不得连我一块做了啊?一时更是不知所措,又不敢乱说话,最后踌躇了半天,颤声道:“老……老板,我……我突然想起来,老婆要生了,要不就送您到这里,您就地换辆车吧,不行这打车费就给您免了吧。” “呦,师傅,您老婆都要生了,现在才想起来啊?”苏海星什么场面没见过,现在带着两个孩子依然谈笑风声的。 那司机被她怼的哑口无言,林启可没心思跟他开玩笑,只见前面“带路”的面包车时快时慢,瞧这架式,是要逼停出租车啊,对司机道:“师傅,别害怕,我们是好人,您回头找个路口拐弯,先撇开前面的面包车,再加速赶紧开到黄果树大道,前面有……警察接应我们。” 谁知那司机立刻借坡下驴,道:“您早说啊,我知道附近就有派出所,不如我直接给你们带到派出所吧,那可安全多了啊。” 林启当即否决了,瞧五和尚这个架势,估摸着是倾巢出动了,是要定自己小命的感觉,所以他不能确定,派出所门头的“公安”两个大字能不能震慑住这些人渣,另外派出所那些警力,就在全部在班,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特别是这类偏远地区,一个派出所恐怕只有五、六个编排人员,而且也不全是治安类,靠那些行政后勤民警和编外人员,肯定无法跟身经百战的赵天明相提并论的。 结果这司机更是心惊胆战,林启只得如实相告,说道:“师傅,其实那些面包车里的人跟我们有仇,正想法围堵我们呢,你放心,我们真得不是坏人,你镇定一些,开到黄果树大道,会有人接应我们的。” 那司机都快哭了:“哎呦,您现在说这个,我怎么知道你说得真话假话啊,不如您现在下车,另找高人吧。” 林启见他这模样,怎么也不相信自己,脑子里突然灵光一现,问道:“师傅,您认识张有依么?”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五十五章 回归4 林启当然记得这位仗义豪爽的司机大哥,刚来安顺时,把孩子们平安送到杨柳坝,就是这位大哥带的车队,后来临别时,互相留了联系方式,林启答应过他,将来有遇到麻烦,务必给他打电话,想想现在不正当其时么? 但那司机师傅依然心惊胆战的模样,说:“认识是认识,但我觉得这种情况还是交给警察比较好吧?” 林启一边拨张有依电话,一边对这司机道:“总之你相信我就好了。” 电话很快接通,林启叫了一声“张大哥”,也来不及客套,直接把情况说了一下,那张有依直接爽朗道:“兄弟,你现在在谁的车上?” 林启看了一眼,这出租车上也没个服务卡,只得再把刚刚问来的出租车牌照号码又给张有依报了一遍,张有依即道:“我知道了,你稍微等一下。”挂断了电话。 林启有些奇怪,心说这张大哥这么快就有什么主意了么?刚把手机揣好,旁边这出租车司机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左手控着方向盘,右手拿着手机看了两秒,犹疑的接了起来:“喂,哎,张大哥……是啊……是的,”这时声音停了下来,估摸着是张有依正在说着话呢,过了好几十秒才道:“是的,我们现在马上就要上黄果树大道了,他们很多面包车……好……好……我知道了,听你的张大哥。”这师傅挂掉电话,打开出租车中控台上的收音机,调试了一下,过了两分钟,一个熟悉的声音就冒了出来: “……滋滋……各位兄弟,我是老张,有听到的,立刻驾车赶往黄果树大道,我们有位兄弟遇到麻烦了……” 循环往复的播放这句话,林启奇怪道:“这是……你们的电台?” 那司机道:“是啊,我们有自己的对讲频段,就是为了突发情况准备的。” “看来这张大哥在你们当中很有威望啊,现在能相信我了么?” “相信相信,您早说啊,要知道您就是前段时间救了那几十个被拐儿童的英雄,我哪还有话说,妥妥得给您送到目的地,您不知道,您的英雄事迹已经在我们的圈子里成为美谈了。” 林启也不知该惭愧还是得意,来安顺短短十多天的功夫,英雄的美名似乎都已经广为传播了,要是让赵天明知道了我这边狐假虎威,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林启这时也不暇跟他客套,因为这司机先前害怕,后来又跟张有依联系了半天,前面那辆面包车始终没有甩掉,并开始慢慢减速,后面的也已经跟上来了,两车一前一后,想把出租车逼停到路边。 眼见前面的面包车将停不停之际,出租车司机轻喝一声:“坐稳了。”观察了一下后视竟,迅速判断,猛打了一下方向盘,堪堪的从前面的面包车左侧抄了过去。 这一幕即迅速又惊险,林启抓着车门顶上的把手,仍感觉安全带在胸口紧紧的勒了一下,忙回头看苏海星她们几个怎么样,坐在正中间的丹尼和阿曼达两人,被苏海星和费恩分别用胳膊紧紧环着,苏海星跟林启一样紧紧抓着车门上方的把手,费恩则一向稳如泰山,林启眼睛一瞥,登时吃了一惊,费恩左手臂环护着阿曼达,右手上不知什么时候起,抓着一把手枪,这玩意在国内可是禁忌,不知道他怎么带在身上的,怎么过飞机安检的? 幸亏司机专心致志的开车,没有注意到后座的情况,林启急忙给费恩使了个眼色,让他把枪收起来。 不过这样一来,自己这边的安全又多了一份保障,真到迫不得已要开枪的时候,就栽赃给五和尚那伙人,反正他的屁股已经够黑的了。 十多分钟后,出租车驶上了黄果树大道,后面的面包车依然紧追不舍,看来被刚刚那一下小小的“突破”弄得恼羞成怒了。 林启往后看去,不下五、六辆车,清一色的五菱荣光,暗笑一声:“他们还挺讲究阵仗的。” 只是还是不见张有依那边过来支援的人,而且面包车里不时有几个流氓脑袋连着上半身,从车窗里探出来抡着铁棍,骂骂咧咧的叫嚷。 黄果树大道单向四条车道,司机师傅怕被逼停了,不敢开到边道上,只在中间两条车道行驶,很快就有两辆面包车追赶上来,一左一右,抄着铁棍往出租车顶上乱砸,一边叫嚷:“停车!快停车!” 后面的费恩一脸淡定,苏海星则抱着丹尼,又拍了拍阿曼达,笑道:“别怕,叔叔们这是在跟咱们拍电影呢,回头上电视了不能让人家看笑话啊。” 林启心道:“她跟费恩的心理素质,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那司机兴许也受到影响,心里恐怕在说难道我连一个女人都比不上么,于是这时反而出奇的冷静了,一边稳稳得开车,一边用对讲跟张大哥实时汇报情况。 前后车窗很快砸出裂纹,幸运得是,他们并没有什么自动武器,要不然费恩恐怕也早就开枪了,林启让他和苏海星把身子压低一些或者最好趴下来,别被误伤到了。 这边形势危急得很,一旦车被逼停下来,恐怕几秒钟的功夫就得被团团包圆,因此司机踩着油门,丝毫不敢松懈。 一辆出租车,两辆面包车就这么并驾齐驱,时而出租车冒出个头,不过很快又被追赶上一顿乱砸,就在前后挡风玻璃都被砸破,铁棍就要能招呼到车里面的时候,林启才见周围的环境已不知不觉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原本道上零零散散还有一些私家车或其他货运车辆,渐渐的,开始被一些出租车加档挤了过来,与林启的出租车和那几辆面包车有意无意的同进同退,再渐渐的出租车越来越多,已显见鲜见其他私家车辆。 这时,有四辆出租车分别加大油门,从左侧超了过去,拦到和林启并排的两辆面包车前面,约定好似的一齐减速,瞬间把那两辆面包车逼到了后面去了,林启和司机师傅均感压力骤缓,这一回合又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只是面包车并不只那两辆,后头至少还有三辆,而且车身都加长过的,加上驾驶员,按九人一辆算,他们至少也有四、五十人,林启担心那四辆出租车把面包车拦下来后,那四个出租车师傅要怎么办?于是把挡风窗户上的碎玻璃捣腾干净,也学那些流氓模样,探出脑袋向后看去。 这一看,真是由衷得被安顺的出租车司机队伍震惊到了,原来最前面的那四辆不过是打头阵的,真正的“千军万马”还在后头,这回林启看得真切,五和尚那一伙人,一共五辆面包车,刚刚追上来的两辆被逼到后面之后,五辆车就前两后三,开在一起了,再后面,四条车道密密麻麻的被出租车挤得满满的,排成一条长龙,林启够着脖子,愣是没看到尾巴在哪里。 “这得几百辆车了吧?”林启回身到副驾驶上,喃喃自语道。 开车的那司机师傅一改开始时战战兢兢的模样,得意道:“我们三辆车怼他一辆,还有富余的,让他们再牛逼呢?妈的,回头非得让他们赔我车钱。” 林启笑道:“你们怎么能这么快就集合这么多车的?” “那是,我跟你说,别说是安顺,就是全国,任何一个城市,机动性最强、最团结一致的就是我们开出租的,有句话说得好,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是吧,安顺笼统也就这么大,凭张大哥的声望,再加上林英雄的召唤,就来这些还算是少的,不过主要原因还是时间上紧了一些,半个小时都不到……” 林启见这师傅滔滔不绝说开了,知道最危险的时刻算是过去了,这时那收音机里张有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兄弟们,开了一辈子的车,考验咱们技术的时候到了,先把他们五辆车分散开,再包圆围起来,让他们插翅也难飞。” 林启心里暗笑:“得了,这回赵天明来了都能捡现成的了。” 只是已经弄了这么大的动静了,再不报警回头真得要说不清,想了想还是给赵天明打了个电话,先把这里的情况说了一下。 赵天明道:“我刚上了黄果树大道,你们既然人多,就地拦截下来吧,报警也可以,我只要一个五和尚,相信他可以在警察来之前,招供说出我想要的信息。” 林启疑道:“这么自信?如果他不说呢?” “那他会很难过。” “好吧,我也没兴趣知道了,只是这边人太多,你回头悠着点。” “知道了。” 林启紧接着又给城关镇警察局拨了一通电话,之所以没有直接拨110,是因为城关镇警方对这起案件比较熟悉了,由他们来向安顺市局解释,要方便快捷得多。 这厢林启刚刚向警方说完情况,便听后面想起“砰砰”汽车碰撞的声音,接着叫骂的声音传过来。 林启心里咯噔一下:“不好,他们不会直接把五和尚那伙人逼停了吧,虽然出租车师傅们这一方人数呈压倒性优势,但五和尚那边怎么说也有几十个人呢,又都是亡命之徒,这要是打起来,得造成多大的伤亡?”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五十六章 回归5 林启赶忙又把脑袋探出去向后看,果然见那五辆面包车已经被出租车团团围在垓下,不过那些出租车师傅显然要比自己聪明得许多,他们在张有依的指挥下,采用分散敌人有生力量的战术,用超车、加塞等各种精湛的车技,把那五辆面包车,两两之间通通隔开得老远。 接下来一幕就壮观了,那何止是三辆出租车怼一辆面包车,每辆面包车周围都里外至少各三层,统统逼停之后,出租车上的师傅们,像演黑社会大片似的,纷纷从车上走下来,那真正个个都是威风凛凛、正义凛然的模样,声势上就完全压倒那面包车里的几个跳梁小丑。 区别是大多数车上只下来一位师傅,有的车上下来两个,还有从车后座的人下来后惊慌不知所措的模样,看样子是莫名其妙被带过来的乘客,显然一下子就被这浩大声势震惊到了。 只是那些师傅们,手上拿的武器非常有特色,好点的是工地上的铁棍,多数人是木棍,不过看那形状,显然是临时在路边上拾掇的,更壮观的,是人手一块沉甸甸的板砖。 每辆面包车都被十几辆出租车加上二十多个手持棍棒、板砖的大汉围堵得水泄不通,后面的出租车已经挤不上来了,接下来是戏剧性反转得一幕,师傅们纷纷晃着手中的板砖铁棍,齐声高喊:“下车!快下车!”吓得面包车里的那些个“亡命之徒”,大姑娘似的躲在里面不敢出来,也不知刚刚那么嚣张,拿着铁棍敲砸林启那辆出租车的流氓,此刻是什么心理活动。 这时,载林启那出租车司机也把车停了下来,下车助威去了,林启对苏海星笑道:“这就是发动群众的力量,我下去看看,赵天明估计很快也过来了,你跟费恩就在车上看着孩子们别下来吧,外面乱得很呢。” 苏海星轻抚着林启胳膊嘱咐道:“嗯,那你小心点。” “放心吧。”林启下得车来,向回走了数十米,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笑了出来,心道:“这把五和尚可真得是插翅难逃了,原本是想抓住我,为他三个兄弟报仇的,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待走近了一些,林启心里嘀咕道:“不知这五和尚躲在哪辆车里。”前方堵得严严实实的,他也挤不进去,看着这黄果树大道这么大规模的瘫痪,心想:“估摸着很快也会有交警过来吧,这赵天明什么情况,怎么还没到的?” 再看眼前,那些司机师傅们群情激昂,情况似乎要控制不住,那些流氓再不下车,他们手里的板砖恐怕要向面包车上招呼了,已经有几个按捺不住,拿着棍子开始敲面包车的车门了。 林启暗叹一声:“总算见识到什么叫众怒难犯了。”不过他也不想做什么实际行动来阻止这些人,一方面他在非洲经历得每一场人祸都比今天更加残酷,他已习以为常,更何况那些面包车里的都是死一个、少一个的人渣,他才不会可怜他们,去说什么人命关天的大道理,另一方面,瞧这场面……他也拦不住什么。 只是怕这些人等会万一打红了眼,不分青红皂白,误杀了五和尚,那可就幽默了,赵天明还眼巴巴得往这边赶呢,只得打起精神留意前方的“战况”,一边回头张望,心里暗骂:“赵天明这家伙是不是两条腿跑过来的?怎么这么慢?” 正在焦急的等待着,只听前方一阵闹哄哄的声音,林启赶忙调转头看去,只有人头攒动,什么也看不到,当下灵机一动,心说站得高望得远,两步跳到一辆出租车上,原来是其中一辆面包车里的流氓被挑动的受不了,打开面包车门准备“突围”。 结果这就是出笼的兔子,出来一个抓一个,那车上一共就五、六个人,一分钟没到,纷纷归案,连手上的铁棍都没抡得起来,只最后一个异常骁勇一些的,拿着一把大砍刀,左舞右挥,气势骇人,当然了,下场也最惨,司机师傅们见近不了他的身,全部抡起手上板砖往他身上招呼,那可是二、三十个大黄砖,一古脑飞过来,差点没把那人活埋了。 林启站在出租车顶上看得好笑,真是倒霉催的,投降就算了哎,逞什么英雄,五和尚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会给你发奖金怎么说? 看那六个人,没有一个矮胖子光头,看来五和尚不在这车里,这几人被制服以后,五花大绑了起来,讽刺得是,用得都是他们自己面包车上的绳子,想来这些绳子都是他们平时“干活”的工具,这回用到自己身上了。 那些司机师傅聪明得很,怕还有人躲藏在面包车里不出来,十几个人一齐发力,把面包车推得侧翻过来,用砖头、铁棍砸了个稀巴烂,确保不放过一个。 却不料此举鼓舞了其他人,围着剩下四辆面包车的师傅们纷纷效法,开始摇车,林启心道一声:“糟了,总攻开始了,这个赵天明怎么还不来?”这时就见远处,一人骑着一辆破电驴慢慢腾腾、悠悠哉哉的晃了过来。 林启一下从出租车上跳了下来,三两步跑了过去,不可思议的骂道:“在高速公路上,骑着一辆破电驴,还逆行?”正是赵天明。 赵天明笑道:“那也没办法,载我的拖拉机坏半道上了,我这还是花高价跟路过的人买的。” “拖拉机?”林启更惊道,难怪这么姗姗来迟,“你不会到镇上弄辆车么,以你的速度和耐力,杨柳坝跑到镇上,五分钟该够了吧?” “那也没用,我又不会开车。”赵天明没好奇道。 “什么?”林启这回真是语塞了,世界最顶尖的雇佣部队的,最顶尖的杀手,不会开车,他还有什么话好说?但转念一想,不对呀,在芝加哥的时候为了救苏海星,不就是他驾车引开巴尔贝的?现在说不会开车,从何谈起? 方欲再问,赵天明等不及的说道:“好了,言归正传,我的五和尚呢?” 林启只得先行放下,指着前面“暴动”的人群,说:“不知道在哪辆车里。” 赵天明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象小小惊到了,往前走了两步,笑着问林启:“你是他们领头的?” 林启砸舌道:“怎么可能呢,领头的是个叫张有依的大哥,不过这会人太多,我也没看到他。” 林启一想也有道理,找到张大哥,可以让他留意着点一个光头,对赵天明一说,两个便挤到人群里找张有依,好在这人威望高得很,随便找个人一问,就知道在哪了,林启一看,正和一帮人也在推面包车呢。 那面包车摇摇晃晃的,已经倾倒了45度了,最后加了一把力,哄然倒下,众人群起而攻之,先把面包车玻璃砸烂了,再舞着棍子往里乱捅一气,这棍棒无眼的,很容易照成死伤,万一五和尚就在里边,那小命真是岌岌可危了,林启心里一急,赶忙上去拉张有依,道:“张大哥。” 张有依一见是林启,拉着他胳膊喜道:“林兄弟,你没事吧?” 林启笑道:“这还能有什么事,是这样,这伙人中有个带头的,是光头,他手里有……不少人的罪证,千万不能给打死了,要不然警察没证据,得放走好多罪犯。” 张有依一听,竟然这么严重,即刻回头招呼其他人停下手来,冲面包车里喊道:“里面的给我听着,警察就快来了,在这之前,我们可以把你们往死里整,也可以只抓住你们,你们做个选择吧,不想死乖乖抱着脑袋出来投降。” 过了一会,那被砸得变形的车门晃了两下,里面有声音道:“这……这门打不开。” 一帮师傅们“哈哈”大笑,几个人合力把门撬开来,里面果然陆续有人鼻青脸肿的抱着脑袋爬了出来,有的身上挂着彩,似乎还伤得不轻,林启一看,这车里也就四个人,五和尚并不在列,心里有些好奇,走上去踢了一个受伤较轻的人一脚,问道:“这么大的车,只装这几个人?” 那人委屈道:“本想多抓几个娃娃的。”这话不说还好,被旁边人听到,又是气愤得一顿拳打脚踢,受伤最轻的变成受伤最重的了。 林启摇了摇头,排除了两辆车了,还剩三辆,便对张有依道:“张大哥,你那招劝降耍得可以,不如剩下三辆车也这么得试试吧。” 张有依二话不说,招呼人看着已经抓起来的,带着其他人去剩下三辆面包车旁,照着刚刚的模样,连声怒吼,很快那三辆面包车里的人也纷纷缴械归降,从车里下来了,林启回头冲赵天明一使眼色,说道:“不战而屈人之兵,还是这招最直接。” 两人走了过去,五和尚一脸晦气的坐在一辆面包车的副驾驶上,他的两个亲密狗腿子,阿三已被拿下,勇子还坐在驾驶室,不知所措的模样,被三、五个大汉硬生生拖了下来。 这时远处有警笛声传来,赵天明拍拍林启肩膀,道:“招呼一下那个张大哥,帮我一起拖住警察,十分钟就够了。”说着,打开五和尚的车门,把他拉出来,推到面包车后座去了,估计是有一些让他“招供”的手续要办。 林启便拉着张有依附耳说了几句,让他带人帮忙把其他流氓通通押到一起,等待警察过来接收,张有依便依言而行,有条不紊的指挥师傅们行动。 很快就有四辆警车疾驰而至,走下来十几个警察,张有依迎了上步,把警察带到那些罪犯面前,今天的收获着实是不小。 那几个警察一看,脸色都变了变,这么多人,就他们带得手铐都不够啊,只得挨个先给那些没有被绑住的上手铐,而且人数太多,这几辆警车实在装不下,有个队长模样的人物跟张有依说了几句,张有依便开始指挥出租车司机逐步疏散,缓解交通压力,好让后面的警车开上来。 林启见这边还有得忙一会,估摸着怎么也不只十分钟了,看看那辆车门又关起来的面包车,心道:“希望赵天明这次能有所收获吧。”于是先跑到开始坐的那辆出租车那,确定苏海星几人还是安然无恙后,便开始帮忙指挥起交通来。 这时,裤兜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赵天明的,林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了看那面包车,这家伙就在里面,有事直接喊我不就行了?难道是要我过去帮忙? 一想到这,脑子里顿时浮现逼供血肉模糊的画面,直是摇头,这活我可干不来,接通了电话道:“干嘛啊?” 赵天明电话里道:“我耽搁了一会,刚刚到,怎么警察这么快就来了?” 林启一愣:“什么?刚刚到?啥意思?”头一抬,就见赵天明拿着电话在前面左右张望,似乎在找什么。 林启呆住了,看看身后的面包车,心道:“这世上……有两个赵天明么?”顿时想起,刚来安顺时的那天晚上,佟鑫跟老黄合伙作弄自己,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曾有人假扮赵天明谋害他们,只感觉一阵冰壶浇顶,猛得一回头,奔到那面包车前,用力拉开车门,里面却已是空空如也……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五十七章 回归6 回到杨柳坝,赵天明拍着林启肩膀笑道:“别太自责了,溜了一个五和尚,我们不是还抓到阿三跟勇子么,还有那么多人渣,收获还是不小的。” 到嘴的鸭子都能给飞了,林启怎能不自责? 苏海星挽着林启胳膊道:“我跟费恩也看到那个假冒的‘尖刀’骑电瓶车过来的,你想,我跟费恩是多专业的人了,都没有认出来,你没看出来也是正常的啊。” 林启抚着脑袋,苦笑道:“其实他跟我说不会开车的时候,我就有些怀疑,愣是没想到,这是给我唱了一出真假美猴王。” 赵天明笑道:“我可不是齐天大圣,还有,”脑袋附过来低声道,“我说苏大小姐,能不能不要叫我‘尖刀’了,你不嫌生分,我还怕招摇呢,你要实在不习惯叫赵天明,就叫我杰克吧,反正我当年的代号是‘J’,也大差不离的。” 苏海星动人笑颜一展:“那赶情好,不过叫赵天明也行,我不拘这个的,只是尖……你的大名听得太多,习惯了。” 三人现在正在杨柳坝的村委大院稍事休息,两个多小时前,热心的出租车司机张有依大哥带领着安顺几乎一半以上的出租车大军,把五和尚手下的虾兵蟹将一网打尽,收获虽然不小,但造成了极严重的交通阻塞,恐怕现在交警还在现场维持秩序。 那些司机当中有几个受了点轻伤,还有几辆出租车撞得面目全飞,林启试图联系张有依,回头让他把那几人的损失和医药费定一下,务必报个数字过来,自己倾尽全力也要为他们报销,结果张大哥仍旧豪爽的拒绝了:“这是说得什么话,为民除害还想着为自己捞好处呢?放心吧兄弟,我们都有保险呢,损失不了几个。”林启心道:这世上还是多仗义之辈。 只是绞尽脑汁也无法想通两个问题,那五和尚是怎么能这么确切的知道自己的行踪的?另外那个冒充赵天明的人到底是谁? 林启当时就抓着勇子和阿三盘问了一下,勇子附着耳朵过来阴狠狠道:“小子,下次衣服不要乱扔,何止你的行踪,我们还知道你老子也是干警察退下来的,现在住在上海西浦养清闲呢,你给我小心点,把人逼到绝路上,小心你老爹老娘的命都保不住。” 这番威胁的话说得林启冷汗四溢,他是记得来安顺的头天晚上,把那件满是血迹的大衣给扔了,但就算被五和尚这伙人捡到,他们就能从一件衣服身上调查到这么多信息?一个半数以上是文盲的人贩组织,能做到这一点? “只有一个解释,”赵天明说道,“他们身后的大老板为他们提供了技术支持。” “这个大老板到底是谁,你这么多年一丝眉目都没有查到?” “只知道大名叫何当立,企业家、慈善家,还是活跃在政商两界的活动家,多次做为商业领军人物上过各大媒体,不过只有文字提及,没有任何影象资料,这些都是他表面的光环,暗地里是什么人,谁也不知道。” “慈善家?”林启想到过多种可能,只有这个身份实在是莫名过于讽刺,不过既然有一个大名,或许可以找老东家领先日报咨询一下有没有他的相关资料,当即给庞大海打了一通电话,庞大海说:“我正准备好了赶往安顺,一方面给那些孩子拍点照片,有图像上报,会让更多的人看到,也对他们找回亲属有帮助,另一方面给你做个专访。” “给我做什么专访?”林启奇道。 “这点手段你还不知道,宣传需要,走个形式而已,那个什么何当立,我回头去下报社,找仇老师问一下,如果真是知名的公众人物,肯定会有消息的。” 挂了电话,林启对赵天明说:“希望领先日报能给一些有用的信息。” 赵天明笑道:“那成,我之前想抓住五和尚,就是想让他把跟这个大老板何当立的接头方式供出来,要方便省事的许多,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先等着吧,现在手上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呢。” 林启也想起来孩子们的户口、上学问题还没解决,还有那个要领走河马和小笼包的两组家庭,问道:“那两家人已经到安顺了么?” “明天一早到,我想你先去会会,我不大喜欢抛头露面,就在这里看着孩子们吧。”林启答应下来,心道正好再去城关镇福利院,看看杨院长回来没有。 几人这般商定好了,便按原计划,去城关镇农贸市场采购年货,打算晚上给孩子们补个年,路上林启又问赵天明:“你怎么会过来得这么迟的?” “我接到一个电话,说我想找的人在城关镇福利院。” “什么?告诉你五和尚在城关镇福利院?谁给你打得电话?” “不知道,陌生号码,现在年中,福利院值班的人少得很,我怕五和尚玩声东击西,真得想对福利院下手,就急忙赶过去了,结果你也看到了,扑了个空。” “唉,真是两头都是空。”林启叹了一声,“不过这给我们放了一条信息,我们一直在追踪大老板的何当立,似乎也盯上我们了,并且,他掌握我们的资料,要比我们掌握他的,多得多。” 赵天明道:“是的,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所以这段时间,更务必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能让他得了空。” 林启点了点头,除了感觉肩膀上的担子更加沉重、责任更加重大之外,还隐约觉得这场较量变得有趣起来…… 当天晚上,自然免不了好好热闹一番了,苏海星带着两个混血儿和一个金发碧眼的费恩,孩子们都新奇的很,围着他们团团转。 只是阿曼达、丹尼加上费恩,都不会说中文,只把手里的零食玩具通通分给他们,老黄、佟鑫等几个大的拉着阿曼达和丹尼,装模作样的给他们比划手势,又是点头又是晃脑的,也不知这样沟通的有没有效果。 苏海星两手抱胸,向后靠在林启怀里,看着院子里玩耍的孩子们,悠悠道:“换位思考一下,这些孩子的父母,每天经历得,不都是心如刀割?要是阿曼达和丹尼也被人拐骗失踪了,我一定没有勇气再活下去了。” 林启抱着她柔声道:“别乱想了,阿曼达和丹尼有你、有我、还有费恩,怎么也不会有那一天的。”看着苏海星丹唇紧闭,目光紧紧锁定着她的两个孩子,林启心想:“和这些孩子们相比,阿曼达和丹尼两人的身世要更加坎坷多舛,两个都不知道自己的身父是谁,他们的身父都有可能或死或残在自己母亲手下,但相较而言,至少他们的童年是完整的,他们有一个好妈妈,希望将来,自己能扮演好一个父亲的角色。” 林启左右四周看了一下,不见赵天明和殷少狼的影子,心说是不是赵天明把他徒弟带到哪个旮旯传授绝技去了吧,这两家伙,一个外热内冷,一个外冷内热,真是绝配, 到了晚上九多点钟,孩子们玩得精疲力尽,小点的河马、妞妞等人都上铺盖睡觉去了,才见赵天明回到院子里来,林启问道:“你徒弟人道练得咋样了?” 赵天明笑道:“他还是喜欢玩*,这玩意儿我就不大灵光,只能把以前一个菲律宾战友教给我的花招,再转教他一下,不过恐怕也只能有其形、无其意了。” “哦?你的战友?哪个字母?” “呵呵,第一号招牌,A,我们都叫他艾力,现在已经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了,在老家买了块地种橡胶呢。” “你们的队伍还真是……群英荟萃啊,现在七十多,跟你们一起战斗的时候,也快六十了吧?” “怎么?三国时蜀汉也有个老将叫黄忠,一把岁数了不也照样能抡大锤?” “好吧,时间也不早了,那我们先回城关镇,明天一早我就直接去派出所了,见过了那两家人,再到福利院找一下杨院长。” “恩?”赵天明疑问道,“找杨院长做什么?” 林启便把之前想给孩子们报户口上学的事说了一遍,赵天明浑人一个,哪能想到孩子们还有上学堂的迫切需求,现在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便答应下来,嘱咐林启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他,林启便带着苏海星等人,一同回到城关镇上白天做大采购时订好的一家宾馆里,先行休息了。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五十八章 简单问题的复杂性1 安顺主要的旅游景点并不在这里,因此城关镇上旅馆较少,而且设施也比较简陋,林启等人找了一家看上去干净一些的,要了两间房,苏海星带着两个孩子一间,林启和费恩一间,毕竟出门在外,而且还有要事在身,不能真当作休闲旅游来对待。 临睡前,林启问费恩:“你真得也没有感觉出来那个人是假扮的赵天明?”费恩隔着一堵墙都感觉到里面有尸骸,林启心想如果连他都没有感觉到那个赵天明是易容假扮的,那这人真得太可怕了,赵天明和苏海星都是在道上混迹过的,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么? “没有,我当时注意力不在赵天明身上。”费恩言简意赅,把他的手枪掏出来连番擦拭,林启无语道:“我说费恩,能把这玩意儿收起来么,在中国身上带枪是犯法的,还有你这……怎么过机场安检的。” 费恩看了一眼林启,淡定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枣红色小本本递给林启,林启狐疑的接了过来一看,竟然是持枪证,不可思议的瞪了一眼费恩,惊道:“这个哪来的,不会是找办假证的伪造的吧?”翻天覆地的仔细查看,其实他也看不出来这玩意儿的真伪,他印象中好像只有射击运动员,要么是军人,要么公检法体制内的公务人员,才有资格配发持枪证,他爸林建军没退休前也有,不过都是交由公家保管的,他也从来没看到过,但是看费恩,他又不是那种会说谎的人,一时有些惊疑不定。 费恩从他手上把那小本本接了回来,道:“当然是真的,别弄丢了。”说罢躺在床上翻了个身,没两分钟就开始呼呼打鼾,林启摇了摇头,这事回头一定要问问苏海星。 第二天清早,费恩还在打着呼噜,林启就起来了,他已经跟城关镇派出所联系好了,见见那两个要领小笼包和河马的家庭,心里总放心不下,打算一早就过去,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发了,看时间还早,也没叫费恩和隔壁的苏海星,估计现在两孩子还睡着呢。 到了派出所的时候,正碰到陈娟,一边热情的把林启往里边迎,一边道:“咋来这么早的,这才几点啊?” 林启道:“这不记挂着这事,也睡不着,就过来看看,听说那两组家庭都是连夜坐火车赶过来的,我以为他们也已经到了。” 陈娟笑道:“有一组是半夜到的安顺,凌晨两点钟打我电话,说要见人,真可以的,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就算我能见,那孩子不得睡觉啊是吧,真受不了,我让他们先找地方休息,等早上派出所九点钟上班了再过来。” 林启道:“他们孩子没了,焦急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互相体谅一下嘛。” “可不说呢,要换作平时不紧张的事,我才懒得搭理他们呢,这样正好,另外一组可能要稍微迟一些,回头就在我这个办公室,一个个的见,你有什么问题想好了,直接问。” 林启心想:“其实问能问出什么东西来?我还在上海过年的时候,赵天明就把河马跟小笼包的血样交给医院检验DNA了,等那两组家庭过来,我直接带他们去医院,现场抽血拿去化验对比,等结果出来,一目了然。”便问陈娟道:“这两家的身份信息,都在当地的公安局接受到调查核实了吧?” 陈娟郑重的点了点头:“放心吧,身份都绝对是真实有效的,只要人没有领错,其他的就放一万个心吧,就是因为在当地调查核实了一段时间,才拖到今天,要不他们早就想过来把孩子抱走了。” 林启见陈娟如此信誓旦旦,更放了一重心,陈娟依旧让林启坐到上次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自己又回身从墙边的柜子里找出一本文件夹,递给林启,接着道:“喏,现在资料就在我手上,你拿去看看吧,第一组家庭,来了两个人,是两口子,男的叫陈大春,女的戴慧,都是在福建漳州一家钢管厂上班,平时夫妻两都挺忙的,孩子交由奶奶来带,刚满周岁的时候,被人在家门口抱走的,孩子奶奶急火攻心,懊悔得几次想上吊,也因此得了病,去年过世了……” 林启一边听陈娟介绍,一边翻看手里的资料,这组家庭是要领小笼包的,小笼包今年已经五岁,按周岁被人抱走,到今天,也有四个年头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孩子的消息,难怪孩子的奶奶抑郁而死,当真是活活给急死的,不禁一声轻叹。 往后翻了两页,是第二组要领走小河马的家庭,只是这一家资料信息少得很,只有一张纸,说是孩子的母亲,在江苏经营一家苏绣坊,其他什么也没有,喃喃道:“第二家资料倒是简单得很了。” 陈娟道:“她不想透露太多自己的隐私,不过身份可以确定是真的,也许不想回忆起那段往事吧,毕竟孩子丢了搁谁心里也不好过,提一次伤一次心,何必呢。” 林启一想也是,看看手表,才八点还不到,据陈娟所说,那第一家的人还得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只能耐心得先等着了,陈娟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问道:“上次你说要给孩子上户口的事,后来说要去找杨院长,怎么样,杨院长咋说的?” 林启笑道:“我今天也要为办这事再跑腿的,上次从你这出来就去福利院了,结果说杨院长也回老家过年去了,摸了个空,打算今天再去一下,估摸着也该回来了吧。” 陈娟道:“那可不一定,但凡回老家了,不得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 林启顿感一阵失望,要过完正月十五,还有十多天呢,而且那时候学校也早都开学了,再落完户口,再到学校报名,那哪里还来得及?问道:“咱们城关镇的小学能不能给通融一下,让孩子们先入读?最多补交多点学费,咋样?” 陈娟又笑了起来:“你看林同志,我原先说什么来着,这你得去找学校啊。” “好吧,不由自主就问出来了。”林启一阵尴尬,陈娟也不放在心上,招呼林启先休息一下,自己去忙别的事情去了。 坐了一会,实在无聊得很,林启起身来回踱步,不知觉踱到办公室外面,这个派出所本身并不大,出了陈娟的办公室,向外走个几米,就穿过走道来到办事大厅了,林启透过大厅的玻璃门,看到外面的花台边上,坐着两个中年夫妇,男的长像敦厚老实,女的也是质朴无华,不正是那第一个家庭的两口子么? 两人特征明显,跟照片上一模一样,看来也是一早就来了,只是还没到陈娟说的上班时间,大厅的门又紧锁,不敢随便敲门,只坐在外面的花台上,打算等时间到了派出所开门上班再进来。 林启过来也是赶得巧,正碰上陈娟,然后被她从后院带进来的,当下便走到门后,隔着玻璃给那两口子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稍微等一下,自己转头去找陈娟。 陈娟正在大厅里间角落里的电脑上敲打着什么,见林启过来,问道:“咋了?” 林启道:“那两口子已经来了,坐在外面的花坛边上等着呢,不如先让他们进来吧。” 陈娟昂着头站起来,朝外看了一眼,也看到了那两口子,笑道:“还真是他们,那成,你先去办公室等着吧,我也把他们从后门领进来。” 林启便回了办公室,没过两分钟,陈娟便领着那两口子过来了,两人手挽手相互依偎着,看到林启,陈娟介绍道:“喏,这位就是救了一群孩子的英雄,林启同志,你们认识一下吧。” 林启伸出右手,礼貌性得要跟他们握手示意,这陈大春和戴慧两口子一脸委屈难过模样、泪眼婆娑得看着他,突然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双双跪了下来。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五十九章 简单问题的复杂性2 这突如其来一下,连夫妇俩身边的陈娟都没有反应得过来,林启急忙一个躬身将他们扶了起来,连声道:“这是何必?” 陈大春满是油茧的手掌抹着眼泪,哽咽道:“我们找了四年啊……总算老天有眼,我……我……” 林启见他已经激动得语无伦次,他妻子戴慧也是泣不成声,赶忙给二人端了两张椅子,让他们先坐下来,平复一下心情,陈娟也给二人倒了两杯开水。 两人休息了几分钟,总算冷静了一些,陈大春抹抹眼泪道:“我们一直找了两年,刚开始还有各种各样的人来问,提供线索,也遇到不少骗子,后来慢慢的就石沉大海了,亲戚朋友们都劝我俩不如再生一个,可我这个人从小就是一根筋长大的,再要一个又怎么样,再要十个又怎么样,这个孩子是我的,就是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他找回来。” 戴慧靠在陈大春肩膀上,忍泪不语,他们都是风尘仆仆的模样,似乎很有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尤其是陈大春,一脸的胡渣子,更显得憔悴一些。 林启见这模样,如果是骗子,那演技也太好了些,自己主观上也不再怀疑什么,也没敢问当初孩子到底是怎么丢的了,怕给人家伤口上再撒一层盐巴,只问了几句老家的生活环境后,便道:“这一批救下来的孩子,数量是多了一些,你们光从照片上看,恐怕也不能百分百确定小笼包就是你的孩子……” 说到这里,戴慧“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脸上还挂着泪水,对陈大春说:“他们给咱娃起得名,跟你小时候的外号差不多。” 陈大春憨厚得笑了笑,对林启道:“我俩是青春竹马一起长大的,我小时候大家伙都爱拿我起哄,叫我大馒头,因为那会儿我圆圆胖胖的,跟我儿子差不多……”一说到孩子,又止不住和是往外冒眼泪。 戴慧接过来道:“就是咱儿子现在长得跟他爸小时候太像了,我们才确定那就是我们的孩子的。” 林启这时继续道:“是的,我也看小笼包跟这位陈大哥也确实有些父子像,不过现在已经是二十一世纪了,咱们不管干什么都得相信科学是吧,回头我领你们两口子一起去医院,分别给你们抽个血化验一下,就像电视上演得做亲子鉴定,等结果出来,小笼包是不是你们的孩子就一目了然了,也避免发生认错人的情况,你们说是不?” 陈大春说道:“那当然是应该的,我们这些年也不知跟多少孩子做过亲子鉴定了,老天爷保佑,这回终于让我找着儿子,别说抽点血了,挖我一块肉我都情愿。” 林启心里莞尔一笑,心道这位大哥也是个实在人,陪着这两口子聊了一会,派出所便陆续有人过来上班了,来往的几个执勤的民警同志,均了解了这起重大人口拐卖案件,见有人过来办认领手续,也都表示了同情。 陈娟见林启也没什么可问的了,便例行公事,给这两口子做登记、询问等手续,过后对他们说道:“你们就在这里稍微等一会,今天上午还有一家人要过来,回头林同志亲自带你们一起去医院抽血。”又对林启道:“那就辛苦你了,林同志。” 林启摆摆手:“哪里的话。”看看手表,已经九点半了,不知另外一组家庭的人什么时候过来。 林启又拿起资料看了看,对这家人他心里是持些许怀疑态度的,只来了一个叫沈素音的女子,三十二岁,现居苏州,其它资料少之又少,只说在江苏吴县经营着一家苏绣坊,也没有她丈夫的任何信息,不知是离异还是丧夫,不知她是怎么确定河马就是她儿子的。 小妮曾经对林启说过,佟鑫之所以给他们年龄最小的伙伴按体型最大的动物称呼,是因为赵天明告诉他们,河马的父母,一个姓何,一个姓马,佟鑫才并到一起叫的。 林启跟赵天明也求证过这件事,赵天明说他当时是在火车上发现河马的,那拐子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正要去安徽,被赵天明在半道赶下了车,将河马抢了过来。 林启问他当时怎么知道河马是被那妇女拐来的? 赵天明道:“火车上不管孩子冷热,哭闹就用手把孩子嘴巴捂起来,是亲生的才怪,我就佯装黑吃黑,扮个打劫的,把她胁持下了车,最后跟她商量了一下,把孩子要了过来,又问孩子父母是谁,她说只知道孩子父母的姓,又问孩子父母在什么地方,就把地址告诉了我。” 林启笑道:“‘商量’这个词用得很好,那你当时怎么没把孩子送回去的?” 赵天明说:“我带着孩子找回到苏州那个妇女提供的地址,但是没有姓何的,也没有姓马的。” “会不会那拐子胡编乱造骗你的,他们怎么会连孩子父母的姓氏都知道?” “就像小偷作案前都要踩点一样,他们也会事先做个简单调查吧,那女人也应该不敢骗我吧,毕竟她当时还要赶去医院,把刚刚捂孩子嘴巴的左手接回去,时间拖太长,断手可就废了。”赵天明淡淡说道。 林启对赵天明的暴力手段也是心悦诚服,快捷、有效、方便。 所以现在过来的这名女子沈素音,即不姓何,也不姓马,让林启难免有些心生怀疑,不过从照片上来看,这女子眉目疏朗、清丽脱俗,雍容闲雅的气质从纸上都是呼之欲出的感觉,不太像有意行骗之辈。 不过怀疑归怀疑,就像林启刚刚自己对陈大春夫妇所说的相信科学,到时DNA一对比,什么结果都有了。 “林同志……”林启这边正思量着,陈大春走过来问道:“我知道这抽血化验最快也得明天才能有结果,能不能让我们先看看孩子啊?我们这心里……实在是太想他了。” 林启即道:“当然可以,孩子也这么多年没见你们了,可能还会认生,提前熟悉一下也好的,回头等这位……沈女士过来,咱们一起去医院,抽完血就带你们去看孩子。”林启原本计划着再去趟福利院,既然陈娟说杨院长未必回来了,就暂时先放放吧,等明天去医院拿了报告再去跑一趟,也急不得这一两天了。 陈大春忙不迭点头憨笑,满心欢喜的又坐了回去,紧紧握着妻子戴慧的手,林启看在眼里,心想:“也但愿小笼包就是他们的孩子,要是再不对,估计这两口子真是要绝望了。” 到了十点多钟,那沈素音才姗姗来迟,这女子本尊更比照片上美丽动人一些,脸上即使粉黛未施,肌肤也是白嫩如霜,穿着一身皮草大衣,华贵而不失大家闺秀的温婉仪态,连林启这般心里只有苏海星的人,都不禁多看了两眼。 陈娟引进来照例为二人作了个介绍,沈素音蛾眉螓首微微一颔,算是答谢,林启见她也不像陈大春和戴慧夫妻二人那样焦急激动,更加奇怪,问道:“怎么沈女士找到失散多年的孩子,脸上好像没有多高兴的样子么?” 沈素音这时神色才微微一黯,说道:“我这些年断断续续的也找了好多回,后来也逐渐放弃了,想着他如果命里有福,即使有这个劫难,也会遇着好人家,他如果注定是命苦的人,回到我身边,也未必快乐。” “那怎么会一样?没有妈妈,他遇着再好的人家又有什么用,这世上任何关爱都不及母爱的万分之一吧?”林启愈加奇道,从小歌谣就唱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怎么这沈素音与他人思维观念不太一致呢。 “林先生说得也有道理,那可能就是我命苦吧。”沈素音答非所问道。 林启暗道一声:“还是个打太极的高手。”又问道:“沈女士是怎么确定河马就是你的孩子的?” 沈素音轻吟一声:“河马?” 林启笑道:“孩子们不知大名,给起了一个浑名。” 沈素音释然道:“小时为他取起名何君守,这时却被人叫河马,也是当地的警察通知我的,说那孩子年纪、外貌跟我孩子都有相似之处,我那孩子额头上天生有颗吉祥痣,跟照片上也是一模一样,我才想亲自过来看看的。” 林启总是觉得这沈素音言语之间似乎对寻回儿子并不大热心,好像是被赶鸭子上架一样,试探问道:“这孩子的父亲怎么没有过来的?” 沈素音目光明显退避了一下,半晌才道:“他过世了。” 林启轻咳一声,道了声抱歉,沈素音摇摇头:“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如果孩子他爸在世,也不会那么容易让人给抱走。” 林启心道:“这女人总是若有若无的逃避什么似的。”一时话不投机,突然又想到赵天明曾说过,那二十三个孩子其中有十个是私生子,被有意遗弃甚至贩卖的,除了那个稻田会昔日会长渡边秀和的两个遗腹子,那还有八个,难道河马就是其中之一,看这女子的外貌气质和身上衣着的光鲜模样,怎么也不像是寻常老百姓,难道也是哪个达官贵人的情人? 如果真是这样,就算这沈素音真得是河马的母亲,就这样领回去,对孩子好么?但如果确定下来就是她,于情、于理、于法,也不太好阻拦啊。 林启心里一下犯了难,那边陈大春夫妇和陈娟见时间也不早,都在催促着去医院,只得先行放放,领着这三人到医院,把血样抽取了。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六十章 简单问题的复杂性3 原本只计划着林启一个人带着这两家庭三个人去医院,后来市刑侦大队下来几名警察,队长叫王野,让林启配合调查这起重大人口拐卖案件。 这个王野队长之前林启已见过一面了,前一天安顺出租车大军包围拦截并将五和尚手下一网打尽的时候,便是这王队带人过来清场的。 林启心里一个激灵,不知警察是不是发现我杀了五和尚那两个手下大头和老刘?那个陈老二虽然是被他们自己人勇子一脚踹死的,也是被我打晕在先,犹豫着是不是该把这起事件交待给王队。 结果王队感兴趣的不光是林启,只简单问了他几句,便抓着陈大春夫妇和沈素音了解情况,一直到将近十一点的时候,才带着他们去医院。 抽完了血样,也要跟着林启等人一起去杨柳坝老的村委大院看孩子们去,林启心里直打鼓,回头见了赵天明,这事要怎么说? 赵天明一直交待这事不能报警,而且来安顺的头天晚上,小妮几人就算被五和尚发现,也执意不肯去警察局躲避,原因是他们之前报警的时候就吃过一次大亏。 后来接二连三的发生了这么多事,特别是昨天那么大动静,让警察知道也是难免的,只是现在就要带警察过去,一方面不知道孩子们会不会有抵触的心理,另一方面不知会不会影响赵天明的计划。 林启这一路忐忑得很,结果两辆警车到了村委大院,王野一下来看到赵天明,两人竟然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抱在了一起,林启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拥抱了整整一分钟,才松开来,赵天明牵着王野胳膊对林启笑道:“给你介绍一下我的老同学,原甘肃省刑侦总队副队长王野,为了我的案子,自愿连级两降调到安顺来,前几天刚刚到任。” 王野这时伸出右手跟林启握了一下,笑着说道:“那就再重新认识一下,其实也是昨天刚刚到的,就碰上你干了这么件大事。” 林启心情和表情都极复杂的和王野一边握手,一边又开始在心里骂赵天明:“也不早跟我说,搞得我这一路上胡思乱想,做了那么多没用的心理活动。”对王野道:“刑事案件不是本来就可以跨省追捕的么,这连降两级的,多吃亏?” 王野笑道:“异地协查多有不便的地方,还是亲历亲为比较好一些。” 林启心想:“赵天明身份复杂得很,没准在国内屁股也不大干净,这个王队都这么说了,兴许也是为了掩护他的需要。”于是也不再多问,一边领着那两个家庭往院子里走,一边跟王野和赵天明说:“怎么你两认识很长时间了么?” 赵天明道:“还记得我跟说过的,我小时候回到国内,欺负我的那几个同学们么?” 林启登时恍然大悟:“哦……那……那……” 赵天明拍着王野肩膀哈哈大笑:“这位仁兄就是当时领头的。” 王野一脸无奈道:“可惜后来我们都成了他徒弟了,造化弄人啊,要是他当年就一直呆在国内,可能我现在就不是警察了。” 林启奇道:“那是什么?” “棍帮的首席大护法,哈哈哈哈。”王野大笑道。 林启直摇头:“你怎么跟赵天明一样没个正经,刚刚人民警察的严肃模样哪去了?” 王野装模作样的板起脸说:“人民警察也要有一个革命者的乐观主义精神嘛,不管怎么样,”这时态度才正经起来,“这段时间还是要感谢你为师父他老人家分担了这么多,辛苦你了。” 林启谦道:“应该的,毕竟我还欠着他半条命呢。” 赵天明拉着王野道:“让你别老叫我师父,这就算了,还他妈老人家,你还比我大一岁,也不怕折自己的寿。” 林启摇了摇头:“得了,刚还说正经起来了呢。” 这三人插科打诨的进了院子里,林启回过头来,见陈大春夫妇满心焦急的往院子里看,沈素音跟着他们两身后,这时孩子们正在用午饭,赵天明进去打了个招呼,让小妮把小笼包和河马领了出来。 陈大春一眼就看到小笼包,心情激动一时难已抑制,想把小笼包抱起来好好爱怜一番,可是小笼包一脸陌生得看着他们,直往小妮身后躲。 戴慧泪水止不住往外流,一边哭一边唤道:“祥祥,祥祥,我是你妈妈啊。” 小笼包还是躲在小妮身后,一脸生怯得看着面前两人,陈大春捂着嘴饮泣不已,林启上去拍拍他肩膀,安慰道:“小笼包跟河马一样,被抱走的时候,还是襁褓中的婴儿,现在不认识你们也是正常现象。” 河马比小笼包小两岁,还不记事,能被亲生父母领走,还算幸运的,小笼包则明显认生得很,小妮蹲下来轻声问他:“你爸爸妈妈过来接你了,跟他们回家好不好。” 小笼包头波浪鼓般直摆:“不要,我要跟妮姐和大家在一起。”小妮摸着他的小嘴巴,抬着看了看赵天明和林启,摇了摇头。 赵天明对陈大春夫妇道:“之前我们已经做了很多沟通了,毕竟是孩子嘛,等明天结果一出来,你们领回去,熟悉熟悉就好了。”陈大春夫妇只得含着泪点了点头,把以前给孩子买的玩具通通留了下来。 那边沈素音看着河马,脸上仍似处变不惊的模样,只是身躯却已在微微发抖,口中喃喃自语:“太像了,太像了……” 赵天明耳朵尖,问道:“小河马像谁,你么?” 沈素音回过神来,捋了下刘海,道:“像他爸爸。” 赵天明笑道:“都说儿子像妈妈,女儿像爸爸,我看他像你一些。” 沈素音摇头道:“不,像他爸爸。” 林启愈发觉得可疑,这女子找到自己孩子不说要像陈大春夫妇这般冲动难过,至少心情也得有些起伏吧,从见她第一眼的时候,就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见到小河马后,总算有些激动的模样,但总是答非所问,也不知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当下清清嗓子,说道:“也许只是单纯的像呢,等明天结果出来以后,才知道是不是真是像。” 林启这番话说得拐弯抹角,沈素音也听得出来是什么意思,她婀娜身姿一转,美目直瞪瞪得看着林启,一字字说道:“不用等明天结果出来了,我可以确定,他就是我的孩子。”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六十一章 简单问题的复杂性4 王野走到她身边:“你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程序还是要走的,耐心再等待一天吧。” 沈素音复又垂下头看着河马,小河马东张西望,完全意识不到自己小小年龄,已经经历了这么多苦难,林启这时才注意到,沈素音眼角晶莹透明,一闪而逝,似是泪珠。 之后陈大春夫妇就跟小笼包和其他孩子一起玩了一下午,沈素音也总是围在河马身边,似乎是想尝试着和他沟通。 林启跟王野及随同过来的其他警察,匆匆扒了几口孩子们剩下的饭菜,便和赵天明一起就地商量案情。 赵天明问王野:“那个勇子和阿三是五和尚的亲信,他们有没有交待什么?” 王野摇头道:“没有,我想何当立跟五和尚之间也应该是单线联系,不会让手下的小罗罗掺和进来的,一方面不安全,另一方面何当立这么大老板要是每个下线都见一面,那他不得跟比尔盖茨一样忙?” 赵天明道:“你们的审讯方式太保守,不如交给我吧,十分钟就够了。” 王野和林启一齐摇头,林启心道:“你怎么到哪都喜欢用非洲对付严宁那一套?”王野道:“刑讯逼供是违反纪律的,那肯定不行的,而且这个……你也没有审讯犯人的资格。” 赵天明笑道:“那如果他们自己越狱,我帮你们把他两捉回来呢?” 林启当然明白赵天明是什么意思,骂道:“你当猫捉耗子呢?故意放走犯人,不是把王队架在火上烤么?”心想:“这个赵天明,你就算有这个想法,私下跟我们说说不就得了,你跟王野关系好,我跟你关系好,那这屋子里的其他警察呢?王野本来就是空降来的,万一有个老警察看他不顺眼,这不是授人以柄么?” 王野也摆摆手道:“虽然没那么夸张,不过也确实不太好。” 林启插口道:“我看眼下还是应该盯着那个假扮赵天明劫走五和尚的人吧,这个人是绝对是个高手,而且已经不只一次假扮你了,对你这么熟悉,不会就是海川翼吧?” 赵天明当场否掉,说:“海川翼是不屑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救人的。” 林启更疑惑道:“那这人会是谁,你们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的人了,没听说过有号易容术这么高明的人么?” 赵天明笑道:“你当是古代呢,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化妆术好点的,以假乱真,也不是那么难,重点是五和尚怎么知道你昨天回安顺的,而且时间地点都掌握都那么到位,另外,这个半道把他救走的人,怎么也知道他突然遇险,怎么知道我会过去接应你。” 林启便把来安顺头天晚上,在路边丢弃一件大衣的事又说了一遍。 王野思忖道:“仅凭一件大衣,就可以追踪到你这么多信息,连你父亲的职业住址都一清二楚,我也不信五和尚有这样的能耐。” 林启即接道:“那就是他身后的大老板,也可以推测,之前给你打电话误导赵天明,把你忽悠到城关镇福利院的人,也是他了。” 赵天明说:“很有可能。”这时两人见王野突然沉默不语,一齐问:“怎么了?” 王野看了两人一眼,对着林启缓缓道:“我在想什么样的人能有这样的能耐,精确的查到你父母这么详细的信息,还能实时查到你的身份证购买机票的信息。” 林启这时心里也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你的意思是?” 王野道:“我担心我们公安体系内部是不是出现了害群之马,而且……还身居要职。” 林启问赵天明:“你不是说这个何当立是商界领袖么,怎么又扯上公安局了?” 赵天明道:“自古官商勾结也是常有的人,这件事最后没有一个定论,我们做任何假设都可以。” 林启轻叹了一声,说道:“那这个何当立真得是个呼风唤雨的人了。” “呼风唤雨?”赵天明沉声道:“他就是海龙王,我都得抓到他。” “哦?”林启奇道,“我印象中,你对打击罪犯好像一直没有这么感兴趣么,用你的话说,这是警察该干的事。” 赵天明道:“他是跨国人口走私最大的幕后老板,蛇头之王,我想不管是从中国到日本,还是日本到中国,‘货物’都得从他手上经过吧,也许他有奈奈子下落的线索。” “是这样。”林启恍然大悟,所以的一切都是为了寻找奈奈子,赵天明的本心一直未变,只是中途顺带着做了不少好事,例如打击罪犯,例如救了这么多孩子。 这时,王野身后一名警察同志电话响了起来,接通后连说了几个“好”,挂掉对王野道:“王队,勇子招供了,说他们除了五和尚外,还有一个望风的同伙,也许就是救了五和尚那人。” 王野对赵天明笑道:“你看,这算不算意外收获,我赶紧回去一趟。” 赵天明答应道:“好,有什么消息互相通个气吧。”便起身,和林启一直把他们送上车,院子里陈大春夫妇和小笼包玩得正起劲,小笼包毕竟是个孩子,见这两个不是坏人了,而且玩过一段时间,也慢慢不再排斥这夫妻俩,高兴得他们合不拢嘴的,不想这么快就走,便暂先留下了。 沈素音也是,像个默默的观察者一样一直陪在河马身边,眼神里终于透露出关爱,也是恋恋不舍的模样,于是这两家三个人便一直在这老村委大院呆到了晚上,吃过了李二婶和吴老汉煮的晚饭,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第二天中午,医院通知DNA对比结果出来了,两组家庭的稳合度都超过了99.99%,陈大春夫妇激动高兴得手舞足蹈自不必再提,连沈素音脸上也是眉开眼笑的模样,陈娟和林启两人安排了,在派出所门口就开始放炮竹,一直放到杨柳坝老村委大院,像大伙子娶媳妇似的。 只是小笼包知道自己要被领走,抱着小妮的腿嚎啕大哭,死活也不肯走,小妮也是眼泪水扑打直往下掉,没有亲父母的时候,小妮即是他的姐姐,也是他的妈妈。 好在安抚了大半天,终于哭累了,伏在小妮肩膀上睡着了,小妮才含着泪用一条新的毛毯把他裹严实了,交回到了陈大春夫妇手上。 另一位河马,表现则好得多,沈素音抱着他,既没哭也没闹,也不知是被小笼包震撼到了,还是和沈素音相处得比较愉快融洽,只在临别时,依恋不舍得看着小妮,看着大家。 大家伙也一起把他们送到大路口,二十三个朝夕相处的孩子,突然少了两个,也不知他们的心情是怎样。 陈大春夫妇对林启、赵天明等人自然是一番千恩万谢,沈素音虽然没有多表示什么,但送给林启一样东西,眼神痴迷道:“这是我花了很多年心血才完成了,送给你做礼物吧,就当是感谢了。”说罢,抱着河马上车走了。 林启看着他们离开,小笼包跟陈大春夫妇走了,自然没什么可担心了,只是这小河马跟着沈素音,着实让人不放心,他也跟赵天明说过,担心河马就是那十个私生子之一,赵天明道:“既然确定沈素音确实是他亲妈妈,我们也无法再做什么了,就像你说的,于理于法,她都应该带走河马,我已经让王野关照苏州分局的兄弟了,让帮忙盯着点,她对河马有什么举动,会及时采取措施。” 林启轻叹一声,也只能这样了,手里还掂着沈素音送给他的礼物,一个方格布包,摸起来软绵绵的,林启好奇的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看,竟然是一件中袖旗袍,白色面料光泽柔和,似是上等的真丝,摸起来触感也柔滑得很,上面绣的花纹栩栩如生明艳动人,梅花枝叶一直伸展至七分袖上。 林启连声尴尬道:“她怎么送我个大男人这么件东西。”递给赵天明,赵天明拿起来笑道:“这有什么的,这锦袖旗袍做工这么精致,看起来应该还值不少钱呢,再不然送给你家夫人,给她做晚礼服,不得穿出天上的仙女下凡的感觉来。” 林启一想也是,跟苏海星重聚还没正经送给她什么礼物呢,便接过来用心的叠起来,这时旗袍里飘出来一样物件,缓缓落到地上,是一块方形的手帕。 林启拾起来观摩一番,这帕子也精致得很,色泽温润如玉,上面有一轮明月,看来是与旗袍搭配的,取意“花好月圆”,角落处还绣着四行娟秀的小字:“东飞伯劳西飞燕,黄姑织女时相见。破镜重圆古时有,何须忧劳反生愁。”只是后两句字体与前两句有些偏差,似是后缝的。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六十二章 简单问题的复杂性5 这两个家庭前脚刚走,林启就接到庞大海的电话,说他下午两点多到安顺,林启看看手表,时间还早得很,便先回了旅馆,把沈素音送他的那件锦绣旗袍又给了苏海星,女人天性是爱美的,苏海星拿在手里爱不释手,观赏摩挲了好一会儿,等不及要穿起来试试。 苏海星本来就生得天姿国色,穿上这件旗袍,如娇艳欲滴的玫瑰点缀着五彩缎带,更显高贵典雅,那饱满的胸脯下撑起的褶皱,从腰部往上,向前聚拢,形成完美的曲线,看着都让人想入非非。 苏海星原地转了一圈,嘻嘻笑道:“你有没有那个沈素音的联系方式,回头我一定要找她讨教一下,这么漂亮的旗袍怎么做出来的。” 林启说:“那个倒没有,不过我知道她住哪里,等这边事情完了,我带你去找她。”心想:“那敢情好,正好可以实地走访一下,去看看小河马。”苏海星开心得贴过来,给了他一个香吻。 林启只觉一阵幽香扑鼻,抱着苏海星贪婪得吻着她诱人的双唇,这正当春风惬意的时候,当然一刻也不想离开,忘了赵天明还在楼下等着他呢,两人原本约好,林启只把衣服送上来给苏海星,便一同去城关镇福利院找杨院长,问她能不能给孩子办个接收的手续。 结果林启沉浸在温柔乡里,心说让赵天明等几分钟也不碍事,等赵天明在外面敲门时,林启才看了看表,已经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赵天明站在门口对里面闭月羞花的苏海星视而不见,眼神“火辣辣”瞪着林启,愠道:“你们在上面生孩子呢?” 林启略感惭愧得拍拍他肩膀,笑道:“差不多,春宵一刻值千金,理解一下,理解一下。”回头对苏海星道:“我们先去办事了。” 苏海星听他两人对话内容也不避讳,自己虽然也是大方的女人,脸也不免红扑扑的,道:“快去吧,我跟费恩带着孩子们去城里转转,有事电话啊。”说罢待赵天明转过头,还娇嗔得瞥了一眼林启,谁知这一下更是风情万种,林启喜滋滋得答应一声,便跟赵天明下了楼。 两人走在城关镇的街道上,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他们的两条腿,好在城关镇也不是很大,走了六、七分钟便来到了福利院。 昨天陈娟对林启说:“一般回老家过年的,怎么也得等到元宵节过后再回来上班。”现在还是正月头里,所以两人只是过来看一下,也没抱什么希望,没想杨院长竟已经回来了。 林启登时有些欣喜,便和杨院长把事给说了,原以为只是走个形式上的事情,想不到杨院长也给拒绝了,原因很简单,孩子们既然没在福利院,福利院怎么能给办接收呢? 杨院长虽是个爽朗的中年大姐,做事情还是按部就班,该怎样就怎样,对林启和赵天明道:“你们说孩子不在我这里,我给办了接收,有个头疼脑热的还不算什么,万一出了点事,你们说,这个责任我是该担着,还是该撇了?困难就困难在,咱们这里,是一个多余的床位都没有了,我也真不是怕没钱,我还巴不得多收几个娃娃呢,现在国家政策好了,收一个孤儿,每个月都有补贴呢。”说罢还怕林启不相信,领着两人在福利院里外参观了一圈。 这种乡镇福利院规模本来就不是很大,杨院长导游般一边介绍着,三十分钟就转完了,赵天明兴致勃勃的参观了一圈,林启是一脸郁闷,他上次就来过了,当然知道这里的情况,里面确实人满为患,不光是儿童,还有一些孤寡老人。 杨院长看起来也忙得很,中间还接打电话了好几个电话,最后转完了,劝慰林启道:“你也别着急,哪个庙里还不能烧香?换个山头就是了,我这有实在困难,你就去市福利院瞅瞅,没准有辄呢?” 林启想想也是个办法,只是无法理解出个证明而已,就是一张纸加一个章的问题,却这么难,还是有些垂头丧气的。 两人出了福利院,赵天明道:“上不上学,有没有户口,其实也没啥大说法,你看看我,自由自在的,多好。” 林启无语得瞪了他一眼,骂道:“你手里有绝活,到哪都有饭吃,当然没事,孩子们呢?什么都不会,将来依靠什么生存?” 赵天明连连推手:“淡定淡定,这事可不是我在作主。” 两人一时无话,回头往村委大院走,路过镇派出所时,林启心念一动,走了进去,想找陈娟再跟她商量一下这事,结果自然也是意料之中,陈娟最后说:“制度就是制度,程序就是程序,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社会不是要乱套了?”林启只得灰头土脸的出来,和在外面等着的赵天明一同先回了杨柳坝。 正当午时, 殷少狼和吴老汉在帮李二婶做饭,孩子们有的在院子里玩得开心,有的在屋里看书,佟鑫缠着小妮吵吵闹闹得不知在说些啥,老黄、周扒皮拉着两人劝架,见赵天明回来,一齐冲上来,佟鑫气鼓鼓道:“赵叔,你给凭凭理,什么事都让她作主,就这么一件屁大点小事,我就做不了主了?” 赵天明奇道:“什么屁大点小事?” 佟鑫义正言辞:“我们几个男人也想学刀,她就是不让。” 赵天明愕然道:“你们学刀干什么?” “想长大了,跟赵叔和少狼哥一样,保护弱小。” 小妮骂道:“你们连字都认不全几个,还保护弱小?不能分辨是非,学成了将来也是别人的打手。”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能分辨是非?我们有老黄,有文龙,他们不都机灵着呢?” “那到时候叫你听他们的话,你会听么?” 两人你来我往,又吵起来了,赵天明看热闹一般,啥话也不说,反而问林启:“你觉得哪个对?” 林启白了他一眼,说:“他们这是都拿你当偶像,当学习的榜样呢,瞧你事不关己的模样。”走上去拉开他两,对小妮说:“学刀其实也不是坏事,保护不了弱小,防防身也是好的嘛。”又对佟鑫说:“但是这事是你不对,小妮只是想让你们先学好文化知识,一把刀只能保护少数人,有了知识,可以保护成千上万的人,哪个更有好处?想想看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佟鑫想了想,才把头垂了下来,嘟嚷道:“我懂了林叔,对不起小妮。”小妮也不愿跟他计较,瞪了他一眼,领着老黄和周扒皮回屋去了,赵天明这时晃了两步过来,在佟鑫头上摸了两把,骂道:“臭小子,想什么心思我还不知道,是不是喜欢小妮?喜欢就表现主动点,玩这些旁门左道的干什么?” 林启和佟鑫一齐不可思议的瞪着赵天明,林启骂道:“你这家伙思想怎么这么前卫,他们才多大啊?” 佟鑫脸一红,转头跟其他孩子玩去了,留下赵天明对林启笑道:“你真是木头脑袋,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连我都不如,唉,那苏大小姐怎么看上你的。” “那是看对眼了呗。”提到苏海星,林启心情终于好了些,得意笑了起来。 到了下午,庞大海如约而至,给每个孩子都拍了照,问他们能不能记起来原藉是哪里的,却只有小妮、佟鑫和一条龙知道,其余人被拐的时候,年纪都太小,实在记不起来事。 庞大海还想给林启做个专访,结果林启因为给孩子上户口、上学的事纠着心,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最后也只给他拍了个照,只简单问了几句就要走,林启问:“怎么这么匆忙,不了解一下孩子们在这里的生活情况?” 庞大海笑道:“忘了新闻的时效性?我今天晚上回去就要把新闻稿赶出来,明天一早见报,现在互联网时代什么都快,你们前两天出租车大战人贩团伙,已经震惊得举国皆知了,你这刚回安顺就搞了么大件新闻,我不得赶紧蹭下热度?” 林启这两天忙得都没怎么看新闻,心里喃喃道:“全国都知道了?这事闹这么大?”赶紧打开手机看了看,果然均已上了各大门户热搜了,不过也是豆腐块新闻,没有那么详细,心想:“可能是王队压下来了吧。” 送走了庞大海,赵天明对林启说:“上了报纸也好,知道的人多了,孩子被领回去的概率也大一些,找到父母,你担心的问题自然就解决了。” 林启叹一声,道:“希望如此吧,对了,那个勇子不是招供了么,王队有没有来电话,有最新的进展么?” 赵天明说:“有倒是有,不过帮助不大,第一,何当立在五和尚这条线,并不是只有五和尚一个人和他接头,还有一个叫婆娘的,应该是五和尚姘头吧,下落不明。第二,那个所谓望风的,确实就是那天假扮我的人,他是何当立的人,说是望风,其实也是监控,大臣们干活,还有锦衣卫看着,双重保险,这个大老板确实是很谨慎的人啊。” 林启思忖道:“我听五和尚和文龙都说过这个叫婆娘的人,话里话外,似乎这个五和尚还挺畏惧她的。” 赵天明笑道:“那这流氓还是个妻管严。”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六十三章 简单问题的复杂性6 两人又把殷少狼、佟鑫和文龙叫了过来,问他们当时盯着五和尚的时候,有没有提到更多婆娘的事,结果三人均说没有。 佟鑫狠狠得说道:“只有五和尚那个王八蛋,杀那女人的时候,说到过一回。” 林启本以为佟鑫和文龙,一个只有十二岁,一个只有十岁,看到这样的场面,对他们幼小的心理造成的阴影,势必无法估量,但看他们二人回来后,虽然也对五和尚恨之入骨,但似乎没有过多恐惧和害怕的表现。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他们不只一次看到过类似的场面,林启心中微微作痛,这对孩子来说,也不知是好是坏。 文龙说道:“当时连五和尚、阿三和勇子,一共九个人,外面应该还有放风的,不过我们躲在里面看不到,他们在那个厂房里,好像在等人,结果被放了鸽子,五和尚才恼羞成怒,拉那个女人发泄,打得……很惨。” 林启问殷少狼道:“你们当时藏身的地方,就是那个废弃的汽配加工厂的厂房?” 殷少狼道:“是的。” 林启又问赵天明:“你当时得到的消息是,他们跟大老板何当立就在那个厂房里见面?不对呀,你不是说何当立只跟五和尚单独碰头的,就算现在多了个婆娘,那也不会搞这么多人过去啊。” 赵天明皱眉道:“我的消息来源很准确,是王野在甘肃抓到的另一个蛇头供出来的,他也是跟何当立单线联系,不过他的买卖做得显然没有五和尚那么大,没有得到何当立的重视。” “那他怎么会知道何当立的行踪?” “他最后一次的跟何当立会面的时候,无意……或者说有意偷听到的,毕竟想得到老板的重视,可以适当玩点小心眼。” 林启喃喃道:“是不是就是因为五和尚带了这么多人,何当立考虑到安全因素,所以最后才没有出现,那五和尚即然知道大老板的风格,为什么还带那么多人过去?” “这个问题……我也想不通。” “其实我想也简单,五和尚和他的大老板闹掰了,想玩黑吃黑。”这一句提醒,林启和赵天明顿时恍然大悟,转头一看,竟然是十岁的文龙口中说出来的。 两人吃惊的看着文龙,均想:“这小子确实聪明得很呢。” 文龙被他们看得发毛,有些羞怯道:“我也是猜猜的,也许……也许是他们‘生意’上有什么矛盾无法调和了。” 赵天明对林启笑道:“我似乎找到可以接你班的人了。” 林启抹了把汗:“你可真实在。”对文龙道:“你说得对,只有这一个理由,可以让五和尚违背何当立的命令,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何当立最后没有来,五和尚才恼羞成怒拿别人撒火,平白无故害死一个姑娘,幸亏你们当时没有出来,你们看到得人,也许只是明面儿上的,暗处他一定也做了埋伏。” 赵天明补充道:“但何当立是识大体的人,并没有因此与五和尚撕破脸,还继续给五和尚提供情报和各种技术上的支持,比如把你回安顺的行踪透露给他,还在关键时候把他救走。” “我想他也是迫于无奈,五和尚落在他手里,总比落在警察手里要好,污点证人对他的伤害可不容小觑。”林启又想了想,问道:“你们还记得那废弃加工厂的地点么,我想去看看。” 赵天明道:“可以,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林启说道:“现在时间不早,而且孩子们在这个村委大院也不是什么秘密了,万一五和尚或者何当立杀过来,只殷少狼一个人,我怕顶不住。” 殷少狼冷哼道:“就凭那群人,来一打都没关系。” 林启看了他一眼,笑道:“那他们找几个人与你周旋,趁你不备,随便抱走一个也不合适啊,还是明天吧。”又问赵天明:“我们不在的时候,你能让王队派人过来看一阵子么?” 赵天明道:“这没问题,这兄弟就是人多。” 这样一番计议下来,林启心想:“明天一早和赵天明出发了,今晚就不回旅馆了。”便给苏海星打了个电话,苏海星道:“我也还在龙宫玩着呢,这里的溶洞好美,你没在太可惜了,估计晚上也回不得城关镇了,就在这附近住了,嘿嘿,明天去黄果树瀑布,你自己也小心点啊。” “知道了。”林启见苏海星玩得尽兴,也安心不少,便跟赵天明一起在村委大院住了一晚,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打开手机看新闻,见这村委大院上了热点新闻,看看时间,凌晨三点多钟首发于领先日报的门户网站《新闻不掉线》,图文并茂的描述了一个默默无闻的民间英雄,冒着生命危险,拯救了二十三个不幸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的被拐孤儿,现安置在安顺城关镇杨柳坝的老村委大院,并在最后附上了自己和那二十三个孩子的大照。 林启心想:“得了,忘了跟他打个招呼了,这下好了,本来还说不想招摇的,现在彻底成了全国人民都知道的‘民间英雄’了,不知老爹老娘看了什么感受,这大海哥也真够敬业了,大半夜不睡觉,到底把新闻稿赶制出来。” 既然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办法阻止了,即使现在关照庞大海删掉自己的照片,也为时已晚,互联网的新闻传播速度之快,让人无法想象。 林启打了个哈欠,起来洗漱,还是轻手轻脚的,怕吵到孩子,出来正撞着晨练回来的赵天明和殷少狼,林启笑道:“你的习惯一直没改变啊,现在带徒弟,还是五点钟准时,闻鸡起舞啊。” 赵天明道:“发条当然要时刻上紧了才有劲道,你准备好了,等王野的人一过来,我们就出发吧。”林启答应了,三人各自去忙。 半个钟头后,果然闻远处警笛声呼啸,由远而近,赵天明和林启聚到一起,走到院子门口向远处张望,赵天明喃喃自语:“来得这么早也就算了,怎么这个王野还搞这么大动静出来干嘛,怕五和尚不知道我们和孩子们在这里么?” 林启扭头看着他,把手机递给他道:“还没看新闻吧?这二者也没什么关系了,不光五和尚,全国人民都知道我们在这里了。” “什么?”赵天明大吃一惊,拿起手机一看,“呵呵”笑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把我照片也登上去了,我就说嘛,我早就跟大海说过我的……工作性质了,他要把我照片登出来,那……呵呵,这杨柳坝可真得要热闹个底朝天了。” 林启白了他一眼,心道以他的工作性质,要是照片一外泄,那仇人不得排到安顺飞机场去? 这时远处的警车已能看清轮廓,那显然不只一辆警车,两个在前面开道,后面跟着几辆黑色的轿车,再后面还有一辆采访车,最后仍是两辆警车断后,一整个车队浩浩荡荡而来,再离得近些,那后面的轿车号牌都是01、02的,赵天明往后退了两步,拍拍林启肩膀:“得了,这把你真要火了,这场面我可不习惯,跟殷少狼先回避一下。” 林启一个头两个大,让王野带人过来照看一下孩子们的,怎么似乎把安顺市的领导班子都带过来了? 没过两分钟,近十辆车在老村委大院门口整齐停成一列,警车上下来的自然都是警察,王野队长赫然在列,不过没有上来和林启打招呼,而是指挥其他人在外围维持秩序,这么大阵势自然吸引了不少村民围观。 那几辆田黑色轿车上,陆续下来十几个中年人,个个都气场十足的模样,再后面下来的人当中,林启倒是认识一个,不就是城关镇派出所的户藉民警陈娟么。 陈娟领着一众领导干部来到院子门口目瞪口呆的林启面前,笑容满面道:“我来给介绍一下,这就是那位民间英雄林启同志,林启同志,”又面向林启,饭店服务员端盘子一般,右手手掌朝上伸开,向着最中间那位,“这位是安顺市委副书记陈利华同志,右边这位是安顺市委宣传部曹达民同志,这位是安顺……”陈娟挨个往下,介绍完了右边介绍左边,总之安顺市和城关镇的主要干部基本来了一半。 但是人太多,加上旁边记者不停的拍照,闪光灯太刺眼,导致林启只记住了头两个,向前呆滞的迈了两步,冲最中间那位握着手连声道:“你好,陈书记。” 陈利华抱以热情的回应:“林启同志,我代表市委书记周坚同志以及市委常委向前表示衷心的慰问和感谢,你的英雄事迹在安顺的历史都会添上浓重的一笔。” 林启连连谦道:“哪里哪里。”这样的场面他也是生平头一遭,一方面没有经验,另一方面实在是有些突然,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从头到尾他回忆起来,说得最多的好像都是这样的句式:“哪里哪里”、“应该的应该的”、“您客气您客气”。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六十四章 简单问题的复杂性7 陈利华一干领导慰问完了林启,又进院子里慰问了孩子们,连同后来过来的李二婶都吴老汉也一并慰问了,与他们进行了亲切的交谈,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的等等。 一说到困难,林启登时脑瓜一亮,再也不是谦虚的时候了,此时不说更待何时?便即提出了,希望市委领导们能关心一下孩子们的成长,解决一下他们的户口和入学问题。 陈利华正坐在通铺上,怀里一左一右抱着比林启一开始表情还呆滞的海盗和妞妞,估计这两孩子的心理活动是:“这叔叔是谁呀,老搂着我们干嘛,这屋子里一群人都是谁呀?” 这本是温馨和睦的画面,林启问得问题似乎显得格格不入,陈利华当即脸色一板,问屋子里的人:“怎么孩子们的户口问题还没解决么?”屋子里的各位领导面面相觑,均是一脸茫然状,最后角落处的一位领导同志站出来道:“这个手续……正在办理当中,这些孩子情况也比较特殊,而且时刻在变化着,就比如两天前就来了两个家庭已经认领走了两个孩子,或多或少给我们的工作造成些许不便,当然这不是借口,我们会尽快克服……” “不要尽快了,”陈利华做了个OK的手势,“三天之内,户口和就学,一并落实到位,孩子是祖国的花朵,这是喊了多少年的口号了?三天后我会亲自过问,还有孩子没有入学,你这个城关镇派出所的所长也不要干了。”那人连声道:“是是。” 林启登时心花怒放,还是领导的话管用,原本户口都没着落,现在直接连上学都一并解决了。 接下来的画面仍然是温馨和睦的,半个多小时后,有个似是秘书的人,附耳和陈利华说了几句话,这场慰问便胜利落幕了,林启、李二婶、吴老汉带着孩子们一直把一干领导干部送到车上,并目送他们远远的离开。 林启见陈娟却没有跟他们一起上车,走过去问道:“怎么了陈警官,你不跟他们一起回去么?” 陈娟回过头来,脸色有些板着道:“你说你这个同志,很简单的一件事,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我是不是早就跟你说过要把你的事迹上报给宣传部,让市电视台采访你,电视台采访你了,领导自然就关注你了,你要解决的那什么户口问题,还不就是领导一句话?结果你偏不要,偏要找你们本地的媒体宣传,现在弄得多尴尬,搞得好像我们的工作没有做一样。” 林启也不知她这一番话说得到底是哪件事,是擅自宣传孩子们被拐的事件,还是自己上了新闻头条,还是跳过她直接把户口的问题直接捅给了市委书记,只得含糊应道:“嗨……这其实也是个意外,我这次回上海吧,联系了一位做记者的朋友,想让他帮忙找找这些孩子们的双亲的,结果这家伙直接把我给捅出去了,确实,真是个意外,见谅见谅。” 陈娟摇摇手:“行了,既然现在市领导都发话了,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首先赶紧给孩子们想个正经名字,回头上户口,什么教主、海盗的名儿,可不能这么乱叫啊。” “哎。”林启高兴的答应一声,感觉自己到安顺来,借赵天明的光,白挂了个英雄的名号,前前后后就忙了这么一件事,总算有眉目了。 便领着陈娟返回屋子里,一边想名字,一边重新给孩子们挨个登记,那边赵天明和殷少狼见人群大部队浩浩荡荡的走了,不知道从哪个旮旯又冒出来,林启见了赶忙一声招呼:“快,过来,给孩子们起名字。”赵天明脸一绿,一个转身又消失了,殷少狼屁颠屁颠跟在他后头,林启直摇头。 原本计划和赵天明一起去那汽配加工厂查探一下的,只得又先搁置下来,和陈娟两人一直忙到中午总算快结束时,又来了一位客人,却是城关镇福利院的杨院长。 这位爽朗的大姐,总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院子里就听见她开怀的笑声,没一刻,就被李二婶领了进来,林启心里笑道:“这两位脾性相近,倒是挺聊得来。” 陈娟这边正堪忙完,过去迎上杨院长,笑道:“你怎么到现在才来,领导都走光了。” 杨院长“哈哈”笑道:“走光什么呀,我刚到福利院,你领头上司吴所长,还有两个市里的大领导,一个民政局的,一个教育局的,在我办公室等了老久了,说要给杨柳坝的孩子们解决户口和入学问题,我还寻摸着杨柳坝什么孩子们啊?得亏脑瓜子转得快,想到是这里的,那吴所长还一个劲的哭委屈,说什么他就一个小小的镇派出所所长,顶到天了,就只能解决个户口问题,结果那陈书记一句话,连上学的问题也要我给解决,这不是为难人么?旁边教育局的党支部书记,也不知是安慰他还是埋汰他,说了一句,所以你这不是把我也一起拉过来了么?” 陈娟听到自己领导受了这委屈,不怒反笑,说道:“他也是自找的,林英雄和孩子们的事我哪里没跟他讲过么,嘴上都说鼓励、表彰,最后真正关心了么,连孩子们一面都没见过,所有情况还是我见缝插针汇报给他的,一句话,无事就无视,有事才重视,怎么着,他们找你想干嘛?” 杨院长道:“还能干嘛,让福利院接收这些孩子们呗,市民政局亲自下来人监督。” 这时林启听了,心里着实偷着乐,真是一事顺,事事顺,忙走出来,问道:“福利院可以接收了么?有多余床位了啊?” 杨院长道:“哪来多余的床哟,福利院后边原来有个毛刷厂的办公楼,也就两层高,毛刷厂倒闭了就一直荒那,现在有需要了,市里就计划把这块巴掌大地划拨给福利院了,也亏得你林同志,有那能耐让市里的大领导发话,还能让咱福利院扩建。” 林启见她似乎话里有话,也不知是嘲讽,还是真得恭维,只连说:“杨院长太客气了。” 杨院长走到林启身边,拉着他胳膊道:“我跟你说林同志,其实就这些事,你要说难,难么,不就是领导之间三言两语?但你要说不难,领导不关心不发话,那就是难如登天,就说那毛刷厂的地皮,你说它大,两分钟溜个圈,你说它小,也是两层楼呢,想想看,多少人惦记着?若没今天的事,换作平时,我敢开那个口去?别人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 林启虽也不喜欢,但也知道官场上这些事,他爸林建军功劳赫赫,那么多年升不上去,就是跟他一个脾气,还真是子承父性,于是只对杨院长连声称是。 这时陈娟悄悄在后面拉扯了一把杨院长,杨院长回头一看,见她神神叨叨的,直往自己裤子后头指,低头一看,顿时大声笑了起来:“瞧我这急脾气,我那儿子上大学,又是学费又是生活费,给他一人忙活了一早上,急急忙忙换个外套就出来了,赶紧的,带姐姐找厕所,哈哈哈哈。” 林启稀里糊涂的也不知她们这是啥意思,待杨院长被陈娟拉着转过身,才看到杨院长裤子边上点点红斑,顿时脸一红,转过头去,杨院长这是来了女人的月事。 见她们走了几分钟也没见回来,林启在院子里乱踱,心道:“赵天明不知又躲哪去了,回头等杨院长回来,问她接收手续怎么个办法,然后再去那汽配加工厂吧。”这时李二婶嘴里叨叨咕咕的走了进来,林启笑道:“二婶,跟谁说话呢?” 李二婶眼睛一瞅,见是林启,拄着两拐走过来低声道:“还不是那个院长,大把岁数的人了,屁事还不少,得了,都是女人事,也不方便跟你小伙子细说。” “咦,”林启奇怪道,“我看她过来的时候,您不是跟她聊得很愉快的,还以为你们挺合得来呢。” 李二婶瞥了林启一眼:“合得来什么呀,那自来熟的人,跟谁都愉快,跟你说个事吧,就那镇福利院早些年还跳楼死过人昵,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杨院长相好的,被逼死的。” 林启先是一惊,随即笑道:“杨院长还有这花边新闻呢?” “那可不,听你二婶的没错,二婶看了一辈子的人,这个杨院长可精明活络着呢。”说着颤颤巍巍的走了,林启看着她背影,这风烛残年的老人没什么必要骗我,而且以这段时间的了解,李二婶原本也不是爱背后说人闲话的人,“难道那花边是真的?”林启喃喃道,不过她既然能做上院长,总是有些厉害之处的,也能解释得通,至于人品问题,还是需要长期相处才能看得出来的。 这时杨院长又和陈娟过来了,林启见她已换了条新裤子,和陈娟有说有笑的,迎上去问道:“杨院长,那孩子们接收的手续咋个办啊?”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六十五章 汽配加工厂 杨院长笑道:“刚已经跟咱们陈警官沟通过了,本来我也是先来看看,登记一下的,她这边既然已登记好,就用她的吧,但还是只能先做个形式上的接收手续,具体把孩子们接过来,还得等那办公楼修缮好了才行。”又走近一步,“其实我哪里不想早点接收孩子们哪,就咱们国家现在这么好的政策,我跟你说,一个孤儿,政府光是给的现金补贴,一个月一千六,二十多个孩子,你想想,一个月进账也得小几万啊,实在是先前有难处,体谅一下大姐啊,哈哈哈哈。” “哪里的话,这事给孩子们解决了,就感谢大姐了。”林启连声答应道,心想,这院长还真是自来熟得很,连我都被带着不由自主叫姐了。 杨院长又客套了几句,便跟陈娟两人一同回了城关镇。 赵天明像埋伏在地里头似的,杨院长和陈娟一走,他跟殷少狼又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了。 林启无语道:“你们溜得倒挺快。” 赵天明摸摸脑袋:“实在不适合干那些咬文嚼字的工作,否则我不早给孩子们起点好听的名字了?” 林启笑道:“你的名字不就起得挺好听的。” “哪里哪里,不过这真是我当初养父母给我起得名儿,不然上得那三年学,还能在学校里也叫丑蛋?” “好吧,对了,你要不要联系一下王队,问他的人什么时候过来,我们还要赶紧去那加工厂,这已经耽误半天功夫了。” 赵天明道:“何止半天,你想我把他们仨带过来都多少天了,不着急,而且那汽配厂离这里也不远,就是个乡镇加工厂,叫噶子村,不过路不太好走,我刚刚就去找交通工具来着,跟我来。”说着一边招呼殷少狼去找李二婶找把锤子,一边领着林启往外走。 林启半信半疑跟着赵天明,心想:“以他的靠谱程度,不知道弄来的交通工具是个什么玩意儿,还叫殷少狼找锤子?”想想上次赵天明带他从非洲撒哈拉飞到太平洋中间,坐的那个破飞机,还时不时的心有余悸。 两人出得院子来,往村口走了一段路,果然停着一辆桑塔纳,看那陈旧模样,离报废也不远了,林启道:“这玩意能上路么?” 赵天明淡定说:“应该没问题,咱们不就是去汽配厂么,实在找不到什么线索的话,就把这车给整整,换换零件,哈哈。” 这时见殷少狼已经拿个大铁锤过来,赵天明接过来,竟是把驾驶室的门给锤开的,林启直抹额头心的汗。 那边王野派过来的人也正好堪堪的来了,一辆警车三个警察,他们在明,殷少狼在暗,除非来一个排的突击队才有胜算,于是林启两人简单交待了一下,便出发了,毕竟这村委大院的安全配置也没什么可不放心的了。 这一路果然不大好走,颠簸流离,尽是乡间小道,林启心道:“难怪他敢开这破车上道,这还真不用怕被交警抓。”再看看四周,除了成片的农田,就只偶尔几间乡舍,又想:“别说交警了,现在正是农闲的时候,连个乡亲都难找。” 这里没什么标志性建筑,林启脑子里留下印象的,只有一片大点的麦地,还有一个橘子林,绕过橘子林往西北方向开了两里地,便来到那个汽配加工厂的大门前了。 林启下车来往身后看了看,刚路过的那片橘子林还在视野范围内,周边杳无人烟,除了一些土坡,就是纵横交错的杂草地,对赵天明说:“你要是把我丢在这儿,我还真找不着回去的路。” 赵天明说:“这里原本是块工业聚集区,你往前面看看,除了这个厂子,还有不少零配件厂,不过全部倒闭,要么搬迁了,看来这个地方风水,啧啧,确实不太好。” 林启这才留意观察了一下,果然如赵天明所说,不远处就有些残垣断壁,那些凋零的厂房,破破烂烂的矗立在那,有的残破墙壁内隐约似有小型行车的架子,外面有的堆着轮毂,也有不少生着锈的铁质器具,不过外表已被侵蚀得太严重,林启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 包括两人眼前的这个汽配加工厂,也是一派破败腐朽的模样,正门左边是三层高的办公大楼,或者准确得说,应该是两层半,上面好像是拆除到一半不知什么原因放弃了,右边应该是员工宿舍和食堂模样的建筑,不过只剩四面围墙,周围零乱散落着满是油迹的衣物和速食品包装。 再里面就是厂房了,那规模倒也不小,远看去,也得有三千多平米了,而且外表除了旧一些外,保存得倒是比两前两幢楼完好得多,砖红色的外墙虽然也是满目疮痍,但四周包括房顶并没有倒塌和坍陷的痕迹。 林启看了看赵天明,说:“这方圆数十里也没什么人经过了,确实是个绑架勒索、杀人越货的好地方。”见赵天明还站着不动,想到他惊人的听力,问道:“怎么?里面有动静?” 赵天明摇了摇头,说道:“你想一下,如果照文龙他们所说,五和尚会把那个姑娘的尸体怎么处理?” 林启思忖道:“殷少狼说他们后来把尸体拖走了,然后就一直在他们视野的死角范围,也看不到他们是怎么处理的,但我想五和尚那帮人,毁尸灭迹应该也是专业的,总不会……还留在厂房里吧。” 赵天明笑了笑:“那就难说了,之前殷少狼领我过来的时候找过一次,但是没找着,走吧,我们两再进去看看。” “恩。”林启应了一声,两人推开满是锈迹的大铁门,先后走了进去,林启喃喃道:“想不通这里连交通都不方便,怎么能做工业区的?” 赵天明道:“这里再往西两公里就是噶子村,原本有条道乡间大道的,只是多年无人问津,荒废掉被杂草泥土掩埋起来了,那条大道从噶子村东边绕过,再向北一直走五公里,就能上高速了,所以你看着这里荒芜人烟,只要有车,其实交通是很便利的。” 林启这才恍然大悟,惊叹道:“这么有利的地理条件,真亏得五和尚那伙人能找得到这块地方。” 两人从废弃的办公楼和那四面矮墙中间穿过,这里原本看来应该是花园,现在只剩废墟,到处是大大小小破败的花坛,后面还有一个小广场,再往里才是那厂房。 林启一边跟着赵天明往里面走,眼神一边不住的四下张望,希望能在外面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然而连车辙都没有,也没发现什么血迹,只有一路上杂草到处被踩过的痕迹还有大小不一的足迹,心道:“看来五和尚那帮人也跟我们一样,是把车停在外面再走进来的。”一直到厂房外面,才看到一些车辆驶过的痕迹,不过看那车辙细小的很,倒像是自行车的样子。 赵天明回身看了看,指着这车辙印和后面的那些脚印,拍拍林启的肩膀,笑道:“人家福尔摩斯凭这些就能找到凶手,所以,看你的了。” 林启瞪了他一眼,骂道:“你是抬举我呢,还是恶心我呢?福尔摩斯是小说里写的,我是么?”他自己虽然也是个福尔摩斯迷,但自认达不到福尔摩斯的智商,就算达到他的智商,也做不到他的认真和专注,研究一个小小的烟灰都能出版一本叫《论各种烟灰的辨认》的书,想想这样才是拿破案当事业的人,有时甚至惩罚罪犯、宏扬正义已经不重要,破解迷案才是工作的唯一动力。 林启有模有样的蹲下来,看看地上的车辙,虽也零乱,但似乎有些规律在里面,赵天明站到他身后问道:“发现什么没,五和尚他们有车不坐,蹬自行车过来,很有想法。” 林启摇摇头道:“这不是自行车,这是轮椅的车印,看这两条车印的平行程度,除非他们当中有玩杂技的。” 赵天明一听,也蹲到他身边:“对啊,自行车前后胎的车印哪能这么整齐,这么说……他们当中还有一个残废?”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六十六章 废弃的厂房 林启站起身说:“你说五和尚在这里犯了个人命案子,他还会回来这里么?” 赵天明一愣:“啥意思?” “你想想,你把殷少狼、佟鑫和文龙从这里带回杨柳坝都已经多长时间了,一个月有了吧,这车辙印再深,怎么着不被风刮土埋,也得被雨水淋去了吧。” “这倒也是,这么说,他们还又折回来过的?难道真得是后来回头处理尸体的?” 林启又问道:“你跟殷少狼后来不是也回来过一次的,没有发现这些印记?” “咳,”赵天明干咳一声,“我们当时……不是从这个位置进入厂房的,而且深更半夜的,谁能注意到这东西。” “好吧,我想应该不是回来处理尸体的,甚至应该不是五和尚那拨人,就像你说的,回来干活,干嘛要带一个残疾人,不是累赘么?” 赵天明依然蹲在地上,看着那些车辙印,说道:“这么仔细看来,这印子确实是很新的模样,这尸体也处理了,大老板何当立又没有出现,他们还回来干什么?给那姑娘的亡魂超度一下的?” 林启拍了一下他后背:“对死者能尊重一点不,那帮畜生不如的东西会有那好心?”突然想到那伙人能再折回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既然回来一次,也有可能再回来第二次、第三次,担忧道:“他们要是再来,会不会跟我们来一场……偶遇?” “啐,”赵天明站了起来淡淡道,“那就再好不过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走吧,进去看看。” 厂房的卷帘门也是锈迹班班,只开到四分之一的高度,尚不及胸口,两人腰一躬钻了进去,此时正值午后时分,外面阳光也好得很,从满是灰迹和破损窗户照射进来,林启先是四周环视了一圈,里面和普通的车间一样,空间宽敞,左右不下六、七十米,深度也近二十米,与两人位置呈对角线的左手最里处是两层约八米长、三米宽的办公板房,估摸着应该是工人的休息室或者车间主任的办公室,中间开阔的场地就该是加工区域了,两边有行车的轨道,不过已经不见起重机的影子,想必早已变现了,零乱横着一些车床类的机械,跟这整个厂房内部一样的锈迹满满。 “恩,”林启喃喃道:“一目了然,难怪你说跟殷少狼过来一趟,啥也没找着。”一边往办公板房那走,一边说:“刚刚从外面看,这厂房就挺古老的了,像是刚刚建国时留下来的,改革开放以后,哪有工厂的厂房还用红砖砌墙的,再看这里面,整个环境锈蚀的这么严重,废弃了没有三十年,也有二十年了吧,兴许比你我岁数都大,你看墙上的标语都模糊不清了,这里要是拍末日片或者僵尸片都不用搭景的。” 看看那些机床,除了老破旧,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两人直接往里走,均想要是五和尚与何当立在这种破地方见面,怎么着也得选那里面的办公室会谈吧,赵天明跟在林启身后,先给林启打一剂预防针,说:“那里面我找过了,当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来到办公板房旁边,林启自顾左右张望,问道:“殷少狼有没有跟你说五和尚在哪里作案的,他们当时又躲在哪里?” “喏。”赵天明手一指,在板房短侧几米处,凸出两块半人高、两米多长的砖墙,与厂房的墙壁垂直,像是什么器具平台的底座,其他地方也有类似的,所以这两块也不显得突兀,只是旁边还有个较大型的锻压机床,两米多高,正挡在那两堵矮墙缺口处,留出来的缝隙也仅够孩子的身躯侧身穿过。 林启走过去,那两面墙本来就不高,殷少狼和佟鑫、文龙两个孩子应该是蹲在里面的,如果是白天,像这样光线好的情况,无论如何也要被发现的,他们是晚上活动,躲过这一劫,不过林启心里还是有些好奇,不禁说道:“奇怪,要是那天五和尚真是打算对他的大老板下手,势必是要检查这里面的环境的,像这种易藏身的地方,怎么会放过了?” 赵天明说:“有那个必要么,这里的出入口只有那个卷帘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甭管何当立带多少人,一弯腰进来,立马能来个灯下黑。” “好吧,不过还是有些惊险啊,这里毕竟不是太隐秘,如果当时五和尚手下随便一个人,手电筒扫一下,那就歇菜了。” 赵天明笑道:“歇菜也不至于,佟鑫和文龙两个小鬼精灵得很,被发现了绕着场内跑,几分钟也别想抓到他们,这段时间给殷少狼处理几个酒囊饭袋绰绰有余了。” “可他们手上有枪啊。” “那又怎样?应天狼手上不但有枪,还有两头狼呢,不过我这小徒弟,这几个月来的变化是挺大的,他竟然没有挺身出来救那姑娘。” “哦?换作以前的他,会救么?” “也不会,不过性质可不一样,以前他是冷血,没心情做这好人,现在他竟是考虑到两个小子的安全,没有拿定主意。” “说明他有人性了,这当然是变好了,也说明你教徒弟还是有一手的。” “不,我觉得是因为输了你的血的关系,不仅中和了他的阴冷体质,连性子都变了。” “哦?”林启笑道,“我的血还真成宝贝了,之前金柯兰中得毒也是我的血解的,改明儿看看能不能折点现出来,苏海星还惦记着他爸爸的别墅呢。” 金柯兰中毒这事,赵天明不知道,远在地球另一边,而且又是过去的事,这时候也没什么兴趣知道了。 林启看看那两面矮墙和锻压机之间的缝隙,视野范围也就在板房面前约三十度的弧度,看来当时五和尚确实就是在板房外对那姑娘下手的,林启在那四周仔细转了两圈,地上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的东西,想必也清理掉了。 两人这时才进了那板房内,这板房全是轻钢骨架,夹芯板的墙,一楼果然是休息室,中间一张长长的白色矮桌,两边各一条连体长凳,里面有个靠墙的铁柜,应该是给工人存换衣服的,左边的铁梯通向二楼,既然一楼也是一目了然,林启眼神示意了一下赵天明,两人“噔噔噔”三两步爬到了二楼。 二楼上来立足的地方先是一个小平台,然后是一堵夹芯板墙横在眼前,一扇小窗户右边是单开门,均紧紧关闭着,果然是个办公室。 林启打开门,心里不禁哆嗦了一下,从一开始他们进了这个加工厂开始,一直走到这板房里来,就没有发现一个人,甚至没有任何怪异的地方,包括血迹、凶器等,加上赵天明也说他和殷少狼来检查过一次,什么也没有发现,所以林启心理上已经认定这办公室里面也是空空如也,只是自己心里不甘心,非要上来亲眼看看,想找到一些零碎的信息,哪怕是一根烟头、一个指纹也好。 所以视觉上突然的一下冲击,给没有心理准备得他,造成了极大的震撼,尽管他在非洲和芝加哥都见过比这惨烈数十倍的场面,还是不禁两腿微微发软,差点没站稳。 只见这阴森森、空荡荡的办公室对面,靠墙坐着一具女尸,双手无力的垂在地上,零乱的长发批在肩膀上,眼珠瞪得滚圆并向外突起,甚至细小的血管都丝丝可见,直勾勾的瞪着突然进来的林启,那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好像在说:“你们怎么到现在才来?”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六十七章 鬼打墙 林启生生顿了两秒,才费了点劲站直身子,强自定了定神,仍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画面实在诡异得很,被一个死人这样瞪着,任何人心里都不免会有些发毛,这办公室靠在厂房外墙边的窗户还堵了起来,光线本来又比厂房里偏暗一些,更显得阴森恐怖,正常人也要吓出个好歹来。 赵天明还奇怪林启这是怎么回事,脑袋一歪也看到里面的女尸,显然他的经历还要比林启丰富得许多,只轻声惊道:“奇怪,上次我们过来,没有这具尸体啊。” 两人先后走进屋子里,林启四下看了看,自言自语道:“跟楼下一样,地上灰迹很少,这屋子里经常有人走动。”走到那女尸身边,见她身上的穿着,运动鞋、牛仔裤,上身是一件紫色的包臀毛衣,看年纪像个女大学生的模样,蹲下来,一眼看到她的脖子有明显的勒痕,看着赵天明说道:“被掐死的?” 赵天明过来轻轻把她怨恨的眼睛抹合上,又从怀里摸出个小手电含在嘴里,把尸体抱起来伏在他的胳膊上,女尸头一低,下巴抵在赵天明上臂,林启心里突然泛起一阵异样,莫名其妙想起很多恐怖电影,心道:“要是变成僵尸,这一下不正好咬在他胳膊上?”顿时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想扇自己一巴掌,这时候胡思乱想个什么东西呢。 赵天明把毛衣拉扯起来朝后看了看,才又放了回去,把嘴里的手电拿了下来,沉默了几秒,脸色突然很沉重,说道:“尸体还不是太僵硬,尸斑也没有扩散,应该刚死不久,绝不超过六小时。” “什么?”林启惊道,也沉默下来,心里滋味顿时复杂起来,半晌才道:“要是早上没那么多事,我们一早过来的话,也许可以救了她。”赵天明点了点头,两人心情更是沉重。 林启看看死者身下,地上还有一滩血迹,想必死前还受到一番虐待,更是痛心,站起来对赵天明道:“赶紧给王野队长打个电话吧,让他喊专业的人过来验尸,这该死的五和尚,短短一个多月,糟蹋死两个姑娘了。” 赵天明还蹲在原地,看着这尸体,喃喃道:“怎么我看起来,有点像佟鑫、文龙描述的那个被五和尚害死的姑娘?至少穿得衣服是一样的。” 林启惊道:“什么?不可能吧,那是一个多月前的事了,尸体就算没有被处理,也早该腐烂了。”想想那画面,要比现在看到的可怖许多,更觉不寒而栗。 赵天明这才站了起来,一边拿出手机,一边说道:“不能确定,我拍个照片下来,发给殷少狼看看就知道了。”说罢绕着尸体,在正面和左右两侧都各拍了一张,闪光灯照射下,女尸的脸更显惨白,照片拍好发给殷少狼后,赵天明才拨通了王野的电话,把现场的情况说了一下,让他赶紧带人过来。 等挂掉电话,林启问道:“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 赵天明笑道:“怎么?害怕了?” 林启瞥了他一眼,装作强硬道:“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作案第一现场,其他地方兴许有别的发现呢。” 赵天明点了点头,两人走下楼,林启突然想到赵天明之间说他跟殷少狼过来的时候,不是从卷帘门那里进来的,不由问道:“既然你说这里的出入口只有那个卷帘门,那你跟殷少狼之前过来,从哪里进来的?” 赵天明咧嘴一笑,带林启走出板房,朝上指了指,林启看过去,见上面的天窗有一块破了个口子,惊讶道:“你们……从天而降的?” 赵天明笑了笑,刚要回答,手机“嗡嗡”震了两下,拿起来一看,说道:“殷少狼回信息过来了。” 林启脑袋凑过来,赵天明打开信息,里面的内容让这两人都感觉有些毛骨悚然,只有一句话:“我确定,这个女人与那天晚上死在五和尚手上的,是同一人。” 林启看看赵天明,又看看楼上,赵天明也疑道:“一个月前死过一次的人,今天还能再死第二次?” “不可能,”林启眼睛都瞪圆了,“你刚刚还说死亡时间不超过六小时呢?要么那次五和尚只糟蹋了那姑娘,没有下杀手,要么这姑娘是对双胞胎姐妹,跟莫少其、莫少北一样?或者他们有什么特别的方法把尸体保存到今天?” “保存尸体干什么?他们连尸体也贩卖?” “说不准,说不定卖给一些黑医院器官移植什么的呢?” “人贩子而已,没那么变态吧,应该不会,那现在为什么要把尸体拿出来,还这样放在外面?会不会是另外一种可能?” 林启愣道:“什么?” “我们遇到鬼打墙了,我们刚刚看到得,不一定是真实的,这姑娘含冤死了一个月,阴魂不散,也许尸体放在这里早就腐烂了,但是她想给我们看她死初的状况,破了这个案子,帮她沉冤昭雪?” “你的意思是,其实上面的尸体……已经腐烂了?我去,”林启轻骂一声,“怎么你想象力比我还丰富一些,那为什么你上次过来的时候没有看到的?” “上次我带殷少狼过来的,殷少狼阴气重,比鬼还可怕,所以她没有现身。” “去你妈的。”林启本来是不信什么怪力乱神的说法的,这赵天明说得有模有样的,加上这厂房荒废这么多年,本来环境就阴森,弄得林启心里不由自主的发慌,心道那姑娘不会就站在自己身后吧。 赵天明说:“是不是,再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启瞪着他道:“再上去就不是鬼打墙了?” 赵天明笑道:“走吧,真是鬼打墙,我们也走不出这厂房。” 越说越离谱,林启摇了摇头,两人又一起上楼,打开办公室门,林启这次有了心理准备,心说:“就算赵天明说对了,里面顶多也是具腐烂的尸体,没什么可怕的。”结果印入眼帘的,既没有腐烂的尸体,也没有原来的尸体,什么都没有,只有地上一滩血迹。 这前前后后变化太快,一具尸体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林启真得发怵了,难道赵天明真得说对了?其实那姑娘早就惨死在五和尚手下,也早就被毁尸灭迹了,只是阴魂不散,回到了这里,留下自己死后的幻象,想给我们留下指示?那地上一滩血迹怎么回事,还是幻象? 不由自主走上前两步,想再查看一番那滩血,突然被一阵强力扣住手腕,生生得往后拽,吓得差点没七窍生烟,回头一看,原来是赵天明。 林启被他拉得直往楼下走,骂道:“干什么?” 两人瞬间又出了板房,赵天明拉着他,直往卷帘门那走,一边说道:“要么有高手,要么有机关,此地不宜久留,等王野的人过来再说。” “你不是说鬼打墙么?” “逗你玩的,我才不信那些东西。” “妈的,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早想揍你了,每次关键时候不着调。” “别说了,能在我眼皮底下偷走尸体,我认识的人当中,只有海川翼他老人家能做到,我觉得比见了鬼还可怕。” 两人一路狂奔,一直上了停在工厂门口那辆破车,赵天明一边发动车子,一边给王野打电话,长话短说把刚刚遇到的“诡异”情况说了一下,最后强调了三遍一级警备,让他务必多带人、多带武器、多带专家,自己驾车回杨柳坝。 林启系好安全带笑道:“你可真实在,难得见你逃跑也这么溜嘛。” 赵天明自顾开车,离开老远才说:“你还没过更溜的时候呢,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保存自己的小命,永远是第一要务。” “好吧,那你上次跟殷少狼过来没有发现什么机关?还有,这种……‘灵异’的事情发生?” 赵天明摇头道:“没有,上次我们过来,我已经想着,这里既然是五和尚和大老板何当立的据点,门口一定会有暗哨或者摄像头什么的,所以才留了个心眼,从房顶那个天窗上下来的呢。” “我说你怎么跟殷少狼一起从天而降的呢,话说回来,何当立那么谨慎的人,怎么会不派人看着这里?你说那个偷走尸体的高手,会不会就是他的人,或者就是他本人?” “不知道,你想想看,五和尚他们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用到这个厂房,仅做杀人毁尸的用途么?” 林启想了想,说道:“这是他们……交接出货的地方?” “之一。”赵天明补充了两个字。 林启顿时明白:“这样的据点他们肯定还有很多,不只是安顺,全国其他任何地方都可以有,如果每个地方都派人看着,或者留下任何蛛丝马迹,都是漏洞,不安全,而且内耗也相当大,不值得。” 赵天明点头:“何当立是谨慎的人,他跟五和尚这样的下线交接被拐的受害者,都会做两手准备,会派自己人盯紧下线,一方面监督他们,另一方面可以做提前调查,确定交接的地方安全可靠。” “所以上次他早就得知五和尚可能会对自己下手,直接没有出现。” “没错。” 林启思忖了片刻,做了一个假设,问赵天明:“你觉得何当立会是那么大度的人么?” “什么意思?” “你有没有想过,五和尚上次被何当立的人救走以后,就被他控制起来了,甚至已经被杀掉?” 赵天明想了想,也点头道:“很有这个可能,但五和尚那种狡兔三窟的人,应该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范的,但这些都是我们的假设,我的最终目标是何当立,而且还要活的……” 林启打断道:“你有没想过,如果五和尚被控制了,那今天早上过来,又掐死楼上那个姑娘的人,会是他么?再想想看,我们刚刚在门口看到车辙印,他们还带了一个坐轮椅的人呢,等一下,坐轮椅的人,坐轮椅的人……” 林启突然喃喃自语,赵天明以为他吓傻了,推了他一把:“干嘛呢?” 林启转过头,表情一脸呆滞,缓缓道:“会不会我们一开始就走入误区了,会不会被王野关押起来的勇子撒了谎?假扮你救走五和尚的,根本就不是何当立的人,而是婆娘?” “婆娘?五和尚那个姘头?” “有可能不是姘头,而是他母亲?有没有想过婆娘可能就是我们身边的人,谁会对我们的行踪这么了如指掌?我几点钟到安顺机场都一清二楚,连我打车、打电话通知你过来接应我,都立刻能知道?并立刻作出反应,把你支使开,找个人化妆成跟你一模一样的样子,连我跟苏海星都分辨不出来,想想看,你身边谁是残疾人需要坐轮椅?谁又是最了解你的人?” 赵天明想了想,惊呼一声:“李二婶?”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不期而遇 李二婶就是婆娘! 从个人感情上来讲,赵天明当然不愿意相信从小看自己长大的李二婶,也是幕后主凶之一,不禁说道:“你是不是想多了,会不会是五和尚被打残了,心里憋着气,回来泄泄火,顺便把那姑娘灭口的?” 林启无语道:“你要是被人打残了,还有那心思去?我之前想,有三种可能,第一,五和尚确实被打残了,因为一些原因或者问题要处理,被何当立带回来;第二,五和尚已经被杀,根本没有再回来,过来的人就是何当立这一边的;第三,也是基于第二点,五和尚已经被杀或者被何当立控制,他的另一个十分关心他的重要盟友,回来寻找他,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婆娘,当然,这三点的前提,还是五和尚那天,是被何当立的人劫走的。” “那就先按这个前提来,”赵天明仍不愿往李二婶身上考虑,思忖道:“第一点还可以解释一下外面的轮椅印,第二点和第三点,好像跟轮椅扯不上边嘛,而且,你说这些,跟楼上今天刚被他们杀死的姑娘,也没什么关系啊。” 林启笑道:“任何想不通的事,只需要给它一个合理的理由,就像我刚刚说的,也许何当立或者婆娘,就是残疾人呢?” 林启这么一说,赵天明思路也清晰起来:“果然,这样第二点和第三点就能说得通了,但何当立或者婆娘,为什么要杀今天这个姑娘,如果是第一点,五和尚已经杀了一个了,为什么今天还要杀一个?” “谁知道呢,也许之前就绑得是一对双胞胎,之前杀掉一个,现在被大老板何当立整这么惨,以后也没心思再干这一行,过来把另一个灭口,而且他现在全军覆没,连帮他处理尸体的人都没有。” “那刚刚过来偷走尸体的,到底是何当立还是婆娘的人?” 林启也是一团乱麻,说道:“现在还没有思路,只能多做假设,排除了一切不可能,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一定就是真相,用我爸工作时最常说的话,就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稍稍顿了一下,看看旁边专注开车的人,才接着道,“所以赵天明,我不是存心针对李二婶,假设不一定是事实的真相,只是多一个可供排除的可能性。” 赵天明笑了笑,说道:“你小子还会安慰的人么,你尽管做你的假设,不用为我担心,我接受过的所有委托,基本一半以上都是熟人作案,所以这种事也是喜闻乐见的,只不过这一次可能发生自己在身上,心理上的难关,我会自己调节。” 以赵天明的阅历,人性的复杂和险恶,见识得确实要比林启多得多,于是林启便即说道:“那我们就针对第二个前提再分析一下吧,五和尚当时是被婆娘派得人救走的,从我仅有的一次跟五和尚接触以及殷少狼口中的描述,五和尚这个人对婆娘至少是忌惮和依赖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算不是姘头,也非比寻常,至少要比何当立牢固得多,所以她是完全有这个动机的,假设这个人是李二婶,刚刚已经说过了,不管是获取信息的便利性,还是对我们的了解程度,都是最可疑的人选。” “那杀那个姑娘的动机呢?” “灭口,销赃,甚至嫉妒,都可以解释。” “嫉妒?因为五和尚糟蹋了那姑娘?她跟五和尚之间的年龄差距,这个……” “所以我刚怀疑他们可能是母子关系,一种超越母子之间的……病态的爱。” 赵天明摇了摇头:“好吧,我还是无法相信李二婶是这样的人,她无法生育我也是知道的,怎么会突然多个五和尚这样的畜生儿子来?那隐藏得也太深了,从我小时候,还在甘肃的时候,就开始隐藏了。” 林启突然道:“其实想验证一下也简单,你早上和殷少狼人都不在,没有看到她么?” “我也是跟你一样啊,”赵天明答道,“只记得早上她还是跟吴老汉两人做早饭,然后张罗孩子们起床、吃早饭,吃完饭然后安顺的头头脑脑就过来了,我就跟殷少狼避风头去了,再没注意到李二婶,你还有印象么?” 林启也说道:“我后来就跟陈娟商量孩子们的名字,做落户登记了,再后来杨院长就来了,对了,然后杨院长她……有点私事跟陈娟出去了,这时候李二婶才从院子外走进来,不过那时也已经中午了。” 赵天明拍着方向盘自言自语道:“那只能回去找吴老汉问一下了,但愿这个可能性排除掉,如果真是二婶,那……我让你把孩子们送到这里来,不是送羊入虎口么?” “那倒未必,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安全的,孩子们在她那儿,所有眼睛都盯着那,她想下手都没有机会呢。” “那是因为没机会,如果机会来了,玩点阴谋诡计不就得逞了?” “什么机会来了?” “比如……我们都不在的情况下。” 赵天明一说完这话,两人登时对看了一眼,心里双双顿感不妙,这机会,不就是眼下么? 赵天明登时猛踩油门,速度一快车内突然更加颠簸起来,林启感觉车轱辘都要飞出去了,那边赵天明叫道:“快,给殷少狼打个电话,让他注意力集中些。” 林启立刻会意,摸出手机,一边拨号码一边说:“你徒弟应该也是机灵得很的人啊,不会那么容易上当的,想想我们在狼牙山谷的山塔里,刚跟他认识时,他还把刺杀应天狼的黑锅侃到我们头上呢。” “谁知道呢,这段时间他不是变化挺大的么,会不会人也变单纯一点了?”赵天明急道。 林启这边电话通了,心说:“各路菩萨保佑。”对着话筒说道:“喂,殷少狼,孩子们现在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啊?”林启一愣,不过已经听到孩子们嘈杂的声音了,顿时放心不少,继续道,“就是安全情况啊,他们都在院子里玩着呢?” 殷少狼顿了两秒,才说:“是啊,玩得都挺开心的,佟鑫又跟小妮在吵架,老黄和周扒皮在开导,不过好像效果不怎么样,搞得他们两也要开始吵了,大炮在旁边看热闹,不时还给周扒皮帮句腔,天福地福一条龙二顺在玩小汽车,文龙在屋子里读书……” 殷少狼几乎把每个孩子正在进行的项目汇报了一点,倒是全面得很,林启也不嫌啰嗦,知道孩子们安全当然是重中之重。 挂掉电话冲赵天明点了点头:“孩子们安全。” 赵天明笑道:“那太好了,现在是时候考虑一下我们的安全问题了?” 林启又是一愣:“什么?” 赵天明使了个眼色:“你之前不是说五和尚他们特别喜欢面包车么,看看后视镜,是他们常用的那辆么?” 林启这时狐疑的顺着赵天明的指示,眼睛一瞥后视镜,果然后头不远处跟着一辆五菱荣光,跟之前回安顺时,想围剿自己,最后却被反围剿的那些面包车一模一样的型号,心里咯噔了一下,本能问道:“什么时候就跟着了?” “就你刚刚接电话的时候,在一个三叉口跟上来的,似乎早就等着我们的感觉呢。” 林启回身看了看,现在尚有一段距离,看不清里面开车的人是谁,是五和尚,还是他的婆娘?喃喃道:“会不会是巧合?毕竟这世上这么多面包车呢,也不能光靠这个下结论啊。” 赵天明道:“我可不是凭面包车下结论的,相信我吧,我前半辈子不是杀人就是打仗,后半辈子也一直干这行,我肯定那面包车就是冲我们来的。” 林启无奈道:“好吧,那么,这个时候就靠你了。” “什么?开玩笑呢吧?” “你不是会用刀么?什么天刀、人刀的。” “那也不是飞刀啊,他们还有枪呢,而且我也不确定那个偷尸体的高手在不在里面,我可以肯定的说,我不是他的对手。” “好吧。”难得赵天明这么谦虚,林启这时才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不知道。”赵天明探着头向前张望,“前面有个急拐弯,我拐过去停车,我们最快的速度下车,在右边山坡的林子上隐蔽,看他们怎么个说法。” “成交。”林启答应得很果断,他知道赵天明是打游击的高手,而且这种时候,除了配合,他也不会有任何想法。 前面道路的右方确实有个小山丘,海拔估摸着也就两、三百米,山上种了不少果树,也有一些银杏,应该是私人承包的,只是望山跑死马,车子向前开了五、六公里才来到山脚下,又往前开了两公里才有赵天明说的路口,赵天明一个类似飘移的急拐弯,那速度之快,林启明显感觉这破车,似乎有什么零件飞出去了。 车一停下来两人二话不说,下车拔腿就往山上跑,赵天明选了颗枝浓叶厚的树,让林启爬了上去隐蔽,自己拐了两个弯也不见了影子。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六十九章 抓捕 林启想想上一次爬树,还是在芝加哥的时候,被金柯来控制着让自己在海军码头爬椰子树做实验呢。 这一片都是橘子树,也不是太高,枝叶也茂密得很,林启窝在里面,很难被人发现,若是换了山间小道旁的几颗银杏树,就不行了,现在正是数九寒天的尾巴上,银杏树上叶子早落得光秃秃的,藏不了人。 林启趴在一根较粗的树桠上,小心的扒开树叶,露出两只眼睛,视野正对着刚刚停车的路边,没过两分钟,那面包车便跟着拐过来了,停在赵天明的那辆破桑塔纳后边, 林启心想:“还真是冲着我们来的,里面的人到底是谁,五和尚,婆娘,何当立,还是那个高手?” 不过等了五分钟都没有人从车上下来,又过一会儿,面包车上发动机声音响起,车头一歪,车就继续向前开走了。 林启昂着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只赵天明的声音突然传过来,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大喊:“林启快下来,是五和尚。” 林启愣了一下,再向下看时,赵天明的身影像道风一般,晃了一下,就到山脚下去了,林启又从树上爬下来,嘀咕道:“这上上下下的,逗我玩呢?” 跑到下面时,赵天明已经把车子发动好了,林启一上车“跐溜”一下开了出去,惊魂未定道:“就这样追过去?你不是说五和尚手上有枪么,还有那个什么高手的?” 赵天明解释:“车上就五和尚一个人,你坐得低一点,等下别被子弹崩到。” 林启闻言身子不由自主往下滑了滑,问道:“你想这样空手套白狼?五和尚没枪也就算了,有枪太危险了吧?” 赵天明微微一笑:“交给我吧。” 车子飞驰着,道路两旁的田苗植物魅影般往后倒退,不多时便看到前面同样快速行驶的面包车了,林启心里越来越不安,除了跟来时一样的颠簸让林启担心这破车会随时散架外,那面包车竟行驶的路线竟也是往杨柳坝村委大院去的。 林启惊道:“五和尚想干什么?自投罗网?” “自投罗网?他还没那么笨吧,不会是回去拿孩子们当人质吧?” 林启愈是担心:“那更得赶紧给那边的通知一下。”忙不迭打电话,不过这回是直接打了给王野派过来的三个警察,直接把情况说明了一下。 那三位警察显然也很震惊:“什么?这个人我们已经通缉了三年了,你确定是五和尚么?” 这紧急时候,对于他们问得这个问题,林启也很无奈,看着赵天明:“你确定里面是五和尚么?” “如果我没瞎,那就一定是。” 林启对着电话:“确定。” 就打了个电话的功夫,车子便紧追到那面包车后头十多米远了,林启紧紧抓住车内扶手,整个人几乎快靠蹲在副驾驶上,头已经低于控制台,只能看到前面面包车的车顶,赵天明也全神贯注盯着前面,防止有人放黑枪。 林启不知道赵天明打算使用什么战术,追上面包车已经很能显示他的车技了,但是想不通这辆破桑塔纳怎么能够把前面的给逼停下来,还是在对方有枪我们手无寸铁的情况下。 正这般想着,赵天明提档猛打了一下方向盘,打算从面包车左边超过去,不过面包车的速度也快得很,这一下没超到面包车前面,只跟面包车保持了并行的状态。 林启头稍微抬了一起,向右一看,那面包车的驾驶员也正恶狠狠的往这边瞪,那鹰鼻鼠眼半截眉,正是五和尚,副驾驶上空空如也,但看不到后面车厢里的情况,也不知赵天明怎么确定就五和尚一个人的? 也就是林启瞄了这一眼的功夫的,那五和尚表情狰狞,左臂动了一下,掏出手枪便朝这边射击,赵天明急踩了一下刹车,桑塔纳速度骤减了一下,又落到后面,只听得“砰”一声,五和尚那一枪打在了路边上。 林启直冒冷汗,对赵天明说:“这样不是办法啊,还好这里荒效野外,要是高速上,那一枪随便打中别人的车,太危险了……” 赵天明回答得很干脆:“闭嘴。” 林启瞪了他一眼,又把头往上探了探,见周围的环境已经有些熟悉了,暗道一声:“不好,这是快到杨柳坝了,五和尚不会真得拿孩子们当人质,干这种鱼死网破的事吧。”想想他那恶劣品行,没准就是这个念头。 胡思乱想这么一下,突然车上“叮叮当当”乱想了两下,林启赶忙又把头缩了回去,五和尚忍不了,在前面闭着眼睛乱开枪了。 赵天明微调了一下方向盘,把车正对着面包车屁股后面,桑塔纳底盘也低,这样的位置正是五和尚的射击死角,就是距离太近,万一五和尚一个急刹,桑塔纳一个亲上去,这车估计就真得废了,而且这么快的车速撞上去,林启心道:“赵天明不知道会怎样,我铁定是要重伤的。”好在五和尚并没这么干,看来他也不敢冒这个险。 又开了约摸五六分钟,道路两边的开始渐渐有平房屋舍,赵天明再次减速,与面包车保持二、三十米的距离,不敢再逼得太近,就像林启说的,人口密集的地方,很容易造成误伤。 再往前就到杨柳坝的村口了,这是一条弧形的弯道,前面不远处有条三叉路口,一直往前开就会上到安顺的高速,左拐就是杨柳坝,林启呼吸起伏渐渐开始加剧,五和尚如果发了疯,就是不开枪,面包车这么快的速度,冲进村委大院,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 看着周围环境的越来越熟悉,林启感觉心跳都不断的加剧,眼睛狠狠得瞪视着前面的面包车,赵天明似乎感觉到林启的变化,拍了他一下问道:“兄弟,你没事吧?” 林启还是目不转睛摇了摇头:“我没事,我怕孩子们有事。”便把他的担心说了出来。 赵天明道:“刚刚不是已经通知王野三个手下了,他们应该有安排了吧。” 林启一想也对,不过事情总是不在自己的控制范围内,心里还是不踏实,这时两人已经能看到前面的叉路口了,赵天明又拍拍林启:“看前面,我说的吧,他们有安排了。” 林启够着脑袋向前看去,见前面叉路口左拐弯一侧停着一辆警车,立刻恍然大悟:“他们在守株待兔呢。” 那样显眼的位置,那样显眼的车辆,显然五和尚也看到了,不知他原来的计划是怎样,但最终他并没有左拐驶向杨柳坝,而是丝毫未见减速,径直往前开去,看那样子,像是打算上高速逃之夭夭,面包车在叉路口急驰而过,紧接着警笛声传来,那辆警车便追了上去,赵天明的桑塔纳也紧紧跟在后面。 林启问赵天明:“能不能让王队通知高速收费口设卡拦截?” 赵天明道:“他手下肯定给他汇报过,得到命令才去追的,他们一定实时汇报情况,只是这么短的时间,不知道高速口来不来得及做安排,还要看五和尚会不会冒这个险上高速。” “我估计王队他们是来不及安排了。”林启指着前面喃喃道,原来前面那警车也顾不得危险,直接追了上去,跟刚刚赵天明一样,与五和尚的面包车并行,看样子是想强制逼停抓捕。 “糟了,忘记跟他们说五和尚车上有武器了,”但是过了一会儿,却不见五和尚开枪,林启又感到好奇:“怎么五和尚还这么怕警察么?冲我们开枪的时候一刻都不带犹豫,这会是怎么了?” 正这样想,面包车突然左拐,往警车上猛烈撞了一下,警车猝不及防,差点被撞到路边的小河里,这一下警车反而被撞停了,被五和尚远远甩开,很快又被赵天明的破桑塔纳超过,不过很快调整过来,又重新启动追了上来。 跟上赵天明时,里面的警察同志和赵天明做了个手势示意了一下,表示自己呆会冲到五和尚前面去,前后夹击,把他的车逼停,赵天明点点头,竖了个大拇指。 林启不可思议道:“何必这么玩命?” 赵天明道:“五和尚是亡命之徒,就像你说的,等他上了高速再抓捕,太危险了,而且未必就是玩命,你想,他为什么宁愿用车撞,也不开枪射击?” “为什么?” “因为没子弹了。”赵天明淡淡道。 这眨眼的功夫,那警车已加速驶到五和尚前面,林启捏着把汗,警车逼停面包车实在是有些困难,毕竟体积也不是一个量级的,这时前面已经能隐约看到高速收费站的指示灯了,前面两辆车丝毫没有减速的征兆。 赵天明道:“五和尚果然是想冲过高速卡的。” 林启喃喃道:“看这样子,倒是警车为他开道似的。” 离高速口越近,五和尚似乎按捺不住,不断的左拐右拐,把面包车开成了S形,显然是想超过警车,警车也非常识趣的以S形配合,紧紧在前面贴着他开,这样他们的速度减了下来,反而被赵天明超了过去,只是收费站就在眼前了,再不停车就要撞上去了。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七十章 调虎离山 赵天明冲左边的警车挥挥手,大吼一声:“一起刹。” 只听“嗞嗞——”两下刹车声,两辆车并排一齐减速,紧接着“砰”得一声,面包车便撞了上来,赵天明将刹车一脚踩到底,三辆挤在一起在路面上滑行,不过面包车速度还是太快,一时停不下来,单个收费口又只能容一辆车通过,那警车和赵天明都不愿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只死死踩住踩车不愿打方向盘转向,结果两辆车一起撞到收费口两边的防撞岛上,才堪堪把面包车逼停了下来。 好在他们已经已经在路面滑行了老远,速度比刚开始已降低不少,不然就这么撞上去,说什么也是车毁人亡。 警车质量好点,三名警察冲下车拿枪指着面包车驾驶室,命令五和尚投降,桑塔纳则已完全变形,林启是一脚把车门给蹬开下来的,赵天明那一边跟警车贴在一起,车门蹬也蹬不开,也从林启这一边下来,两人走到后面时,五和尚已经被三名警察抓捕归案。 林启和赵天明相视一笑,说道:“今天总算办了件事。” 赵天明迫不及待走到已经上了手铐的五和尚面前,笑道:“老兄,有什么想说的么?” 五和尚狠狠得瞪着他和后面走上来的林启,骂道:“操你妈的,杀人放火坑蒙拐骗的那么多,你们两个王八蛋就只盯着我?” “你长得最帅嘛。”赵天明摸摸鼻子。 “又来了。”林启摇了摇头,问五和尚,“说吧,何当立是谁?他在哪?你们怎么接触?” “你他妈是警察么,有资格问老子么?”说完这句,五和尚突然又鬼魅一笑,“你们以为把老子的队伍整垮了你们就赢了?别他妈做梦了。” 林启看看赵天明:“嘴挺硬的。” 赵天明摊摊手,无奈道:“他说的也没毛病,咱俩是没审讯的权力。” 这时押着五和尚的那三名警察同志,其中一位突然道:“赵大哥,王队交待了,抓到人,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先交给你十分钟。” “什么?”这回连林启都乐了,忍着笑拍拍赵天明肩膀,“得了,王队真是自己人。” 赵天明笑道:“那还能有假?”从三位警察同志手里接过五和尚,示意一下林启,把面包车后门拉开,一把将五和尚推了进去。 林启见这个场景好像熟悉得很,上次托了安顺出租车大军的福,把五和尚的队伍一网打尽,那个假冒的赵天明也是这样把五和尚押进面包车“拷问”,心里不由自主的胡思乱想:“这回这个赵天明不会也是假的吧,肯定不会,不过刚刚躲在橘子树上的时候,跟他分开了那么几分钟,不会那个高手把赵天明干掉了,又来假冒他吧?那也不会,那高手连赵天明都能干得掉,还用得着还玩这样的小心眼?直接把我们四个一起干掉不更简单?” 林启吃过一次亏,心里老是惦记着这事,结果眼神狐疑古怪得瞄着赵天明,瞪得他浑身不自在,问:“干什么?” 林启这时才确定:“就是这货。”左手一用力正要把面包车的门带起来,赵天明见他在外面,又道:“干嘛?进来帮忙啊。” “什么?还是不要了,我见不得血腥的场面。”林启婉拒道。 “快点吧,节省时间。”林启只得不情不愿也爬了进去。 赵天明很绅士的让五和尚坐到后面第二排车座椅上,站在他旁边满含笑容道:“说句实在话,我本人对你没有任何偏见,我甚至不在乎你最后会被法院怎么判,哪怕无罪释放也跟我无关,如你所知,我找过你无数次,有两次差点就跟你接触上了,你以为我非要置你于死地,而事实上我找你的所有原因和目的就只有一个——何当立,只是这个中途的过程,我们之间发生了些许误会,闹了点不愉快而已。” “误会?”五和尚冷哼一声,“别的就不说了,小妮是我的心肝宝贝,三年前你把她从我手上夺走,我怎么不觉得这是误会啊?” 林启也站在赵天明旁边,见这五和尚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就已经一肚子火了,见他还言语上猥亵小妮,差点没等赵天明先动手,自己就想上去揍他了。 “哦对对,”赵天明拦着林启,点了下头,说:“就是因为我找你的过程中,顺道干了点好事,才让你这个坏人,对我产生误会了嘛,既然你现在也已经被抓了,你队伍也散光了,不如最后做件好事,把何当立的情况通通告诉我吧。” “你觉得我凭什么告诉你?” “因为你如果不告诉我,等一下可能会很疼。” “哼哼哼哼,”五和尚连着冷笑数声,“怎么,软得不行想来硬的?当我老五是吃素长大的?” “咳咳,是,我知道你是硬汉,知道十指连心和削铅笔吧?”赵天明干笑两声,坐在五和尚隔壁、过道另一边的座椅上,“这样吧,时间还挺紧迫,我简单说明一下我的操作流程,一共是三步,”赵天明一边说,一边不知从哪里摸了把匕首出来,“第一步,比较传统的竹签插指甲盖,这边条件简陋点,我就用匕首代替了,至于弹钢琴什么的就免了吧,太浪费时间,直接把指甲盖撬掉,第二步,剐肉,撬掉指甲盖以后,把指头第一节和第二节的肉剐掉,这个对刀功要求比较高,不过我的技术你就放心吧,绝对不连筋带皮的,第三步,肉剐掉就只剩骨头了,我想不用我再给你解释削铅笔的含义了吧。” 五和尚听在耳里,一声不吭什么也没表示,林启一个劲的发麻,自个听听都觉得疼,不由搓了搓手背,心说:“还好赵天明是自己这边的人,这家伙怎么这么残忍的?逼个供跟做菜似的。” 赵天明说完手搭在五和尚肩膀上,脸凑过去,似笑非笑道:“怎么样,疼肯定是很疼的,不过不会造成重大伤残,可以接受吧?考虑一下,给你三十秒的时间。” “给你三十秒的时间。”赵天明说完这句,林启回想起来,困在非洲狼牙山塔里的时候,赵天明威胁那个严宁中尉“十秒钟割你身上一个器官”,后来真得一分钟没到就把严宁两只耳朵割掉了,登时浑身起鸡皮疙瘩,赶忙对五和尚道:“我可以很负责得跟你说,他绝对没跟你开玩笑,我们已经知道你跟你的大老板闹翻了,现在供点什么出来,也不算出卖他,何必受这个皮肉之苦?没准还能减刑呢。” 林启循循善诱,他倒不是对五和尚有什么怜悯之情,实在不愿看那血淋淋的场面,搞不懂这个赵天明干个活,非得拉上我干什么? 五和尚表情犹疑不定,林启趁热打铁:“想想看吧,你家婆娘要是看到你缺胳膊少腿的进去,心里得多难受?” 五和尚身躯一震:“你们怎么知道婆娘?” “当——时间到。”林启扭头看向赵天明,这家伙还真是看着表掐着三十秒的时间的。 赵天明示意林启:“按着他。” 林启摇了摇头,把五和尚按倒在座椅上,五和尚虽说两手被铐着,毕竟也是五大三粗的人,竟被自己按得动弹不了,林启心想可能自己太用力了吧,但也不敢放松,想想赵天明那“三步走”,要是他疼得受不了,一挣扎挣脱开了也不大好,误伤他是小,误伤自己是大。 赵天明直接抓起五和尚左手食指,匕首闪电般往他指甲缝里嵌,五和尚终于受不了,感觉冰凉的刀锋已贴到指甲肉里来,闷哼一声:“等一下。” 赵天明生生的刹住了,无奈道:“你说你们这些人,偏偏要等到最后一秒才放弃,我这刀功也是被你们逼出来的,哪天没刹住怎么办,何必受那个苦去?” 林启把五和尚扶起来,五和尚重重的喘着粗气:“大老板的事我可以告诉你们,要是想逼问婆娘的事,现在就动手吧,哼一声就不是爷们。” 赵天明淡淡道:“公平合理,说吧。” 五和尚如实招来:“我们确实跟大老板撕破脸了,以前的接头方式肯定不管用了,所以我现在也没办法联系他,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次就是大老板派我过来的。” 赵天明和林启均是一愣,赵天明皱眉道:“说清楚点,何当立派你跟着我们的?想杀掉我们?你从哪里就开始跟着我们了?” “从你们离开那个汽配厂的时候。” 林启问道:“所以杀了那姑娘,偷走尸体的人真是你?看不出来你有那么好的身手么?还是那厂房里面有什么机关?” 五和尚这时愣了一下,才说:“什么姑娘不姑娘的,我不知道,何当立只给我一把枪,一个弹匣,说你们从汽配厂出来的时候,开车跟着你们,找机会就干掉你们,但下午三点之前不要被你们抓住,否则……否则就干掉我和我家婆娘,妈的,老子死就死了,这王八蛋居然拿婆娘威胁我。” “下午三点前?”赵天明不明白,看看手表,现在已经三点半多了,“所以你现在已经完成任务了?” “等一下,现在村委大院是不是只剩一个殷少狼了?”林启心里隐约觉得不妙,赶忙抓住赵天明胳膊,“不好,调虎离山……”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七十一章 第二次诈死 两人顾不得再审问五和尚,赶忙给殷少狼打电话,很快接通了,里面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又干嘛?” 林启听殷少狼说话沉稳淡定,不似有什么紧急状况的模样,登时心里放了点心,但电话里面怎么这么安静的?这时候午睡时间也过了,应该正是孩子起来玩得开心的时候啊?问道:“怎么没有孩子们的声音,没在院子里玩么?” 殷少狼道:“没有,那些小家伙刚刚被十几辆警车接走了,说到安置到福利院,我给师父打了很多电话都没有通,你们在干什么?” 林启心里立刻一冷,对赵天明说:“赶紧给王野打电话,问他有没有派人去接孩子们。” 赵天明意识到事态骤然升级,赶紧跟王野电话确认,最后冲林启摇了摇头。 其实两人也都心知肚明,就算福利院过来接收孩子们,有必要让警车接送么?这不是掩耳盗铃么,可惜殷少狼涉世不深,无法分辨出来,何当立确实狡猾至极。 赵天明拉开车门,一下跃将下来,边说道:“快回去,他们应该还没走远。” 林启紧跟在后面:“五和尚怎么办,不审了?” “他确实不知道何当立的下落,也没必要再问了,交给王野吧,回头问一下他们的审讯结果就可以了。” 两人跑了车跟前,都傻了眼,不管是警车,还是那本来就破旧的桑塔纳都撞得七零八落,根本开不起来,好在那三个警察反应也迅速得很,立刻联系了就近的派出所,抽调了一辆警车过来,其中名叫杜涛的警察开车送他们,另外两个把五和尚押回市分局。 赵天明又跟王野紧急联系了一下,说道:“何当立可能鱼目混珠,用假警察把孩子们全部劫走了,赶紧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以最快的速度在全城布控么,十几辆假警车目标大得很,应该不难找到。” 王野电话里道:“就怕他们中途换车,行,我知道情况了,我马上向上级汇报一下,尽快布控。” 赵天明挂掉电话狠狠咬了咬牙,这就是他不喜欢制服行当的原因,都火烧眉毛了,汇报个毛啊,还不赶紧的先斩后奏? 林启也赶紧让殷少狼四下查探,最好能摸出那十几辆警车离开的方向,也好给他们一个追击的目标。 殷少狼知道自己犯错误,说了声“好”,就挂掉了电话,估计心里也着急得很,立刻开始行动了。 林启问开车的杜涛:“你们什么时候离开村委大院的?” 杜涛也很自责,他们三个警察本来的任务,就是留在村委大院照看保护孩子们的,结果得知五和尚的下落,迫不及待的想抓到他,才向队长王野请缨抓捕的,谁知道敌人这是演了一出声东击西呢,面带愧疚答道:“大约下午两点半的时候,我们就在路口那个等着了。” 林启看了一下手机记录,两点半正是刚刚把五和尚的情况告诉他们后五分钟,看来他们当时就跟王野汇报,并请求亲自抓捕了。 林启心想:“也许何当立看他们一走,就把那十几辆假警车派出来了,村口那边离村委大院还有一截子路呢,中间民房、树木等障眼物也多,他们才没发现。”看看时间,离现在也有一个小时了,恐怕就早就转移走了,更加心急如焚。 车子很快开到村委大院,赵天明和林启下车就冲了进去,原本热热闹闹、孩子们追逐打闹的村委大院,现在空空寂寂、冷冷清清,一个人都没有,孩子们的玩具、书本还零落得到处都是。 赵天明狠叹了口气:“百密一疏,防不胜防。” 林启难以置信得看着周围的一切,宁愿相信他们是集中出去玩耍,过会儿就会回来了,回来后,佟鑫还是和小妮在吵吵闹闹,周扒皮、文龙安静的趴在通铺上看书,教主永远躺在床上睡大觉,老黄一嘴哈喇子盯着锅里煮得方便面,天福、地福、一条龙、二顺拼了四张凳子在一起打麻将…… 想到这,不由自主向院子门外看去,就见门口人影一晃,闪进来一个少年,正是殷少狼,林启和赵天明赶忙迎了上去,问道:“怎么样?” 殷少狼道:“村口在东面,他们向西走的,穿过村子然后上的大路。” 赵天明急忙拉江涛上警车去追,一边又给王野打电话,让他特别留意殷少狼说的路段,以及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林启跟在后面,赵天明拦了下来说道:“你跟殷少狼留在这里吧,万一有什么新的情况,或者村民有什么发现也好及时通气。” 林启一想也是,叮嘱了一句:“万事小心。”赵天明便跟江涛急驰而去。 林启回到院子里,仍然不敢相信这短短三个多小时发生的事情,不说何当立是早就蓄谋已久的,都难以让人相信。 林启摇了摇头,一时间思绪万千,想尝试着把这些零碎的片断整合起来,想了一下,还是把当前的情况和五和尚的供述结合起来分析。 有一点是可以确定了,五和尚确实是被何当立控制起来的,他通过威胁让五和尚作诱饵,把林启、赵天明以及三个警察引开,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个重量级人物,能够同时吸引么多人的视线,这样的话,之前跟赵天明商量时,假设的两点前提就可以排除掉一个了,就是当时劫走五和尚的人,不是婆娘,就是何当立。 刚刚五和尚的供述,他似乎并不知道厂房里那个姑娘尸体的事,这一点林启有点想不通,我问她的时候,并没有带上时间,先假设今天他和赵天明看到的跟那天五和尚糟蹋的,不是同一个姑娘,那五和尚至少也杀掉过一个,怎么他却是不知情的模样呢? 林启问殷少狼:“你能不能确定你们那天晚上看到那姑娘死在五和尚手上的?” 殷少狼想了想道:“你要我确定恐怕不行,我们当时离得还有一段距离,视野范围也有限,只能推测,下了那么重的手,应该是必死无疑,90%以上的可能性吧。” 林启摇了摇头,别说还有10%,哪怕只有1%的可能性,也不能这么武断的下结论,如果当时那姑娘没有死,后来又落在了婆娘,或者何当立的手里呢? 现在林启心里已经有些笃定,今天早上去汽配加工厂、赵天明说的那个高手本人或者主人以及现在劫走孩子们的人,就是何当立。 唯一想不通的一点,何当立为什么要杀掉那个姑娘? 他是一个人贩子,不论对于小孩还是女人,都谈不上什么怜惜之情,不过还是那句话,一个人贩子杀掉自己的“商品”,不论从情理还是客观上来讲,都是说不通的,他没有动机啊。 突然,林启又想到一点,五和尚的供词可靠程度有多少?如果他说谎了呢?那这些推测不是全部要推翻?林启瞬间又是一团乱麻。 只得再换个角度理一下思路,如果五和尚是在说谎,那他就是和婆娘联手导演了这一出戏,他让自己做诱饵,让婆娘带人假冒警察把孩子们劫走,结果自己并没有逃得掉,只得临时栽赃给何当立,反正他们已经闹翻了脸,再给他背个黑锅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婆娘也有杀害那姑娘的动机——嫉妒,所以这种假设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也有漏洞,五和尚如果是自由身,为什么只带一把手枪,还只有一个*? 此外,这个五和尚宁愿身受极刑也要保护的婆娘,到底是谁? 真得是李二婶么? 林启又问殷少狼有没有看到李二婶。包括早上,知道不知道李二婶去了哪里。 殷少狼直接答道:“早上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我也一直跟师父呆在一起的,刚刚李二婶和吴老汉是跟孩子们一起被那些假警察带走的。” 殷少狼这一说,林启心里更是一冷,难道李二婶真得是婆娘?孩子们一带走,自己也正好消失了?那吴老汉呢?是被绑了?还是……她的同伙? 林启连声苦笑,又给赵天明打电话,把这个情况说了一下,赵天明道:“不要急着下结论,王野那已经有眉目了,我们正联合追赶那些假冒的警察,先救了孩子们再说吧。” 林启答应一声挂掉电话,眼睛一瞥,院门外有两个身影朝里面张望,却是城关镇派出所民警陈娟和福利院杨院长,两人中午刚走,不知为什么现在又来了,林启迎上去问道:“怎么了两位?” 陈娟连连叹气:“事儿都知道了,派出所的警力都出动了,我们过来看看情况的,他们一个孩子都没放过么?” 林启苦着脸摇了摇头,杨院长也连声叹息:“唉,这些孩子们啊,命咋这么苦呢?盼星星盼月亮的,早上刚刚把手续办了,又出这事,这这……唉!” 林启附和道:“同人不同命,但愿他们平安无事吧。” 杨院长道:“你们也不容易的,听说你们刚刚就抓了一个人贩子吧?” 林启点点头:“也是社会的一个大毒瘤,绰号叫五和尚的……”说到这里,手机震动起来,赵天明来电话了,林启冲二人点头示意,接了起来:“怎么样?” “找到警车了,不过人已经全部转移,”说到这,赵天明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我想你可能是对的,李二婶就是婆娘。” “怎么说?” “你想她是多刚烈的人?车上竟然没有一丝挣扎的痕迹。” “会不会是被打晕了?” “也有这个可能,不过你想一下,他们把李二婶打晕,被孩子发现,孩子们怎么也会不挣扎?你想佟鑫,小妮,文龙,周扒皮,哪个不是机灵鬼?他们会同时把二十一个孩子一起打晕么?” “好吧……”林启刚要就说话,又被赵天明打断了:“还有……我想我知道何当立是谁了。” “什么?”林启惊道,“是谁?” “呵呵,他这是第二次诈死了,渡边秀和。”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七十二章 婆娘 渡边秀和? 稻田会的前任会长?林启分明记得清楚,前段时间听赵天明叙旧的时候,他就说了渡边秀和早就死掉了。 赵天明说他第二次诈死,林启也有印象,因为当年赵天明十三岁还在日本的时候,身为昔日稻田会会长的渡边秀和想对付川吉社,就联合海川翼做了一场戏,给当时还是个杀手并同时为两家黑社会服务的赵天明下了一个假任务,让他刺杀渡边秀和,好嫁祸给川吉社,让稻田会出师有名。 那次就是渡边秀和第一诈死,还把这黑锅给赵天明背了,弄得川吉社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因为当时赵天明的另一个身份,就是川吉社龙头川吉健次郎的义子。 最后的结果,川吉社全军覆没,川吉健次郎被海川翼剖腹挖心,他唯一的女儿川吉奈奈子失踪,赵天明这么多年来,铁了心的要找到何当立,就是为了查探川吉奈奈子的下落。 谁料世人弄人,赵天明费尽心思要找的何当立,竟然就是这一切幕后黑手,那个最初的始作俑者:渡边秀和。 林启问道:“你怎么能确定何当立就是渡边秀和的?” 赵天明苦笑了一声:“因为当着我们的面偷走那姑娘尸体的人,就是海川翼,这个世界上,能够使唤得动他的,除了渡边秀和,我实在想不到第二个人。” 林启更是惊道,“那你又怎么知道那个高手就是海川翼的?他又为什么要偷一具尸体。” “除了保护渡边秀和的真实身份,我想不到其他理由了,至于怎么确定是海川翼,呵呵,”赵天明又是连声苦笑,“他刚刚就站在我的面前,提醒我,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 “什么?他刚就站在你的面前?那你怎么样,他没有把你……?”林启不敢想象赵天明现在是不是缺胳膊断腿的在跟自己说话。 “没有怎样,他还要留我一条命呢,你忘了天人合一了?”赵天明答道。 林启顿时松了口气,才接着问:“他没有动手,会不会也是别人假扮的?” “不会,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熟悉他,就像我当年为了打败天野雄,研究他的一举一动一样,海川翼举手投足的姿势,我也一清二楚,别人模仿不出来。” “好吧,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还接着追么?” “当然,何当立就是渡边秀和,他现在是东亚蛇头之王,也是他当年一手导演,铲除了川吉社,也许奈奈子的失踪,就跟他有关系,我豁了这条命出去,也一定要抓到他,何惧一个海川翼?” “那你小心点。”林启只得道,最后补了一句:“我佩服你赵天明,你是条汉子。” “这不废话么?”挂掉了电话。 林启拿着电话,心情复杂得很,又给王野拨了一通电话,他也不知道王野知不知道赵天明的往事,但这一回合实在说来话长,只得对王野道:“赵天明刚给我来电话,说有线索了……” 王野道:“是的,他们二十五分钟前在安顺往贵阳段高速口西南十公里的大屯村换得车,我已经把周边的枢纽都封锁了,再地毯式搜索,除非他们能上天。” 林启道:“那太好了,就是有句提醒的话,王队,你千万当心,对方有一个高手……我这么说吧,赵天明的能耐你该了解的,他不是你师父么,如果按资排辈的话,这个高手应该是你师父的师父,明白我的意思么?” 王野电话里沉默了几秒,才答道:“我知道了,这个确实棘手,我会让兄弟们注意的,叫他们务必检查好武器弹药,不就使把日本短刀么,还能快得过子弹去?” 林启还是一番千叮万嘱,千万不要轻敌,他想,连赵天明都忌惮,那其他人在海川翼眼中,不就是一堆韭菜,想怎么割就怎么割? 林启挂掉电话,现在大体脉络都很清楚了,何当立——也就是渡边秀和,导演的这一切,五和尚出卖他,他就把五和尚当棋子,或者说五和尚一直是棋子,现在没有了利用价值,被当成了弃子,有婆娘的生命安全作绑架,他也不怕五和尚把他供出来,况且五和尚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渡边秀和真得是一个城府极深且聪明绝顶的人,他拿婆娘的生命安全要胁五和尚,反过来也拿五和尚的生命安全要胁婆娘,让婆娘协助他劫走村委大院的孩子们。 所以,就算李二婶就是婆娘,也没什么意义了,她现在也不过是渡边秀和的棋子罢了。 唯一担心的是,中间有什么变数,他们会拿孩子们撒气,甚至威胁到他们的生命。 想到这里,林启更是眉头紧锁,这时杨院长和陈娟又凑了过来,杨院长问道:“咋样,孩子们有下落没?” 林启回头道:“警方有眉目了,我对这带不熟悉,所以具体地址我也没什么概念,说是在大屯村附近,他们已经全线封锁了,应该问题不大,放心吧。” 杨院长惊道:“大屯村啊,那快出了安顺市了哎,唉,这帮该死的人贩子,咋不都去死呢,祸害谁不好,偏偏捡孩子祸害,对了,那个刚刚抓到的也是死刑吧?” 林启想了想,五和尚劣迹斑斑,手上肯定不只一件人命官司,说道:“那人估计十有八九是死刑了,不过却不是因为贩卖小孩,而是杀了不少……杨院长,你怎么了?” 林启说到一半,杨院长突然嘴角抽搐了一下,用手猛搓了搓,尴尬笑道:“年纪大了,工作也累,上个月去医院检查,说可能会有脑血栓,刚刚又被这事给气的,唉。” 林启心头也正烦着,没心思应付这两人,见杨院长这么说,便接道:“那你们赶紧回去歇着吧,这边有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们。” 陈娟说道:“那我们先回去了,所里边一个人都没有,影响也不好,走吧院长,我就说有什么消息打电话也可以了解的,非要不放心跑一趟。” 杨院长笑道:“这不是担心孩子们么。”两人出了村委大院,上了杨院长的车,径直回去了。 林启回过头来,想把孩子们的东西收拾一下,却总是感觉杨院长刚刚的反应有些奇怪,她说是担心孩子们,可他把孩子们带到这里都一个多月了,杨院长前后笼统就来过两趟,第二趟还是因为职责在身,第一趟也就是过来看了看就走了。 本来她位置高责任重,可能比较忙也可以理解,只是现在孩子们一出事,她却急成这样,总觉得与先前态度有悖,看看刚刚杨院长开得车,也算是个顶配小名牌了,林启心想:“是不是这人也是个财迷,见孩子们没了,她每个月那三万多块钱的进帐也没了,有点心疼?” 又唤殷少狼过来说道:“再交给你个差使,你回福利院,看看那杨院长在干啥,有什么异常的举动,马上给我打电话。”殷少狼答应下来,转身去了。 林启心想:“何当立和婆娘这么大规模的行动,事先没有任何征兆,说没内鬼我都不相信,杨院长举动又这么反常,难道就是她跟李二婶里应外合?要不然凭李二婶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搞得到那么多假警车?” 不过怀疑归怀疑,没有证据支持,林启也不愿冤枉好人,只是别人都在外边冲锋陷阵,他自己现在呆在这里什么也不能干,又不能乱走,只能瞪着眼干着急。 过了一会,殷少狼先是发来一条短信:“杨院长没有回福利院,她把陈警官送回派出所,就转相反的道走了,我正跟着。” 林启心中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难道被自己猜中了? 还有一点挺好奇的,殷少狼两条腿11路,怎么跟得上杨院长的车的? 林启摇了摇头,这个回头再问他吧,过了十分钟,殷少狼又是一条短信过来:“回了她自己家,换了一身衣服,现在又出发了。” “注意安全,注意隐秘,别被她发现。”林启简单回了一句,走到院子门口,向村口张望,真希望小妮带着孩子们一个个排着队从那里出现。 突然,他脑子里想到早上安顺市的领导过来慰问,快中午的时候,杨院长才姗姗来迟,陈娟当时还调侃了两句,说明不管原计划还是情理上,市里的大领导过来慰问孩子们,她福利院的院长怎么着也要陪同,但是她却没有出现,她当时的说法是她儿子上大学一堆事要处理才没有来,后来陈娟发现她裤子上有血迹,当时还以为是女人的月事,想到这,林启脑子里突然电光石闪,难道…… “嗡嗡嗡……”林启手机震动起来,这回殷少狼直接来了个电话,林启接了起来,殷少狼声音压得极低:“我不知道现在在什么地方,总之很偏僻,跟那个荒废的汽配加工厂差不多,也是一个厂房,杨院长车子开进去了,里里外外很多人,不下二十个,都有配枪,我进不去,这女的不简单。” 殷少狼越说,林启越觉得不安,问道:“能想办法混进去么?” 殷少狼道:“很困难,除非偷袭强攻,我有把握,不过可能会死很多人,需要么?” 林启正犹豫,殷少狼又说:“等一下,仓库门打开了……里面开出来一辆集卡……” 集卡?集装箱? 林启心里直冒凉气,说道:“想办法跟着那卡车,把你的实时定位发给我,我马上过来。” 挂掉电话,立刻给赵天明打过去:“喂,我们又中调虎离山计了,李二婶只是单纯的跟孩子们一起被绑架,真正的婆娘是杨院长。”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七十三章 追赶 赵天明对杨院长并不熟悉,所以没有林启那样意外,不过听了林启的描述之后,还是连连苦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只是想不到婆娘竟然会跟渡边秀和合作得这么亲密无间,海川翼刚刚亲自现身威胁我的时候,我真得以为今天这事是渡边秀和在幕后操控,想不到竟然是婆娘,更想不到穷凶极恶的婆娘,竟然是福利院的院长,现在想想,果然还真是近水楼台啊……” 赵天明这一连说了三个“想不到”,林启打断道:“我想有可能他们并不是合作的,劫走孩子们是婆娘一个人操控的,你想想看,渡边秀和这么大的蛇头,何必盯着这几个孩子?” 赵天明疑道:“你的意思是……” “渡边秀和可能知道自己的两个孩子在这群孩子当中了,想把他们找回来。”林启补充道:“不光是渡边秀和,婆娘也知道了,想想看是不是一石二鸟?一方面收获巨大,另一方面还可以以此威胁渡边秀和,弄不好会让渡边秀和想办法营救五和尚,你不知道她刚刚装模作样问我五和尚将来会怎么判,我说应该是死刑的时候,她神经质的嘴巴都抽动了两下。” 林启说完,赵天明下结论道:“所以,这是两起事件,婆娘自己一手计划了劫孩子,渡边秀和其实也跟我们一样,想知道孩子们的下落,不过我们都被婆娘摆了一道,被她吸引到这边来,最好我们杀得两败俱伤,她好渔翁得利,这人……心思也不逊于渡边秀和啊。” “没错,唉,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她大大咧咧的模样,城府竟然也这么深。” 赵天明道:“你收到殷少狼的定位,也给我转发一下,我马上启程往回赶。” 林启想了想,说道:“你一个人过来就可以了,让王队带着其他警察,还是装模作样的还在那附近搜索,我想渡边秀和应该还以为孩子们被婆娘的人带着,在那个大屯村换得车,不然海川翼也不会亲自在那蹲点了,这样可以扰乱他们的视线,我们先下手为强,率先控制了婆娘再说。” “有道理,那就这么着。”赵天明答应道。 林启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城关镇跑,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交通工具的重要性,这镇上估计也没个租车的地方,这里离安顺市又远,打电话让那个出租车司机张有依大哥过来帮忙也来不及,他本来灵机一动,想直接去派出所找陈娟帮个忙给找辆车的。 后来想想杨院长每次过来都跟陈娟一起,不会她也是帮凶之一吧,虽然从她刚刚的表现来看,应该可以排除掉,不过林启不想冒这个险,这种时候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应该杜绝,要是让婆娘得到消息再转移路线,那这次机会就这么错过了,后果真得不堪设想。 林启挂掉赵天明电话,使了吃奶的劲,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城关镇上,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最后还是他们入住旅店的老板,把他自己的代步车借给了林启,林启连声感谢都来不及说,开着车就走了——手机上已经收到殷少狼的定位信息。 要不是林启英雄的美名已经传遍整个城关镇,这旅店老板估计真得会想:“那家伙不会把我的车开走就不回来了吧?”站在旅馆门口的大街上,看着林启离去的背影怔怔发呆。 林启看了看定位地图,愈加佩服这杨院长,她把渡边秀和的人、赵天明和警察全部支到安顺东北部,自己的人带着孩子们绕到安顺西边,再往西南方向开,恐怕是想一直开到云南,再从滇缅边境把孩子们运出境,心思恁地缜密。 殷少狼隔五分钟就会发个定位过来,林启全部转发给了赵天明,路线大致与自己推测的相差无几,几乎将油门踩到了底,风风火火的追赶那辆集卡。 林启心道:“殷少狼说婆娘还有十几、二十个手下,还都配有武器,这也比较头疼,就靠我们两个,恐怕力量有限,等赵天明过来,又怕误了时机,这可怎么办?” 再看看地图,他们现在正在普安高速,再过几分钟,就要上安顺西绕城高速了,然后拐到沪昆高速,直奔云南,可以看得出来,敢堂而皇之的上高速,杨院长不光心计缜密,其胆量也可见一斑,恐怕她已认定了自己到滇缅边境时,赵天明和王野还在跟渡边秀和决一死战呢,所以她选择了最快的路径。 林启想他们从西城绕,我等下从黄果树大道直接上沪昆高速,就算安顺追不到,也一定能在他们进入云南之间拦截住,又想到前一天晚上跟苏海星通话时,她说今天和费恩带着两个孩子去黄果树瀑布浏览,那正是在沪昆高速公路线上,费恩身上有枪,喊他过来帮忙,也能增加点有生力量。 便给苏海星打了个电话,苏海星一听,当即道:“我现在就让费恩到就近的服务区,再给你消息。” 林启问道:“你跟两娃怎么办?” “我们跟了个一日团玩着呢,放心吧。”苏海星又千叮万嘱:“你们一定要小心啊,不行的话,只跟踪、不出手,现在信息传递这么迅捷,警方可以联动得很快的。” 林启想想也是,便把这边的情况再跟赵天明、王野实时沟通了,王野说道:“高速上不方便设卡,只能在收费站或者服务区,现在不知道他们会在哪个服务区停,或者恐怕压根不会停,那就只有下高速的时候拦截了,总之师父也已经出发了,你跟好了,有什么进展马上沟通。” 林启答应下来,转了个弯便上了黄果树大道,专心致志开车,黄果树大道与沪昆高速是平行的两条线,一条是国道,一条是省道,林启在前段就拐弯上了沪昆高速,一直往南开,二十分钟不到,就到了沪昆高速和西绕城高速的枢纽处,再看看殷少狼的定位,他们也是五分钟前刚刚经过这里。 “就快追到了,孩子们,别害怕。”林启心里默默道。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七十四章 观音山 让林启感到心安一点的是,赵天明过来的速度要比他想象当中快得多,刚过了那高速枢纽,赵天明就来电话了,问他在哪。 林启便把自己的实时位置共享给他,没过五分钟就见一辆奥迪骄跑跟自己并排行驶,车窗摇下来,赵天明正一边开车一边咧着嘴冲自己笑,林启一个嘴巴张成两个大,这家伙上午还开着一辆稍微颠两下零件就会四处飞散的报废桑塔纳,怎么半天功夫,就搞来这辆跑车,难怪这么快就追上自己了。 赵天明嘴巴一撇,给林启做了个手势,意思不等他了,自己先加速追上去。 林启点点头,又把费恩所在的服务区告诉了他,人多力量大,让他中途捎上费恩,估计就在前面十多公里的地方了。 赵天明电话里应道:“知道了,但是……带上费恩干什么?” “你不是最喜欢跟他搭配么,他身上有枪,多一份安全保障。” “好吧,他哪里搞来的枪?” “不知道,何止有枪,连持枪证都有,而且是真的。” 赵天明笑道:“看来咱们身边不少深藏不露的朋友嘛。” “费恩不是坏人,我相信他,这事我回头要问问苏海星的,不过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我们手上的事,专心开车吧,别分神了。” “好。” 赵天明一马当先,把刚刚还在他前面的林启,瞬间甩了老远,没几分钟,林启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车屁股了。 林启现在还不知道殷少狼到底是怎么跟着婆娘的集卡的,而且除了那辆集卡,旁边肯定还有其他车辆护送,他怎么避开那些手下的眼线的? 林启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再追不上,等天一黑,难度更大,车子一路疾驰,又开了半个多钟头,林启眼前一亮,竟是赵天明的那辆骄跑,速度明显不如刚刚那么快了,林启追上去与他并行,见车窗关得严实,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便又给赵天明打电话:“看到你的车了,怎么慢下来了?” “别看我的车,向前看,应该就是前面那辆卡车吧。” 林启向前张望,前面不远处果然有辆蓝色箱体的集装箱卡车,前后簇拥着四、五辆黑色骄车,应该是就是为婆娘保驾护航的那二十几个手下吧。 赵天明说:“车窗摇起来,有没什么帽子、墨镜什么的,戴起来,你可是城关镇的大英雄,人人都认识,别被发现了。” 林启一阵无语,这时候还拿我开涮,四下翻找了一下,墨镜是没有,倒是找到一顶似是旅店老板钓鱼用的小草帽,林启摇了摇头,戴上这玩意儿开车不是更另类,更吸引别人注意?便作罢了,只打了下方向盘,躲到赵天明的车后头,心说这样总不至于被发现吧。 这时,殷少狼又发过来一个定位,林启看看与自己已相距在一百米以内了,十之八九就是前面那集卡了,只是更加奇怪,殷少狼难道长了个翅膀在天上飞? 赵天明又道:“我们还是先跟着吧,王野如果没布置的话,天一黑我们就动手。” “什么?”林启问道:“不等王野的消息么,他们人太多,我们只四个人一把枪,还有,万一他们狗急跳墙,拿孩子们做人质……” 赵天明只说:“见机行事吧,你看集装箱是封闭的,我怕里面空气不足,时间一长,把孩子们给憋着。” 林启心里面也着急得很,赵天明这一说,更是焦灼烦躁,看看路牌,已经快到云贵边境了,心说他们就这么大胆招摇的,带着一集装箱的孩子穿过昆明到边境贩卖? 林启心中一凛,只是开着车不能仔细的翻看手机地图好好研究路线,只能再提醒赵天明注意着点,他们可能随时会下高速了。 果然,又往前开了十几分钟,那集装箱卡车在一个叫小坡收费站的地方下了高速,拐了个弯一直往南,林启和赵天明只得远远的跟在后面,这里越来越偏僻,路上行车稀少,很容易被发现。 林启焦急万分,天色越来越黑,这里人迹罕见,又不敢太靠近,一个不留神就容易失去目标,殷少狼也没有再发信息过来,也不知道他情况怎么样,是不是被发现了,不过想想以他的身手,突破重围应该问题不大。 看看车辆两边的村落已经有灯火光线传来,赵天明的车开在前面越来越慢,最终停了下来,林启随后停车,下车问道:“怎么了?” 赵天明和费恩两人一齐打开车门,站在这乡野水泥小道的路中间,朝前张望了片刻,摇头道:“再跟下去,除非他们的智商在及格线以下,否则肯定要发现我们,看他们的样子,是要先找地方落脚,夜深了再出发,凌晨时间应该是出境的最佳时间段。” 林启急道:“现在放走了,回头怎么找他们?” 费恩道:“那个殷少狼兄弟一直趴在集装箱车顶上呢,我想他跟我们的距离拉开了,会再发定位过来的。” 林启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殷少狼把定位发得那么准确,而且以集卡的高度,正是视野的盲点,才没有被人发现,不过想想还是不禁冒冷汗,他也真是可以的,集卡开得那么快,怎么能稳稳当当的趴在集装箱顶的,还能腾出手来发信息。 林启有些庆幸临时把费恩带着了,他这个天生的第六感,还真是出门在外不可或缺的功能啊,又问道:“那你能不能感觉到集装箱里孩子们情况怎么样?” 费恩一脸冷汗得瞪着他:“你当我有透视眼啊?” “好吧,我想多了。”林启尴尬道,看着赵天明,“那现在咋办?” “等着,等殷少狼的消息,如果他们停下来了,我们把车停远点,小路抄过去,如果超过五公里内还没停,我们再上车接着追。” 林启笑道:“敌疲我打,敌退我进,果然是打游击出身的。” 计议下来便原地休整,没过五分钟,果然收到殷少狼发来的定位,三人便这般追追停停,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婆娘那集卡才在一个叫观音山的地方停了下来。 林启三人照之前商定的,把两辆车停在观音山东北部两三公里的地方,徒步朝观音山疾行,到观音山脚下时,才发现这是一处陡峭的荒山,峭壁高耸,怪石嶙峋,看着殷少狼发来的定位,就在山中央,一齐纳闷,婆娘是怎么把集卡开上去的? 他们不知道殷少狼现在躲在哪个旮旯,不敢随便给他找电话或发信息,赵天明四处张望,犹豫着怎么找上山的途径。 林启这回把手机地图拉到最大比例,喃喃道:“也许他们没有上山,看,山南处有块小缺口……” 赵天明一拍林启肩膀:“关键时候还是高科技管用,快走。”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七十五章 溶洞 三人在山脚下,沿着盘旋难走的小道,从东北往西南的方向,一路披荆斩棘,绕过了半座山,整整半个多小时,才来到那个缺口处。 因为赵天明考虑到婆娘他们既然选择在这个地方歇脚,大路一定会留人站岗,虽说放倒两个放哨的也不很难,但有孩子做人质,只得投鼠忌器。 云贵高原的海拔虽然比不上青藏高原,但也巍峨高耸了,山川绵延起伏,好在这观音山未与其它山脉相连,三人虽然徒步绕了点远路,却没怎么遇上翻山越岭的活,现在到了这缺口处,爬上山石居高临下,下面其实是片山间谷地,再往里去就是个巨型溶洞,选这个地方藏身真是得天独厚。 三人蹲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林启问赵天明:“要不要通知王野过来?” “当然,不过他过来还不知道到几点呢,通知殷少狼,我们休息五分钟,里应外合,一齐强攻。”赵天明说着把怀里的匕首摸了出来,“费恩,看到下面几个人了?” 费恩也把他的手枪摸了出来,道:“溶洞口一左一右两个站岗的,武器不知道。” 林启趴着岩石朝下看去,见那溶洞口高逾十米,里面黑暗幽深,像怪物般张着血盆大口,地面倒是平坦得很,难怪那么大的卡车能开得进去,两边也有一些钟乳岩,上面果然有站岗的人,一左一右共四人,看他们身上背得步枪有点像是95式突击步枪,只是离得太远看不大清,喃喃道:“总归是步枪吧,这火力,费恩你一把小手枪能搞得定啊?” 赵天明和费恩吃错药似的一齐瞪着他:“你也能看到?” 林启奇道:“什么意思?” 赵天明笑道:“你还能夜视啊?” 林启更不明白,现在天是黑了些,满月就在南边,借着月光还是有视力范围的啊,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更奇道:“什么夜视,这么大个月亮你看不见么?” 赵天明直摇头,费恩拍拍他肩膀:“他就是个怪物,习惯就好了。” 林启无语得看着他两,心道:“被两怪物看成是怪物,这滋味也确实奇怪得很。” “好吧,”赵天明很快接受了这个“现实”,接着道,“费恩,等会我们一起下去,你把我们这边的两个放倒了,我摸到对面去对付另外两个,接着还是老规矩,你跟着我保持距离,我在前面突袭刺杀,你在后面帮我打掩护。” “简单有效,明白了。”费恩爽快应道。 “等一下,”林启见他们很快商量好就准备行动了,忙拉住赵天明,“我干什么?” “你视力这么好,就在这帮我们把风,另外通知王野,喊他可以带人过来了。” “什么,合着我是过来观战的啊?” 赵天明笑道:“这小规模战斗,人多了反而不好,添乱。” “你可真直接。”林启抹抹汗,嫌自己累赘也不用说得这么直接吧。 赵天明猴子一般遛到山脚下,稍无声息的摸到对面岩石那两个站岗的身后,闪电般在他们的后脑窝上各扎了一刀,直透延髓,二人当场毙命,赵天明在暗处一手托着一个,撑着没让他们立刻倒下。 溶洞口另一侧两个望风的人见对面两个摇摇晃晃的,喊了一嗓子:“什么情况。”那两个还是摇摇晃晃的,当场意识到情况不妙,端起手中步枪,却没来得及做任何动作,费恩已经落到他们身后,五大三粗的身躯,左臂环着一人脑袋,用力一扭结束那人生命,与此同时,右手手枪*击中另一人太阳穴,动作虽不如赵天明灵巧,也是干脆利落了。 两人把各自击毙的人轻放在地上,免得打草惊蛇,并缴了四人的武器,这时赵天明冲山上的林启打了个手势,林启也轻轻爬了下来,赵天明递给他一把枪道:“你就隐蔽这石头后,要是婆娘有其他在外面站岗的人回来,下手果断点。”林启接过枪点点头,赵天明和费恩打了手势,两人先后蹑手蹑脚的进了溶洞,赵天明率先潜进溶洞。 溶洞里面空间的确宽敞得很,再来四五辆集卡都放得下,婆娘的集卡在最里面,另外四辆轿车横七竖八停在集卡旁边,车门通通打开着,那些手下,有的坐在车里,就着辣椒酱啃馒头之类的干粮,有的蹲在一边的石头上的抽烟,看那模样确实是躲进来小憩一下的,赵天明冷嗤了一声,警戒性这么差,果然是三流货色。 集装箱里的孩子们也需要透透气了,婆娘精明的很,知道死人的没有任何价值,所以此刻箱门也打开了,憋了这么长时间,别说是孩子,大人也受不了,不过里面安静得很,这样的场面,小妮他们应该不只经历过一回了,现在都保持了冷静,她们知道反应越激励,最后自己吃得亏越大。 反而一个苍老的女声不断的咒骂:“你个死婆娘,扒你老公公的灰,养小白脸,还把人家逼得跳楼,我早就知道你这个人心眼坏,谁知道你哪里是坏啊,简直就是黑,黑到了家哦,你就等着天打雷劈吧你,你就不怕你自己的孩子、孙子也有这么一天啊。” 赵天明心里凛了一下,这说话的声音不是李二婶是谁,果然是一道被绑过来的,李二婶骂完了,另一个爽朗的女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你好意思说我?你两任丈夫都被你克死了,你还好意思说我?到老了连个养老送终的人都没有,我老早找过你,我们院里那么多小孩,你私下交个两万块钱给我,那些孩子随便你挑,你就是不要,死心眼子活受罪。” “果然是杨院长。”赵天明这番话听在耳朵里,连他什么都无所谓的人都有些怒从心头起,这人身居要职,完全把儿童福利院当成她的私人百货商店了,把里面的孩子明码标价,这么明目张胆的做买卖,简直是无法无天。 杨院长声音继续传过来,不过突然有些颠狂:“我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意外发生?我的孩子怎么可能会出事呢?我想要的东西原本就是我的,就注定永远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哪怕我不能拥有,也要毁灭在我的手上,就是这么简单。 我六岁就卖给老五家做童养媳,他们一家人供着我、养着我,老五他娘死得早,他爹只疼我、爱我一个人,再也没娶过,他是个男人,要了我的身子怎么了?什么扒灰不扒灰的,老五都不介意,有你们什么事? 什么小白脸?那是我儿子,是我逼死了我儿子?是我逼死了我儿子?错了,是你们,是你们这些长舌妇、狗杂碎,你们的男人要么短命鬼,要么没本事,孩子也保不活,却整天议论别人家事,背地里嚼舌根子,不是你们,我儿子怎么会想不开?” 杨院长说到后面越见歇斯底里,孩子们被捆绑着坐在集装箱里面,纷纷惊恐的看着她,李二婶也被反捆着双臂,坐在中间狠狠瞪着站在她面前的杨院长,吴老汉侧身倒在她们身边,不知是否被打晕了过去。 杨院长这时突然又神经质的冷静下来,喃喃自语:“我公公死了,我儿子死了,现在我就剩老五了,他不能死,他不能出事,他是我的,死也要死在我手上…… 人的命运从来不是天定的,是自己定的,永远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当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计划和掌控之中的时候,不会有意外出现的……” “是么,那你家老五怎么会被抓,先被何当立抓,后来又被警察抓,你自己马上又我被我们抓,这意外够不够大?” 杨院长猛得一惊,扭过头来,见集装箱门口站了三个人,显然不是自己手下,中间一个体格健壮、目光凛烈如炬,左边一个十六七岁弱不禁风的少年模样,右边一个小山岗一般,头差点就要撞到集装箱顶了,正是赵天明、殷少狼和费恩三人。 孩子们纷纷大喜,激动叫道:“赵叔,赵叔……” 杨院长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怎……怎么会?大春,癞子……”半晌没人应声,赵天明笑道:“他们都躺在外面呢,要不要出去看看?”一边说一边向杨院长靠近。 刚刚杨院长说话的功夫,埋伏在暗处的赵天明便和还趴在集装箱顶的殷少狼,打了个手势,以集装箱为中心,左七右八,殷少狼摆了摆手,示意他要右边的,赵天明微微一笑,这徒弟胃口倒是大。 接着两人鬼魅一般,游走在外面那些杨院长的手下人之间,赵天明出手一向的原则就是“快、准、狠”,殷少狼似乎也得到他的衣钵,只是两人的武器有所区别,一个是匕首,一个是*,所有人均是一击毙命,战斗结束得比他们自己想象得还要快一些,有些吃东西的人没反应过来,馒头还塞在嘴里,费恩原本计划在后面打掩护的,也没派上用场。 所以杨院长还在歇斯底里的时候,外面已经在收拾残局了,补刀和检查漏网之鱼都是必不可少的,这时见大势已去,杨院长掏出手枪欲作困兽之斗,心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只听“砰”得一声,赵天明指了下费恩,淡淡道:“不好意思忘了说了,我这位兄弟枪法也很好。”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七十六章 黄雀在后 杨院长手枪被费恩打落在地上,捂着流血的手腕,往后连退两步,弯着腰靠在集装箱一边的内壁上,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也不知是疼的,还是绝望。 赵天明走到她面前:“我现在为你包扎一下,不要挑战我的反射弧,我不在乎多杀你一个。”杨院长两眼一闭,脸上彻底失去生气,萎靡得瘫坐了下来,赵天明把她拉侧过来,从她自己身上的衬衫、毛衣割下几段长条,包扎、捆绑一并做了。 殷少狼和费恩两手立刻给李二婶和孩子们松绑,李二婶年纪大腿脚又不好,在暗无天日的车厢里待了几个小时,身体有些吃不消,赵天明让小妮和佟鑫扶着她,自己去查看吴老汉的情况,却没见他身上有什么伤痕,想必是饥渴,加上精神高度紧张,晕过去了。 赵天明又招呼老黄、周扒皮把吴老汉扶坐起来,从外面的轿车里拿了几瓶水进来,给吴老汉灌了两口,一口气方才咳了回来,殷少狼指着杨院长说道:“为什么不杀了她?” 赵天明笑道:“这不是在非洲,抓住罪犯首先得考虑交给警察,然后警察再交给法院,杀不杀,法院说了算。” 殷少狼说:“我明白,跟‘狼牙意志’差不多,法律说了算,但是现在没有执法的人,我们可以代为执掌。” 赵天明无奈摇了摇头:“不行,要等警察过来。” “好吧。”殷少狼也不再说什么,只站在杨院长面前直勾勾瞪着她,在他眼中,任何潜在的危险都不可忽视。 外面横七竖八的尸体太多,赵天明担心孩子们看到会害怕,还是让他们呆在集装箱里面,耐心等王野带人过来,这个溶洞隐秘得很,也不用担心渡边秀和和海川翼追来。 李二婶和吴老汉喝了点水彻底清醒过来,赵天明见他们还虚弱得很,只是李二婶一改开始骂杨院长大义凛然的气势,顿时默默无言,也不知是不是杨院长刚说的话刺痛了她。 赵天明挽着她胳膊道:“二婶,法律无法审判人伦的时候,道德自然就是标杆,议论人非,固然不对,但杨院长做了违背人伦的事,受到批评也再所难免,您是过来人,这道理该您说给我听才对啊。” 李二婶闻言,看看赵天明,又看看痴痴呆呆的杨院长,长叹了一声,道:“你不知道,当年我们都以为那个跳楼的是这女人养得小白脸,今天她自己说出来,我们才知道那原来那是她儿子,十里八村的人,压根都不知道这事,谁能议论去?二婶我一把岁数了,见识过的人比谁不多?”二婶说着挣扎着想站起来,赵天明接过小妮的手,和佟鑫两人一齐把她扶了起来,走到杨院长面前,二婶才接着道:“逼死你儿子的,从来都是你自己,怪得了谁呢?” 杨院长一脸颓废,似乎谁得话都听不进去,事到如今,是非公理,自有法律去审判了,赵天明重新把李二婶扶着坐下来,想打电话一下王野,什么时候能到这边,就听溶洞外响起“突突突”的枪声,赵天明一个激灵,心道:“不好,林启在外面跟人打起来了?”急忙招呼一声:“殷少狼,看好婆娘。”便和费恩冲了出去。 来到溶洞门口,就见林启隐蔽在岩石后面,拿着步枪时而朝外射击,赵天明和费恩两人贴着墙靠过来,问道:“怎么回事?” 林启见两人从背后过来,吃了一惊:“你们……结束了?” 赵天明:“要不然呢?你这边到底什么情况?” “被发现了,不知道对方多少人,是不是给婆娘放哨的人。” 赵天明给费恩使个眼色:“你两掩护我,我摸过去看看。”费恩和林启纷纷应了一声,两人一起加大了些火力,赵天明弯着腰从另一边绕了过去。 林启一边打,一边想探出脑袋向外看看,就见对方子弹乱崩,心道:“看来对方也不知道我们这边底细,那应该不是婆娘的人了吧?” 过了一会儿,对方突然就消停下来,林启心中一喜,赵天明得手了。 果然没过两分钟,就见赵天明一脸疑惑了走了回来,“怎么了?”林启问。 赵天明皱着眉头道:“奇怪,怎么渡边秀和的人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林启吃了一惊:“你怎么确定是渡边秀和的人?” “直接问的啊,很难么?”赵天明眼神仍然透着疑惑不解。 林启道:“渡边秀和城府那么深,会不会你离开那个什么大屯村的时候,他就暗地里派人跟着了?” 赵天明瞪了他一眼:“我是谁,有人跟着我会不知道?”思忖了一下,又惊道:“不会又是海川翼吧?那也不应该啊,我印象中他好像不会开车啊,而且就算会开车,后面有车跟着我们,我也应该知道啊,就算我不知道,费恩也应该知道啊。”说罢着着费恩。 费恩两手一摊:“我百分之百确定,我上了你的车以后,除了林启的车,后面没有其他车跟着我们了。” 林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了,你那辆轿跑,到底哪里搞来的?” “就是在大屯村啊,他们不但走私小孩,车子进口生意他们也做,王野缴来了,见我着急要用车,就给了我一辆,还有很多的,奔驰宝马三菱法拉利,各种型号都有,我挑了个好看点的,啊……”赵天明说着,突然意识到什么,“这都是……渡边秀和的烟幕弹?”赶忙给王野打电话,让他派专家检查那些车辆,另外问他的人什么时候能赶到,来不及的话先喊最近的公安局过来支援。 过了五分钟,王野回过来电话:“最近的也要半个小时才能到,而且时间太紧张,一时半会也找不到鉴定车辆的专家,不过我在其中一辆车排气管旁边的底盘处,找到一个类似微型跟踪装置的东西,是不是你要我找的?” “是的,尽快派人来吧。”赵天明苦笑两声,挂掉电话,对林启和费恩道:“忙活了半天,要给别人捡现成的了。” 林启奇道:“怎么说?” “渡边秀和确实在那车里做手脚了……其实他派来多少人我都不怕,唯独一个海川翼不大好对付,说实话,他现在没过来,过来了,我也没什么把握,而且现在我在明,敌在暗,这个……很麻烦。” 林启登时也心急的很,不过又庆幸,道:“得亏我们刚把车停得远,他们也找了半天才摸到这里,估计中途还跟婆娘放哨的人干上了。” 费恩道:“他们的先头部队刚被干掉,后面的估计很快也要来了,赶紧想个办法吧。” “我想渡边秀和的目标也是孩子,”赵天明将匕首一收,拍拍两人的肩膀,“这样吧,你们两跟殷少狼押着婆娘在这里等着,安心等警察过来,这里死了这么多人,够上各大新闻了,没人看着也不大合适,我先把集卡开走,把孩子们转移到公安局,或者其他安全的地方。” “这样也好,”林启喃喃道,“就算渡边秀和的人追过来,他看不到孩子,自然也会放弃,而且这个时候的婆娘,对他也没什么用了,不如做做好事,放她和五和尚一起到监狱里团聚。” 三人这么商定好,即刻回到溶洞里,按计划赵天明把集卡开走了,殷少狼押着婆娘,把她靠在一块较大的石柱上,林启和费恩分别掺着李二婶和吴老汉,扶他们在一处石墩上坐了下来,静静的等待警察的到来。 林启见杨院长神智不清的模样,问殷少狼怎么回事,殷少狼道:“以我的经验,人在彻底失去希望的时候,一般都是这个表情。” 林启干笑了两声,殷少狼虽然也就十七岁左右的少年,但这方面的经验确实比普通人,甚至比自己一辈子都要多,因为光是他亲手干得让对方失去希望或者生命的事,恐怕就不少了。 林启蹲在杨院长面前:“不想说些什么么?杨院长?” 旁边的李二婶摆摆手:“甭问了,痴掉了。” “哦?”林启奇道,“五和尚的死活也不管了么?” 杨院长终于恢复些神采,眼睛瞪着林启:“你们把我家老五怎么样了?” “现在还不知道,这得等法院宣判,不过估计好不到哪里去。” 杨院长登时一脸委屈,“哇”得一下哭了出来,叫道:“是我害了你啊老五,我不是人啊,我害了你们全家,老五家绝了后啊。” “你还担心你家老五?你不知道你自己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啊?”林启见她哭得伤心,又悔又恨的模样,要不是手被绑在后面,就差扇自己两巴掌了,也不知是出于真情还是假意,只冷笑道:“你还哭老五家绝后,你把厂房里的姑娘杀掉的时候,不知道她怀孕了么?不知道她肚子里的,是你家老五的孩子么,还是就是因为知道那是老五的孩子,你才痛下杀手的呢?” 杨院长顿时一噎:“你怎么知道的?”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七十七章 渡边秀和 溶洞里本来的光线,均是来自几辆汽车的车前灯,此刻都被林启等人关闭了,仅开了两辆车灯,光线对着偏洞口处,一方面防止扩散到洞外,避免那么容易就被发现,另一方面也使自己不暴露在灯光下。 听杨院长的疑问,林启冷哼了一声:“我简单说给你听听,你看有哪里不对的。”到目前为止,他心里对今天这一连串事情的脉络也大致清晰了,对杨院长道:“你,五和尚,你们跟渡边秀和,哦,就是何当立的合作关系,很早就产生裂痕了,甚至早就已经计划了要怎么对付他,只是一直到一个多月之前,才有机会,或者说被迫付诸于行动,因为你家老五落在何当立手里了,是不是很讽刺?是不是没有想到何当立的城府比你婆娘还要深,心胸也比你想象中宽广? 他早就知道你们要对付他,一直以来都跟你们虚与委蛇,你这么精明的人难道没看出来么,还是说,你也知道了,但有足够的自信去应对? 你们只给他提供了一件我穿过的大衣,他就能把我的老底翻个底朝天,我也不知道你们是惦记着那些孩子们,还是为了给五和尚那三个手下报仇,总之心情迫切至急,实在是显而易见,恨不得一下飞机就抓住我,结果却把自己的老本都搭上了,还给了何当立空子,被他劫走了五和尚。 当然了,在此之前,你们先计划了一次失败的行动,我不知道时间上是谁先谁后,大概就是我把孩子们带到村委大院的前后几天吧,就在那个汽配加工厂的厂房里,你跟五和尚计划了一次对何当立黑吃黑的行动,但你们不知道,你们的所有行动计划,都在何当立的监控之下,于是那天晚上,何当立压根就没有出现,五和尚脾气爆,你那天晚上又不在现场,于是他恼羞成怒之下,拿了你们拐骗过来的一个姑娘泄火,那姑娘可能还只是个大学生,就这样被他糟蹋了。 他当时下手太重,导致我们的……人,包括五和尚自己都以为当场把那姑娘给打死了,实则并没有,我不知道后来五和尚后来是怎么处理那姑娘‘尸体’的,总之,后来被何当立的人救走了,他需要那姑娘,那是用来离间你们的证据。 果然何当立从我们手上劫走五和尚后,就立即跟你联系了,你们便约在今天早上,依然还是那个废弃的汽配加工厂的厂房,在那个板房二楼里见面,何当立把那个与五和尚共享鱼水之欢,又怀了一个多月身孕的姑娘交给了你,不管当作证据还是奖赏也好,你看着那个姑娘,比你年轻,容貌更是让你自惭形秽,于是你嫉妒心大发,怒火攻心之下,当场掐死了她。 这个时候你心理防线才彻底被击溃,随后何当立软硬兼施,威逼利诱,让你跟他配合,冒着天大的风险,劫走了孩子们,你的反应速度也够灵敏了,又是金蝉脱壳,又是声东击西的,把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安顺东北部的大屯村,自己却带着孩子们往西南方向进发。 恐怕你到现在还以为,五和尚还在何当立手里,你以为把孩子们控制在自己手里,可以当作跟他谈判的筹码?你觉得何当立是怎么帮你把村委大院的警察还有我们都吸引开的?哼哼,调虎离山,想想看吧,除了用五和尚作诱饵,还有其他方法么?” 林启说到后面,杨院长脸色愈见惨白,最后又是面如死灰,两人沉寂了片刻,林启心道:“看来我推测得也八九不离十了。” 果然杨院长沉默了半晌后,终于还是面无表情缓缓道:“我不知道那姑娘怀了老五的骨肉,如果我知道,我一定不会下手的,我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老五他爸,我一直以为我始终怀不上,是老五的原因,原来是我的原因,我希望老五家能有香火传下来的。” 林启冷笑道:“这你就甭担心了,你到现在还一直以为五和尚对你忠贞不二呢?看他的面相,也是个满脑子淫秽肮脏心思的人,我敢跟你打敢,他糟蹋的姑娘,绝不只那一个姑娘,没准,他在外面有十七、八私生子呢,你与其担心老五家香火,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光是我们的看到的,贩卖儿童,故意杀人,携带军火,全部是重罪,想想你自己将来的下场吧。” 杨院长突然惨笑道:“不就是一死?老娘早他妈活够够的了,你以为你们下场会比我好,你不是把大老板吹得跟神一样?你觉得他会放过我们?放过你?没准他现在就在外面了。” 林启“哼”了一声,果然被人说中痛处,心里是感觉不大舒服,站起来走到一边去,不再理会她,心里只默默祈祷:“希望孩子们平安无事,希望赵天明那边也一切顺利。” 费恩原本也一个人坐在一块石头上,他跟其他人语言都不通,实在是有交流障碍,这时突然站起来,看着溶洞口,喃喃道:“有人进来了。” 林启早有心理准备,仍小小惊了一下,端起怀里步枪,对着洞口,心里好奇:“不管是警察,还是何当立的人,人都应该不少吧,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殷少狼见这两人突然紧张起来,知道有情况发生,身形一晃消失在众人视野当中,找地方隐蔽起来了。 林启端着枪朝门口看了半晌,终于有个低矮的影子慢慢出现,竟然是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吃力的朝洞内推进,林启顿时想到:“是了,渡边秀和是个残疾人。”一下紧张起来,总算见着正主了,不过还是有些好奇:“怎么就他一个,他的手下人呢?”一时拿不定主意,开枪还是不开? 那人的影子越来越清晰,最终停在林启等人面前,一语不发的看着面前众人,林启和费恩高度戒备得拿枪指着他,李二婶和吴老汉仍然虚弱,坐在地上看着刚刚进来的人,眼神中还透着怜悯,心说这可怜人又是谁啊,特别是李二婶,她腿脚也不好,自然有些同病相怜,只有杨院长依然面无表情的仰着头靠在石柱上,她万念俱灰,连大老板也不正眼看了。 林启看着眼前这人,他也想象过很多次,这个传说中的黑道枭雄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会不会像黑社会电影里的大哥一样,浓目大眼,刚烈倔强,有着不可一世的眼神,结果果然与自己想象中相去甚远,面前的这个人戴着一副眼镜,有些瘦骨嶙峋,一把年纪,头发倒是茂盛得很,精神矍铄得挺立着,总得来说长相极平庸,如果不是坐着轮椅,放到人群中也不很起眼,而且眼神竟然还透着一丝悲悯和哀痛。 这人咳了一嗓子,终于开腔了,声线洪亮,不过一句也没听懂,他说得日语,更印证了他的身份。 林启皱了皱眉:“大老板,这里是中国,说中国话吧。” 那人顿了一下,才道:“抱歉,我以为你是川吉春的朋友,你好,我叫渡边秀和,来自日本,我是来找我的孩子的。” “什么川吉春,我们不认识,这里也没孩子,你走吧。”林启回道,心想:“赵天明是川吉健次郎义子,这可能是他的日本名字吧。” 果然渡边秀和道:“他还有很多名字或代号,杰克、尖刀、J、赵天明,只是不知道身为你们的朋友,他是如何自称的,中国人有句古话,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来中国这么多年,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坦承我的身份,连你们身后的婆娘,都以为我是个叫何当立的中国人,所以,希望你们也能以诚相待,你刚刚叫我大老板和你们现在如临大敌的模样,也从侧面说明你们是认识,或者说,知道我的。” 林启冷笑道:“想不到你倒是个实在人,不过很抱歉,我恐怕无法为你提供什么帮助,所以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顺带告诉你一句,这里的位置早在十多分钟我们发给警察了,你明白我的话。” 渡边秀和摇了摇头:“我当然明白,我也明白,瞒天过海,是你们中国古老哲学‘三十六计’的第一条。” 林启疑道:“什么意思?” 渡边秀和摘下自己的眼镜,用衣角擦了擦,以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真诚眼光凝视着林启道:“我今年已经六十五了,你觉得一个人到了这个年纪,最想要的,会是什么呢?川吉春一直以为二十年前我诈死了一次,十多年前又故计重施,再次诈死…… 其实那个时候,稻田会我已经无法掌控了,一方面我当时确实重病缠身,命不久矣,能捡回来已经是万幸了,另一方面稻田会发展得太快,兼并得太迅猛,导致帮内无法做到团结一心,所有人都盯着我的位置虎视眈眈,哼哼,村上直希,佐野健斗,八尾良太,冈本龙二……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啊…… 终于他们把我的原配妻子拉笼了过去,计划暗杀我,暗杀一个本来就已身患绝症的老人,至于我的原配妻子为什么这么容易就被拉笼过去,我想你也应该知道答案了,因为我的两个孩子,他们是我跟别的女人生的。 如果不是海川翼拼死护着我,我不可能安全偷渡到中国来的,在中国穷困潦倒了一段时间,幸运的是,我的为人一向受到合作伙伴的器重,使我的根基和人脉都还在,于是很快又东山再起,不过永远不再是渡边秀和的身份了……” 林启听得不烦恼,打断道:“抱歉,我对你不堪回首的往事,不是很感兴趣。” 渡边秀和也不生气,又戴上眼镜:“就像我刚刚说的,你觉得一个风烛残年,奄奄一息的老人,还有什么需求呢?你要我忏悔么,说实话,我早已为我种下的恶果悔恨多年,现在,我只想要回我的孩子,我想在最后的几年,看着他们长大,仅此而已,无法满足么?” “我说了,你的孩子不在这里。” 渡边秀和即耐心又诚恳:“你不相信我说得话么?你可以问问你们身后的婆娘,我早就不做这一行了,我只是把渠道引荐给他们,你该明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我不可能完全退出,一旦退出就意味着灭亡,我需要生存,为了我的孩子,但我可以保证没有再收这行一分钱,最多就是走私汽车,一半收入也捐给慈善机构了。” 林启摇头道:“我真不明白你对我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我说了,你的孩子不在这里。” 渡边秀和这时又把眼镜戴了回去,看着林启缓缓道:“你不用担心川吉春,海川翼已经去追他了,他们有他们的恩怨,他们自己会解决,不管结果怎么样,都与我们无关了,至于你们,我刚刚也说了,瞒天过海,是很聪明,可是,骗不过我的眼睛,川吉春开走得,是一辆空卡车。”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七十八章 说服 渡边秀和话音刚落,林启、费恩两人心神均是猛得一震,这个人刚一直自说自话,原来是想要说服自己这边主动把孩子交出来,林启看了费恩一眼,心道:“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当时赵天明灵机一动,自己开一辆空集卡把渡边秀和的人引走,让孩子们下车一齐躲在溶洞深处的石柱后面,等警察或王野的队伍一到,渡边秀和再猖狂,也不敢和公家队伍直接对抗吧?只是想不到这小伎俩竟然被渡边秀和一眼就看破了,而且此人心思缜密,让海川翼一个人去追赵天明,自己则过来要孩子,两头都不落空。” 想到这里,林启还是好奇,怎么就他自己一个人进来的,他的手下们呢?难道他这是在给自己唱空城计?虚张声势? 林启见渡边秀和说了一大段,到最后显然是已经看破玄机,只是没直白的点出来,便仍装腔作势,死撑道:“你既然知道赵天明开着集卡把孩子们送走了,就不要在这里跟我们浪费时间了,你想找你的孩子,应该赶紧去追赵天明,或者给你的老搭档海川翼打个电话,问他有没有追上赵天明了,对了,我一直挺好奇的,海川翼都已经是刀术大师级别的人物了,怎么还能像猴子似的被你遛得团团转的?” 渡边秀和坐在轮椅上,连声轻笑,摇了摇头道:“你不用在这里东拉西扯的跟我拖延时间,我知道警察很快会过来,我甚至知道最近的警察已经在到哪里、在哪条路上了,所以不会给你太多的耐心,我想你一定好奇,我怎么敢一个人进来的,我可以告诉你答案,并不是我的胆量异于常人,而是爱,是对我两个孩子的爱,当年得知他们失踪的时候,我这一口气差点没有喘上来,包括这几年,我仍然苟延残喘,就是想找回自己的孩子,如今我跟他们已经近在咫尺,我不想让他们看到一个血腥暴力的父亲,所以我一个人进来了,看你们对着我的两把枪,你们就应该明白,一个父亲敢于冒着生命危险,只是想找回自己的两个孩子,难道这不是我能给出的最大的诚意了吗?” 渡边秀和说到这里,林启都要被他打动了,心道:“也许他真得只是想找回自己的孩子呢?” 渡边秀和见林启心态开始摇摆,情绪也隐隐激动起来,继续道:“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可以答应你,我只要我自己的两个孩子,我如果敢动其他孩子一根汗毛,立刻死在你的枪下,请你务必相信,我真的早已不在这一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想找回自己的孩子,就像我刚刚所说的,像我这样的一个老人,还能有什么需求呢?相反,如果直到今天,直到我明知我的孩子就躲在你们身后的洞穴里,我却无法与他们相认,无法带他们回家,我不惜鱼死网破,也要跟你们同归于尽,毕竟生命对于现在我的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说到最后,渡边秀和往轮椅后背一靠,“一个父亲要回自己的孩子,这样一个简单的要求,都无法满足么?请你们慎重考虑一下,我的时间真得已经不多了。” 林启见这人打得一手好亲情牌,不管真与假,至少对自己孩子的感情是真情流露,同时转念想到:“他对我们的情况了如指掌,如果他是在撒谎,完全可以让外面的手下冲进来,自己最后进来收拾残局,甚至不用担心误伤到孩子们,因为他知道,我们既然是所谓正义的一方,自然会先把孩子们的安全放在首位,如果孩子们在婆娘手上,他反而会投鼠忌器,因为婆娘本来就是计划把孩子们当人质,当跟他谈判的筹码的。” 林启看了看费恩,费恩也点了点头,林启便对渡边秀和的态度好了几分,问道:“你知不知道冈本龙二在落网之前,也派了很多杀手,寻找追杀你的孩子?” 渡边秀和点头道:“知道,所以这些年我得知我孩子下落的时候,并没有立刻去寻找他们,你一定无法想象和理解,明知自己的骨肉生活在桥洞下,却无能为力的痛苦,所以我感谢你和川吉君为我的孩子所做的一切,尽管川吉君还视我为仇人。” 林启轻叹一声:“事实上你也确实是他的仇人,你摧毁了川吉社,还让海川翼把川吉健次郎开膛挖心,这也就算了,赵天明怀疑你当年胁持了川吉奈奈子,把并她拐卖到中国来。” 渡边秀和这时沉默了片刻,透露出复杂的眼神,缓缓道:“奈奈子……是我带到中国来的。” “什么?”林启一惊,“真是把她卖了?” “不,当初确实是我把奈奈子藏起来的,为了控制以后的川吉君,但没过几年,我得知自己病入膏肓,当时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看透这人世,想放掉她的,结果帮内就发生了叛变,我是带着奈奈子一同逃到中国来的,并没有贩卖她的想法,只是后来病重,生不如死,而且穷困之极,奈奈子便自己逃跑掉了,我挺过来的时候,也不想再找她了,人各有命,她该有自己的归宿。” 林启不假思索道:“那我们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 “我把孩子给你,你帮我找到奈奈子。” 渡边秀和摇头道:“太晚了,我也不知道奈奈子现在在什么地方。” “你人脉这么广,想找的话,一定有线索。” “好,我答应你,以我两个孩子的名义起誓,绝无虚言。” 林启心里顿时感觉轻松许多,赵天明这么多年想找的渡边秀和,最终目的,也是为了找奈奈子,看来这一切似乎还挺顺利,对渡边秀和道:“你等一下吧。”渡边秀和登时激动得坐直,紧紧的抓着轮椅扶手,郑重其事的点了一下头。 林启招呼费恩先看着,自己调头往溶洞深处走去,赵天明把卡车开走的时候,他跟费恩两人领着孩子们尽量往里处躲,林启打着婆娘他们的手电,直走了两、三分钟,才到孩子们藏身处。 这溶洞里面还深得很,水脉也广,再往里就容易迷路了,而且太黑孩子们也会害怕,当时林启和费恩把二十一个孩子安置在这里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务必呆在原地不要动,否则一旦失散,很可能凶多吉少。 好在小妮还是管理有方的,这种关键时候佟鑫也没有给她捣乱,一群人静静得等待林启过来接他们,看到林启的手电时他们还挺紧张的,天福还故意吓人,轻声道:“看,那是不是鬼火?”吓得年纪小点的海盗、妞妞等,更是瑟瑟发抖,天福被小妮当场打了个脑瓜子:“闭嘴。” 一直到林启走到面前,小妮才领着孩子们站起来,从石头后头走出来,问道:“林叔叔,没事了么?” 林启一见孩子们,顿时也尴尬起来,不知怎么解释,外面那个大坏人,其实是你们当中两人的亲生父亲,想把你们接回去?还是骗他们,外面有个坐轮椅的,他只是个失去孩子的可怜的叔叔? 而且也不知道到底哪两个才是渡边秀和的孩子,当下摇了摇头,只顾着过来接孩子们了,忘了这最重要的两茬事。 小妮见林启愣在原地,走上去拉着他胳膊问道:“怎么了林叔?” 林启一回神,只得如实相告:“你们当中有两个的亲生父亲,其实就是赵叔一直在找的那个……大老板,现在那个大老板,就在洞口等我们……” 林启一说完,孩子们纷纷一声不吭,各自在心里较劲,就像玩击鼓传花,每个人都怕彩球落到自己手上,上台去献丑,佟鑫第一个忍不住,叫道:“要是我的话,我不会跟他回去的,我宁愿跟着赵叔,或者小……其他人一起浪迹天涯。” 佟鑫这一说不要紧,其他人纷纷附和,林启摇了摇头,孩子们纯朴的正义感,使他们宁愿流浪,也不愿着跟穷凶极恶的罪犯一起生活,更不愿认他作父亲。 “你怎么说,小妮?”林启心道还是问他们领头的比较好。 小妮咬着嘴唇,显然是极矛盾,心里挣扎得厉害,终于说道:“要我说,不管他们的父母是谁,我都不想让他们走,大家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那些所谓的父母怎么早没出现的?河马走了,小笼包也走了,不知道将来还要走多少人……”小妮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林启抚着她肩膀,妞妞、教主、海盗、大潘也拥了过来,拉着小妮的胳膊和手,说道:“对,我们就爱依着妮姐。” 林启又是轻叹,这个问题,他早就想过了,实在是无解,一直以来才故意抛在一边的,结果这该来的还是要来,还这么迅速紧迫。 本想先安慰一下小妮,结果小妮自个抹抹眼泪,又说:“但是我想,有父母的,自然还是跟着父母过比较好,流浪说得轻松,日子真得不好过,现在他们年纪还小,只重感情,不计较这个,等长大了就知道,还是得活出个出人头地的样子来,才叫人生。”一番话说得拿得起,放得下,林启简直对小妮有点五体投地的感觉。 小妮把海盗抱了起来,领着身边几个率先向洞口走去,这几个年纪小,当然以小妮马首是瞻,后面佟鑫、老黄、一条龙、二顺等人,都已十一、二岁,有自己的想法了,扭扭捏捏的不愿动,林启脸一板:“干什么,不听小妮的话了?” 老黄扯了扯文龙、周扒皮的衣角:“走吧。”后面几个年纪大点的,才不情不愿的跟了上去,林启把带在身上的几只手电筒交给老黄等人,自己在最后压轴。 这二十一个孩子并一个大人,又出现在溶洞口时,渡边秀和表情更显激动,眼眶都湿润了,林启走到最前面,说道:“我也不知道哪两个是你的孩子,你自己能认识么?” 结果渡边秀和看了一圈,表情逐渐发生变化,最后眉头紧锁了起来,一时间一语不发,林启见他有些反常,不禁端起枪,喊了一声:“怎么了?”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七十九章 孩子的心 林启看了看费恩,他的感觉一向异于常人,没见他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好奇得看着渡边秀和,看来那不是危险的征兆。 果然渡边秀和愣了几秒,语气透着一丝疑惑,说道:“我的两个孩子,是一对兄妹,他们是十年前被我的前妻设计拐走的,当时哥哥刚满两周岁,妹妹还在襁褓之中……可是我看,这些孩子当中,没有一个十岁模样的女孩么?” 林启回头看了一眼,孩子们当中,只有六个女娃,小妮显然不可能是,四胞胎大丫、二丫、三丫、四丫,显然也不可能是,剩下一个,就是五岁的妞妞了,照渡边秀和的说法,她女儿十岁,显然更不可能是了。 林启喃喃道:“确实没有十岁的女娃,会不会是你搞错了?”这话一问不要紧,心头登时一凛,泛起两个不好的猜测:第一,这些孩子当中根本没有渡边秀和的子女,赵天明故意放出的假消息,是为了引诱渡边秀和现身的?第二,第一点如果成立了,渡边秀和在绝望之下,会不会干出狗急跳墙的事来? 不禁把手里的枪都捏紧了两分,结果回过头来,渡边秀和却边摇头边说:“不可能的,我的情报非常准确,要不然川吉君也不会知道,他三年前还无意中救了我的两个孩子。” 林启释然道:“原来是你想办法把消息放给赵天明的,我还以为是赵天明把消息传给你的呢。”说着心里、后背都微微发凉,心道:“渡边秀和的心计、城府真是深不可测,他知道冈本龙二在追杀他的两个孩子,也知道只有赵天明才可以保护他们的安全,便故意把这个消息有的放矢的透露给赵天明,他知道赵天明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不会拿孩子怎么样,这样便利用把自己当仇人的人,来保护自己的孩子,这份算计让人想想都胆寒,没准也是他引导赵天明救了自己的两个孩子。” 渡边秀和仍然疑惑不解的看着孩子们,孩子们一字排开在他面前,纷纷有些胆怯,有的低着头,也有小点的,抱着小妮的大腿躲在她身后。 渡边秀和问:“你们这段时间有孩子被抱走么?” 林启答道:“有两个,不过都是小男孩,一个五岁,一个才三岁。” “奇怪,奇怪,那也就奇怪了,总之,我确定我的儿子今年应该是十二岁,我的女儿今年应该是十岁。” 林启心想:“十二岁的男孩就是佟鑫、一条龙、二顺三个人了,会不会是他们其中之一?” 渡边秀和看了一下手表,对林启道:“其实要分辨也不难,让这些年龄大一些的孩子跟我回去,做个DNA对比测试,结果自然就有了。” 渡边秀和这话一说,孩子们顿时喧哗声起,尤其是佟鑫,跟一条龙、二顺底下窃窃私语,他们几个大点的孩子,他们本来就不愿跟渡边秀和沾上什么关系,脸上的表情自然更不愿跟他一起回去。 林启心想:“孩子们从小就生活在一起,突然把他们分开一半,心里感情上也过不去。”也摇头拒绝道:“做DNA测试可以,但他们不会跟你回去的,你可以抽了他们的血样带回去测试,确定谁是你的孩子后,再到村委大院把他们领走。” 渡边秀和沉默了片刻,刚要说话,佟鑫突然跳出来,尖着嗓子叫道:“不要抽什么血了,我今年十二岁,我就是你儿子,但是我不会跟你走的。” 林启一愣,心道:“他这是突然唱得哪一出?” 渡边秀和看佟鑫冒出来,承认是自己的孩子,心里顿时激动了一下,结果没想到下一秒他又表示不愿跟自己回去,脸色微微一变,但仍用慈祥的语气道:“你如果确定是我的孩子,我自然一定要带你回去的。” 佟鑫站在最前面,仍是倔强的模样,说道:“我从小就跟大伙生活在一起,习惯了,而且你做了那么多坏事,我不会承认一个大坏人是我父亲的。” 渡边秀和身体微微一颤,眼角闪过一丝怒意,说道:“那是因为你以前没有父亲,有父亲了,自然要跟父亲生活在一起,这决定权不在你这边。” 佟鑫刚要再顶嘴,身后又冒出来一个人,林启一看,是一条龙,他是跟佟鑫一般的态度,昂着头道:“我今年也是十二岁,我才是你儿子,不过我也不愿跟你走。”紧接着二顺也站了出来:“我也十二岁,我是你儿子,我也要跟大伙待在一起。” 林启见状,暗道一声:“这把热闹了。” 这渡边秀和过来找一双儿女的,结果女儿还没着落,一下蹦出来三个儿子,渡边秀和是何许人?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是三个孩子联合起来应付自己呢,握着轮椅的扶手更紧了一些,他心情激动可想而知,他想过可能会有很多阻碍,但多数是来自婆娘一方,或者现在的林启一方,却没有想过,自己孩子是否会承认自己,是否会愿意跟自己回去。 林启干咳了一声:“不如这样吧,我们先各自回去,我这边等警察过来,把婆娘交给警方,再把孩子们带回村委大院,到时候再看有什么解决方法,毕竟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渡边秀和突然冷色道,“我好像跟你说过我的时间不多了,况且你们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把我卖给警方?领走我的孩子以后,我会再次隐姓埋名,了此残生,所以,就在今天晚上,就在现在,我一定要带走他们,哪怕是一个也好,他们三个既然主动承认了,我就把他们三个一起带走,做过DNA对比后,我会把另外两个给你送回来。” 林启皱眉道:“你要隐姓埋名那是你的事,你不相信我,我怎么会相信你?还送回来两个,我怎么知道你会玩什么花样?” 渡边秀和沉声道:“我要玩花样,还会跟你浪费这么长时间?警察就快要到了,不要逼我使用暴力手段,我可以告诉你,这只是一场几秒钟的战斗,我不会再给你浪费时间。” 林启心里一惊,顿时醒悟:“完蛋,有阻击手,难怪他这么淡定的一个人就进来了,还那么好心情跟我们这聊了半天,敢情是拖点时间,给狙击手找位置呢。”再往洞口外瞄了两眼,黑漆漆一片,两辆车灯的光线湮没在这空旷的溶洞内,只能看到渡边秀和阴沉发冷的脸庞。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八十章 孤注一掷 渡边秀和说他的时间不多了,林启不知道他的意思是自己活不多久了?还是警察马上就要来了?不过看他显得愈加激动,林启心中暗暗着急,此时此刻,说不定自己和费恩已经成为狙击手的目标,万一渡边秀和一个恼羞成怒,哪里需要几秒钟,枪一响,立刻就能停止战斗,自己和费恩共赴黄泉。 实质上,渡边秀和这边已经具备了这样的条件,只要打死林启和费恩,强行把孩子们带回去,挨个做DNA测试,就可以把自己的孩子找回来,至于婆娘、李二婶、吴老汉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就让他们在这里自生自灭,或者,斩草除根? “那他为什么还不这么做?”林启心想。 当然,自己这边不只林启和费恩两个人,林启又四周瞄了一眼,不知道殷少狼隐蔽在哪个角落,有可能他已经摸到狙击手的位置并解决了他们,要不然渡边秀和怎么还未下令?还是真得抱着最大的诚意,不想让自己的孩子看到自己凶残的一面?林启无疑希望是前者,这样的话,自己这边仍然占主动位置。 然而谁能想到这个时候佟鑫、一条龙和二顺三个人合起伙来唱了这么一出,真是尴尬的很,渡边秀和算计一生,最后怎么能想到会被自己的孩子算计? 一个人到了风烛残年的时候,最后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哼哼哼哼。”渡边秀和看着三个倔强的孩子,阴沉得笑了起来,“我想,这就是中国人常说的因果报应吧。” 这里面光线本身不大足,林启见眼前的渡边秀和愈见反常,头低沉着,镜片发白,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林启眼神示意了一下费恩,一齐端起枪口对着渡边秀和,道:“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想找你一双儿女,化验DNA都可以,我不拦着,但今晚我必须把所有孩子安全带回村委大院,一个都不能少,你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怕我给警方告密,我也没办法,你要是想强行动手,大家只能同归于尽。” 林启当然不想跟渡边秀和同归于尽,自己死了就算了,苏海星怎么办?父母怎么办?这里的孩子们怎么办?这么说也只是虚张声势,哪怕拖延时间等警察过来也好。 当然如果是普通人可能会被他唬住,可惜他现在的对手是渡边秀和,跟他玩心眼,林启尚且嫩了一些。 渡边秀和压根不理会他的话,眼睛直瞪着佟鑫、一条龙、二顺三个人,满情伤感道:“不管你们谁是我的孩子,我知道你恨爸爸,可是爸爸已经找了你们整整十年,所有的希望都已近幻灭的时候,才查到你们被卖至内地,爸爸早就想把你们解救出来,可以你们不知道,爸爸的冤家仇人,个个都想拿你们做人质威胁爸爸,爸爸没有那么着急认你们,是为了保护你们啊。” 佟鑫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你儿子,他们两个也是,但看这个样子,恐怕我们总有一个倒霉鬼会是吧,我们根本不在乎你有没有找过我们,你是坏人,你是赵叔的仇人,你干得坏事太多了,我们哪怕要一辈子的饭,都不想一个坏人做我们的爸爸……” “那是你们现在不理解爸爸,总有一天你们会理解的,爸爸也不想做坏人,因为如果爸爸不做坏人,爸爸就会死,爸爸以前没得选择,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爸爸有选择了,爸爸可以做好人……” “你做好人?那你还跟那些该死的拐子来往?我亲眼看见那个光头打死一个女的……” “爸爸不知道,爸爸真得不知道,爸爸跟人贩子有交集,也是为了找你们,爸爸发誓没有参与过一次买卖行为……” 渡边秀和激动得为自己辩解,林启站在旁边暗自摇了摇头,这样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瞎话,脸皮也是够厚了,有没有参与五和尚的买卖行为说不好,但渡边秀和肯定是知道那姑娘的死的,婆娘自己也承认了。 虽然是佟鑫当晚看错了,那姑娘当时没有被五和尚打死,但后来也是被渡边秀和交给婆娘掐死的,他现在矢口否认,推得干干净净,看来还不知道婆娘刚刚招供的事。 林启也不知该不该拆穿他,他还能有什么动机呢,从溶洞外进来的时候,他就出乎林启的意料一直是坦承的态度,甚至直接承认自己就是那个万恶魁首渡边秀和,而现在,这样的一个枭雄,最后时刻却跟孩子撒这样弱智的谎,除了让自己的孩子回心转意,还能有什么企图呢? 林启心想:“不管他曾经做多少恶,总算对自己的孩子还是良心未泯。” 渡边秀和说得动情,佟鑫三人也低着头沉默不语,似乎被说得有些触动,渡边秀和眼角终于有泪珠滑落,张开双臂道:“来吧,孩子们,不管你们谁是我的孩子,另外两个都是他的好兄弟,是他的兄弟,也是我的孩子,跟我一起走吧,我想看着你们长大,只要你们承认我,将来长大了不管留在我身边还是有什么打算,我不会阻拦你们,你们也可以随时回来看其他的伙伴们,只要你能认我,爸爸就已经心满意足,爸爸真得已经改过自新了,回来吧孩子……”至此已是泣不成声。 佟鑫三人面露难色,似被渡边秀和感动,佟鑫终于率先向前走了一步,林启暗叹一声:“攻心为上,渡边秀和果然老辣。” 一条龙、二顺看着佟鑫的背影,心里滋味也复杂得很,他原是立场最坚定的,此刻却是动摇得最快的,二人身子微微一倾,也想跟上去,渡边秀和脸上登时浮现欣慰、幸福的模样来,敞开的手臂张得更大了些,就在这时,一个肥胖的身影从三个孩子身后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一条龙和二顺,向侧边倾倒过去…… 这猝不及防的一下,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林启和费恩的注意力全在渡边秀和以及洞口处不知隐蔽在什么地方的狙击手身上,李二婶和吴老汉虚弱的很,坐在较远的石墩上休息,恐怕连渡边秀和进来都不知道,其他孩子们也都看着这一边,怎么会想到杨院长几时挣脱了捆绑,又在这个时候突然发难? 佟鑫闻身后有动静,调转头一看,一条龙和二顺被杨院长肥胖的双臂紧勒着脖子,躺在地上气都喘不上来,吓得呆在原地不知所措,这一下不光是林启和费恩,连渡边秀和都大惊失色,一齐叫道:“杨院长、婆娘,放开孩子!” 杨院长抱着两个孩子挡在自己面前,正好靠在一处石柱根部,阴沉沉得对渡边秀和笑道:“放了你的孩子?可以啊,先放了我家老五。” 渡边秀和冷道:“抱歉,你选择了错误的谈判时间。” “你放屁!”杨院长陡然咆哮起来,吓得孩子们瑟瑟发抖,林启赶忙让小妮和佟鑫把其他孩子往溶洞里处带,先离这里远点,暗暗咬牙:“之前殷少狼不放心看着她的时候,就应该检查一下她的绳子牢不牢了。” 此刻杨院长显然也顾不了那许多了,继续吼道:“现在我说了算,不想你的孩子死,立刻把老五带过来,我们一齐交换!”看得出来,她是打算孤注一掷了,要不然也不会拼着三分之二的机率去威胁渡边秀和。 渡边秀和果然有所顾忌,沉声道:“五和尚现在已经不在我的手里了,他下午已经被警察抓走了。”说罢看向林启。 林启暗骂一声:“所以说你阴险呢,两句话就把皮球甩给我了。”果然杨院长听完渡边秀和的话,立刻冲着林启骂道:“林启你个王八蛋,敢算计我们,我说计划得这么周密,你们怎么这么快就追上我了,我不想重复第二遍,立刻把老五送过来。” 林启无奈道:“怎么立刻?你自己开了一下午的车,不知道这里离安顺有多远么?你赶紧先把孩子放了,你这样会把孩子勒死的。” 杨院长吼道:“放他妈的狗屁,你们以为老娘没杀过人?反正掐死一个了,也不在乎再掐死两个……” 渡边秀和急道:“你的手最好轻一些,你考虑清楚,你对我的孩子造成多大的伤害,我必十倍、百倍返还于你和五和尚身上,那时你们才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杨院长彻底失去理智:“管你妈的,不照我说得做,我他妈现在就掐死他们。”这杨院长疯归疯,却狡猾得很,选择的角度刁钻,正好在射击死角,林启和费恩又不敢硬上,看她那粗壮的手臂,再稍微用力就能把两孩子的脖子扭断,真是一筹莫展。 这时林启见一条顺和二顺已经被勒得直翻白眼,再迟恐怕两个孩子性命不保,急道:“你喊破了天,五和尚还能坐火箭从安顺飞过来?这样,我现在立刻打电话,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哪怕暂缓一下,再勒着孩子,他们真得不行了。”说着掏出手机作拨号状。 杨院长稍微冷静了一下:“把你们的枪解开。” 林启和费恩眼神短暂交汇,把步枪从身上解下来,接着一边泄子弹,一边急道:“你的手快松一些。” 杨院长这时才把绷紧的肌肉稍微放松了一些,两个孩子顿时缓过来,大口喘着粗气,杨院长瞪着费恩道:“我知道你手上有手枪,扔过来。” 费恩不懂中文,茫然不解地看着林启,林启又给翻译了一遍:“让你把手枪扔给她。” 费恩叹口气,只得也把手枪掏了出来,正准备泄子弹,杨院长骂道:“唬弄谁呢?我要一把空手枪有什么用?” 林启无奈对费恩道:“不要泄了,*一起给她。” “什么?”费恩不解道,“那不等于判了我们死刑了?” 杨院长当然也听不懂英文,见费恩在嘀咕,又骂道:“死洋鬼子少他妈拽洋文,把枪扔过来。” 这回费恩不用林启翻译也大概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无奈摇了摇头,把手枪向杨院长轻轻丢了过去,正落在她的脚后跟处,杨院长也聪明得紧,掐着二顺的脖子,道:“小混蛋,轻轻的把枪拾过来给我。” 二顺坐躺在杨院长身上,被杨院长勒着脖颈身上向前一躬,把手枪拾了过去,杨院长接过手枪,才放开两个孩子,不过仍让他们挡在自己面前,她也知道洞穴的某一处也许正潜伏着渡边秀和的狙击手,一手拿着手枪顶着一条龙后背,另一手仍掐在二顺脖子上,这时才“嘿嘿”冷笑道:“现在是不是才有点意思?像不像中国古代三国鼎立的模样?”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八十一章 意料之外 林启苦笑一声,心道:“什么三足鼎立,这把自己这边是什么筹码也没有了,只有一个殷少狼,还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 渡边秀和咬了咬牙,对杨院长说道:“带我的孩子回家以后,就只想安心的教养他们长大,不再过问生意上的事,我可以把我的渠道通通交给你们,以后你们就是大老板,怎么样?唯一的要求,就是放了我的孩子。” 杨院长冷笑道:“是么?大老板的位置,这确实足够吸引人了,但我们跟你不一样,我们已经彻底暴露了,你们所有人都知道我们的身份,还怎么隐藏?而且你顺序也错了,我现在只想先把老五要回来,没有了老五,什么狗屁大老板,我他妈才不在乎。” 林启即刻接道:“你别着急,我刚刚已经打过电话了,你家老五正在赶过来的路上,你可以先放了孩子,现在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有枪,我们都是你的人质,没必要绑着两个孩子逞威风。” 杨院长恶狠狠的瞪着林启,骂道:“我就是喜欢绑孩子,我就是喜欢逞威风,你个王八蛋,罪魁祸首就是你,要不是你多管闲事,哪需要费这么多事?我早就押着一帮孩子跟何老板谈生意了。” 林启一阵头疼,现在的杨院长是油盐不进,他刚只是装腔作势了一番,当然没有打电话给王野让他把五和尚带过来,别说王野不会同意,自己也不赞成这冒险的举动,只得故意告诉杨院长五和尚已经在路上了,心说安顺到这里最快怎么也得两三个小时,看这段时间能不能跟她周旋一下,想办法把孩子从她手上救出来。 当下故意打岔道:“杨院长,我理解你只是受周围的环境影响才误入歧途,你本心其实是不坏的,我把孩子们带到村委大院已经一个多月了,你如果想对孩子们下手,早就下手了,你是福利院院长,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杨院长“嘿嘿”笑道:“放屁,我他妈才没心情做什么好人,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还不是你们这一帮狗杂碎、伪君子定的?实话告诉你吧,我早就想下手了,一直没机会而已,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说得轻巧,所有人都知道我是福利院院长,孩子在我的院里失踪,第一个怀疑的人,不得是我?” 林启暗骂一声:“难怪自己跑了那么多趟腿,她就是不肯把孩子们接收到福利院,原来早就有劫走孩子的计划了,又不想把嫌疑往自己身上揽,所以当时尽用一些冠冕堂皇的官话来打发我。” 渡边秀和见林启被她怼得哑口无言,接过话茬道:“你提出的要求,对方已经一一满足你了,你是否可以表现出一点诚意来,毕竟不管是买卖还是谈判也好,彼此信任才是前提,就像林启君刚刚说的,现在在场的人当中,只有你一个人有枪,我们都是你的人质,你可以先把孩子放了,哪怕一个也好。” 杨院长阴笑道:“可以啊,你大老板做我的人质,我可以考虑放走一个。”又左右两边看看两个孩子的脸,“怎么样?是不是不知道哪个是自己的孩子,很难抉择?还是你自己根本也是个虚情假意的伪君子,用自己的命换儿子的命,太划不来了?” 渡边秀和沉声道:“我是一个双腿残疾、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也没有任何武器,而且就在你的面前五米距离的地方,这样的情况下,做这样的交换有什么意义?你是怕自己的手枪打不准?” “少啰嗦,我就是想看看你,愿不愿意为了你的孩子付出这五米距离,你刚刚不是演得挺好的?好像愿意为了孩子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的模样,怎么,事到临头就害怕了?” “好吧。”渡边秀和伸出手指左右摇摆不定,最终还是无奈叹了一声,他实在无法分辨不出哪一个才是自己的孩子,只得随便挑了一条龙,因为一条龙的脖子正被杨院长狠力掐着,看那样子就差要窒息了,只得先救了他再说。 杨院长冷哼道:“算你关键时刻还是个条汉子,现在自己慢慢的把轮椅推过来,渡边秀和投鼠忌器,只得照做。 林启不可思议得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在他心里,渡边秀和是个谋算、城府、心计都深不可测的黑道枭雄,此刻竟被一个女子呼来喝去,唯一能够解释这一点的,只有他对自己的孩子的爱,超越了世上的一切,甚至自己的生命。 “也许,他确实可以为了儿女放弃一切,也许他能把自己的孩子找到并带回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赵天明其实也并没有对他有多仇恨的心理,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并不在乎川吉社的结局,黑帮争强斗狠,难免会有胜负死伤,如果当年川吉社赢了,渡边秀和的下场也许并不比川吉健次郎好多少,而赵天明对川吉健次郎也没有多深厚的感情,非要说有的话,也只因为他是川吉奈奈子的父亲。 也正是因为这个身份,才让赵天明觉得自己应该为川吉健次郎报仇,仅是为了奈奈子,即使这样,他报仇的对象也应该是海川翼,而不是眼前的渡边秀和,他这些年费尽心机的要找到渡边秀和,目的也是为了找奈奈子。 刚刚渡边秀和又亲口答应自己了,说会配合寻找奈奈子,那还有什么好疑虑的呢?也许真得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当年包括现在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林启眼神复杂得看着渡边秀和吃力的把自己的轮椅慢慢推向杨院长,杨院长此时仍背靠着在一根比老梧桐树还粗一些的石柱上,不过已改成盘腿而坐的姿势,两个孩子一左一右蹲在她的面前,她抓着一条龙脖子的手这时稍稍松了一些,对渡边秀和使个眼色,道:“往左来一点。” 渡边秀和脸色阴沉得拨弄手轮,移动到杨院长身子左侧,林启见那位置正挡住了溶洞口的方向,暗道一声:“杨院长这是拿他给自己当肉盾呢。” 渡边秀和固定好自己的轮椅,一语不发,阴冷得看着杨院长,显然是等待她履行自己的承诺。 杨院长的笑容愈发奸险,说道:“你不是中国通么?你不知道中国有句古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刚刚你离得那么远,我确实怕打不中你,现在你却自动送到我的面前来……” 说着将原本抵着二顺的手枪,转而指向渡边秀和…… 那只是一挥手的时间,恐怕连一秒钟都不到,可能还在运动过程中,枪声便已经响了,林启已听出杨院长的话不怀好意,但她说动手就动手,动作太快,实在反应不过来,费恩也没反应过来,他们都以为一代枭雄渡边秀和,就这样死在他曾经的一个下线手上。 杨院长的手势依然抬在那,手枪依然将要对准渡边秀和的脑门,但也只是“将要”了,枪响的那一刻,她的脑袋神经质的向后点了一下,接着一柱血浆从她的后脑涌了出来,接着手臂无力的垂了下去,再接着整个人软棉棉的瘫倒在地上…… 林启这时才看到渡边秀和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拿着一把巴掌大的小手枪,那精致模样显然是经过特制的,也许先前一直藏在他的袖口里。 林启赶忙扑过去,把两个孩子拉了回来,检查他们身上有没有受伤或者中枪,幸而除了脖子上被杨院长勒得有些重外,其他地方没有什么明显伤势。 渡边秀和解决了杨院长,叹了口气道:“她连大老板的位置都不想坐了,看来真得对五和尚用情至深,你呢,林启君?你心中有所爱的人么?” 林启正给孩子们检查伤势,被问得一愣,本能应道:“当然有了,不过不大明白你的意思,你现在还想着先把孩子要回去么?” 渡边秀和颓废的摇了摇头:“不了,来不及了,警察已经来了,没想到中途出现这样令人失望的意外,实在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说着脑袋向后一扬,“小兄弟,这个时候,你还不出现么?” 林启更是微微一愣:“他知道殷少狼隐蔽在暗处么?”也朝洞口处张望,果见人影一闪,殷少狼又出现光线之内,未见步伐怎么移动,人却已“飘”到林启和费恩之间,渡边秀和苦笑一声:“一山还比一山高,我以为我的布置和安排已经天衣无缝,想不到你们才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林启干咳一声,心道:“殷少狼一个人悄没声息的把渡边秀和的人都给干掉了。”这样的结果他还真没想到,完全不是在计划之内的,但也无意跟渡边秀和解释什么了,问道:“你怎么知道警察要来了?” “人不贵多而贵精,我此行虽然也带了几个保卫人员,但主要力量是三个狙击手,两个在洞口掩护我,一个隐蔽在洞外,一方面掩护那两个狙击手,另一方面做为暗哨打击增援,只可惜,你这位小兄弟身手……太快太诡异,他实在捕捉不到,眼睁睁得看着杀光我的人……刚刚又通知我警察和武警部队已经在山周围寻找入口了,估计要不了五分钟就会找到这来。”渡边秀和一边说,一边瞪着殷少狼,最后长叹一声,“想不到你们身边,除了川吉君,还有这样的高手。” 林启似笑非笑得看着旁边的殷少狼,揶揄道:“现在还说我是怪物吧?”殷少狼瞥了林启一眼,也不理他。 果然五分钟还没到,外面警笛声已经可以传进来,林启精神一振,真是等得心都碎了,再接着便有人在洞外喊话:“我们是****局的警察和驻****武装部队,里面的人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接受投降……”此类云云。 林启心道:“警察一来,渡边秀和的身份算是彻底暴露了,即使要回孩子,能逃避法律的制裁么?”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渡边秀和泄气的摇了摇头:“就像刚刚我的孩子不愿跟我走一样,我也不会跟警察走的。” 林启见他情绪反常,劝道:“你不要想不开,你做了很多年慈善,主动自首,也许法官会网开一面,对你轻判呢?” “哼哼哼哼,那又怎么样,你能想象我刑满的时候,是不是需要担架抬着,才能出狱?无所谓了,我的孩子已经原谅了我,他们愿意承认我,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痴痴得看着佟鑫、一条龙、三顺,仰天叹道:“只是可惜,我的女儿还不知下落……”最后他面如死灰一般,抬起拿着那精致小枪的右手,眼神炽热直勾勾的瞪着林启:“求你最后一件事,照顾好我的孩子们。”把枪口对准了林启……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三岔河 林启心里一惊,还以为渡边秀和被逮捕之前,想先杀掉自己,却见他手势缓慢无力,即刻明白他这是想干什么,对着洞口疾呼一声:“等一下!”却为时一晚,只听“砰”得一声枪响,洞口处火光一闪,渡边秀和脑袋慢慢垂了下来…… 两个半小时后,林启在警察的保护下,把二十一个孩子以及李二婶、吴老汉送回安顺,殷少狼说不放心他师父,一个人追去了。 赵天明走的时候并没有说任何路线,也没有说目的地是哪里,因为当时只是想把渡边秀和的人引开,为溶洞里的孩子们争取时间,本来就没有为自己选择目的地,渡边秀和说海川翼去追他了,也不知结果如何? 至于观音山溶洞内的扫尾事宜,自然也全部交给警察了,那里面,婆娘的人全军覆没,渡边秀和这一边也差不多,恐怕只逃走了一个狙击手,虽然那些都是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但这样死伤数十人的重大案件,足够让那些警察、专家忙活一宿了。 在高速公路上开到一半的时候,林启才和王野的人碰头,十几辆警车的“大部队”停在一个服务区先简单休息了一下,然后一起返回得安顺,中途又把李二婶和吴老汉,以及一些受伤、受惊吓的孩子一并送到了市人民医院,再把剩下的孩子送回了杨柳坝村委大院,让小妮安抚他们入睡。 王野留下了几个警察在这里值班,保护和照顾那些孩子,自己则要带林启回市局做笔录,林启已是惊弓之鸟,生怕还有除不尽坏人对孩子们虎视眈眈,千叮万嘱那几个警察同志一刻都不能放松警惕,再加上“第六感”灵敏的费恩也留在这里,总算稍稍放心,便跟王野返回了市里。 林启把整个事件过程,包括前因后果、来龙去脉,统统详细得描述给了王野,一直将近午夜才结束,说到最后,自己的心情都莫名复杂得很,虽说无论如何,这样似乎是个圆满的结局,坏人要么被擒,要么被杀,好人生存到了最后,但林启心里却不知为什么,总感觉轻松不起来。 死得虽然都是孩子们口中的坏人,但渡边秀和临终悔悟那一刻,也许连孩子都感到一丝惋惜,林启问王野:“要不要把佟鑫、一条龙、二顺的DNA和渡边秀和的做个对比,也好让渡边秀和的孩子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王野沉思了片刻,最终摇头道:“我觉得不大妥当,如果换作是我,得知自己的父亲死在自己面前,心情一定阴郁到极点,好在现在三个小家伙都无法确定那个孩子是不是就是自己,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吧,我们可以留存渡边秀和的DNA样本,直到三个孩子长大了,他们自愿去做对比的时候,我们再提供给他们吧,毕竟那时他们的心性也该成熟了。” 林启轻叹一声,说道:“这样也好。” 王野看了看手表,拍着林启肩膀说:“这会也不早了,就跟我在局里对付一宿吧,条件是简陋些,不过空调、热水器还是有的。” 林启这才笑道:“别着急,你师父他老人家还没着落呢。” 王野一愣,这会才想到赵天明,不过他并没像林启那么担心,在他眼中赵天明差不多就是无敌的,没必要想那么多,所以刚刚询问林启的重点都放在案情和孩子们身上,这时见林启说及,也笑道:“他老人家身子刚硬得很呢,应该问题不大。” 林启苦笑道:“那是你不了解海川翼这个人,其实我也不了解,不过赵天明亲口对我说过,他到目前为止,还不是海川翼的对手,当然如果海川翼没有追到他的话,就别当别论,如果追到了,恐怕……” 王野这时才意识到问题严重性,正色道:“你不早说,我马上安排人在那附近搜索,那集装箱是什么样子的?” 林启简单描述了一下,说道:“赵天明卡车的速度,恐怕我们还在溶洞里跟杨院长周旋的时候,他就出了贵州省了,就是不知道他到底会往哪个方面走。”他也不知道殷少狼怎么去找他的师父,他从溶洞出来的时候,给赵天明打了无数个电话,刚开始还能打通,只是一直无人接听,到后来,就直接关机了。 王野思忖道:“总归不可能跟渡边秀和来时一条路吧,西南是云南,东南是广西,我马上去调各个主干道的监控录像。”王野自个有了安排,也不管林启了,林启只得跟在他后面一起去了监控室,看监控录像可是耗时耗力的细致活,林启刚开始还能坚持,到后面越来越枯燥,再加上今天着实有些累,主要是来自精神上的压力,便渐渐开始有些昏昏欲睡,王野把他安排在隔壁休息室的沙发上凑合一宿,自己又回去和其他干警们继续奋战。 第二天清早,林启是被自己手机“嗡嗡嗡”的震动声吵醒的,接起来一看,竟然是殷少狼打来的,只简单说了一句话:“我刚刚把定位发给你,你看到了么?” 林启打着哈欠,奇道:“什么定位?”随即一屁股坐了起来,“找到赵天明了?” “是的,赶紧过来吧。” 林启急忙披上外套,冲到隔壁监控室,对着盯了一夜电脑屏幕、眼睛通红的王野叫道:“找到了,赶紧安排车。” 屋子里一帮干警郁闷得看着他,心说:“我们忙活一夜啥都没发现,你睡了一宿起来就有消息了?” 还是王野的反应最迅速,他知道能跟自己师父称兄道弟的人,怎么也得有两把刷子才对吧,立刻叫人安排了两辆车,跟林启一同出发,三个小时后,快要中午时,他们才在一个叫三岔河的地方找到殷少狼。 三岔河并不只是一条河,她是发源于贵州的渭河和发源于云南的赤水河在此交汇而得名,同时也是云南、贵州和广西的三省交界处,“一步经三省,依稀万里游”,又称鸡鸣三省。 周围地势壮美,青山、河流、悬崖、峡谷彼此融汇,也是国内著名的景点,周围多是彝族和苗族的村寨,难怪王野一干人盯着公路监控找了一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现,这里别说摄像头了,玩手机的人都少。 当时殷少狼背着浑身湿漉漉的赵天明,放在在一条还有点路的样子的小道上等林启过来,林启见周围原始大森林的模样,惊道:“赵天明怎么把卡车开进来的?你又是怎么找着他的?” 殷少狼说:“能先看看师父的伤势么?” 林启才回过神来,急忙和王野凑上来,只见赵天明浑身已然湿透,依稀还能在胸口、腰间等要害处看见一些血迹,不约而同“咯噔”了一下,心道:“不妙。”结果周身查看了一番,却没见有什么外伤,连衣服都完好无损。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人总是昏迷不醒的模样,也不像溺水的表现,王野给他做半天心肺复苏抢救,也没什么效果,林启担忧道:“不会是像武侠小说上写得那样,受了内伤吧?” 王野摇了摇头:“赶紧先带回去送医院吧。”和林启加上两个随行的警察一起,七手八脚的把赵天明抬上了车。 安顺路途遥远,他们来不及再赶回去,只在最近的兴义市找了家医院,结果医生一番抢救,结果竟然是赵天明体力严重透支,才晕厥过去的,当然肺部也呛了些水,不过也无关痛痒。 林启、王野、殷少狼三人面面相觑,绞尽脑汁也想不到,昨天晚上赵天明和海川翼到底发生了什么? 总之三人既然听医生说没事,均放下心来,王野还有公务在身,先行离开了,林启和殷少狼两人守在赵天明床前,到了晚上八点多,赵天明才转了转眼珠子醒了过来,林启劈头就问:“你跟海川翼决斗的怎么样,把他杀了?” 林启见赵天明醒了,一时激动得兴起,忘了这还是在医院呢,病房里的医生护士还有病友齐刷刷的看过来,赵天明显得还劳累得很,微笑道:“我也不知道,只记得最后把他的‘车马炮’都给吃了。” 林启暗捏一把冷汗,只得跟着尴尬笑道:“那……他不是成光杆司令了?”心说:“赵天明躺着归躺着,反应还是很神速的嘛。” 旁边的人一脸莫名其妙,心道:“下个象棋至于这么激动么?”便又各自忙碌,殷少狼坐在床尾削苹果,面无表情得看着这两人。 林启这才附着耳朵问:“到底怎么回事?” 赵天明干笑了两声,语气似虚弱,又似无奈:“我练成天刀了……” “什么?”林启惊道,“那你……可以用长刀了”他的印象中对赵天明一直说的刀术的最高境界,什么天道、人道的,只简单的理解为一个使长刀,一个使短刀。 赵天明此时没精力也无意再跟他讲解那么多,只微笑着点了点头:“不过,我还喜欢短刀。” 林启更低声道:“那你是不是把海川翼……”做了抹脖子的动作。 赵天明似乎不大愿意回忆昨晚发生的事,看了看林启,说:“别问了,我想睡了。”说罢又闭上了眼睛,林启只得一脸扫兴的帮他盖好被褥,赵天明既然不想说,那昨晚他和海川翼发生的事,恐怕永远只能是个谜了,直到一周之后,王野告诉他,在三岔河的一个悬崖底部找到了那辆集卡,已经摔得面止全非。 但是集装箱却与车分离,出现在另外一条峡谷内,二者相距至少两三公里,显然不可能是集卡从悬崖上掉下来时,滚落过去的,这无疑又给整个事件添上神秘一笔,往后林启多次问起赵天明那晚的情况,都被搪塞过去,久而久之,便也忘却了。 赵天明没有筋骨外伤,五脏六腑也好得很,却在兴义这家医院一直躺了三天,才能下床走动,医生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检查的结果只有两个字:“劳累。” 这天王野过来接他们仨儿,并带来两个好消息,一个是城关镇新的福利院院长已经批了吴老汉的领养申请,这些孩子当中最后没有人来认领的,他可以挑一个回家,另一个是大潘和教主的父母已经找到了,明天就会过来认亲。 赵天明坐在病床上恍惚了一下,突然眼神一亮,喃喃道:“我想我知道那十个私生子,都是谁了?” 第三部 孤独 第二百八十三章 孤独 这是一个排除法,赵天明把二十三个孩子挨个分析了一下: “首先,已经被领走的河马、小笼包显然不可能是什么达官贵人的私生子了,小妮亲眼见她父母死在五和尚手上的,也不可能是。 剩下二十个,四胞胎姐妹花也不可能是,大丫、二丫、三丫、四丫不是被先行拐卖的,而是被她们的亲生父母遗弃,之后在街上流浪时被人贩子看中,然后才被我救下来的。” 林启不可思议问:“这么可爱,健健康康的四胞胎为什么要遗弃了?” “不知道,可能是重男轻女,我想多数可能是因为养不起吧。” 林启恨骂道:“生得起,养不起,畜生玩意儿,送到孤儿院都比直接遗弃了好。” 赵天明接着道:“大潘和教主既然有人来认了,如果确认无误,也可以排除掉,剩下四个人,我想应该是天福、肥常、罗永和大炮。” “恩?”林启又疑道,“天福地福不是兄弟两个么?” 赵天明笑道:“是一对难兄难弟,但可不是亲的,当时天福地福被福建莆田一带一个小有名气的老千养着,也是从人贩子处买来的,原来做做千门八将的风将,后来见他们两够机灵,也时常让他们赌局里帮忙,后来……嘿嘿,很不巧,他们找的下一个羊牯就是我。 我当时的委托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她的丈夫流年不利,做生意破产欠了一身债,最后的本钱想在赌场里盘本,结果可想而知了,后来才知道,原来害他生意破产的也是这位老千,这位老千同志可真是执着得很,骗人钱财就算了,逮着一个人往死骗,就不太地道了,那妇女的丈夫万念俱灰之下,投河自尽了,留下一对妻女,本以为这事也该到此为止了,结果那老千还真是赶尽杀绝,绑了人家十五岁的女儿,逼那妇女还他丈夫的帐……哎!” 林启接道:“所以你就仗义出手,解了人家的围,还顺道把天福地福弄出来了。” “是的,刚开始的时候天福地福还拿我当仇人似的,后来跟小妮他们生活得久了,才懂什么叫是非善恶,就是有一点挺可惜的,他们好赌的本性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啦,哈哈哈哈。” 林启还是疑道:“但是仅凭这些你怎么能确定,只有天福不是那十个所谓的私生子之一?” “很简单啊,我得了天福地福,自然要问清他们的来历,要不然怎么送回去?” 林启恍然大悟:“又是逼供那一套。” 赵天明赶忙摆手道:“什么叫逼供,那是善意的询问,当着人家王队的面别乱说,小心把我给抓起来。” 王野抹了把汗:“师父,能直接说事不?” 赵天明才接着道:“当时那个绰号‘双飞手’的老千,只知道天福是从安徽一家农民的家里拐来的,地福就不太清楚了,哦,当时他们还有另一个伙伴也一起被我救出来的,就是一条龙,一条龙年长他们两岁,算是大师兄了,他深得‘双飞手’真传,比天福地福还要厉害一些,起手牌要么是花龙,要么是清龙,不过他是知道好歹的,多数时候还是认真学习文化知识,而不是沉迷麻将牌九,他也跟地福一样,‘双飞手’只管从人贩手上买过来,却不问身世来历。” “原来是这样,”林启喃喃道,“那另外三个呢?肥常、罗永、大炮?” “肥常的爸爸是个杀猪的,早年间就得绝症死掉了,他是被继母卖掉的。罗永、大炮的情况就悲惨得多了,大炮的妈妈一边在家务农一边带他,他爸爸是个货车司机,长年在外,一家人一年到头见不了几次面,有一年年关的时候出了车祸,夫妻双亡,只剩下大炮,被拐子抱走了。罗永则是在医院产房里被抱走的,据说他妈妈还在月子里,当时就抑郁跳楼了,之所以这么多孩子只有他一人有真名,是因为被抱走时,他的手牌脚牌都已被写上了名字……” 听到这里林启和王野都是一声叹息,人世间美好的事物大都有些许共性,而罪恶却是千奇百怪,各有千秋。只有殷少狼仍是淡定的模样,一副面无表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林启一想也是,他的经历似乎比起这些孩子的悲惨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启又问赵天明:“那你一开始是怎么知道,这些孩子当中,正好有十个人是什么富商权贵的私生子的?而且只知道一个数字,却不知道是谁,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吧?” 赵天明答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个情报是渡边秀和给我的,当然,不是当面,而是通过他的渠道。” 林启这时才恍然,渡边秀和需要想方设法把自己两个孩子的消息转交给赵天明,另外八个私生子就当做是附赠的情报了。 想到这里,又想起渡边秀和临死前对自己的孩子真情告白的场面,心里仍然不大舒服,问赵天明和王野道:“你们有没有想过,等你们老了的时候,自己最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王野想了想道:“当然是希望我儿子平平安安,孙子或者孙女健康快乐的成长,再然后……就是活得长一点,哈哈。” 赵天明吧唧了一下嘴,道:“我就比你简单一些了,我只要长命百岁就可以了。”见林启突然沉默不语,问道:“怎么了?你呢,老态龙钟的时候,最想的是什么?” 林启思忖良久,才缓缓答道:“我想,可能是不孤独吧……” 王野道:“你是因为看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连串的事,受到不小感触吧?可是怎么样才叫不孤独呢?子孙满堂也未必不孤独啊,我就见过很多不孝子女的经典案例,甚至有一个怪现象,子女越多的孤寡老人,越是可怜,他们老了,无用了,就被当作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只到临死前,一帮‘痴儿孝女’才假惺惺的回到父母亲床边故作悲伤,为了争那可怜的一点遗产。” 赵天明道:“在我看来,每个人都是孤独的,跟年龄其实是无关的,孩子有孩子的孤独,大人有大人的孤独,老人也有老人的孤独,每个人越需要自己被理解,结果却往往不能尽如人意。 所以我辈中人,修行的第一要务,就是体会、理解、甚至享受各个阶段的孤独,而不是去痛苦的忍受,你想要自己被人理解,首先,你自己要理解自己的孤独,这是与生俱来的,伴随每个人的一生。 由此引申开来,各行各业,工程师,作者,会计师,律师,医生,甚至饭店的勤杂工,扫大街的环卫工,澡堂子里的搓澡工,他们都会有孤独的表现,如果无法享受自己的孤独,就要学会理解,如果无法理解,就要学会克服,如果连克服也无法做到,总有一天,会走火入魔、误入歧途,从而酿造无数悲剧。 例如刀术大师武原神梦,我想他早就已经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了,但是我的师父海川翼就永远不可能达到,武原神梦在他盛年时,抛家、弃子、舍业,为了迎合自己的孤独,但他是舍弃一切,他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了妻子,也不介意妻子带着他的孩子和产业改嫁,甚至还亲自护送迎亲队,他是真正做到了无欲无求,海川翼也想学武原神梦,但道路却是截然相反,他是亲手杀掉自己的妻子,刻意为自己营造出一种孤独的感觉,难怪他被武原神梦逐出师门,因为这样的刀,是邪恶的。” 林启喃喃道:“这么邪恶的海川翼却对渡边秀和忠心耿耿,渡边秀和的影响力也让人惊为观止了,只可惜就这么死了。” “那可未必。”赵天明淡淡道。 “什么?”林启和王野异口同声。 “你们忘了他身边还有一个会化妆高手呢?”赵天明又提醒道。 林启这时才想起来,这个人的化妆术出神入化,当时假扮赵天明连自己和苏海星都没有分辨出来,假扮自己的老板不更加得心应手?难道那天晚上跟自己对白了半天的人,竟然是个假冒的?最后成了渡边秀和的替死鬼? 林启左思右想,仍然否定道:“我觉得不可能,假扮渡边秀和执行任务我可以理解,替他去死?有这必要么?而且费恩那晚也在现场,如果他最后表达出来的感情有虚假的成分,费恩一定可以感受得到的,还有,”转而问王野,“你们检查尸体没有发现人皮面具什么的么?” 王野也摇头道:“没有,除非他能让面具长在脸上。” “好吧,”赵天明又换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靠在床上,“那就当我想错了吧,不过总是很可惜啊,这到嘴的鸭子,还以为奈奈子的下落有转机了呢。” 林启和王野均沉默下来,他们都是有分寸的人,赵天明虽是这种态度,也许只是把悲伤留在心中,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只有自己才能体会自己的孤独。 林启和王野先回了安顺,过来领走大潘和教主的人明天就要到了,林启还是想亲自把关。 第二天,两个家庭如约而至,流程上还是和上次领走河马、小笼包一样,陈娟例行登记,林启看过资料,也简单询问了几句,最后一起去医院采血检测DNA,三天后结果出来,两个家庭跟自己孩子的相似度均超了99.99%,欢天喜地的把各自的孩子领走了。 这几天,新任的福利院院长也把各项手续工作完成,表示可以先把孩子们转移到福利院了,除了那四胞胎,原来是吴老汉狮子大开口,一下子领养了大丫、二丫、三丫、四丫,突然有了四个乖巧伶俐的姑娘做女儿,高兴得吴老汉合不拢嘴,还要拉着李二婶帮忙一起照顾。 林启送走认回大潘和教主的两个家庭,回到村委大院,准备把孩子们送去福利院,暂结束这仓促的安顺之旅,结果到村委大院一看,空落落的院子,只剩下四个孩子:天福、肥常、罗永、大炮。 林启大惊失色,还以为又出了什么紧急状况,天福从怀里摸出个信封出来递给林启,林启打开一看: 放在福利院不安全,我把小妮和那十个孩子带走了——赵天明! 林启把信纸一捏,这个赵天明,太胡来了…… 天气已经转眼立春,黄果树瀑布果然如传言中雄壮,瀑布下一条羊肠小道,一个大人领着十一个孩子,在春日里的阳光下,信步闲庭。 后面的孩子,地福、一条龙、二顺缠在一起争抢着什么玩具,长虎、文龙、周扒皮安静得跟在后面,老黄咬着嘴唇喃喃自语:“什么时候能再吃一回方便面?”小妮抱着海盗在后面拍了他一个脑刮子:“就知道吃。”佟鑫一反常态,跟在小妮后面一个劲的献殷勤、拍马屁:“就是就是。”妞妞拉着最前面那个大人的衣角,回头看了一眼,“咯咯”直笑。 阳光下,赵天明嘴角欣慰得露出一丝久违的微笑。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一封邮件 再次联系上赵天明,已经是一周以后的事了,林启劈头盖脸的就把赵天明骂了一顿,最后说:“你也太过分了,莫名其妙就把十一个孩子带走,我跟你说,这事要不是王野压下来,估计你现在就是全国通缉的人贩子了,现在好了,组织上要求王野一个月之内给交待,你说怎么办吧?这锅可是你甩给王野的。” 赵天明笑道:“我也不知道,孩子们我已经全部带到境外了,预计下周一到达美国旧金山,我已经让希德翁帮忙联系了当地的儿童保护组织,他们会得到妥善安置的。” “什么?”林启彻底气结,“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就是拐卖,走私,还他妈偷渡……” “好了好了,”赵天明强行打断道,“你知道我们有难言之瘾的,不是我不相信警察,小妮他们也应该跟你说过的,他们有一次遇险报警,结果警察没来,却等来了‘我’,当然,就是那个假扮的我,现在我们当然都知道那是渡边秀和的人,但不可否认,警察体系内出现了害群之马,可能位高权重,也可能不只一个,我无意把他们揪出来,但也不想让孩子们再冒险,只能出此下策。” “那你说吧,王野现在替你背着黑锅呢,这事怎么办?” “你上次不是说给渡边秀和的人跑了一个么,就说被他反扑了……” “你当玩过家家呢,证据呢?作案手段、作案时间呢?” “就参考我带走孩子的方法啊?有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骗走了孩子们……”说到最后赵天明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嘿嘿”笑了起来,才接着道:“等这一阵子风头过去,我把小妮他们安顿好了,再把情况告诉你们,到时候组织上一看孩子们都安然无恙,也不会再怎么为难王野了吧,对了,绝对用不着一个月,放心吧。” “你不是说那十个孩子的父母非富则贵,他们的能量那么大,带到美国就安全了?” “至少比在国内安全,而且也有希德翁的武装队伍保障,牢靠的许多。” “希德翁的武装队伍?你不是说他早就金盆洗手,解散那个雇佣兵团了么?” “现在偶然也帮军方和一些私人武装做做训练任务,手下还是人才济济的,就这么说了,等我消息。” “等一下。” “又怎么了?” “你把孩子们拍个视频给我看看。”林启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赵天明不耐烦道:“真麻烦。” 过了两分钟,林启手机上收到赵天明传过来的视频,他们在一条豪华游轮的甲板上,有的在看海,有的追逐游戏,大多兴高采烈的模样,林启心道:“赵天明还真舍得下血本呢。”再一看,只有地福一个人靠在栏杆上闷闷不乐,林启又给赵天明的打了个电话:“地福跟天福的感情最深,现在分开了,多少心里都有些不好受,让小妮他们照看着点啊。” “得了吧,没有天福,他是少了个牌搭,但最多难过个两三天,我总觉得似乎是因为别的事情,你之前有没有见过地福有什么反常的现象?” 林启想了想,虽然对孩子们的喜爱不分彼此,但他最了解的还是佟鑫、小妮、周扒皮、文龙和老黄几个人,其他人倒不是特别深入的接触过,答道:“实在想不起来。” “好吧,这事我留意着了,会让小妮好好盯着的,没什么事别老打电话了,照看十一个孩子,可不比我受训时轻松。”说罢挂断了电话。 林启这时又转拨王野的电话,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王野连声苦笑,表示知道了,并告诉林启,这事黑锅已经背定了,又得连降三级,已经得到组织上的任命,三天后就到上海西浦分局报到了。 林启一听,立刻来了兴致:“这赶情好啊,说不定以后咱们还可以一起共事的。” 王野一愣:“咋个说?你也要考警察?” “那倒不是,我跟你师父他老人家商量好了,回头在上海开个侦探服务社,门头和办事地点就放在西浦区呢。” 王野也乐了,说道:“那以后有些刑事案件,警方不方便出头的,是不是可以找你们?不过我这回被一捋到底,从基层干起,也不知去了上海能不能像在安顺那样,主管大局了。” “这个……只要是金子,到哪里都能发光的嘛,不要想太多。”林启只得给王野这般打气,因为王野一说主管什么大局的事,林启立马想到西浦区分局那个铁面无私、大权独揽的刘胜局长,还有那个王伟警官也是个老油条,只有一个郝正月是自己熟识的,不过人家是国际刑警,前几个月是暂调到西浦分局协助调查明日生物毒品案的,现在那案子结了,恐怕人早就调回去了,看来王野此行是荆棘密布啊,不过林启不想给他营造什么人为压力,一切等他过来了再说,两人又天南海北胡聊了几句,并商定好等王野到了上海给他接风洗尘。 林启放下电话,往床上一躺,费恩也在隔壁睡午觉,在安顺的时候,苏海星带着阿曼达和丹尼玩了两天便自己回去了,林启和费恩是之后一个礼拜回到的上海。 现在算来,阿曼达和丹尼两个孩子已经开学好几天了,苏海星也在四处找工作,今天刚好有个面试,让林启下午四点去帮忙接孩子,林启看看手表,时间还早得很,也睡不着,打开笔记本看看有什么新鲜的消息。 他这段时间一直忙别人的事,几度忘了离开芝加哥前夕,莫少其和莫少北两姐妹交待过他的话,让他定期到医院检查自己的血项,莫少其还亲自开了一张单子,让他照着里面的项目逐个检查。 在安顺的时候,林启实在是抽不开身,孩子们的事情都没解决,哪顾得了给自己体检?中途虽然也回过两次上海,但都是比较仓促的,直到今天打开笔记本,才在那两姐妹几十封邮件的提醒询问下,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 林启赶忙各回了一封邮件,只说最近事务繁忙,没来得及回复邮件,血项较芝加哥时未见明显异常,勿担心。 急忙合上笔记本,从床上爬起来,对隔壁睡觉的费恩吼了一嗓子:“我出去一下,回头直接去接两孩子放学,迟点回来。”费恩也不吱声,林启心里头有事,也不多说,径直出门了。 他果然按莫少其所说,找了一家看上去还比较正规的私立医院,直接把莫少其的单子拿出来递给护士:“我检查一下这几个项目。” 那护士瞄了他一眼,人家看病都先说哪里不舒服,这位先生直接检查项目都例好了,倒是省事得很,也不废话,直接给林启开了单子采血去了。 林启从采血到等待化验结果,一路忐忑不安,他给少其、少北回邮件说自己未见明显异常,其实就是感觉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变化,真到医院来检查了,谁能说得好呢?直到化验单出来的时候,他才松了口气:“还好,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那为他检查的医生嗓门拔高了好几度,“我都要怀疑我们家仪器坏了,你还说一切正常?你是医生,我是医生?” 林启赶忙把医生拉到一边,说道:“拜托帮个忙,这事得保密。” 那医生名叫赵凯,是个外表俊朗儒雅的中年男子,此时狐疑得、看怪物一般看着林启:“什么情况?” “是这样的,我这……病吧,在美国看过,一直没确诊,但身体也没发生什么异常状况,所以那边的医生让我先回来,定期到医院按他们开的单子检查,然后把化验结果给他们就可以了,具体治疗方案,这个……这个,那边的专家组会提供的……” 林启乱七八糟的扯着连自己的都不信的谎,赵凯医生显然更不信,直接道:“你的情况很严重,我建议你也别这边那边了,如果相信我们,就两边都治疗,你放心,我们对病人的隐私本来就是保密的,在没有发现传染源之前,也不会上报给卫生部门。” 林启这才松了口气,心道:“你们想治疗是你们的事,这我可管不着,但我还是只信莫少其那边的结论。” 从医院出来后,看时间已经快四点了,正好转道把阿曼达、丹尼两孩子接回家,费恩也睡醒了,在客厅看电视,林启笑道:“小妮说教主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睡觉,我看现在教主这个位置,还是传给你比较好。” 费恩白了林启一眼,搂过两个孩子继续看电视,林启交待了一句:“别忘了写作业。”便自个回房了。 他把化验单拍了照,又传给了少其、少北两朵姐妹花,刚在医院拿到这化验单的时候,他“一切正常”的结论,其实是对比之前在芝加哥莫少其给他检查时的数据差不多,到底正不正常,他哪里说得准? 这边心情紧张等待她们的回复,一边翻看、处理掉其他的垃圾邮件,无意发现了一条来自陌生人的邮件消息,立刻吸引了林启的注意力,一般垃圾邮件都是各种各样的广告,要么是些婚恋网站说哪个美女又给您留言了请及时查看,这封邮件却只有一句话: “渡边奈奈子住在苏州吴县甪直镇福香街!”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二百八十五章 吴县之行1 林启把邮件点进点出,来回翻看了三四遍,又把发件人的地址在网上搜索,结果一无所获,这没头没脑的邮件会是谁发给自己的呢?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渡边奈奈子这个名字绝不可能是杜撰的,这个人是把渡边秀和和川吉奈奈子的名字整合到一起的,但他是什么用意? 林启认识的人当中,知道渡边秀和名字的人已经很少了,再加上一个川吉奈奈子,恐怕除了自己、赵天明、王野,再没有其他人知道了,当然,除了那个死掉的渡边秀和本人,和那个不知死活的海川翼。 林启可以假设,这个人认识我,知道我跟赵天明的关系,了解赵天明的过往,也知道赵天明一直想方设法的寻找川吉奈奈子的下落,出于某种目的,提供了这一丝含糊不清的信息,但还是想不通,为什么把奈奈子冠以渡边秀和的姓? 解铃还需系铃人! 既然网上找不到一丝线索,林启尝试回复了一封邮件过去:“你是谁?” 原本没有指望会收到回信,结果电脑很快响了两声,有邮件回复过来: “渡边秀和!” 林启大惊失色,差点没从椅子上蹦起来,最终还是唯物主义物质观战胜了对鬼神的恐惧,不过心中还是忐忑不已:“那一枪绝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难道被赵天明说中了,在观音山溶洞里跟我们周旋半天最后死掉的人,真是那个易容高手假冒的?真正的渡边秀和一直隐藏在暗处观察这一切?”林启心中莫名惊骇,一个人究竟有多深的城府、多精明的算计,才能做到这一点? 不过他主观上还是宁愿相信,真正的渡边秀和已经和他最后的愿望埋葬在观音山溶洞之内,现在这个才是假冒的,于是故意试探回道:“你不是死了么?” 回复的依然很快:“是的,但我的死活对你来说,已造不成任何影响,所以这个疑问,于你而言不重要,我可以解答你另一个疑问,我当年把奈奈子带到中国来,是以我女儿的名义,自然为她改名为渡边奈奈子。” “光凭这两句话,我无法相信你。” “你不需要相信,我已履行了我对你的承诺,好自为之!” “等一下,奈奈子现在情况怎么样?” 坐在电脑眼巴巴的等了半个多钟头,再也没有任何回复,过了一会电脑响了,林启赶忙点击鼠标,却是少其少北两姐妹回过来的,小北询问了一些近况,少其则言简意赅:数值较之前无异常,继续观察。 林启心不在焉的回复着,注意力全在“渡边秀和”的邮件上,他之后又连发了好几条,全部石沉大海,再发的时候已被对方拉入黑名单,林启不甘心的又注册了一个邮箱发过去,系统提示邮箱地址不正确。 林启一阵无奈,拿起手机想打给赵天明把这个也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告诉他,结果关机了,轻骂了一句:“又不是在天上,手机不用不如扔到炉子里烧火。”又打给王野。 王野的吃惊程度不亚于林启:“尸检都做过了,解剖成那样都没死,我就真的怀疑我们坚定不移的共产主义唯物观是不是真的有问题了。” 林启无语道:“能不能正经点,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王野道:“总之这个跟溶洞里死掉的,不可能是同一个人,至于哪个是真的渡边秀和就不知道了,真是伤脑筋,这案子本来都结了。” “那就只有两种情况了,”林启又仔细想了想,才说道,“第一种情况,今天给我发信的才是真正的渡边秀和,那天晚上他一直躲在暗处操控那个扮成他模样的易容高手,跟我们虚与委蛇,他还不知道自己女儿的下落,想接着寻找,或者有其他什么未竟的事宜,所以才决定继续隐藏,但他的儿子还被赵天明照顾着,所以提供了这个情报作为报答,不过我还是无法理解,渡边秀和究竟有多大的人格魅力,让这样的一个高手心甘情愿的为他赴死?” “或许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呢。”王野道。 “也许吧,第二种情况,那天晚上溶洞里死掉的,就是真正的渡边秀和,他人虽死,树荫不散,那个易容高手假扮成他的模样,继承了他的一切,主要是他的所有渠道和人脉关系,好继续他留下来的犯罪事业,作为对渡边秀和的报答,把奈奈子的消息告诉我们,帮他完成他最后的承诺。” “可是这样的话不是把自己给暴露了,这样得不偿失,出于什么原因呢?” “也许他们这行有种东西叫做道义呢。” “那你没有想过,也许这个情报是假的呢,也许有别的阴谋什么的?” “那动机是什么呢?我想应该不会是假的。” “好吧,”王野苦笑了一声,“不管是哪种情况,都让人发怵啊,总有一个心计阴深至极的人,这案子怕是结不了了。” “那你有什么打算?” “你把邮件转发给我,我找人查一下他的IP址,看看有没有收获。” 林启依言照做,心想:“恐怕也不能抱多大希望,这么聪明的人,肯定在地址上做手脚了。” 吴县甪直镇福香街? 林启喃喃道:“离上海不远,还是过去看看吧,不管怎么样,找到奈奈子对赵天明来说都是一桩惊喜。” 这时,林启心里一凉,才想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他压根不知道奈奈子长什么模样,也没有她任何相关讯息,而且这都二十年了,她肯定不会用奈奈子这个名字了啊,这上哪找她去? “实在不行在福香街贴寻人启事:川吉奈奈子,你哥在找你!这样的牛皮藓从头贴到尾,难免会影响市容,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林启无奈想到。 晚上把这事给苏海星说了,苏海星听了抿嘴神秘一笑,从柜子里摸出一件衣裳来,嘻嘻笑道:“还记得这个?” 林启一看,也笑道:“当然记得。”这是一件真丝白底绣着梅花的旗袍,是之前在安顺的时候,那个把河马领回去的沈素音送给他的,他又转赠给苏海星,苏海星当时就爱不释手,说有一天要会会那女子,讨教一下这旗袍的工艺,林启这时才陡然想到,那个沈素音就是在吴县开了一家苏绣坊。 苏海星爸爸一辈子做服装生意,苏海星耳濡目染,自然也对这行感兴趣,果然这时婀娜身姿一挪,朝林启身上贴过来,挽着他脖子撒娇叫:“我也想跟你一起去吴县。” 林启搂着她的腰:“你工作找着了?” 苏海星如画的远山眉微微一皱:“面试倒是挺顺利的,不过我不太喜欢这种朝九晚五的工作,实在不行,我就子承父业,学我爸先开个服装店,你看这旗袍上的花纹,可是正宗的苏绣,没十年八年的功底可做不出来,美中不足的只有这一双七分袖是宋锦的,好像是后缝的,显然不太搭,我想去跟那个沈素音讨教讨教,为什么要这么弄。” 林启对这个不大感兴趣,不过苏海星既然想一起去,当然再好不过了,除了路上能有个伴,还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何其美哉?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二百八十六章 吴县之行2 林启心里盘算着苏海星和沈素音切磋技艺的时候,我也正好也可以看看小河马,顺便了解一下他新的生活环境,至于上海这边有费恩全程照看阿曼达和丹尼,两口子也放心得很。 于是第二天一早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发了,河马才刚三周岁,林启记得他最喜欢的是毛绒玩具,特地去商场买了一对熊大、熊二放在车上。 苏海星见他还拿了一叠A4纸的寻人启事和一瓶浆糊,差点没笑出声:“你真要在人家吴县各大电线杆、公厕墙上贴这些玩意啊?” 林启无奈道:“如果最后实在找不着人,我只想到这个最原始的办法。”其实他想来想去,这似乎是唯一的办法,实在是信息太少了,不知道奈奈子长相,也没有具体地址和她的现状,只有一条福香街,找警察估计人家都不接案。 苏海星笑道:“那你拿个大喇叭在每个小区门口喊‘奈奈子俺想你’,也有同样的效果。” 林启抹了把汗:“那个太招摇了,还是贴小广告比较低调一点。” 结果两人开着车到了吴县,打开手机地图查找福香街,林启一看,差点没晕过去,这哪是一条街,分明就是一条南北纵横八条车道的主干道,整条路段从头至尾至少也有十公里。 苏海星笑道:“这工作量,看来你得贴到明天早上呢,不如先送我去沈素音的苏绣坊吧。” 林启叹了口气:“这哪里是什么福香街,明明就是福香大道……” 只得暂先搜索一下那个苏绣坊的地址,他记得当时沈素音临别时说吴县有苏绣坊一条街,她家却是一枝独秀,不在那条街上,店的名字叫“兰花手”,两个人一看,竟然就在福香街边上,一家临街的门面,大概在北段一些。 苏海星“咯咯”直笑,道:“正好,也不用调头了。” “也好,先去看看小河马吧。”林启嘴上这么说着,心情是郁闷到极点,这个真假不明的渡边秀和给自己这么一条模糊不清的线索,不是存心折腾自己么? 再看这福香街沿街两边高楼林立,不光商户众多,小区也密集得很,而且支路纵横交错,井然有序,显然是吴县是最繁华的地段所在了,林启自言自语道:“这条街上住了不下数万人吧,这跟大海捞针有什么区别?”本来满心欢喜的说帮赵天明办件事的,结果依然是人海茫茫无处寻,顿时有些泄气。 林启径直把车开到“兰花手”苏绣坊,这铺面并不难找,那是一连排古色古香的二层小楼,明显江南建筑风格,让人望之即有小桥流水人家的感觉,沈素音店面在其正中间,门头宽阔敞亮,牌匾上除了“兰花手”三个楷体大字外,左边还有一只简绘的纤纤素手,标志与其店名相得益彰。 林启停好车,与苏海星漫步走了进去,店面隔了两间,看去两百多个平方,装修也是中式风格的,屏风、牌匾、案台,浓浓的书香味,林启看了没什么感觉,苏海星却是流连忘返,东张西望的生怕错过了哪个精致的细节。 现在还只上午八、九点钟,店面似乎也刚刚开门,一个客人都没有,有个营业员模样的小姑娘见林启二人进来,赶忙迎了上来:“二位有什么需要么?” 林启微笑道:“我们找沈素音。” 那小姑娘愣了一下,但凡有客人进门都是先问成品,看中了再问价格,直接找老板的一般是大主顾,当下不敢怠慢,也不敢擅作主张,只温和道:“现在还早哩,老板娘送孩子上学还没回来,二位有预约么?要是着急的话我打个电话给她……” 苏海星显然还沉醉于店铺里的装饰和琳琅满目的布艺成品和服饰,忙摆了摆手,眯着眼睛笑道:“不着急的姑娘,等你们老板娘回来再说,我们先四处看看。” 那姑娘见这二位气质、为人都温柔和善得很,也亲近了几分,道:“二位如果没预约的话,我最好还是给老板娘知会一声,她一般不见生人的,这个……方便问下尊姓大名么?” 林启想了想,自己和沈素音本来非亲非友,领走河马的时候也只简单介绍了下,而且见面的重点都在孩子身上,陡然报自己的名字她恐怕都记不起来了,便道:“就说是安顺城关镇福利院的林启。”他想当时沈素音交接的手续都是跟福利院和派出所做的,这样说她总该记得了吧。 “哎。”那姑娘答应了一声便去打电话了:“喂,沈总么……有两位客人想要见你……没有预约,一位先生说是安顺城关镇福利院的林启……好,稍等一下,”捂着话筒冲林启喊道:“林先生,老板娘正在外面办事呢,您着急么,不着急的话可以先在店里等等。” 出于礼貌,林启忙应道:“不着急,我们也是突然来的,有些仓促。” “好嘞。”那姑娘又冲着话筒说了几句便挂断了,走过来招呼林启:“林先生,老板娘让我把二位领进后院,让你们先休息休息,她办完事就立刻回来。” 林启奇道:“你们这还有后院?” “是呢,这店面其实一方面招揽闲散客人,另一方面就是做个仓库的,后院两间厢房才是我们的加工厂,我们家所有成衣布料都是纯手工制作的,一般都是针对高端客人。” 苏海星正聚精会神,这时才倩影一转,嘻笑道:“你看我们像是高端的客人么?” 那姑娘嘴也甜得很:“姐姐不光现在穿的一身服饰就价值不菲,整个人的气质和精气神,一看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 苏海星更是眉开眼笑,挽那姑娘道:“这一声姐姐叫得真甜,妹妹怎么称呼?” 那姑娘也不见生,拉着苏海星一边往里走,一边给林启引路,笑道:“我叫林月娥,姐姐不嫌弃就叫我小林吧,我还在上大学,这里也是一份兼职的。” 这林月娥竟跟苏海星当年经历还有两分相似,更亲近几分,有说有笑得进了后门,林启跟了出去,到外面一看,才知道这后院还真是别有洞天。 映入眼帘的竟先是一片池水,睡莲未开,绿叶或成圆形,或成心形铺在水面之上,水中也有假山断桥,远近景色各不相同,各种高矮树木也修剪得别俱画意,只是远处对岸却是一片围墙,只有这一端有一些楼阁和屋舍融汇在池水和假山之间,显得有些突兀。 林月娥介绍道:“其实这一片是太和园最西边的一角,我们家老板娘当初托了多少关系,找了多少人,才拜托政府把围墙向里修了几百米,留下这几间屋子,半卖半租的给了老板娘。” 林启笑道:“苏州园林甲天下,果然名不虚传,看不出来你家老板娘不光人长得漂亮,手段和人脉都厉害得很呢。” 沈素音姿色不凡,林启至今都有印象,便信口说了出来,苏海星走在前面,脑袋一转,美眸瞪了他一眼,林启心中一凛,暗道一声自己口没遮拦,忘了苏海星就在前面,但也无惧意得直愣愣得看着她,显然是说:“我心里只有你,怎么容得下别的女人。” 现在这二人早已心意相通,不过女人吃起醋来,可不管你心里到底真爱假爱,只知道你夸别人,就是不行,转过头去也不理林启,直顾和林月娥说说笑笑,林启尴尬轻笑一声,跟在二人身后。 林月娥说得会客室,其实是个池中央的圆亭,与一弯廊阁木桥蜿蜒相通,林月娥把两人引了进去,让他两坐在椅子上稍事休息,自己去沏了两茶碗碧螺春端了过来,一边笑道:“二位就在这休息休息,我就在刚刚店面里,有什么事尽管叫我。” 林启和苏海星均微笑回礼,林月娥前脚刚走,苏海星便奈不住站了起来,四处观望,情不自禁道:“这里好美啊,有点像《红楼梦》里的大观园。” 林启笑道:“是有点诗情画意的感觉,但是规模要比大观园小得多吧。” 苏海星趴在窗格上看着亭外的池水,痴痴道:“能一辈子生活在这种地方,也是惬意安心得很,像画里一样,我以为能住在爸爸的别墅里已经舒适得很了,谁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好地方,外面是灯红酒绿的繁华世界,里面还有这样的世外桃源,这才叫大隐隐于市。” 林启摸摸那漆红的实木廊柱,叹道:“恐怕这样的大隐,也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消费得起的,别说这里面的山水绿化、建筑楼台,光是这一亩三分地,大码就能抵你爸爸的那个别墅了。” 苏海星回过头来笑道:“想不到我苏海星的梦,竟在别人这成了现实,你看这后面这么大的地方,估计把街边上的那一长排二层小楼的后院都囊括其中了,这个沈素音还真是财大器粗。” “是啊,在安顺的时候就看她一身珠光宝气,想不到竟然还是这么大的老板,看来我们也不必担心小河马将来的生活了。”林启品了一口茶,不禁又是赞叹:“嗯,清香甘醇,好茶。”苏海星抿嘴一笑,继续欣赏起周围如画的景色。 两人一边赏景,一边说笑,刚开始还有些兴致,只是后来时间一长,总不见沈素音回来,只有林月娥过来两趟为二人添置茶水,本来是过来休息的,却渐渐有些倦意。 苏海星已经把这整个后院转了一圈下来,再没什么可发掘的风景,也安静得坐下来品茶,林启连声苦笑,说道:“我跟他家老板娘说不着急,也不用这么不着急吧,看看这日头,都快晌午了。” 苏海星抿了口茶:“既来之则安之,人家迟是迟了些,好歹待我们是客,再等等吧。” 林启只得打了个哈欠,脑袋向后仰去昏昏欲睡,这时,才见那木桥外一体态婀娜的女子,穿着浅色高领打底衫,外面披着件薄薄的外套,手里牵着个三、四岁的孩童款款而来,正是沈素音母子二人。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二百八十七章 寻人启事1 一进圆亭,沈素音额头微微一颔,连声抱歉:“原本等他放学就打算回来了,结果路过乐园时,眼神直勾勾瞪着里面望,看来是想极了,没办法,一直玩到现在。” 林启和苏海星面面相觑,苏海星心想:“还当真以为是有什么正经事,原本是跟儿子玩到现在,也不管这边两个大人等了几个钟头呢,这美娇娘脾性跟我也不相上下么。” 林启见她俯身掸了一下小河马的肩头,额前一缕似是刚烫过的卷发垂了下来,还带着点点露珠,才注意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毛毛细雨,问道:“小河马没淋着吧?” 沈素音抬起头把头发向后捋了一下说:“我为他改名叫沈离君了。” 林启愣了一下说:“他本名不是姓何么,叫什么来着,对了,何君守。” 沈素音笑道:“他本来是随我姓的,我改过一次名,他自然也要跟着改了过来。” 林启才恍然大悟,苏海星却道:“把‘守’字改成‘离’好像不大吉利哎。” 沈素音看着身边的孩子,痴痴道:“我希望他将来长大后能靠他自己,守着任何人都没有用。”沈素音这淡淡两句,谁想竟勾起苏海星往事,曾几何时,她似乎也说过这样的话。 林启即刻注意到身边苏海星心境变化,拉了一下她小臂:“怎么了?”苏海星一声浅笑,轻声道:“没事,就是想起我那两个娃。”对沈素音道:“爱子失而复得,高兴坏了吧。” 沈素音拉着已改名的河马坐到椅子上,把儿子环抱在心窝里,一边示意林启和苏海星二人坐下,一边微笑道:“说实话,原先其实也没什么感觉,不过时间一长,越看越喜欢。” 林启心里冷了一下:“什么叫原先没感觉,不是你儿子啊?”又想到赵天明带走那十个私子,心道:“不会领错一个吧?不会河马其实也是其中之一,现在又被冒领了吧?”又转念一想,DNA都测试对比过了,哪还能有假? 他一开始就觉得面前的沈素音与别人家女子不大一样,现在又有点犹疑不定的感觉,看着沈素音容貌出众、气质不凡,又不像是弄虚作假的人,只得暗道一声:“恐怕在吴县也要呆段时间,先观察观察吧。” 弯着腰逗那已改名叫沈离君的河马:“小君君,还记得我不?” 沈离君眼神怯弱得看着林启,这长时间过去,显然是不记得了,身子一转扑到母亲怀里,林启一阵尴尬,笑道:“在村委大院的时候,虽然也整天和孩子们呆在一起,却没正经照顾过他们,都是李二婶、吴老汉,还有小妮忙活着,特别是小妮,她是看着河……小君长到这么大的,他要是见到小妮就不会这么认生了。” 果然,林启一连说了三遍“小妮”,沈离君立刻转了过来,呢喃细语道:“妮姐,妮姐在哪里?我想妮姐了。”最后竟“哇”得一声哭了起来。 这一下措手不及,沈素音忙把孩子抱起来连哄带安慰,一边对林启道:“不好意思忘跟你们说了,孩子刚回来的时候,其他适应得倒还好,就总是想他们那个叫小妮的大姐,这段日子总算好点,谁知被你这么一提,又想起来了。” 林启直抚脑门,更是尴尬,同时也辛酸得很,他和小笼包离开以后,小妮何尝不是经常躲在被子里偷偷的抹眼泪? 当下急忙跑出去把车上两个熊大熊二抱了过来,孩子之间建立起来的感情是最深厚牢固的,哭到伤心处,岂是两个毛绒玩具能哄得好了,直哭了半个多钟头,累得趴在沈素音肩膀上昏昏睡了过去,才算消停下来,肉嘟嘟的小嘴还时而叫两声:“妮姐。” 沈素音眼神示意二人先把孩子抱回自己的屋子再回来,林启和苏海星急忙点头附和,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生怕再把孩子吵醒。 结果沈素音抱着孩子回头,又是半个多钟头才回到圆亭里来,仍是语带歉意:“确定他睡得熟了才敢出来。” 林启见这人虽然举止仍是我行我素,但说话时都是彬彬有礼、温柔谦和,暗道一声:“也是个很有个性的人啊。” 沈素音又坐回她的椅子上,也是先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林月娥刚沏的碧螺春,才弯眼微笑道:“二位这次专程过来看我家小君的么?” “那是当然,”这回林启尚未说话,苏海星先抢着说了,她知道林启虽然也懂些人情世故,但有时说话不会拐弯,要是告诉人家是找个日本女人顺道过来的,沈素音心中必定得留疙瘩,“我家先生主要是专程过来看孩子的,至于有没有看美女的想法就不知道了。”说着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林启,林启别过脸去,这一着总是要被苏海星数落得心里舒坦了才行的。 沈素音抿嘴一笑:“您这就是过奖了,在您面前,谁敢说自己是美女。” 苏海星也不谦虚,笑着说:“我嘛,大体上也算是个美女,不过气质气场就比你差远啦,没有十年的养尊处优、修身养性,不可能有这个底蕴的。” 林启见这两个倒互相奉承上了,插不上嘴,也怕苏海星再拐弯抹角的骂人,只自顾喝茶。 沈素音道:“修身养性倒是谈不上,不过我从小傍着手艺活,需要一直埋头静心,才做得下来,可能是跟这个有关系吧。” 这时苏海星才顺着话接道:“就这是我此行的目的了,想跟你谈谈生意上的事,讨教一下这旗袍的工艺的。”便从包里把那件宋锦袖子的旗袍拿了出来,“这衣服其他我也不多点评什么了,大体就是两个字——完美,就是不大明白,这两只袖子不管色调还是材质,似乎显得与整件衣服有些格格不入么?” 苏海星自顾说着,没注意沈素音表情,林启却是看得真切,苏海星把这衣服从包里拿出来的那一刻,沈素音不光是眼神,整个脸上都暗淡了三分,此时答非所问道:“这个很少有人能看出来,林太太也是内行的啊。” 苏海星这时才见沈素音语气有些生硬,心里虽好奇,嘴上只笑道:“我爸爸就是个老裁缝,后来还开了个服装厂呢,我想继承他的衣钵,所以找你取经来了。” 沈素音仍是答非所问,有些黯然道:“你爸爸也是裁缝?那他也是个宽厚人吧?” 苏海星见她突然愈见反常,又不好直问,只答道:“我爸爸待人接物确实是宽厚得很,不过你知道的,生意人的通病,得罪他的人也吃不到什么好果子。” 沈素音淡淡道:“人若敬我,我必待之以礼,人若犯我,我必诛之以矛,我先生常说这句话,也没什么不对的。” 林启总是以为她是丧夫的,现在一听她说起先生,不禁问道:“你家先生不在这里么?” “他可是个大忙人,这个时间应该在杭州开会吧。” 林启见她回答也不大热情,以为夫妻两弄别扭,没敢再接着问,只心道:“怎么不是你丈夫么,连他行踪都还不太确定的样子?”苏海星又瞪了他一眼:“别打岔。”林启还是端起茶碗老老老实实喝茶。 苏海星笑道:“所以我也想像爸爸那样,从一个服装店开始做起,这不,到处找货源呢。”苏海星以为这么一说,沈素音好歹见自己是个主顾,聊得会投机一些,结果态度还是不冷不热:“其实我也只懂一些绣艺,我一位故人倒是个好裁缝,不过……现在却不在了,你说那袖子的事,其实这旗袍本来就是无袖无花的,我整整花了三年时间,才绣成那半身梅花,他却说梅花枝叶伸展不开,硬是后缝了一对袖子上去,让我绣完,你要是想讨教这个裁缝工艺,可以……可以去找他。” 苏海星笑道:“那也不一定,我也可以跟你学学苏绣呢。” 沈素音道:“苏绣你想要什么款式什么花,尽可以到我这里来拿,价钱都好说,只是裁缝的事只能去找我的那位朋友。” 苏海星见她三句两句提她朋友,以为是要帮朋友招揽生意,也识趣得很,接口问道:“那赶情好呢,你把那位朋友尊姓大名联系方式给我,我们回头就去找他。” 结果沈素音头一低:“我也不知道现在在哪。” 这时,不光苏海星,连林启都是一愣:“这是逗我俩玩呢?” 沈素音解释道:“他很多年前就失踪了,我一直在找他,可是一点音信也没有。” “原来如此。”苏海星暧昧得看着林启,“又是你出马的时候了。” 沈素音奇道:“林先生不是福利院的么,找人也在行么?” 苏海星笑道:“他哪里是什么福利院的,人家可是大侦探呢。” “没有没有,”林启急忙打断道,“确实是有开个侦探服务社的打算,不过大侦探什么的,实在不敢当。” 沈素音可不管这个,只目露期望道:“那你能帮我找找我这位朋友么?” 林启心里连声苦笑:“这一个奈奈子还没着落呢,怎么又接一个找人的活?”只得答道:“那你先说说他的情况看看呢,他叫什么名字?” “他姓马,双名东来。”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二百八十八章 寻人启事2 苏海星刚刚只是半开玩笑得跟她说学苏绣,结果她立刻一个太极还回来,心说:“也许是有什么独门秘技,不方便外传吧,可怎么说着说着,就要帮她找人了?”一时心里憋着有些不大痛快。 沈素音也是个察言观色的内里行家,感觉苏海星脸色不大好,马上解释道:“不是我不愿意教你,实在是这个行当太过繁杂,一边人都是从小开始学的,短则三年,长则五年,才能绣个模样出来,还要耐心静气的,你看,”说着纤纤玉手指了指池子边几十米外的两间平房,“我工坊里的都是四五十岁的老师傅,不信我就带你去问问她们,你也可以随时过来看她们做工,或者有什么想了解,只管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等你了解了这门手艺以后,还想来学,我说半个不字,就是棒槌。” 沈素音在两人面前一直是端庄的模样,此刻心里一急,解释得有些俏皮,逗得苏海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一向是心胸大度的人,本来就没怎么放在心上,现在更是笑道:“你要这么说,那我可就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啊。” 沈素音忙道:“千万别当外人,我回头就跟月娥打个招呼,咱们店的后院,唯独对你一人通行无阻,至于你先生……”满怀羞涩歉意得看了一眼林启,“恐怕还是只能先知会我一声,才能让你进来,实在是抱歉了。” 林启两只手一起摇:“那是当然的,这后院其实也相当于半个女子闺房了,我一个大男人,怎么着都不能随便乱闯的。” 林启说完,沈素音便捂着嘴轻笑,只见两弯长长的睫毛眨了一下,眼睛眯起来跟柳叶似的,煞是好看,笑了一会儿才接着道:“林先生脾气也是温和儒雅得很,跟我那位故人,倒是很像。” 林启问道:“对了,你那个叫马东来的故人,他今年多大岁数啊?失踪几年了?还有其他家人么,当时有没有报警?警察怎么说的?” 林启一连串问了几个问题,沈素音想也没想,径直答道:“今年虚岁三十五了,他从小也是个孤儿,与我有三分相像,一直跟着养父母生活的,他失踪的时候,养父母早就过世多年了,所以也没人关心他,替他报警。” 林启奇道:“你不是他朋友么,你为什么不报警?” 沈素音突然沉默了半刻,才低声道:“我是有家事的人,对别的男人过分上心,怕家里那位心里不舒坦。” 林启更奇怪,心想:“朋友离奇失踪,这么大的事,报警自然是理所当然的,怎么会扯得上什么过分上心的话?”想要问出来,又被苏海星率先打断,好奇的口吻道:“怎么你也是孤儿么?” 沈素音微笑道:“那倒不是。”下面的话却也不说,显然无意与面前二位分享自己的童年往事。 苏海星识趣得很,也不往下再问,只说:“你这个叫马东来的故人,身世倒是可怜,年幼无父母,长大了也没机会好好孝顺他的养父母,子欲养而亲不在,想想就让人心酸。”苏海星说得动容,因为这句话于她而言,也是一样的切合。 林启见她有感而发,定是想起自己的父母,怕她越说越想,急忙再把话岔开,问沈素音:“这个马东来也是从小就学得裁缝么?” 沈素音又是笑道:“那倒不是,不过他这方面的天分是很好的,他从小天天帮他大哥、养父母,裁减缝制衣裳,久而久之,就学会了。” “他还有个大哥?” “嗯,那是他养父母的亲生儿子。” 沈素音这么一说,苏海星只觉得心情一阵复杂,心道:“刚刚还说马东来长大了没机会孝敬养父母,怎么感觉他小时候,是被养父母当佣人养着似的?” 林启又问道:“那他成年后就在吴县给别人做衣裳么?” 沈素音微微一点头,道:“他刚成年时在一家商行做助理,闲来给你做做裁缝,后来别人见他手艺好,手上攒得活越来越多,便专职做这一行了。” 苏海星道:“那跟我爸爸还是有区别的,我爸爸虽然也有这门手艺,但他是个天生的生意人,还是赚钱更加在行一点,所以后来就开厂子了。” 沈素音立刻轻叹一声,附和道:“他就是清高一些,觉得铜臭味会脏了他的手艺,也不想想,你要是连生存都困难,将来怎么把你的手艺发扬光大?” 林启笑道:“那也不一定,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吧,你看很多艺术家晚年都是很穷困的,却宁愿守着自己的作品,过潦倒日子,抱着金饭碗挨饿的也不在少数。” 沈素音只得接着叹气:“那日子过得有什么奔头呢?” 每个人对生活的需求不一样,林启也无意跟她在这上面争个长短,只问道:“他失踪的细节能再说说么?因为什么原因呢?” 沈素音沉着美额,略想了一下,才说:“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是很知道,他也是两年前突然失踪的,那会我的孩子也刚刚被人拐走没多久,心思自然在自己孩子身上,等到很长时间以后,才想到很久没跟他联系了,结果却再也没联系上。” “那他当时的住址你该有吧,我们回头去走访一下。” “这个当然有的,我写下来给你。”当下迫不及待回店铺里找纸笔。 林启见她背影萧瑟匆忙,对苏海星道:“看不出来她还挺重朋友义气的。” 苏海星瞪了他一眼:“你个木瓜,看不出来她其实跟这马东来关系不寻常么?” 苏海星这么一说,才点醒林启这个梦中人,恍然大悟道:“难怪她扭扭捏捏的有些话不愿说似的,也许她丈夫也知道这一段,才说什么担心家里人误会,我就说嘛,就是普通朋友失踪了,报警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苏海星拖着腮道:“不过我也想不通,就算当时不报警,那个马东林都失踪两年了,这中间她不能像现在这样找个私家侦探找找么?别说她还缺那点钱。” 林启笑道:“也许她老公吃着醋呢,再想想看这个马东来也是个无牵无挂的人,就像沈素音自己说的,这样的一个人失踪就失踪了,有多少人会关心呢?” “她不是还有一个大哥呢?总不会也英年早逝吧?” “对了,这个回头可以再问问她……” 两人正这边聊着,沈素音已经从店铺里取了纸笔过来,伏在圆几上认真得写下了两行字,递给林启。 林启一边接在手里,一边问道:“你刚说他还有个大哥,虽然不是亲生的,好歹也是当兄弟一样从小玩到大,也不关心他么?他当时也没有报警么?” 沈素音不知是因为天气仍然寒凉,还是因为刚刚在外面淋了些毛毛雨,脸色突然显得不大好,只淡淡说了一句:“他大哥还更加早他十二年失踪呢,抱歉二位,我可能受了点风寒,头有点疼,回头让月娥带你们到处参观一下,你们自便,千万别拘束,我先回屋休息了。”说着也不管二人怎么客套,只站起来优雅得转了个身,径直向后院里处走去了。 林启和苏海星面面相觑,说她有礼貌,这么待人实在有失分寸,说她没礼貌,人家可是实实在在打过招呼,明明是自己家后院,却留两个陌生人自由游览,也显得太过放心了点。 苏海星愣了半晌,最后竟“扑哧”一声,又笑了出来,似赞非赞道:“有性格,我喜欢。” 林启摇了摇头,捏着手上一片纸,两行字看了半天,最后递给苏海星无奈道:“这个怎么也跟渡边秀和一个套路的?” 苏海星接到手里一看,更笑道:“你要两头奔了。”只见那两行字赫然是:“安徽省芜湖市无为县八里畔村清河湾。” “这……这跟在这福香街找川吉奈奈子有什么区别?”林启又从苏海星手上接过纸片,连着抖了几抖,显然连他脾气这么好的人,都有些动气了。 苏海星道:“人家可不像渡边秀和那样不知下落,你最多等她醒了再细问一遍不就得了,这档功夫你正好可以先把车上的那些牛皮膏药贴了再说……哈哈。”说着忍不住大笑起来。 林启一想也是,他本来以为所谓福香街,顾名思义,不过就是一条类似小吃一条街的巷子,长短不过几百米,谁知竟是一条十里大道,他带得那点A4纸传单一般的寻人启事还不知道够不够把每个小区、大厦、公厕都贴遍了,此刻脸色极难看的、半央求着对苏海星说:“能帮小忙不?” 苏海星捧着肚子笑得腰都弯了:“这活我可干不了,我怕被城管抓,刚沈大美女已经说了,我可以自由参观她的工坊,我就在这等你,你忙活完了,还是回来找我吧。” 林启只得苦笑着答应一声,自己一个人开车先走了,有时真心是好得不灵坏得灵,他忙活了半天,把他的“传单”贴完才发现,连福香街一半路程都没有扫完,只得又去复印了几百张。 就这也就罢了,果然如苏海星所言,还真被城管抓了两次现成,罚点钱也就算了,每次都让扫半个小时马路,太浪费时间了,直忙活到五点多天色微微黑了,才又回到“兰花手”苏绣坊。 苏海星和沈素音正在铺面里似乎说着一些手艺上的事,两人在里间一方案几上拿着一块面料时而沉着头品鉴一番,时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也没注意林启回来,只有林月娥看到他,赶忙给他加了一张凳子过来。 这会苏海星才转头看到林启,又忍不住笑了出来:“怎么样大工程师?终于结束了?”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二百八十九章 酒桌 林启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凳子上一坐,连连叫苦:“想得简单了些,十公里就一万米嘛,以为隔两百米贴几张,最多两个小时就搞定了,谁知道看着就一条街,两边地形复杂得很呢,又是各种小区,又是商业中心,停车麻烦,支路又多,还总碰上城管。” 苏海星道:“我说会有城管吧,而且你这个招总觉得不大靠谱的感觉。” 旁边的沈素音好奇问道:“林先生去忙什么的?” 苏海星又抢先笑道:“他贴牛皮癣小广告去了。” 沈素音愣了一下,才说:“林先生这一行也需要像那些……诊所一样做广告?还是有别的生意么?” 林启一阵无语,这还把自己当成治疗各种男女疑难杂症的赤脚医生了,忙解释道:“不是,我的一位朋友也要找人,正好就在这福香街上,这个人失踪得早,我们又不知道叫什么,又不知道长什么样,只得满大街的贴寻人启事。” 沈素音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不过连名字都不知道,这寻人启事要怎么贴?” “用她小时候的名字啊。”苏海星急着跟她研究手上的布料,又把她拉了回去,“沈姑娘你看,这上面的梅花是不是跟那个旗袍上的是一个手法啊?” 沈素音本来不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也不再多问,只跟苏海星再解释起她的手艺活,林启不感兴趣,心想:“不就一块布,还能看半天,还能像蛋炒饭一样解释出十八种做法来?” 端着凳子做得远一些,自顾喝自己的茶,他本来累得很,只坐了五分钟就恢复得差不多了,又站起来在店里面到处活动,这边看看、那边瞅瞅,不知觉踱到另一个屋里。 苏海星和沈素音在里间两人聊得热火朝天,都不去管他,只有林月娥这个本家热情得很,在身后轻轻喊了一声:“林大哥。”声音娇脆动人,林启心念一动,想起在非洲的时候,莫少北也是一直这么叫自己,回过头来一看,却是别人,林启心想:“这个姑娘,长得虽然不如小北好看,也算玲珑可爱了。” 林月娥见林启这么盯着自己,脸微微一红,娇羞模样倒是和莫少北有三分神似,林启笑道:“你跟我一个妹妹长得挺像的,她也老是爱叫我‘林大哥’,我实在听不惯,后来改叫林哥,你要是不介意,也这么叫我吧,我又不是成龙,做不惯大哥。” 林月娥抿嘴一笑:“嗯,那我也称呼您林哥,我们都姓林,兴许五百年前,你真是我哥哥。” “哈哈,也许还真是,对了,叫我有啥事么?” 林月娥道:“没有呢,就是告诉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就喊我,还有后面的大师父正在做饭,回头好了叫你们,跟老板娘一起用餐。” 林启笑道:“想不到你家店连食堂都有,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林月娥又是抿嘴一笑,说:“那可不是食堂,是咱们老板专门雇的苏州本帮菜的大厨,平时自己家人吃饭使的,也能招待招待客人。” “你家老板连厨子都养着了,那圆丁、花匠、打扫卫生的阿姨也都一应俱全咯。”林启只随口这么应道,林月娥直点头:“是呢,加起来二十多人呢,比工坊里的绣娘阿姨都多,要不然这么大的地方也没人打理啊。” 林启暗叹一声:“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跟苏海星还伤着脑筋,惦记着怎么把他爸爸的别墅给赎回来,人家这连佣人都是成打的。”问道:“那你们家生意是好得很了,光是这么多人工,每年的开销就不少了吧。” “生意倒是还不错,不过具体进出帐目,只有老板娘自个知道。” “那是当然,这个也是商业机密了吧。” 这时柜台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林月娥忙道一声:“林哥自便,我去接个电话。”身子一转一路小碎步回到柜台,林启看着她背影淡淡一笑,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林启散漫的在店四周一扫,满眼尽是绣品服饰,走到店门口想出去透透气,这时天色尽黑,路上车辆往来穿梭,不禁轻叹一声,这人海茫茫,要到哪里去找川吉奈奈子?自己忙活了一下午,可能也是无用功,但线索终于从一整个中国浓缩到一个地级市的一条街上,也不可能就这样放弃了啊,总是要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出来才好。 这时他拿出手机,又尝试拨打赵天明的电话,还是打不通,心里更是一顿烦躁:“这个赵天明怎么回事,昨天还能接电话的……从安顺带走孩子们到今天,差不多一个多礼拜了,他把孩子们带在船上,难道连个充电的地方都没有,还是公海上没信号?” 手机插到口袋里,摸到一张纸,以为是哪里漏得一张传单,拿出来一看,原来是沈素音写给他的那两行马东来的地址,喃喃自语道:“安徽省芜湖市无为县?沈素音不是说她这位失踪的故人成年了以后就一直在吴县给人做裁缝了么,怎么又到安徽芜湖了?” 正这么想着,林月娥在店里叫自己:“林哥,饭菜好了,快过来吧。” “哎。”林启答应着,心道:“正好再问问她一些关于马东来的信息吧。”两大步跨回了店铺里,往里间一看,已不见苏海星和沈素音的影子。 林月娥笑道:“林哥不用看了,她两已经上桌了。”说着,领着林启又进了后院,晚上看后院的园林另有一番印象,上午这里还下着阴雨,晚上便已放晴,月光下树梢掩映着池水,石板小路两旁也都有暗黄的地灯照明,一阵清风徐来,带着早春的寒涩,林启不由把外套裹紧了一些,见前面的林月娥只穿了一件单薄衬衣,应该是店里的工装,问道:“妹子,你就穿这两年不冷么?” 林月娥扭头笑道:“一会的功夫就到了,不碍事。”林启本想把外套脱了给她暂披一下,见她在前面假山处右拐了个弯,自己跟了上去,就看见一处黑瓦白墙红窗格的平房,林月娥带着林启两步走了进去,转过屏风,就见里屋苏海星和沈素音两大美女坐在一张精致的红木圆桌旁谈笑风声,座位上首还坐了另外一名气宇不凡的男子。 这男子外表虽然不是风流俊郎之辈,但一看便是福相,脸上多肉而不凶厉,总是笑口常开的模样,让人一看便觉之亲切,给人平易近人的感觉。 三人一见林启进来,沈素音即站起来为他们作介绍:“这位就是救了我家沈离君的大恩人林启林先生,林先生,这位便是我丈夫沈珂。” 林启向前一步欲与沈珂握手,还没开口,沈珂先大笑了起来,一边站起身,一边向林启伸出宽厚的右手道:“林英雄的大名早就举国皆知,还用得着介绍?哈哈哈哈,久仰久仰。” 林启见这人也是个爽朗的汉子,登时也亲切几分,只是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突然举国闻名了,顿了两秒才想到,可能是安顺的事,当时传得是有些知名度,但也就是一些门户网站的豆腐块新闻,举国闻名,实在是言之太过,当时便谦道:“沈老板过奖了,不过为孩子们略尽些薄力罢了。” “哪里。”沈珂坐下来仍是赞不绝口,“少年强则国强,孩子将来都是祖国的栋梁,岂容有闪失?况且别得就不说了,就是对我家内子的恩德就值得我沈某人敬一杯。”当下端起酒杯就向林启迎来。 满桌子菜一口未必,这两人先喝了三杯了,林启当时有些晕晕然,心道:“这沈老板也是个大海无量啊。” 沈素音拉了自己丈夫,对林启道:“林先生,您千万别跟他较这个尽,他干这个的,千杯难醉,您只管吃菜,喝酒对付着来就行了。” 沈珂哈哈大笑:“瞧见没,我这娘子就爱胳膊肘往外拐。” “干这个的?”林启好奇道:“沈老板在哪里高就啊?” 沈珂晃了两下手掌:“做些小本生意而已,不足挂齿。” “哦……”林启只当他是谦虚,心说小本生意家里能有这么大后院? “哦什么呀,”果然这时苏海星笑道,“人家可是姑苏沈氏集团的大老板,苏商总会的名誉主席,大名鼎鼎的实业家。” 林启这才作敬仰状,也奉承两句,主动敬了沈珂一杯,官场酒桌那一套,他从小跟父亲林建军在一起耳濡目染,自然也学到不少,这时放下酒杯才开始动菜,林启拿着筷子等主家招呼了才夹菜,一边问道:“听嫂子说沈老板今天还在杭州开会的,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刚在店门口也没瞧见你进屋么?”他当与沈珂一见如故的感觉,又比他大几岁,便当大哥称呼了,沈素音自然称作嫂子。 沈珂笑道:“开什么会呀,尽是些官把式,想老婆了偷摸溜出来的,哈哈哈哈。”说罢还故意与沈素音眉来眼去,沈素音一向是大家闺秀的端庄模样,这会瞥了他一眼,自顾吃菜,或与苏海星窃窃私语。 林启看了也是忍俊不禁,想必这两口子日子也是过得风趣幽默得很,他心里一直想着沈素音交待寻找她故人马东来的事,脱口便问道:“对了,你要找得那……”还没说完桌子底下被人蹬了一脚,苏海星丹凤眼直瞪着他:“现在吃饭的时候,别老提工作好吧,我这不已经找着沈夫人了,生意上的事以后可以慢慢谈。”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二百九十章 素描 林启开始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立刻就明白了,之前苏海星就提醒过他,沈素音和她要找的那个马东来关系不一般,这会当人家丈夫的面提这一茬不是自找没趣么。 亏得苏海星又踢了自己一脚,她和沈素音坐得近,只当是林启对着她说话了,赶紧悄没声息的抢了对白,林启也配合得很,装模作样道:“好吧,回头你那服装店好好给嫂子取取经。”暗自抹了抹冷汁,只是许多问题埋在心里又问不出来,实在有些憋得慌。 四人两两一对,苏海星与沈素音志趣相投,本来聊得开心,沈珂生意人一向健谈,林启这些年天南海北见闻也不少,于是高谈阔论,直到晚上九点多才散了,沈珂夫妇一直将二人送出门外,苏海星又与沈素音约好明早接着参观她的“大观园”。 沈素音见她这么说,便道:“晚上回上海也得开一两小时的车呢,明早既然还再来,不如就在这住几天吧。” 苏海星婉言拒绝了,只说以前只去过周庄和同里,今晚想跟林启去甪直古镇玩玩,已就在那附近订了酒店先住了。 沈素音不时捋着被风吹散的发梢,笑道:“江南水乡大体上都差不多,你们既然想去,我就不强留了,明早我还去送小离君去上学,可能不在这儿,你只管来玩,当自己家一样,等我回来咱再接着聊。” 苏海星答应下来,便上了车,林启打着方向盘,问道:“你不会真要去甪直吧?现在这么晚了,恐怕订不到酒店了哎。” “那咱们就在甪直镇的石板路上打地铺,嘻嘻。”看得出来,这一下午苏海星心情都好得很。 “想不到你跟那个沈素音还挺投缘的。” “是啊,长得漂亮就算了,性格既我行我素,又知性优雅,既神秘,又大方,”说着有意无意的瞄着林启,“你不喜欢么?” 林启一声苦笑:“别拿我开涮了好吧,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知道了。”苏海星笑嘻嘻的在林启脸颊上吻了一下,搞得林启心神荡漾,方向盘一松,差点撞上街边护栏,直叫道:“安全,安全第一。”终于稳住车身,后背真冒冷汗,问道:“既然明早还来,那还是就近找个旅馆吧,阿曼达和丹尼还在家,你跟费恩打过招呼了没?” “当然,下午就说过了,对了,你明早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街上先溜达溜达吧,沈素音说她明早不在,等她回来了你再告诉我,我再来问问她那个马东来的情况,本来今晚就差点没忍住……” 苏海星这时笑道:“那一脚没踢疼你吧?” 林启看了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亏得你反应神速,要不然可就尴尬了,话说回来,这世上裁缝多得是,你干嘛一定要找那个马东来啊?” 苏海星愣道:“我没有一定要找啊,这……不是你自己揽上去的么,你现在的本职工作啊?” 林启道:“我这奈奈子还没着落呢,揽这活干嘛。” 两人登时沉默了几秒,苏海星笑道:“是这个沈素音自己想找吧,她真是聪明绝顶的人,三言两语、不动声色的就给我俩指派了活干了,难怪上午还冷冷淡淡的模样,下午亲热拿我当姐妹似的。”说着苏海星美眸亮闪闪的盯着林启,“我这是拖了你的福呢。” 林启笑道:“又来。”心里还是美滋滋的,两人并没有去什么甪直古镇,倒不是像沈素音说得那样,江南水乡大体上差不多,而是这两人心里头都有小桥流水人家的梦,什么周庄、同里、甪直这些个古镇,早在上高中的时候就玩个遍了,而且现在心里都有事,实在没那游览的兴致,于是就在福香街尾处找了家酒店暂住。 第二天,林启把苏海星送到“兰花手”苏绣坊,自己真得在在福香街上到处闲转,一方面他确实对服装设计还是绣艺什么的不感兴趣,另一方面他想找找看有没有关于奈奈子的其他线索。 当然,他又尝试联系了赵天明,还是无果,他不知道赵天明的计划路线,只知道他会把小妮那十一孩子送到旧金山,至于最后是什么交通工具就不得而知了,也可能先坐船送到他的天明岛上,然后再另想办法。 林启想得是,他如果得知奈奈子就在自己现在身处的福香街,会不会激动坐火箭飞过来? 当然,林启也再三考虑过“渡边秀和”给自己提供这条信息的真实度,想来想去,还是一开始分析的那样,实在想不到如果是“渡边秀和”欺骗自己,那出于什么动机?到目前为止,他没有再收到“渡边秀和”的邮件,也没有任何其他提示,王野那边也没有查到任何结果,这个人又人间蒸发了。 林启想,过去了这么多年,现在的奈奈子会是什么样子,已经成家生子了么,还是像赵天明那样的单身汉?家庭主妇,还是有正经的工作?就赵天明对她的感情而言,当然希望她仍旧独身,但恐怕也只能希望了,毕竟她只比赵天明小三岁,现在也有三十多岁了,不知她是否还记得赵天明这个义兄。 那句话说奈奈子住在这里,其实也可以排除掉很多可能性,例如商户商场、办公楼等等,把重点放在沿街的小区和公寓,还有性别、年龄也可以有所限制,不知她是否还是黑户,如果有户藉的话,就更方便了,找王野或者郝正月帮忙在公安内网里搜寻一下,可以大大的提高效率。 这么想着,这事似乎有些眉目,登时干劲都提高了,当即就把王野和郝正月两人都联系了,两人都表示这事当然义不容辞。 之后林启把沿街所有的小区和公寓楼记录在案,最后实在没有线索,就按个扫楼,挖地三尺也要找到奈奈子。 回到苏绣坊的时候已经中午了,沈素音又款待了两人一顿,只是他丈夫沈珂今天却不在了,沈素音道:“又去杭州了。” 苏海星捂着嘴笑道:“只听说过大学生翘课的,还没说过商会主席翘会的。” 沈素音无奈叹道:“人生在世,名利二字,他干企业是内里行家,钱挣足了,就想着名誉和声望了,何止是苏商商会,还有什么行业协会,工会都有涉足。” 林启问道:“你丈夫这沈氏集团到底是哪一行的?” “地产、交通方面都有吧,具体我也不爱多问。” 林启心下恍然,果然都是肥差,不过这沈素音当着两人外人的面,这么*直白的评论自己丈夫,确实如苏海星所言,有性格得很。 这时沈珂不在,林启才问起那个马东来的情况:“你说你失踪的那位朋友,不是说成年后一直生活在吴县么,怎么给我一个安徽的地址?” “他在吴县、上海和安徽都生活过,上海的地址我不知道,吴县他一个亲戚都没有,而且又少朋寡友的,真正关心他的,恐怕就我一个人了,所以地址告诉你们也没用,只能把安徽老家的地址写给你,希望能找到一点线索。” “原来是这样,那你有他的照片,或者其他相关信息么,这样也方便找一些。” “这个……我也少得很,照片也没有,不过我可以画一张他的肖像来……稍等一下。”说着也不管三个人正在吃饭,又转身出去找纸笔去了。 林启对苏海星笑道:“跟你一样的雷厉风行。” 苏海星见他们二人聊得开心,自己只顾吃菜,这时正啃着糖醋排骨,见林启调侃,把玉葱般的手指在嘴里啜了一下,吸去糖汁,才揶揄道:“终于想到我啦?你不觉得这沈素音平时端庄有礼,处事也细致周到的很,怎么一提马东来,整个人都像没有心骨似的。” 林启愣道:“有么,这倒没注意,不过就像你说的,他们感情如果真得非比寻常,也是情理之中,说不定是初恋情人也不一定呢,我以前一想到你,也是六神无主。” 若是换作别人,这番话多多少少都有些油嘴滑舌,是故意拍苏海星马屁,只有苏海星自己知道林启说得是真心实意,要不是正在别人家里作客,当然又要忍不住在他脸上赏记香吻了。 沈素音拿了纸笔过来,饭也不吃了,咬着铅笔头一边想一边画,直过了个把小时,等碗筷都收拾干净了,才作了一个男子的素描来,递给林启,仍报歉意道:“只能这样了。” 林启接过来,见那素描画得栩栩如生,不禁赞道:“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该有的特征都有了,想不到嫂子还有这份功力。” 苏海星好奇,也接过去观摩一番,当时就惊讶道:“好英俊的……”说着眼睛偷偷瞄了一眼林启,林启也在看她,嘻嘻一笑,下面的话便没再说下去。 这素描上是一个眉目俊朗的男子,有点像小说中写得剑眉虎目一派正气的模样,即使是素描,脸上的英气都跃然纸上,熠熠生辉。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二百九十一章 清河湾 林启笑道:“你这位故人倒是帅气逼人啊,这样的长相应该不难找吧。” 沈素音脸一红:“他是比别的男人好看一些,不过他最好看的,还是他的心肠,一般英俊些的男子,大都清高自负,他的心却比女人还要温柔些,有个词怎么说来着……” “柔肠似水!”苏海星笑着接道,她本想说“柔情似水”,一来现在还不清楚沈素音到底和这个马东来关系有多深,二来她也是有夫之妇,而且相识日短,太过直白的调侃也不大得体。 沈素音即点头道:“就是的,林先生,拜托你务必帮我找到他,至于酬劳您尽管开口,素音绝不推辞,”又对苏海星道:“你要那旗袍的缝制工艺,找他也是最合适的人选,就是他把衣裳一针一线缝起来的。” 两个人见她突然激动起来,面面相觑,印象中这个女人一向是很淡定的呀,这反差太大,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连苏海星看了都心碎,端起椅子坐得她近一些,挽着她胳膊:“放心吧,我家这位,找人还是有一套的,是吧?”说罢两人一起看着林启。 林启哭笑不得,就一个老家地址和一张素描画像,难度也不小了,苏海星怎么就这么揽下来,往自己肩膀上一搁? 只是这会儿被两个大美女水汪汪的眼睛瞅着,实在是有些骑虎难下的感觉,半个“不”字都说不出口,特别是沈素音双目流波、眼带期盼,别说是男人了,女人看了恐怕都不忍心拒绝,只得硬着头皮道:“我尽力而为,这事办得八字还没一撇,那酬劳什么的还是日后再说吧,这样,我明天先去安徽走访一下,我估摸着得有三天时间吧。”问苏海星:“你要先回上海么?” 沈素音当即插口应道:“我跟苏妹子也投缘得很,我丈夫这几天也不在家,不如就住在我这里吧,等你回来,放心吧,住我这半点差池都不能有,怎么样妹子?” 这回林启和沈素音两人又一齐转头看向苏海星,苏海星一愣,暗暗好笑:“得了,又到我这了。”她还从来没有跟自己两个孩子分开这么长时间过,只怪自己刚刚大包大揽的,以为踢给林启就行了,只得暗自苦笑着答应了。 下午,林启自己先回上海,苏海星住在沈素音那里确实放心得很,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着,某种程度上讲,比在上海还要舒适,她也正好和沈素音切磋一下技艺。 回到家里,费恩问他:“星怎么没有回来?” 林启简单说了一下,又道:“我明天一早也要走了,去安徽一趟,你要一起么?” 费恩看了他半晌,问道:“那阿曼达和丹尼怎么办?” 林启这才想起还在上学的两个孩子没人管了,他爸妈倒是也喜欢这两个混血孩子,只是林建军和吴秀敏都不会说英语,两个孩子也正在学中文,还说不利索,照顾起来实在不方便,只得道:“好吧,那这次我还是一个人吧。” 简单收拾了一下,还是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先坐高铁从上海到芜湖,三个小时后下车,再转乘到无为县的大巴,到了无为县再换车,在二十个镇两三百个村庄中,连问带询的终于找到了八里畔村,林启直是后悔,早知道还不如开车过来呢。 这时已经是午后时分了,好在除了路途遥远、转车麻烦些外,大体上还算顺利,林启忍着肚子饥肠辘辘,沿路找村民询问找到那个叫清河湾的地方,林启一到这地方,就明白了沈素音为什么只给到这个“模糊”的地址。 这个叫清河湾的地方,住户已经很少了,林启没费什么功夫就打听到了马东来的相关情况。 清河湾果然是有一湾清清的小河,河边上住着十几户人家,青年人都去城里打工挣钱,还在这里的都是些留守的老人和孩子,林启挨个敲门询问,直到第五家的时候,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打开了院门。 林启一开始就没有拿出沈素音的那张素描,他想既然是马东来的老家,应该还是他小时候的模样,长大后的素描谁能看得出来?于是直接问老人家认不认识马东来这个人。 那老人家看去有八十多岁了,老态龙钟的模样,先是愣了半晌,缓缓道:“咱们这叫何家湾,没有姓马的。” 林启奇道:“何家湾?不是清河湾么?” “那是解放后才改的,往年叫河家村,解放后通了渠,才改名的,我们年纪大了念旧,还按老的叫。”老人家自顾说着,又关上了院门。 林启顿感一阵失望,先前问了四家,都说不认识这么个人,想想以马东来现在35岁的年纪,成年后就到吴县营生,还在上海生活过,说不定离开这里也已经将近二十年了,他的名字被人忘却了也属正常,只是他明明姓马,怎么会在这个何家村的? 林启突然灵光一闪,他从小跟着养父母生活,这里又是他老家,自然养父母在这里生活的年限更长一些,肯定有人认识吧?当时只怪自己出发的太急,没跟沈素音问清楚马东来养父母的情况。 好在现在通讯便捷,当即给沈素音拨了电话,沈素音想了想道:“他养父名叫何群,养母记不大清了,不过他们那边的风俗,女方嫁过来之后,也要改成男方姓的。” “原来如此,”林启心想,“何群,何家村,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只是有一点他还是有些奇怪,问道:“马东来既然从小跟养父母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养父母没有把他的姓改过来?” “这我就不清楚了。” “好吧,我现在已经到了八里畔村清河湾,有什么最新消息再通知你吧。”林启挂掉电话,又敲了那老人家的院门,老人又颤巍巍的打开院门,看了林启一眼:“还没走啊后生,我们这里没有你要找的那个人,你到别处去问问吧。” 林启道:“他是被您这边的一位老乡收养的,养父名叫何群,老人家您还有印象么?” 那老人家这时愣了一下,抬头仔细端详了林启几秒钟,才缓缓问道:“你找他们有什么事啊?” “是我的一个朋友拖我找他的,您认识何群么,老人家?” 老人家低头叹了口气:“何止认识啊,他是我的侄子……” 林启被老人家请进了屋子里,这是个二层砖瓦小楼,外表看上去刚建了没几年,里面跟一般的农户人家差不多,水泥地面,堂屋一张大的四方桌,几把椅子整齐的摆在四周,家里除了这位老人家以外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老人家一进屋便唤那妇女道:“金枝,去给这后生倒碗水。” 林启心道:“应该是他儿媳妇吧。” 那叫金枝的妇女穿着围裙,袖子捋得老高,应该正在后院洗衣裳,闻老人家唤她,敞亮的答应了一声,很快就端了碗水过来,冲林启咧嘴一笑,又回后屋了,老人家招呼林启道:“我们这的风俗,女人不见外客,这些年头很少有愿意留在家里的男人了,我那儿子一年到头也在市里打工,没办法,大孙子高中就要毕业啰,处处要用钱,等上了大学,再毕业,成家,还要在市里头买房,有时想想,咋地现在日子变好了,人却反而活得越来越累。” 林启见老人东拉西扯的,只得附和着先聊两句,最后才问道:“老人家,您说那何群是您的侄子? 那他子孙的情况您该知道吧?” 老人家叹了口气:“知道什么呀,我哥哥一过世,他们一家就搬走了,何群那小子从小身体就不好,去上海看病的,结果还是没有用,四十头上就走了,他媳妇没几年也跟着去了,他们这一家,命苦啊,要是活到今天,也该六十了吧,他那几个子女头两年还回来看看我们,后来也没音信了,据说有去了苏州的,还有个去了香港呢。” “正好将近二十年,”林启心想,“他们就是那个时候先搬到上海的,那时候马东来应该刚刚十五、六岁,养父母相继过世后,他就去了苏州吴县,那个去了香港的,应该就是他大哥——养父何群的亲生儿子,那还是奇怪啊,沈素音说他大哥还早他十二年失踪,马东来自己失踪了两年,加一起也近十五年了吧,时间上也大体吻合,他明明是去了香港,为什么沈素音要用‘失踪’这样的字眼?这显然是她的好朋友马东来告诉她的,难道他们兄弟两之间还有什么过节么?” 林启摇了摇头,这是后话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马东来再说吧,又问道:“老人家,您知道他们搬去上海以后,住在什么地方么?”林启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城里到处在大拆大建,恐怕问到地址也是无济于事,不过有胜于无,实地查访一下,兴许还是有收获也不一定呢。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二百九十二章 普源里 那老人家见林启问马东林一家在上海的住址,又把他儿媳妇金枝叫了过来:“去我床边上把本子拿过来。”金枝又答应一声,到隔壁屋里寻摸了一会,拿出来一本类似小学生作业本的物件。 按照辈分,面前的这个老大爷应该是马东来的叔公了,算起来他们差不多也有十几年没有再来往,林启心道:“老人家年纪大了不记事,重要的人或事都用本子记下来了。” 老人家把本子递给林启:“后生啊,我不识字,你自己找找看呢,有的话就记在里边了,没有,我老头子也记不起来喽。” 林启接过来一页页得向后翻看,作业本时间太长,壳子都变绿了,有些纸张也因为潮湿等原因有些发烂,前几页记得都是些东家长李家短的琐事,有的还画着图画,整整左右两页合在一起,像是地图之类的东西,不过已经模糊不清了,有“山”和“稷”之类的字眼。 再往后翻看,林启顿时对面前的老大爷肃然起敬,原来面前这位当年还参加过解放战争,纸上繁体字写得清楚,他的几位战友的名字和联系方式,后面都备注了在一起打仗时的连队,参加过的战役等等,老大爷的名字叫何胜宣,小时候就参加游击队,当童子兵打鬼子了,当时游击队长的名字赫然在第一列:赵良。 再到后面才开始有简化字,记录了一些人名和数字之类,应该是电话号码,不过笔迹差别都不小,显然不是同一个人记录的,林启挨个仔细排查,终于找到何群的联系地址,上海市西浦区大名路普源里21弄。 林启直接把这一页纸拍了下来,他当时就有些诧异,这一页除了记录了何群一家人当时住在上海的地址,还记录了他们一家人的家谱,一共五口人,父:何群,母:何芳,长子:何楚贵,长媳:何素音,次子:马东来。 林启心想:“马东来大哥的名字叫何楚贵,怎么他大哥的老婆叫何素音的?跟沈素音名字一模一样,是巧合么?照理沈素音一直在吴县,她应该不认识何楚贵才对啊。” 林启这时突然想到沈素音确实说过,她曾改过一次名字,刚又电话里听她说这个以前叫“何家村”的清河湾风俗是嫁入的女子需要改从夫姓,像何群的妻子现已无法查到她娘家是姓什么,只知道叫何芳,难道沈素音是马东来的失踪大哥何楚贵的妻子? 对于这样的八卦猜测,林启自己心里也不置可否,要是苏海星的话可能会感兴趣一些,当下对面前的革命老大爷一番感谢,决定还是先回上海,去那个大名路普源里看看再说。 何胜宣老大爷八十多岁高龄,身子骨还硬朗得很,又把林启送到院门外,嘱咐他道:“后生啊,老头子我一把岁数了,没有几年折腾了,能拜托你一件事不,你找到我那两个侄孙,跟他们说,他们的爷爷我的哥哥,坟头上都几年没人打理了,有空了,回来看看他吧。” 林启直感觉一阵心酸,再三保证只要找到人这话一定带到,便又匆匆往回赶,在无为县随便吃了点快餐,就启程返回上海,同样的路程,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时分了,无论如何,这一趟还是顺利的,除了查询想要的信息,似乎还别的收获。 当时冲了个热水澡,往床上一躺沉沉睡了过去,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家里还是他一个人,看看手表,已经九点多,这个时候费恩该送两个孩子上学去了。 林启在地图上果然搜到那个叫普源里的地方,不过也没有感到多意外,这虽然是差不多将近二十年前的地址,但上海的老地址本来保存还是比较完整的,一看离自己的老东家领先日报社不是太远,心想顺路还能去看看师兄庞大海,再拜会一下两个老领导李瑞和仇同凯。 出发的时候还给苏海星打了个电话,她显得很诧异:“你不是说要三天么,怎么这么快就回上海了?” “比预想中的顺利一些,如果开车的话,估计昨天晚上就能回到上海了。”林启又忍不住把自己吐槽了一通,“我现在准备大名路普源里,希望今天也顺利,你呢,那边学习得怎么样?” 苏海星顿时一阵诉苦:“太复杂了,我想我以后的店铺还是走现代流行路线吧,我本来想把中国传统服饰工艺与现代晚装结合起来,现在看来,难度实在是……” 林启问道:“不就旗袍么,我看现在很多晚宴酒会上,女士都穿旗袍的啊。” “那可不一样,哎呀,跟你也解释不通,就像同样的旗袍,有的人穿上就很高贵大方,有的人穿上就像服务员,总之还是要不断的与时俱进吧,不跟你说了,有什么消息再联络。” 林启摇了摇头,她性子还是这么急,本来还想问她在那边住得习不习惯的,看样子应该还可以。 大名路离他现在的住处并不是太远,同样在西浦区,他住得偏西一些,大名路则在东南处,快靠近黄浦江的地方,林启都不用导航,二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普源里在苏州河北岸,是一条老弄堂,上海发展得虽然快,但棚户区改造也一直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中间,夹杂了无数低矮的贫民建筑,见证一个城市过快发展带来的弊端,普源里就是其中之一。 林启心里谢天谢地:“好在还没有拆迁。”但找到那个21弄,心里还是稍稍凉了一下,因为墙上那个大大的“拆”字,心说:“不会已经搬走了吧?” 这是一栋二层砖混小楼,外墙上刷的水泥已经脱落大半,露出里面的红砖,林启走上前,前后左右观察片刻,周围都是类似的建筑,连在一起形成的一条小巷,巷子里时有老人信步闲庭,慢悠悠的穿过弄堂,也不知这一户里面有没有人,林启尝试着在那红漆板拼起来的大门上连敲了三下。 半晌没有反应,暗叹一声,看来果然还是搬走了,结果刚一转身,门却“吱呀”一声打开了,林启回头一看,门后站立着一位一米八几的大汉,本身又站在台阶上,比自己高出一个头来,这个人三十多岁的模样,一身运动休闲服饰,不过脏兮兮的,浓眉大眼,却看上去文质彬彬的,林启心中一喜,面前这人俊郎模样,不就跟沈素音那素描画像一模一样的? 这人不就是马东来么?这一切太顺利,顺利得超出自己的想象,前一天早上才下定决心帮沈素音找人,今天早上就站在这个失踪人口面前,如果每件案子都能照这个效率,别说苏卫东的那套别墅,就是沈素音家的后院都不是问题了。 所以林启现在的态度反而有些不敢相信,见这个一脸疑惑得看着自己,试探着问道:“请问,您马东来马先生么?” 那人仍是一脸不解的点点头:“是的,你是?” “哦,”林启心里石头稳稳落地,热情得伸出手掌,“你好,我叫林启,我是受你一位朋友之托找你的,她说你两年突然失踪了。” 马东来刚开始见林启和善热情,也伸出右手与他握了两下,只是见林启说完最后一句,剑眉突然微微一皱:“这里本来就是我家,我从来没有失踪过,你说的我那位朋友叫什么名字啊?” “沈素音,有印象么?” 这时,马东来脸色突然一变:“抱歉,我不想见她,您请便吧。”说完“砰”得一声,把门关上了。 林启被这陡然一下闭门羹惊到了,不是说好这个马东来跟我一样,是个温文尔雅的人么?一时竟然呆在原地,也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愣了半晌,心想:“还是再试一下吧,看刚刚他那样子,好像是在搬家,万一错了今天,以后真得不知要到什么地方去找他了。”当下硬着头皮又敲了三下门。 这回马东来门开得挺快:“麻烦你回头转告我那位朋友,我不想见她,也让她不要再捏造一些诸如‘失踪’之类的借口,现在这样造谣诽谤,我是可以报警的。” 林启心想:“你们两不是朋友么,沈素音看起来也很关心你,怎么你这副态度跟我预想当中,也差太多了吧。”思考了一下,还是明智些选择别的切入点吧,也一脸严肃,正经说道:“还有另一个人也想找你,并托我转交给你一句话。” 马东来显得有些不耐烦:“你赶紧说吧,我现在正忙着,但如果还是跟那个女人有关的,还是请尽早回吧。” “你认识一个叫何胜宣的老人家么,他今年八十多岁了,他说,你跟你大哥何楚贵如果有时间,就回去看看吧,你爷爷的坟头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打理了。” 听林启说完,马东来先是愣了几秒钟,之后又做了一个让林启意外的举动,原本还凶声恶气的模样,竟突然缓和下来,身子向里让了三分,说道:“进来坐吧。”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二百九十三章 杨栗栗 林启一进屋子,就见里面一片狼藉,一些破旧损坏、年代长远的家具散落得到处都是,地板上也满是灰尘,角落处有几个大木箱子,还有收纳盒和行礼箱,笑道:“你果然是在搬家啊,亏得我今天来得巧,要不然以后真得是大海捞针了。” 马东来找了两张还算完整的小板凳,直接用袖子擦去凳面上的灰,一边递给林启,一边道:“那也不一定,东西实在太多,我这段时间一直都要来收拾的,有些东西实在舍不得扔,又没地方放,头疼得很,而且就算搬走了,我也会时常过来看看了,直到这一片拆完了为止,刚刚有些怠慢,还请谅解,你刚说贵姓的?” 林启现在才觉得这个马东来说话谈吐果然与沈素音描述得有三分相像,气质儒雅,待人也谦和,便又自我介绍了一下,才问道:“何胜宣是你叔公吧?” 马东来点头道:“是的,十五年没见到他老人家了,他身体还好吧?” “八十多岁了,再好还能有几年呢?”林启说得很直接,既然关心,为什么不回去看看,现在道路四通八达,隔山过海的都不是问题,何况还有高铁? 见马东来面露尴尬,还是暗叹一声,心想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兴许他也有苦衷呢,于是缓和道:“不过身子骨确实是很硬朗的,可能跟年轻时参军打过仗有关吧。” 马东来这时才愣道:“他连这事都跟你说了?我们小时候追着问,他都不肯吐一个字,有时候明明跟我哥看见他偷偷玩他藏起来老驳壳枪,还嘴硬说是玩具呢,哈哈。” 其实林启也是根据何胜宣的“作业本”推测的,他跟老爷子就聊了那几分钟,怎么可能给自己说那么多,只是看马东来兴致上来,也不忍打断,只岔开问道:“你爷爷过世得很早吧?” 马东来点了点头:“恩,哎,跟我爸一样,不过我爸是喉咙里长了瘤子,可惜最后没治好,我爷爷是饥荒那会落下来的病,据说先是全身浮肿,后来渐渐就不行了,那会我跟我哥都还没出世,我爸都还小着呢,叔公说那时家里穷得叮当响,只用破席子把我爷爷裹着,绑在两根木头桩子上,就当棺材了,我爸就哭闹着抱着木桩子就不让他们把爷爷抬走,结果大人一抬起来,他自己两只脚跟着离了地,一起被抬到坟堆旁……唉,这事我说起来可能还感觉有些滑稽好玩,要是换我叔公说,那可感人多了,他总说一想起他们那时候那年代的辛酸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林启微笑道:“哪里,那段困难时期每家每户都有些伤感故事呢……”正说着,忽闻楼上一阵“嗒嗒嗒”的脚步,紧接着一个清脆得如黄鹂般的嗓音在楼梯处响起:“亲爱的,谁呀?” 马东来本能头向后一扬:“一个朋友。”接着站了起来,那人这时也走了下来,是个皮肤白皙、单眼皮,笑起来像个邻家小妹妹的姑娘,穿着灰色毛衫,背带牛仔裤,更显得可爱,头发上扎着块格子方巾,看来是跟马东来一样,专程一身便服过来忙活搬家的。 林启也立刻起身抱以微笑,马东来介绍道:“这位是我妻子杨栗栗。”杨栗栗紧接着头一点,补充一句:“板栗的栗。” 林启登时被她活泼可爱劲给逗乐,点头回礼道:“你好。” 马东来又跟妻子道:“这位是我朋友林启,他是……”他也不知道林启是干什么的,一时语塞,林启接道:“我是个侦探。”心想:这招牌现在挂在自己身上也不算早吧,不行这宗找人案就当是敲门砖吧,咱们侦探服务社的开业第一案。 杨栗栗立刻一副崇拜的表情:“好厉害啊,只在电视上见到过,是不是经常碰到杀人碎尸,还有变态色魔什么的?” 林启笑道:“哈哈,还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马东来抱着杨栗栗肩膀柔声道:“上面都收拾好了?” 杨栗栗含情脉脉看着马东来:“没有呢,听你在说话,下来看看的。”又冲林启咧嘴一笑:“那你们忙,我先上去了。” “哎。”见杨栗栗欢快的脚快又上了阁楼,林启对马东来笑道:“你老婆可爱很呢。” 马东来面露幸福的表情:“是啊,有时候想想她到底是我老婆,还是我女儿,哈哈。” 两人又坐了下来,马东来接着刚刚话题说道:“所以我跟爷爷其实……真谈不上什么感情,我们从小是跟叔公一起长大的,只有叔公常跟我们念叨他,说那时候又是饥荒,又是大水,整个村子往外逃难,很多亲戚都散落在南京和镇江等地,只有他跟爷爷领着村里几户人不肯走,说那是祖宗的土地,死也要死在那,世事弄人,谁能想到,后来日子好些,我爸反而带着我们一家移居到上海了。” “所以你叔公说让你们回去看看爷爷的坟,其实……是他自己有些想你们了。”林启这时说着,突然感觉有些伤感,他昨天赶得急,也没注意到那老人家细微的心理活动。 马东来说:“嗯,我想是的,那老爷子就是嘴硬,明明心里这么想的,偏爱那样说,唉,要不是这些年实在发生了太多事……”说到这他眼神里突然现出一丝忧郁和委屈,不过转瞬即逝,“等我这两天忙完了,立刻回去看看他老人家,我这晚辈做得实在有些……总之多谢你了林先生。” 林启见他说得情深意切,心道:“感觉他确实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只是不知道到底跟沈素音之间有什么瓜葛,今天恐怕也不便再问了,等回去后先仔细问问沈素音再说吧,还有其他事呢,她跟何胜宣‘作业本’上的何素音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如果不是就算了,如果是,那她还有一个身份——马东来大哥的老婆,那这事就复杂一些了,何楚贵据说是失踪了,也据说是去了香港,也许沈素音在丈夫离开后,改嫁给的沈珂,然后因为此事与马东来闹翻……真是一团乱麻,剪不清理还乱。” 当时便先站起来要了马东来的联系方式,托辞说道:“那今天我就不多打扰了,你们两口子还忙着,我也要回去先给……何老爷子打声招呼,说你人已经找着了。”马东来又是一番感谢,直把林启送到门外,林启连称留步才回了屋里。 林启上车后就迫不及待得给沈素音打了个电话,沈素音急切问道:“怎么样,有消息了么?” 林启心道:“看马东来一听到她名字,之后表现出来的态度,还是挑个合适的当口告诉她比较好。”答道:“暂时没有最新的进展,不过昨天去八里畔村清河湾,意外得知马东来家里的一些情况,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想问问,你知道何素音这个人么?” 林启话音刚落,刚刚还急切无比的沈素音顿时沉默下来,半晌之后才道:“这事说来也长,你要有时间的话,我当面给你讲讲吧。” “好的,我还是明天一早过去,大概中午到你那边吧。”林启这般回应,心道:“明天正好第三天,苏海星也该想她两个娃了,顺道把她接回来。” 这般约定好,林启终于把思路从这事上转移了一下,方向盘一打径直去了领先日报社,会会老友,正赶上庞大海、李瑞、仇同凯三人都在,顺道就在楼下的馆子开了荤,边喝边聊一直到黄昏时分,中间庞大海问起安顺那些孤儿的情况,林启叹了口气,又把赵天明干得“好事”说了一遍,最后叮嘱道:“这事千万不能见报,赵天明反正死猪不怕开水烫,苦得是王野老兄,他虽说调到上海大城市里来,但是连降了好几级,本来是正处级的刑侦大队长,现在就是个小警员了,都是被我跟赵天明害的,要是再在媒体上炒一遍,他这一身警服非得被扒了不可。” 李瑞喝得通红的脑袋,拨弄两下厚得的眼镜道:“祸兮福所倚,人说枯木逢春,绝处逢生,也许他调到上海来,是柳暗花明又一春呢,凡事往好了去想。” 林启心想老领导水平就是高,安慰人都整的全是文言文,又敬了他一杯,心里又盘算着,王野今天差不多也该到任了吧,当时说好要给他接风洗尘的,回头联系他一下吧。 桌上都是文化人,酒量不是太高,四个人喝了一下午,都是晕熏熏的,林启找了个代驾,把他们三个挨个送回了家,自己到家里也是倒头就睡,第二天清早起来洗了把冷水脸,酒就醒得差不多了。 看看时间还早,心说等会再给王野打电话问他在哪了,结果说曹操,曹操到,王野自个打过来了,语气极深沉严肃:“你能立刻到我这里来一下么,昨天夜里普源里发了一起命案。” “普源里?”林启登时一个激灵,不会那么巧吧?问道:“普源里多少号?什么情况?” “21弄,发现了一具男尸。” 林启心里凉了半截,心道:“马东来出事了?”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二百九十四章 命案 赶到的时候,原本待拆迁人迹稀少的普源里小巷挤满了围观群众,21弄周边已经拉起了警戒,林启被挡在外面,当时给王野打了个电话,才把自己接进去的,皱眉道:“这么多人,对周围环境破坏不小吧,不疏散一下么?” 王野道:“已经安排了,大清早的,警力还没有全部到位,咱们的老百姓永远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林启被王野领进屋里,一眼就看到马东来正被一名警察拉着询问做笔录,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死者不是他,那警察林启也是老相识了,正是西浦局的刑警队长王伟。 王伟回头看了一眼林启,本来一脸严肃的表情,更是眉头紧皱,责怪道:“王野,你干嘛把记者放进来?”又对林启道:“林记者,这里是案发现场,别说你爸爸是前任局长,就是市长也不能随便进来,先出去吧。” 林启心说:“这王警官还以为我在《新闻不掉线》工作呢,之前跟踪大海哥被绑架、地沟油商贩陈永富被灭口的事件,现在都知道是明日生物搞的鬼了,但当时没事就找他问案情,弄得他到现在都有些烦我呢。”一时呆在原地也不知该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命案,王野把自己叫来干什么?不会是拉过来给他做参谋的吧?照理说自己虽然是还没挂牌的侦探,但就算挂牌了,不管从法律还是警察办公程序上来说,自己确实没有资格进来。 果然马东来愣了一句:“记者,他不是侦探么?”王伟即冷笑道:“什么侦探?查小三的么?咱们国家不搞西方那一套,侦探是不合法的,当然也有一些民事纠纷和商务调查的机构也管自己叫私家侦探,就这样也是在灰色地带游走了,你要是真想查案子,就学学你爸爸,考个警察从基层做起,不要搞这些旁门左道的事情。” 王伟拐弯抹角的把林启说教了一通,王野黑着脸干咳了一声:“咳……这位就是昨天下午见过马东来的人。”又对马东来道:“你来认一下,是不是他?” 马东来连连点头:“是的,就是他。” “原来如此。”林启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喊自己过来配合调查的,这时,三人一齐盯着王伟,王伟一脸尴尬,咕噜了王野一句:“那你不早说,不耽误事么。”王野便招呼了一声,把林启拉到一边作询问,王伟则继续给马东来做笔录。 两人走到一楼窗边一角,旁边就是通往二楼的木楼梯,年久失修已成暗黄色且到处是裂痕,窗外正对着普源里的小巷,横七竖八的电线上竟还有人晾着衣服,原本长年不见阳光显得有些阴森的巷子此刻人头攒动,还伴着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王野把窗户关上,掏出一根烟递给林启,林启摇了摇手,便自己点上了,看得出来,他心情有些抑郁,林启轻声道:“你昨天刚上任吧,今天就碰了这到么件大案,正好大展身手啊,怎么看你这么压抑的?” 王野朝王伟的方向瞥了一眼,脸别过来,猛吸一口烟,说:“什么呀,我还希望天下太平没案子呢,哎,你咋没跟我说,你们西浦局还有个大刺儿头呢?妈的,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林启笑道:“什么我们西浦局,我可不是体制内的,不过那王伟警官我确实跟他打过两次交道,是个圆滑的人,但是刺头……谈不上吧?” 王野道:“不是他,这个王伟的履历我也有所了解,跟我一样,办过几件大案子,是个能干事的,圆不圆滑的以后慢慢相处呗,关键是这里的顶头上司,那个局座大人不好惹啊。” 林启顿时领悟道:“你是说那个猪腰子刘胜局长?” 王野接连点头:“对对对,就是他,唉,昨天晚上刚到任,不说热情接待吧,居然劈头盖脸的把我训一顿,这他妈叫什么事?” “把你训一顿?为啥啊?” “还不就是我师父干得那点事儿。” “好吧,他还管到千里之外的事了?不过这刘胜局长确实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人称‘铁牛’,我爸在的时候就听过这么一号人,脾气大,还喜欢独断专权,所以你还是留个心眼吧,免得被穿小鞋,”说着林启凑近了点,更低声道,“说不定也只是给你个下马威的,听说你们局里副局的职位一直空缺着,看看王伟对你的态度,想想看,如果你是那个铁牛,是中意刚刚调来资历优秀的警察骨干,还是跟了自己十多年的老部下?也许他也怕上头是故意派个人下来制衡他的呢?” 王野眼中突然精光一闪,笑道:“你不当官也是可惜了。” 林启无所谓的表情道:“从小跟我爸一起,再笨也能悟到点东西了。” 这时王伟似乎已经审问完马东来,走过来冲王野吼了一嗓子:“办案的时候你怎么还抽上了?快熄了,还有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好像还聊上了?你们之前认识么?” 王野继承赵天明的风格,一向是随性的很,见到林启心情也好不容易才放松点,不自觉就把烟给点上了,忘了这会儿是违反纪律的,赶忙掐灭了,自我解嘲的干笑两声,答道:“哦……这个……跟林先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也不是太熟,一两个月前,林先生在安顺救了几十个被人贩子拐卖的儿童,又把人贩团伙一网打尽,当时就是跟我对接的,都上新闻了。你不知道啊?” 王伟一脸疑惑,好像是不知道的样子,问道:“那案子不是安顺警方办的么?” “嗨,宣传上的事情,你懂的,主要功劳是林先生的。” “好吧,”王伟脸上竟有些泄气的表情,“马东来是重要嫌疑人,先带回去了,我楼上再去看看,你赶紧给林……先生做笔录吧,别老叙旧了。”临上楼前还表情复杂得瞅了林启一眼。 这时,扯了半天闲天的两人才正式说起案子,王野问道:“你怎么刚回上海就碰到这事?你跟这个马东来也是朋友么?” 林启轻叹一声道:“也是巧合吧,说起来还跟安顺和你师父的事,多多少少扯上点边呢,我不是收到那个不知真假的‘渡边秀和’发来的邮件么,说你师娘奈奈子住在吴县福香街,我就想过去查探一下的,另外在杨柳坝村委大院的时候,一开始不是领走两个娃娃么,其中一个家长叫沈素音,就是这么巧,她也在福香街上开了个苏绣坊,我家里那位对她的什么苏绣工艺挺感兴趣,就一起来看看请教一下的,结果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说到她一个裁缝朋友失踪了,让我帮着给找找,这不,前天去了趟安徽才回来,也是昨天下午刚找到这里来的。” 林启说到“师娘”两个字的时候,王野“嘿嘿”直笑,这两人谈案情都不忘调侃一下赵天明,“那个沈素音失踪的朋友……就是这个马东来?” “没错!” “那就奇怪了,警方失踪人口里没有登记他啊,他是两年搬到上海来的,还结婚了,哪谈得上什么失踪啊?” “我也奇怪呢,沈素音开始给我的说法是当时马东来没有亲戚朋友在世,失踪的时候也没有报警,但昨天找到他的时候,他也说自己不是失踪的,还说不想见到沈素音,说沈素音是胡编乱造的,态度很不好的样子……” 王野眼睛斜着林启:“你是不是还知道其他事情,一并说了呗。” 林启笑道:“果然是精明的老干警。”于是把这几天的见闻一并给王野说了一遍,他知道也许某一个关键的细节就是破案的关键,所以叙述得很仔细、很详细,几乎把那天晚上跟沈素音、沈珂夫妇二人在酒桌上的套辞都说了一遍。 王野也很尽职的通通记录在案,最后正色对林启道:“现在还不清楚死者的身份,只能初步估计死亡时间在昨天夜里十点到十二点之间,男性,一米七,死于机械性窒息,脖颈未见明显伤痕,怀疑是被捂住口鼻后窒息而死的,现在还在楼上呢,你要上去看看么?” 林启摇了摇手:“我现在应该也是嫌疑人之一吧,那个王伟警官还在上面,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他也不老喜欢我的。”林启也是刚刚悟到这一点的,要不然王野也不会大清早把他叫到案发现场。 王野拍着林启肩膀笑道:“所以你就是深明大义呢,马东来夫妇是最后一个进入这屋子的人,再下来就是你,所以调查的程序还是要走的,当然你要是有不在场证明就更好了,就能立刻从嫌疑人转变成我的参谋员了。” 林启白了他一眼:“还参谋员呢,又把刚刚王伟大义凛然的话放到一边了?” 王野笑道:“那又怎样,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哈哈哈哈。” 林启摇了摇头,还是没个正经,不过想了一下,昨天下午他跟领先日报李瑞、仇同凯、庞大海喝了一下午的酒,五点多钟才到家,那会费恩应该去接两孩子放学也没在家,之后自己就在床上一觉睡到大清早,然后就被王野喊了出来,也不知费恩有没有注意到我回过家了,他跟两孩子现在还在睡着呢,这上哪去找不在场证明去? “难道自己精神分裂,梦游出来干了一件案子?”林启不由一个激灵,真是佩服自己丰富的想象力。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二百九十五章 嫌疑人 尸体被抬下来的时候,楼上的法医、鉴证专家、警务工作人员也先后跟着下了楼,林启瞄了一眼,尸袋已经封闭好,看不到里面的人,不过林启也没兴趣,他的任务只是帮沈素音找到马东来,很显然这个任务完成得很好,接下来排除自己嫌疑去吴县交任务就行了。 就王野来说,他把林启找来实在是例行公事,他是前一天早上到的上海,下午就去西浦局报到了,之后如他跟林启所言,被刘局长训了一通,然后留下来值夜班,今天早上六点多钟接到马东来的报警,做了紧急部署,该通知的部门全部通知到位,然后自己一个人就先过去了,随心所欲,这一点也跟他师父赵天明很像。 到了案发现场后,简单查看了一下尸体,就在楼下讯问马东来,就是从他口中得知昨天早上有个陌生人找过他,这人便是林启,之后就打电话把林启叫过来了,到这时为止,他并没有把林启列为嫌疑人。 王伟比他迟了十分钟到达普源里21弄,他当然已经认识王野了,昨天王野来报到的时候,做为刑警队长的他,就被刘胜局长介绍过了,很显然他不喜欢王野,别的省市公安局,至少有一个主管刑侦的副局长,西浦区却是长年挂空,主要原因除了局长大人喜欢大权独揽外,竞争也确实激烈。 王伟自己从一个基层民警干起,辛辛苦苦几十年,可以说南征北战,如今终于有点苗头,幸而也还得刘胜喜欢,结果凭空冒出来个王野,这人虽说是因为犯错误被贬,但资历经验似乎还都比自己略胜一筹,而且还在这个节骨眼调过来,真是莫名其妙。 凭空多出个强力竞争对手,怎么可能给他好脸色看?特别是这时他还是王野的直属上司,林启曾预料王野上海之行恐怕是荆棘密布,还真是不幸被他言中了。 王伟带着西浦局刑侦大队的警力过来封锁了现场,法医和鉴证专家随后就到了,接着就让人接了王野的活,把他拉到外边问他讯问马东来的结果,王野答道:“我也刚到,户主就是刚那位马东来先生,这里最近要拆迁,他和妻子杨栗栗这几天过来收拾东西搬家的,结果今天一早过来就发现阁楼地板上躺着一具男尸,杨栗栗当场吓晕过去了,现已被至西浦区人民医院救治,马东来报警后就在门口等我们。” “他认识死者么?” “他说不认识,具体还是等死者身份确认后再做定论吧。” 王伟皱眉道:“死在他家他不认识?” “我判断死亡时间应该在昨天夜里,但是马东来夫妇现在已经不住在这里了,他们昨天下午把一些东西收拾好堆在一楼,今天一早过来收个尾,然后喊搬家公司来拖运的。” “死在一个空屋子里,门窗都检查过了么?” “一楼门窗都锁了,阁楼的窗户关闭着,但没有上锁,马东来发现尸体后就下来了,所以上面应该还是原状,也没有打斗的痕迹,死得很蹊跷,有点像是他自己捏着自己的嘴巴鼻子自杀的样子,哈哈。”王野说着说着,又露出爱调侃的本性。 王伟更是皱眉道:“这么严肃的事不要做无妄的猜测。” 王野才立刻意识到自己初来乍到,还是人在屋檐下呢,立刻禁声闭上嘴,王伟接着道:“等法医他们的结果出来吧,先把这个马东来盯紧了,人死在他家,搞得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太奇怪了,其他有什么说的?” “没有了,哦,马东来说昨天上午有个陌生人找过他,我已经通知那人过来了。” “什么?”王伟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也是嫌疑人,一并盯上,什么陌生人,哪有什么巧的事。” “啊,其实他是……”王野还没说完,王伟就自个进屋去审那马东来了。 林启被他们一起带到西浦局的时候,已经中午了,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吃局子里的饭,当然,做为一名嫌疑人,有这样的待遇已经不错了,这还是拖他爸爸的福,局里有几个老同志都承过林建军的情,一眼就认出了林启,除了正常的三菜一汤,竟然还有饭后水果,一个苹果和几颗小蕃茄。 不过这反而让本来有些无所谓的林启有些尴尬,他爸爸是前任副局长,他这个儿子就算没有多光辉的形象,怎么还落了个嫌疑人的身份?实在是有些丢脸。 其实原本也没什么事,不管从哪方面考虑,林启即没有犯罪动机,也没有什么犯罪心理,王野心性随意,喊他过来本来就是看林启在安顺的表现,带着一起做参谋的,王伟再怎么折腾最多也就扣他24个小时。 “不过这也有损我一向的英名声誉啊。”林启心想,好在下午的时候他的嫌疑就澄清了,除了领先日报社的三个老大哥特地赶来给他证明昨天下午他喝得走路都打转,晚上根本没有精力、体力作案外,费恩也带着阿曼达和丹尼两个孩子过来了,在翻译的帮助下,阿曼达证实昨天晚上十二点多他去起夜的时候,看见妈妈的房门没锁,以为是妈妈回来了,结果只有林启一个人,他表示很失望,林启表示很无语。 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四点多了,林启顾不上休息,给苏海星和沈素音都打了通电话,马上动身去吴县,结果一开门就见王野站在家门口,愣道:“你不查案子老跟我干嘛?” 王野笑道:“我知道你要去吴县,不如带我一起呗。” 林启瞪着他,突然道:“你不会是怀疑沈素音吧,我跟你说,你们怀疑我还有据可言,好歹我这么巧的上午出现在马东来家里,当天夜里他家就发现命案,人家沈素音还在百里外呢,没证据别这么乱来好吧?” 王野道:“我倒不是怀疑她,既然马东来是重要嫌疑人,沈素音又跟他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我想也许他们跟这案件有些关联呢。” “你们抓了马东来,他没有再说什么么?” “没有,他坚持表示不认识死者。” “那死者的身份呢?也没有确定?” “还没有,已经成立了专案组发布协查通报了。” “那你就回去忙啊,别在我这耗着了,你不知道沈素音的性格,她现在有求于我,我去问问,兴许她还会说点什么,要是突然带个陌生人,还是个警察,那我两就准备白跑一趟吧。” 林启这么一说,王野才道:“好吧,那回头有什么消息,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啊。” “放心吧,我知道你现在着急破案,可别乱了方寸啊。”林启叹了口气,王野的压力他也能理解,只身一人来到上海,从一个处级干部一落到底,立功急迫之心可想而知,恨不能上天摘个月亮下来。 打发走了王野,林启驱车径直去了吴县“兰花手”苏绣坊,沈素音早已等候多时了,亲自把她迎进了之前吃饭的餐厅,苏海星这次却出人意料的回避了,只说在店铺再研究一下布艺。 林启心里有些疑惑:“星之前还那么八卦呢,怎么突然就转了性了?”嘴上只连连对沈素音道:“实在抱歉,原本说今天一早过来,有些事耽搁了。” 沈素音微笑道:“不碍事,有些人、有些话、有些事对自己来说是金贵无比,当做闺房宝的,在别人眼中,也许只是茶余饭话的谈资,我生命里的过客和看客都已经不少了,也不在乎多几个,今早等你半天还没来,自己忍不住先对你家内人倾诉了……”沈素音说着,脸色有些羞赧,玉手抚了抚红通通的脸,只这简单一颦一动之间,美艳不可方物。 林启心里恍然道:“难怪呢,原来一早就跟星说过了。”又想起马东来现在的情况,决定还是先问问沈素音他们两之前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吧,试探问道:“嫂子,你……” 沈素音这时打断道:“林先生,你不介意的话,还是叫我素音吧。我与沈珂虽是夫妻,奈何同床异梦,你拿他当大哥,我却只拿自己当素音。” 林启见沈素音突然说得这么直白,心里还是有些哗然,“砰砰”直跳,心说今天晚上是要知道面前这位绝色美女的一些闺房秘事了,镇定一些仍接着道:“好吧,素音,我想这世上没有太多巧合的事,恕我冒昧直接问了,你就是何素音吧?” 沈素音美目看了看林启,低着头道:“你们当时救走离君的时候,不感到奇怪么,这么可爱小小的孩子,怎么起了个‘河马’这么……粗犷的名字?” “有啊,当时说他的父母一个姓何,一个姓马……啊。”林启立时有些顿悟。 沈素音道:“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改过一次名字,我以前确实是叫何素音,河马,河马,他是我跟马东来生的孩子。”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二百九十六章 往事 林启心里虽然多少有些惊呆,但更多的,还是一些异样的感觉,面前这个美艳绝伦,同时又知书达理、端庄秀雅的沈素音,竟然跟小叔子通奸,还生下了一个孩子。 沈素音说过,那个原名何家村的清河湾,风俗就是女子嫁入后必须改为男方姓,所以她的原名叫何素音,她是马东来大哥何楚贵的妻子。 林启一时有些瞠目结舌,沈素音淡淡的笑了笑,说:“可能现在在你眼中,我就是个不知廉耻的下流女人,也没关系,我如果不能接受,就不会跟你说这些。” 林启想了想,还是正色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你能告诉我跟星,说明你是真得拿我们当朋友了,我本来不想也不喜欢对任何人做道德上的评价,但我想,你是有些苦衷的吧。”林启并不是刻意讨好或迎合沈素音,他想沈素音之前说何楚贵还早马东来失踪十二年,清河湾的何胜宣老大爷也证实何楚贵是去的香港,但不管谁对谁错,算起来何楚贵与沈素音总是有至少十五年没有见面,夫妻情份早就淡了,河马出生也才三周岁,就算是道德上沈素音也未必有过错,她跟何楚贵那一个名分又能说明什么。 “嗯,”沈素音感激得看了一眼林启,“你听到这个结果只需要十秒,我经历了这一切,却是整整十年。” “十年?”林启喃喃重复了一句,心道又是一段往事,果然是有苦衷的,只是后来她怎么又嫁给了沈珂? “是,”林启还怀着疑惑,沈素音已娓娓道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苏东坡想念亡妻作下这首词流芳百世,但他当年好歹还有座孤坟悼念,我却隔海遥望,连丈夫的生死都不知道,林先生,我今天跟你说得,难免会牵扯了他们何家一些秘密事,我虽然已经不是何家的人,但还是希望能为他们守点东西,你能帮我个忙,不要跟别人说么?” 林启心道:“如果涉及普源里的命案,我肯定是要跟王野说的,但涉及人家家里的隐私事,我避重就轻带过去就行了。”点头道:“我答应你。” “嗯,事情要从我十多岁的时候就开始说起了,我小时候家境也还算可以,虽然谈不上什么锦衣玉食,大小事务也都有人代劳的,不过后来家道中落,十二岁的时候,父母相继去世,我便被过继给养父,养父是个生意人,长年走南闯北都把我带在身边,屋漏偏逢连夜雨,辗转到上海的时候,我又跟养父失散了,我流落到一个孤儿院,那里的日子清苦得很,我实在不习惯,只住了三天又跑了出来,结果又被送了回去,如此接二连三,没多久,我就被人收养了,收养人就是何群夫妇。” 沈素音没有说连二连三的被什么人送回孤儿院,林启心想她无依无靠,总是被求助站或是警察之类的吧,只是还有点好奇问道:“你那年也该十三岁了吧,何群应该才四十多岁,怎么能收养的?我国法律上这种异性收养,年龄至少要相差四十岁以上才行吧。” “法律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其实是把我从孤儿院买回来的,何群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准备拿我当他的大儿媳的。”沈素音这样说着,林启心里又开始鸣不平:“又是一个杨院长,公然以权谋私,这世道还真得不只一个‘杨院长’。” 这样想着,并未打断沈素音,她继续道:“不过说心里话,即使知道了我也是无所谓的,他们一家人对我都挺好的,何群夫妇,何楚贵……还有东来,当然……也是先后有序,我开始都不知道有东来这个人,我没有跟他们一家在上海生活过,何群买下我之后,就在吴县甪直古镇旁为我买了个宅子,供我读书,可惜我启蒙得晚,初中毕业就念不下去了,他们就另请家教,他们说文凭不重要,认识字、有见地就行了,还另外请了专门的师父教我苏绣,我这点功底就是那时候练下来的。 何群他们一家人住在上海,还经常回来看我,尤其是他妻子何芳,几乎每天都在上海和吴县之间穿梭,因我一个小姑娘住在这里,他们实在不放心,何楚贵也时常随他们一同回来,他像我的大哥哥一样疼我、关心我,我已经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我到那时还一直以为他们是一家三口呢,因为东来从来没有来过。 直到两年以后,何群病重,何芳把我带到了上海,带到医院他的床边,我才第一次看到东来,他是一个很英俊的少年,当然,那时并没有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因为何群已经奄奄一息,我吓坏了,好像看到我自己的父亲临死前的模样。 何群几乎是哀求的语气,把我的手与何楚贵的手拉到了一起,让我做他的妻子,我那年才十五岁,根本不懂那么多,我只知道面前这个对我这么好的男人就要死了,他死了我会很难过,怎么能忍心连他最后的要求都不满足呢,但我却没有任何表示,只知道哭,何群最后没有撑过那晚,我当时就后悔了,只是点两下头而已嘛,怎么就没能做到呢? 第二年,何芳也不行了,也拉着我的手,跟何群一样的要求,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因为何芳的死我更难过,哭得更伤心,她一个女人每天在两个城市之间奔波,医生说她身体硬是累垮的,她的死,一半原因是为了我。 办完何芳的后事,何楚贵就搬来了吴县,我们就生活在一起了,当然,只能生活在一起,法律上办不了任何手续,我那年才十六岁,甚至任何形式上的仪式也没有,没有人为我们操办,我不懂,何楚贵比我大五岁,也刚二十出头,他也不懂,就这么直接生活在一起了。 一个男人就这样进入了我的生活,进入了我的生命,但我适应得很快,因为那真是一段甜蜜的时光,我在一个少女最需要爱情的年纪,有了爱情,那是真正的、肆无忌惮的爱情,而与我同龄的女孩却只能在高中校园里偷偷摸摸的跟男同学暧昧,一点出格的举动,就会被打上叛逆的旗号,我很不懂,爱是人类的天性,为什么上帝可以让一个女人的身体在十六岁的年纪发育完全成熟,却要在这样最健康、美丽的时间,剥夺她们被爱的权力? 何楚贵像手里捏着一个刚刚煮熟破壳的鸡蛋一样,小心翼翼的对待我,生怕我受到一点伤害,或者落到尘土沾染灰尘,我知道他并不温柔,甚至有些大男子主义,自尊心也很强,但却为了我小心翼翼的改变着自己,尽量使我生活得就像我小时候那样优越和幸福,但是要一直维持这样真得很难,特别是在没有稳定收入的情况下。 他的自尊心迫使他想尽一切办法去挣钱,最终还是入不敷出,我们生活的境况越来越糟糕,何楚贵画画很好,他一直想做个画家,但是在初出茅庐没有名气的时候,一个青年画家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怎么才能供养一个家庭? 就是那个时候我才开始慢慢接触东来,东来会做衣服,何楚贵用他的笔把一些美妙的想法画在图纸上,东来便造着模样做成衣裳,我那时也学会苏绣了,还可以给那些衣服润色,这样卖给别人,价格也能高一些,这样东来就从上海搬到了吴县,他们兄弟两合伙在吴县开了一家裁缝店,要是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也挺好的,虽然无法跟以前相比,但总算有些起色了。 可惜何楚贵不满足于这样,在他眼中,他的笔应该有更高的艺术追求,还不是简单的画几件衣服,更重要的是,他认为钱都是东来挣的,他无法接受这一点,于是他们的裁缝店只开了半年多,何楚贵就打算退出了,那是在千禧年前夕,在那个所有香港人和台湾人到大陆来挣钱的年代,他跟我说他要去香港,他说等他在香港站稳了脚跟,就回来接我,可是我再也没有等到那一天。 我们幸福甜蜜的婚姻只持续了一年,他就走了,我想那时候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也许他该不会那样固执了吧,如果时间能倒流,我千方百计也要在那一年怀上他的孩子,我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十七岁怀孕,十八岁生孩子,不可以么?然而世事没有假设,他就这样义无反顾的走了。 何楚贵,我到今天都不知道应不应该怪他,他走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带,所有钱都留给了我,可能他认为够我三、四年用度,而那时候他就该回来了吧,那时候法律上的我,也‘成年’了,我们可以有孩子了。 回头想想,他当时做的所有的决定,几乎都是错误的,而最错误的一个就是,他拜托他的兄弟马东来好好照应我。 何楚贵很聪明,他知道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最后很可能出现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而且单从外貌上,我与东来都更加般配,可他还是把我交给了东来,他和他弟弟从小一起长大,他了解东来,他知道东来并不只是虚有其表,他知道他弟弟是个正直的人。 他真得很聪明,可是他不知道,感情是可以用聪明不聪明来衡量的么?”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二百九十七章 偷渡的打算 林启对沈素音说:“所以你也没有去过八里畔村的清河湾?那里的地址是何家的人告诉你的么?” 沈素音知道林启前两天刚从八里畔村回来一定是有了什么收获,答道:“是啊,他们一家每年初都要回一次安徽,后来何群夫妇过世以后,何楚贵和马东来也回去过一次,之后何楚贵就去了香港,马东来的店铺等于没有了设计师,几番辛苦才维持下来,实在忙得一点时间都没有,渐渐就没再回去过了,以前他们也想带我一起的,但是安徽太远了,我不大喜欢舟车劳顿。” 林启暗叹一声,心道:“这真是一个精致的女人。”问道:“所以你原来也不叫何素音,嫁给何楚贵以后,他们沿袭了清河湾的传统,给你改了名字?” 沈素音想了想,道:“也对,也不对,何楚贵对我说过他们清河湾是有这个传统,不过我是被何群买来以后就已经改好名的,我的情况刚也跟你说了,我其实后来也一直是个黑户,直到嫁给现任的丈夫沈珂以后,才有了正式的法律上的身份,我那时已经不想再姓何了,便学了清河湾的传统,随了夫姓,改叫沈素音。” 林启这时便把在清河湾所见所闻告诉沈素音,说道:“你知不知道,其实何群本来就是一个身患重病的人,他们一家搬到上海,就是为了给何群治病的,结果上海的医生的也是回天乏术,现在清河湾里还住着何群的叔叔,已经八十多岁了,辈分上来说,他是马东来的叔公,就是他把马东来在上海的地址给我的。” 沈素音一听,泪眼汪汪的看着林启:“你找到他了么?” 林启点点头,眼见沈素音艳美绝伦的脸上,从紧张激动到欣喜欣慰,甚至有一些不知所措,一会儿挠挠发际边落下的几缕黑丝,一会儿又坐立不安的模样,最后问林启:“能带我去见见他么?” 林启看着沈素音,尽量使自己脸上不带有一丝表情和褒贬,静静的说道:“但是他说他从来也没有失踪过,也说……不想见到你。” 沈素音脸上立刻微微透出一丝失望,但并没有显得太意外,似乎林启说得话也在她意料之中,但随后便是静默,接着是难过,泪水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流,却并未抽泣,只是无声的落泪。 林启这时应该递上纸巾才显得有些绅士风度,但他又没有随时带这个的习惯,于是他走了出去,一方面去给沈素音找纸巾,另一方面他也回避一下这样的场面,沈素音哭得梨花带雨,实在是我见犹怜,林启看不下去。 他走到店铺里,找到苏海星问她要了一包纸,苏海星悄悄问:“哭了?” 林启点了点头,苏海星把纸巾递给他:“早上也哭过一回,我想着她再说一遍还是得哭,就没跟你一起去,唉,那样的美人落泪,连我一个女的都看不下去。” 林启道:“我还以为你是对听过的八卦没兴趣呢。” 苏海星白了他一眼,道:“人家一个沉鱼落雁的大美女在后院里哭,却把你一个大男人吓得跑到外面来了,丢不丢人?” 林启哦了一声,确实觉得不太合适,又怕沈素音哭到伤心处一个人寻短见,赶紧转头往回走,苏海生又叫了一声:“别看人家漂亮三魂六魄都被勾去了。” 林启回头笑道:“我三魂六魄都在你这呢。” 两人相视一笑,林启回到那餐厅,沈素音已不再落泪,只是脸上泪痕未干,还染湿了鬓角,几楼发丝贴在嫩白胜雪的脸蛋上,更显得楚楚动人,林启忙递上手里的纸巾,她两眼红通通的,明知林启又回来,却不敢看他,只接过纸巾,道了声谢谢,之后默默得低着头。 林启坐回原位,他本来不太擅长安慰人,这种时候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万一说错话,又把这样娇美的可人儿给惹哭了,那才是罪过。 过了几分钟,沈素音情绪才平定了些,她脸上本来没妆,只稍事用纸巾擦拭了几下,语带羞弱道:“让你见笑了林先生。” “没有的事,你好点了吧?” “嗯,实在是抱歉,对你们撒了个谎,但对我而言,他确实是失踪的,我也想过,他如果不刻意躲着我,我总能找到他的,但亲耳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所以你们的事应该还没有讲完吧?后来怎么样了,说出来,我或许能尽点绵薄之力。” 沈素音云雀般嘤咛一声,才接着方才的话继续往下说:“何楚贵走了以后,刚开始我们还经常电话或书信联系,虽然也时常会想他,但也没有感到有多寂寞,那时何楚贵虽然托东来照顾我,但是东来为了避嫌,并没有住到我的宅子里来,只有在日常生活迫不得已有需要的时候,或者每个礼拜挑一天,过来看看我生活得怎么样,有哪里需要帮忙的,平时只住在自己店里。 后来,何楚贵突然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了,那是过去了大半年以后,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有给我打电话,我心里放心不下,照着香港的电话拨过去,结果接电话的人说那个租客已经搬走了,我问搬到哪里去,她说不知道,我以为他只是搬家没有忙完,但是又过了一个多月,我不但没有再接到他的电话,连一封信都没有收到过了,才开始着急起来。 我到东来的店里找他,把情况告诉他,问他有没有跟何楚贵联系过,显然他也不知道他大哥的音讯,他也开始着急起来,但是我们没有何楚贵的其它联系方式,唯一能做的只有等待,那时东来在我的生活里出现的开始频繁起来,几乎每天都要来询问我的状况,还有他大哥的消息,但何楚贵仍然杳无音信。 我开始越来越想他,像一个妻子一样,想念她离乡远走的丈夫,东来也想念他的大哥,后来他终于办好了签证,去香港找过他一次,结果也没有任何消息,我也想去香港找他,可以我那时连户藉都没有,签证怎么可能办得下来? 有时候我只能一人暗自落泪,只有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时,才会缓解一下相思之苦,何楚贵走的时候留下他最后一副素描作品送给东来,东来依着模样,做成了一件无袖紧身旗袍,就是我送给你的那件,那是它最初的模样。 那是何楚贵对艺术的理解,传统向现代过渡的临界点,性感和保守的完美结合,但是素描只有旗袍的样式,却没有着色,也没有任何花纹,东来用纯白的真丝做底料,衣服做出来以后朴素到极点,便送给我了,希望我能在上面绣点花样出来。 我知道他是有心的,给我找点事情做,转移一点注意力,总比最后惹下相思病要好,于是我把他店里所有需要绣制花样的衣服通通要了过来,没日没夜的沉浸在工作中,尤其是那件旗袍,我苦思冥想,耗费了整整三年时间,才把梅花望春图绣在衣服上,绣好以后,我自己也哭了,何楚贵,我的丈夫已经失踪三年多了,连工艺这么复杂的旗袍都已经完工了,我的丈夫却还是没有回来。 我知道东来一直在暗处关心我,他又送给我一只帕子,说跟旗袍搭配,让我绣个满月在上面,寓意‘花好月圆’,希望绣好了以后,他大哥就能回来了,结果我绣好了,他大哥还是没有回来,我从开始的担忧、思念、后悔、难过,开始变得有些急躁、抱怨,帕子绣好以后,我还画蛇添足,在上面绣了两行诗:东飞伯劳西飞燕,黄姑织女时相见,连牛郎织女一年还能见一回面,我跟我的丈夫,却如同阴阳两隔。 我把绣好的旗袍和帕子一并还给了东来,这是一件艺术品,应该可以给他卖个好价钱,可是没过几天他又给我送了回来,还把旗袍缝了两只七分袖,他说:梅花虽然好看,但总感觉枝叶开得不尽如人意,没有伸展出来傲然迎春的样子。 让我迎着袖子再往上绣,其实我也奇怪,那袖子是宋锦无疑,但是已经有淡彩印花,而且跟整件旗袍的素雅风格有点不太搭配,我还能再怎么绣呢,心想他可能是见我难过,想把何楚贵最后一件礼物再给我折腾一段日子吧。 我接过来的时候,发现他把那帕子也送了回来,还在那两行诗文后又加了两句:破镜重圆古时有,何须忧劳反生愁。我那时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那天我却笑了,傻瓜也能明白他的心意,为了不让我再难过,想方设法的安慰我,竟还跟我对起了诗,我便振作起精神来,最后把那两只袖子绣好后,用心收藏起来,没有再交给东来,我不想辜负他的良苦用心。 但我还是想何楚贵的,我对东来说我想去香港找他,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他说或许可以从深圳坐船过去,那里有个叫蛇口的地方,上个世纪就有几十万人从那里游到香港去呢。”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二百九十八章 烟花易冷 沈素音说到这里的时候,林启也想起来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大陆的逃港潮,不过改革开放以后,那就已经渐渐成为历史了,沈素音那会应该都已经二十一世纪了吧,估摸着算一下,自己那会儿也已经上高中了,怎么还有偷渡的事情么?问道:“怎么,马东来不会是想带你偷渡去香港吧?” 沈素音脸上精神总算好了一些,说道:“我也不知道,总之东来安排好一切,我跟着做就行了,我们先去了苏州,之后坐了整整一天一夜的火车才到了深圳,然后又转汽车坐了好长时间,才到了那个叫蛇口的地方,我们在海边,东来指着对面说,大哥就在那里。” 林启暗道一声:“她说不喜欢舟车劳顿,为了怕坐车都不愿随何群一家人回安徽老家,却可以为了何楚贵这样折腾自己,可见至少当时的她,对何楚贵的感情是真挚的。” 沈素音接着说道:“那时我心里真得很激动很开心,东来说半夜会有船过来接我们,我们便就地扎了帐篷,他让我睡帐篷里,自己睡在外面,那时也是早春,深圳虽然比这边暖和一些,但总是阴雨,外面也还冷得很,我跟他说外面太冷了,里面还很宽敞,反正一人一个睡袋也不用忌讳什么,他执意不肯,说不知道船几点钟到,万一在里面睡熟错过了就不大好了,何楚贵没有看错人,东来真得是很正直。 但是我们一直睡到天亮,连个船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东来那时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骗了,呵呵,他既正直又单纯,既英俊又可爱,这样的男人怎么能让人不爱?我后来知道他来时把所有钱都给了那蛇头,剩下的也跟他换成了港币,结果找银行兑换,竟然说港币全是假的,我们差点连回去的路费都没有了,最后没办法只得把身上能换钱的都换成了钱,才可怜兮兮的回到吴县,呵呵,现在想到那些事都还想笑。 回到吴县后,东来只得又重拾旧业,他那会是身无分文了,何楚贵给我留下的钱还剩下一点,便全给了他,帮他重新把店撑起来,后来……后来我们常常相处,便有些感情。”说到这里,沈素音脸色绯红,沉浸在往日的幸福里,“我最喜欢看昙花和烟花,我问他为什么这两种花都这么美,他说因为昙花总是一现、烟花也易冷,我想想也是,就好像我的宿命一样,美丽的东西总是极其短暂,所以我也总是觉得这些一闪即逝的东西,都是最美的。 除了工作以外,他常带我出去散心,他还是怕我受相思之苦,其实他不知道,我那个时候,心里已经为他多出了一个位置,我感觉他对我也有些情愫,但因为彼此之间关系特殊,只能隐忍在心里,又是过了三年……那窗户纸才捅破了……’’沈素音说着,面颊更红…… 林启心道:“那时何楚贵已经走了七八年了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就算出了意外,沈素音守了这么长时间活寡,也该到头了,如果何楚贵没有出意外,那这件事就完全反转了,这么多年音讯全无,应该是他对不起马东来和沈素音两人。” “就是这样算起来,你们也是在一起两三年以后才有的孩子吧?” “嗯。” “那你后来怎么会嫁给沈珂的?” 沈素音道:“我原本也不是很在意这个人,一开始只知道他是东来店里的大主顾,你知道的,他这样的人,生活本来是夜夜笙歌,时常需要做一些晚装礼服,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追求我的,等我发觉时,已跟东来在一起一年多了。” 林启愣道:“你跟马东来在一起了,他还追求你?”这话一问出来,才觉得有些不对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更何况沈素音这样的绝色女子,好引蜂蝶当然也是在情理之中。 沈素音也没多见怪,只是仍显得有些羞赧,解释道:“我后来经常去东来店里,遇有熟识的客人他还是以嫂子的身份介绍我,一直到后来……别人也不知道其实我们……沈珂也是直到我怀上离君才知道的,不过他是极懂分寸的人,知道其中缘由也不多说什么,只从开始的纠缠变成真的朋友之间的关心。 其实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过倒也挺好,可是我跟东来的感情,也跟烟花一样稍冷即逝,有些淡了下来,也许是后来我沉醉于工作之中,冷落了他,东来的买卖渐渐好转,但我总觉他有些小富即安,我却时常想着能过上小时候一样生活,那时候我才意识到沈珂对我的诱惑越来越大,就是他帮我开了这家苏绣坊,渐渐的我跟东来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时而也有拌嘴。 我知道自己不应该,东来没有做错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沈珂只是不求回报的帮助我,没有再追求我,我却反而心猿意马,只能敷衍着东来,一头埋进了苏绣坊,只有不停的工作,才能让我的心停止摇摆,就这样艰难维系着我跟东来的家,直到离君出世以后不久,才发生了不可挽回的裂痕。” 说到这里,林启也大概知道了,接过话道:“沈离君被拐走了。” “是的,东来大发雷霆,我从来没有见过生这么大的气,他一直是和善儒雅得连男人都觉得如沐春风的人,我无法接受,孩子又一直找不到,只能还是把自己埋在苏绣坊里,像把自己隔离出这个世界一样,直到很长时间后才发现,东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彻底离开了我的生活,过了一年后,我才跟现在的丈夫办理的婚姻登记。” “这么说来,其实你跟沈珂的婚姻也刚两年不到吧?” “是的。” 林启长叹一声,沈素音从小就被何群夫妇像只名贵的金丝雀一样养在笼子里,她接触的外面的世界实在太少,成年以后一直到今天,她的生命里也只出现过何楚贵、马东来和沈珂三个男人,所以有些诱惑她实在无法抵抗,马东来也许很英俊,沈珂也许很有钱,但这世界上英俊、有钱的男人也多如牛毛,但她却只认识了这两个。 一般十六、七岁的少女从校园里开始,一直到毕业进入社会,开始工作,稍有姿色的也会接触许多形形*的男生,她们会更加成熟一些,抵抗诱惑的本领更大一些。 但林启依然怀着不解对沈素音说:“到今天何楚贵消失了有十四、五年了吧,他已经彻底从你的生活中消失,马东来自己也在两年前选择了退出,现在你也有了新的生活,你的孩子也找回来了,为什么还是执意要找到马东来?你不怕他现在出现在你面前,会再次影响你现在生活么?” 沈素音摇着头,表情显得极为艰难,似又要哭泣,颤声道:“我也不知道,我真得不知道,我太想他了,他走了之后我就一直在想他,只是不像现在这样想,我本以为可以像以前一样,用工作来麻痹自己,可是我做不到,离君是我跟东来的孩子,他身上流着东来的血,我们才是一家三口啊。” “那沈珂怎么办?” “他是大老板,只要他愿意,他身边可以有很多女人,恐怕现在也有,只是我不愿多问,我给了他两年,需要满足的,他也都满足了,我能感觉到,他对我也有些腻了。” “那你没有想过,就算马东来回来,他依然给不了你……这样的生活,你没想过你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么?” 沈素音顿时凛了一下,突然惨淡的笑了两声,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我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我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我一直都只知道,有的,接受就是了,没有的,努力就是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些东西,尤其是感情,是需要维系的。” 林启又叹了口气,难怪马东来执意不肯见她,随即又苦笑了一声,这一段自己好像真得帮不上什么忙,苏海星也是女人,不知道她会不会有什么办法,回头跟她商量商量吧。 但是现在还有一个客观现实,马东来自己正惹上麻烦,也不是沈素音想见就能见的,对她说道:“我确实找到了马东来,他这两年一直生活在上海他养父母的老宅子里,其实你自己心里也大概清楚吧,要找到他并不难,跑一趟安徽就可以了,你为了何楚贵可以不远千里跑到深圳,如果可以,也一定会为了马东来跑一趟安徽,只是自己还一直处在矛盾之中,宁愿逃避,也不愿去面对。” 沈素音默默点了一下头:“我害怕。” “其实在我看来,你如果心里对他还有执念,最好还是不要见面的好,但就像你说的,离君也是他的孩子,他有权力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回家了,离君也有权力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林启知道自己这番话说得太直,难免又会伤害面前楚楚动人的女子,只是他想必须要让沈素音明白这个现实,她和马东来已经难以挽回,毕竟双方都已各自有了家庭,即使双方见面,也该是建立在有一个共同的孩子身上。 果然沈素音脸色有些难过,丹唇微动,显得有些委屈,林启怕她再哭,赶紧补上后面的话:“但是现在有两个问题,一方面,马东来不想见你,这个我想用沈离君应该可以劝服他,这个不是太难,只是另一方面,很不巧,他现在卷入了一桩凶杀案里。”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二百九十九章 传家宝 “什么?”沈素音脸上表情显得难以置信,“不可能的,他心肠比唐僧还要宽厚些呢,怎么可能杀人?” 林启赶忙摆了两下手,笑道:“别紧张,只是怀疑,是这样的,还真不知是巧还是不巧,我昨天上午刚去那个老宅子找过他,今天上午就在那宅子的阁楼上发现了一具男尸,死亡时间怀疑是昨天午夜,到现在身份还不明,因为死在他家里,他当然是头号嫌疑人,我昨天上午去找过他,连我都是嫌疑人呢,不过我有不在场证人,他嘛,就复杂些了,现在被带到警察局配合调查了。” 沈素音关切道:“那人死在他家里?那他没有被吓着吧?” 林启笑道:“你关注的点真与别人不一样哎。” “反正人又不可能是他杀的……” “好吧,他好歹是他大男人呢,放心吧,而且他现在不住在那里了,所以如果人不是他杀的,昨天案发的时候,他不可能在现场的。” “他现在不住那里,那住在哪里啊?” 林启看着沈素音心里念叨着的恐怕还是希望能立刻见到马东来,说道:“素音,实不相瞒,我跟我家那位走到今天也是一路坎坷,所以我明白你迫切的心情,但我还是认为你们见面的基础,应该是你们的孩子沈离君,这样吧,我们今天晚上就回上海了,如果警方没有找到什么实质性证据的话,最多明天就会放了马东来,到时候我会先跟他接触,你也认真冷静的思考一下这件事好么?” “嗯,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多亏你了林先生,要不是你,我……”沈素音说着感激林启的话,竟然真得哽咽起来。 林启忙道:“别,又没费什么事,还有别老先生、后生的,就叫我林启吧。”站了起来,“时间也不早了,那今天就这么着,我跟星先回上海,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等一下林启,”沈素音似乎想一件重要的事,跟着站起来,“我想,那个死在何家上海老宅的人,会不会是小偷啊?” “哦?”林启登时又来了兴致,“这个怎么解?” “我也是听何楚贵大概说过的,其实他跟他父亲何群一家人搬到上海来,还有别的原因的。” 林启疑道:“不是治病么?当然,我消息的来源是何群的叔叔何胜宣。” “也许吧,但还有一个原因,他们何家世传了一件传家宝,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据说传男不传女,传子不传媳,所以应该是很金贵的东西吧,会不会是有盗贼听到了风声,过去偷那个宝贝的?” “是么,这个很重要,你再具体说说呢。”林启又坐了下来,他立刻发现其中漏洞和疑点,“如果真有这么一件传家宝,那个何胜宣知道么,他也是何家的子孙啊。” 沈素音道:“所以……当初何群举家搬到上海,就是为了躲他叔叔,怕这宝贝落入他叔叔手里。” “是这样么?”林启喃喃道,“那不对啊,我听马东来的口气,他们跟何胜宣的关系应该还可以啊,马东来还说这么多年没有回去,还很自责的样子呢。” 沈素音一听到马东来的名字,又嗫嚅道:“那他有没有提到我啊,有没有想过我?” 林启一见这沈素音怎么又拐回去了,岔开道:“其实我们见面的一直说得是他老家的事,对了,那何群死了,这件宝贝应该传给亲生儿子何楚贵才对啊,何楚贵有了这个宝贝怎么还会出现生计上的问题,还要跑到香港去打拼?” 沈素音这时摇了摇头:“其实我也就知道这么多了,不过我当年听何楚贵说话语气,他似乎没有得到这件传家宝呢。” 林启心中一凛:“难道何群死前,没有把那个什么传家宝给亲生儿子何楚贵,而是传给了养子马东来?这下可有趣了,似乎这何家也另有一番故事呢。” 沈素音把林启送到店铺,又把林启和苏海星一同送上车,临行前,苏海星和林启叮嘱沈素音千万想开一点,苏海星拉着她的手说:“人这一生,情关最难过,可是等你真正过去了,再回头看时,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世界离了谁都能照样转。” 沈素音点着头,眼泪水直打转,苏海星看不下去,让林月娥先把她老板娘扶了回去,才坐上车,林启坐在驾驶位似笑非笑得看着她,苏海星奇道:“怎么了?” 林启一脸认真道:“我的世界没了你就转不了。”苏海星脸一红,轻啐一口:“没个正经。”脸上却是笑意迎迎。 一路上林启跟苏海星又聊起沈素音这一段,问道:“你看,她心里这结要怎么解?” 苏海星摇摇头:“无解?” “那马东来呢?都说解铃还需系铃人,马东来不能解么?” “马东来可不是那系铃人,系铃人一直都是素音她自己,她自己如果看得开,这些本来都不是些什么事,她自己如果看不开,谁也没办法,可怜世上最苦的就是这些痴情人。” “是么?我看沈素音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心苦。”苏海星说道。 两人半夜才到家,苏海星便立刻去两个孩子的房间,看他们睡得怎么样,一别三、四天,心里着实想坏了,林启站在房门口看着她们母子三个,回想着沈素音说得那句话:“有些东西,尤其是感情,是需要维系的。” 第二天清早,王野就迫不及待的找上了门,苏海星一早就亲自去送两个孩子上学了,王野一见开门的是金发碧眼、膀大腰圆的费恩,事都忘了说了,拍着费恩肩膀:“这兄弟有日子不见了啊。” 他们在安顺就认识了,只是费恩还是一脸茫然得看着他,不可否认,费恩的中文学习进度连阿曼达和丹尼两个孩子都不如。 “谁啊?”林启刚洗完脸从卫生间出来,一眼看到王野,脑袋向后一仰,“受不了你,不能打电话么,搞得我真得要以为是自己作得案了。” 王野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接进屋往沙发上一坐,笑道:“我只是很单纯的路过的,怎么样,昨天有收获没?” 林启自顾在餐桌上享受苏海星做的早点,一边喝着牛奶,一边说道:“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没有什么与案情相关的信息,你们跟马东来那边有什么进展?” 王野笑道:“可怜我们的队长大人跟他耗了一整晚,早上给人放了,估计回家补觉去了。” “放了?”林启愣道,“那敢情好,本来你们就胡来,人家家里莫名其妙死了一个人,够倒霉了,还被你们当嫌疑人给抓了,冤不冤?好在那宅子要拆了,不用担心房产贬值什么的,哎,那死者身份怎么说的?” “哪有那么快,马东来既然不认识,那可就下去远了。” “哦对了……”林启想起沈素音昨天最后跟他说的何家传家宝的事,刚准备要告诉王野,又想起答应过沈素音不把何家家事对外说的,只说了“哦对了”这三个字便顿了下来。 王野莫名其妙看着他,问道:“怎么了,被面包噎着了?” 林启只得装作真被噎着的模样,喝了两口牛奶,又干咳一声,说道:“这个……你们有没有想过,死者和凶手都是小偷或者盗贼之类的,分赃不均或者意见不和什么的,然后干掉了对方。” 王野以为林启有什么建议性意见,一听竟是这个,又靠回沙发:“你见过有小偷还没得手,还在别人家呢,就开始分赃不均了?就算意见不和,彼此有仇隙,也得等干完了活才干架好不?” “如果他们发现了的……就是一件特别值钱的东西呢,你有没有看过《魔戒》三部曲,史米戈和德戈尽管是亲人、好弟兄,但他们发现魔戒后,史米戈当场就把德戈掐死了,然后变成了妖怪咕噜,因为魔戒只能属于一个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王野见林启都不知道扯到哪个爪哇国去了,刚要开骂,但他做了一辈子刑警,是何等机灵?又屁股从沙发上坐起来,“你昨天是不是有什么发现,那个叫沈素音的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了?” 林启悠哉得剥着煮鸡蛋:“我只能跟你说这么多,你们自己考虑一下,多条思路,也许有帮助也说不定呢。” 王野急得直挠头:“这不是一点思路都没有么,我们把普源里的巷子也走访了,周围邻居对马东来都不大熟悉,只知道以前生活在21弄的户主是他养父何群,他们一家人平日都少言寡语,可能是外乡人,不大与本地人处得来。” “那当然不熟悉马东来了,他都不住那里好多年了,总之我与人有君子约定,只能说这么多。”咬了一口鸡蛋。 “什么君子约定,你能以大局为重么?” “不能。”又把剩下半个鸡蛋塞进嘴里,林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王野也是没辄,这个人他师父赵天明都没辄,他能有什么辄,出门的时候,林启告诉他,今天下午会再去找一下马东来,如果有空的话,这回可以一起跟他一起去。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三百章 新人换旧物 “你要那旗袍做什么?”苏海星问林启。 林启心想:“把那件旗袍带给马东来看看,也许他能睹物思人,想起开始与沈素音情愫暗生时候的甜蜜,就不会一提到沈素音,就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了。”于是中午的时候跟苏海星提起这事。 苏海星便把那旗袍宝贝一样的翻出来,小心翼翼的交到林启手中,千叮万嘱:“这衣服可是沈素音花了三年时间做出来的,你千万轻拿轻放啊,我可不觉得她还有那心思,再花这么长时间绣一件这么漂亮的衣服出来。” 林启见苏海星这么谨慎,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像怀里捧着个刚出世的婴儿一般,恨不能再戴一双白手套,怕给不小心弄脏了,苏海星见他神经兮兮的样子,抿嘴笑道:“也不用这么夸张,回头照原样还我就是了。” 林启这才稍稍放松一点,小心的把衣服放到包里,笑道:“只跟你借一下午,保证毫发无伤的带回来。”苏海星扑过来在他耳垂上轻咬了一下,本来她也想跟着去的,看看让沈素音朝思暮想的马东来到底是有多英俊,偏赶上今天周末,答应了孩子们带他们去迪士尼乐园玩的,就此作罢了。 林启联系了王野,结果王野也说不去了,问道:“你早上不是还那么急吼吼的,现在怎么反而淡定起来了?” 王野语气很仓促的模样:“我这也有点发现,可能真被你蒙对了,行了,回头有结果再跟你说。” 林启心里疑道:“难道那个死者还真是毛贼?”先跟马东来取得联系后,才驱车前往,他现在住在家商务大楼的公寓内,连夜的疲劳审讯让他显得有些憔悴,虽然补了一觉,还是有明显的黑眼圈。 林启觉得自己可以有些操之过急,现在找他有些不是时候,便有心先告辞,马东来却把他请进了屋里,林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说道:“你如果觉得累的话我过两天再来也行的。” 马东来看了下手表,说道:“不碍事,我反正过一会儿还要去医院看栗栗,她妈妈在照顾她,我去接她出院,昨天早上可把她给吓坏了。” 林启这时才想到马东来那个叫杨栗栗的妻子,那是一个可爱得像邻家小妹妹的单眼皮女子,他们既然是搬家,昨天早上也一定跟马东来一起去了,当下关切道:“那你妻子没有怎么样吧?” 马东来微微一笑:“只是有些惊吓过度,在医院睡了一宿好多了,她本来是没心没肺的人,结果却跟着我摊上这种事。” 林启见马东来在这种无关自己的事情上,语气都这么自责,对妻子疼爱可见一斑,也暗叹一声,沈素音心里这结,怕真是只能靠自己来解了。 看看面前的这个马东来虽然穿着宽松长袖T恤,身材仍显俊秀挺拔,气质却是儒雅至极,这等器宇风范,林启脑海里只想起金庸小说里俘获无数美人心的情种段正淳,心想:“这是时代变了,否则这东来兄弟恐怕也是美女怨妇环绕成群了。” 马东来让林启在椅子上坐下,亲自去为他倒了杯水,问道:“怎么样林先生,叔公他老人家没有生气吧,毕竟我们恐怕有十多年没有回去看他了。” 林启一愣,暗道一声:“完蛋。”他之前跟马东来吹牛说回去给何胜宣报告一下找到马东来的情况的,其实他当天从八里畔村问到马东来的地址就急匆匆的走了,压根也没问何胜宣家里的电话号码,他又不是擅长说谎的人,支吾了半天,只得老实承认:“这个……其实我没有你叔公的电话号码,那天是自己有事跟你托辞的,不过我确实是答应过那老大爷,找到你之后,一定把他的话带给你的,这个这个……实在抱歉。” 马东来微微一笑,也不生气,反而为林启打圆场,说道:“哦,那也没事,叔公他年纪大了,记得我走那会他就不太记事了,凡事都用个本本找人记下来,现在估计估计都把你忘了,我反正回头一有时间空下来,就要回去的,不急这一两天。” 林启心道:“沈素音说得没错,果然是个宽厚的人。”拉家常般附和道:“对的,他就是把他的那个本本拿给我看,我才知道你们上海老宅的地址,要不然就像你说的,他压根记不起来,我也是从那作业本上看到他有当兵的经历,这一段也不是他亲口跟我的,哈哈。” 马东来笑道:“他年纪大子,凡事反而想开了,我们年纪小的时候,他把那本子真当作金元宝似的藏着呢,现在给外人看都不当回事了。” “其实也没什么,里面就记了一些家长里短的事,还有他几个老战友的联系方式,还是繁体字写的,也不知还有几个人在世,你说他以前把那本子当宝贝,却把你们一家的地址写在上面,可见你们一家在他心中占了多重的地位。” 马东来一声叹息:“是啊,想想真是有些对不起他,可惜大哥……”说到这突然停顿下来看看林启,欲语还休的模样。 林启笑道:“你大哥叫何楚贵,十几年前去了香港,之后音讯全无,发妻就是何素音,不过现在改叫沈素音了。” 马东来微微皱了皱眉,低头道:“这都是沈素音告诉你的吧?” 林启忙道:“这个你不用生她的气,就算她不说,你叔公也跟我说过了,只是……没那么详细罢了,沈素音也是看我知道一些,才全盘托出的,很多话其实她已经在心里憋了很多年,说出来也能好受些,当然,你也别生我的气,我不是有意刺探你家里的隐私的,这些事都是……一点一点偶然情况下知道的。”这话倒是真的,林启本来不是喜欢背后八卦的人。 马东来点点头,苦笑道:“其实都是一些破事,自己想想有些丢脸,说出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又都是过去的事了,总之,我是对不起大哥,素音……我也有些对不起她吧。” 林启当即否决道:“这个我以一个外人的眼光来看,不管是你或素音,对你大哥何楚贵都谈不上对不起的话。” 马东来连连摇头:“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抢了他……叔嫂通奸,本来就是……还生了孩子,唉,总之……想想还是没脸见人,大哥现在是没回来,万一有一天要是回来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该怎么面对就怎么面对啊。”林启想不到马东来竟然还在这件事上顶针,实在有些想骂人的冲动,“我的个天哎,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这么封建古板的?不行不行,你这情结,比我还严重些,恋爱本身就是自由的嘛,我问你,你跟素音好的时候,她跟你大哥是夫妻关系么,是男女朋友关系么?” “这……应该是吧……” “是个毛啊,我就不说你大哥失踪几年了,就算法律意义上,一个成年人失踪两年以上,都能宣布死亡了,更何况你大哥跟沈素音当年的夫妻关系合法么,当年沈素音才十六、七岁吧?才退一步,他们有孩子么?你们才有孩子啊。你不想想你大哥到今天都没有回来,我说得难听些,他是不是出意外过世了?那你是不是觉得女嫁男,死了还得守一辈子寡不能改嫁?封建社会都没这么的吧?谈得不上对不起你我他的话么?” “那大哥要是没死呢?” “一走十几年,杳无音信,那就是他对不起你们。” “好吧,”马东来又是连连苦笑,“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挺有道理的。” 林启叹了口气,这时才从包里把那旗袍拿了出来放在桌上,“还记得这件衣服吧?” 马东来从他把衣服拿出来的那一刻,表情就定格了,眼神里有憧憬、回忆,隐隐约约,似乎还有幸福的样子,半晌才在那旗袍上摩挲了两下,轻轻的,像抚摸情人娇美白嫩的脸蛋,缓缓道:“当然记得。” 林启道:“沈素音把它送给了我妻子。” 马东来表情微微一僵,似乎有些愠色,但更多的是失望和失落,“这本来已经是她的物件,她当然想送给谁,就送给谁了。” 林启道:“那你生什么气?哎,看得出来你对沈素音还是有感情的,为什么现在一定要拒她于千里之外?” “有感情又怎么样,没感情又怎么样,生气又怎么样,不生气又怎么样,她心里是不会在乎的。” “你怎么知道她不在乎?” “她就是那样的人,她心里只有她自己,就算我离开她,她也会找别人。” “你离开她了,她还不能找别人么?”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现在也应该知道,她还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跟那个沈珂搭上了。” “可是据我所知,她是在你离开她两年以后才跟沈珂结得婚,而且沈珂一开始不知道你们的关系,知道你们的关系以后,也跟沈素音保持了距离。” “呵,他是情场老手了,不过是欲擒故纵的把戏,可惜素音看不透,她太单纯了,其实这些倒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她面对我和沈珂,不知如何抉择,”马东来情绪渐渐激动起来,“就选择了逃避,把自己关了起来,整日浑浑噩噩的,连我们的孩子都不管不问,结果那可怜的孩子出世还没满半周岁就被人……拐走了,就算是这样,她仍然把自己埋起来,好像丢弃的不是她的孩子一样,我实在无法接受,一个人风餐露宿,找了两年多,毫无结果,就是那个时候我渐渐退出沈素音的生活的,我想一开始她可能压根都没有注意到我的离开。” 林启叹了一声,清官难断家务事,对已经发生的事,他也不想过多的指责谁,接着问道:“那你知不知道沈素音为什么要把这旗袍送给我妻子?” “为什么?” “年前的时候,我们在安顺捣毁了一个人贩集团,救的孩子当中还有一个三周岁的小宝宝,我们管他叫河马,因为那时只知道他妈妈姓何,他爸爸姓马。”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三百零一章 男儿泪 “那是我的孩子么?你找到我的孩子了?你找到我的孩子了?”林启那话一说,马东来就一直重复这句话,心情激动可想而知。 林启拍拍他肩膀,把自己的水杯递给他,示意他不要激动,马东来紧紧抓着水杯也不喝,只直瞪瞪的看着林启,显然是在等林启的答案,林启正色肃然道:“确实是你们的孩子,现在已经回到沈素音身边了,她让我找你,一方面原因,也是因为这个。” 马东来往椅背上一靠,堂堂七尺男儿,眼泪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终于没争气落了下来,别人无法理解,林启也无法理解,那种失去至亲骨肉的痛,像生生在心口里剜去一块肉,他当时所受的委屈又悉数重现,身为妻子的沈素音不闻不问,只报警了事,自己一个人辛辛苦苦找了两年多,一点音信都没有,而同行的人问他:“你的妻子呢?”他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要不是后来遇到现在的妻子杨栗栗,恐怕还依然在那条不归路上,即使是今天,他依然在等待着消息,不过由于他刻意躲着沈素音,没想到警方找到孩子后,通知的是沈素音而不是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时一哭起来,刹也刹不住,眼泪鼻涕一把抹,时而抽泣,时而大哭,中间还夹杂着几下笑声,个中酸楚滋味,旁人无法体会。 林启站起来找到卫生间洗了条毛巾递给他,马东来接过去胡乱在脸上擦,明知失态,愣是控制不住自己,哼了两声,含糊不清的一直说:“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林启是识时务的人,他知道现在是马东来情绪宣泄的时候,任何劝慰的话都是徒劳,甚至适得其反,只坐在他身边一语不发,静静的等待马东来平定下来。 整整半个多钟头,马东来才转而低泣,又过了几分钟,总算渐渐恢复平静,抹干眼泪问道:“孩子现在还好么?” 林启微笑道:“说不上前呼后拥,也是锦衣玉食了。” 马东来欣慰道:“跟在他妈妈身边,生活总是不用愁的,那……他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话音一落,想到被人贩子拐去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鼻子一酸,眼泪又往下落。 林启心里也暗道:“你这模样,我哪敢跟你提那几十个孩子生活在桥洞下的日子?”便忙说道:“你放心吧,孩子身体是好好的,健康得很呢,其实当年他刚被拐走还在火车上时,就被救下来了,这几年一直有个叫小妮的姑娘贴心照顾他呢,你回头有机会,一定要请人家吃饭的,哈哈。” “谢谢那个小妮姑娘,别说吃饭,磕头都成,还有你林先生,你为啥不早说你救了我孩子,我现在就给你磕头。”说罢真得站起来,朝着林启便往地上跪。 林启大惊,怎么这人也跟那领走小笼包的陈大春夫妇一样,那么实在的?赶忙趁他还没跪下去,把他抱将住,又扶到椅子上坐下来,无奈道:“你说你这老哥,还比我大个小几岁的吧,这一膝盖下去,我都得折寿。” 马东来刚情绪一激动,也实在是没控制住自己,不过仍然道:“自古有大恩的人,都该敬如父母,无关年纪大小的,受一拜再正常不过的事。” 林启只连连摇头,赵天明受这一拜还差不多,当年也是他把河马从火车上救下来的,说道:“照理来算,你的恩人也不是我,我做得都是举手之劳的事,这事说起来也话长,以后如果有机会再介绍你们认识吧。” 安顺那一段确实说来话长,跟马东来说赵天明、尖刀什么的,他肯定也是云里雾里,况且今天还有别的任务,于是到这时才进入正题,问马东来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要见见沈素音么?还是一辈子这么避着她?” 马东来登时左右为难:“孩子既然已经找到,再这样躲着她也不是办法,只是我跟素音总是缘份已尽,我们都有彼此的家庭了,这段情难道还能再续?” 林启这时脑门一拍,自己总想着撮合马东来和沈素音两人见面,倒把这最重要的事给落在一边了,沈素音对马东来余情不了,万一见面要求跟马东来复合怎么办?那样的可人,任何男人也抵挡不住的,马东来一个没把持住,那自己不是等于间接拆散了两个家庭? 林启心想:“怎么这摊上这损阴德的事?沈素音虽楚楚可怜,杨栗栗也可爱的很啊,唉,本来还想成立个侦探服务社弄点大案子搞搞的,这……这叫个什么事,尽剩儿女情长了。”一时没有主意,只能对马东来道:“那人家有孩子的过不下去了,还不照样离婚的?你就当你们是离婚了的,当前夫前妻那么处,现在来说,孩子才是你们关系的唯一纽带,懂不?” 林启事不关己,说着不痛不痒的风凉话,马东来木讷的点了点头,说:“哦。” 林启一时又没辄直摸脑门,心想安排他跟沈素音见面这事,还是回家咨询一下苏海星再定吧,当下东拉西扯道:“这个……那个……对了,你最好先不要自己去找沈素音吧,你懂的,对吧,人家有家室了,避讳着点,等我这边跟她通过气了,再安排,是吧,还有那个,你现在不还在接受西浦局调查呢么,最好再等那案子结了,你知道的,死人了哎,多不吉利,对吧,对孩子影响不好……”说到后面已经有些语无伦次,可见实在是没有扯谎找借口的天赋。 马东来微笑道:“我明白的,我等你通知。” 林启如释重负,又是拍肩膀,又是竖大拇指:“所以素音说得没错呢,你待人就是宽厚,通情达理。” 马东来谦逊憨厚得笑了笑,林启本想再岔开话题问一下马东来那案子的事,再旁敲侧击一下,他们家的传家宝何群当年是不是传给他了,兴许对王野破案会有帮助,结果嘴巴一张,马东来电话响起来了,接起来连连答应几声挂掉,对林启面露愧色道:“栗栗催我过去了。” “哦,”林启即站了起来,“那我就先不打扰了,回头有消息再跟你联络。” “好,这样,等我接了栗栗出院,我们一起给你正式登门道谢。” “千万别,不至于,我跟你说,这事就到此为止好吧,对了,你去接你老婆出院,要帮忙不,我下午反正也没什么事。” “那怎么行,你是我们家恩人……”马东来话音没落,林启脸色板道:“再来这套我真要翻脸的,走吧,别罗嗦了。” 马东来只得一个劲陪笑,也不再说什么感恩戴德之类的话,两人一同趋车去了医院,杨栗栗正一人坐在病床上啃着苹果,马东来见了即关切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你妈呢?” 杨栗栗眼睛扑哧眨道:“回家了啊,又没多大事,她下午还上班呢。”一眼瞅见林启跟着马东来身后一起进了病房,“呀,林先生你也来啦,可不许笑话我。”虽是这么说话,脸上却是笑嘻嘻的,看来昨天的惊吓只是一时的肾上腺素分泌过多,这会已经完全好了。 林启一本正经道:“怎么会呢,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姑娘。”这话一说,杨栗栗脸反而红了,偎到马东来怀里,“听见没,我还是姑娘呢。” 马东来左手环抱着她,右手轻轻揉了一下她的脸,柔声道:“你永远都是我的姑娘。”林启见这两人如胶似膝的模样,心里即莞尔一笑,又隐隐发愁,如果沈素音总是痴心不改,到底该不该引这两人见面? 马东来这时站了起来,异常兴奋的模样对杨栗栗说:“都说因祸得福,这次真在我身上灵验了。”见杨栗栗一脸懵样,马东来接着道:“我的孩子找着了。” 杨栗栗登时喜形于色:“真的啊?现在在哪?你咋不去接他的?” “现在在苏州他妈妈那呢,你猜救了他的人谁,就是这位林启先生。” 杨栗栗对林启道:“太感谢你了林先生,我们家东来几乎每天都念叨着,什么时候能找着他儿子,这回总算如愿以偿了,真是太好了东来,那什么时候把他接回来啊?” 马东来微笑道:“这个再看林先生和警方那边的安排吧,今天主要是先接你出院的。” “嗯。”杨栗栗点了一下头,“那赶紧去帮我办出院手续吧,我躺得腰都酸了。” 马东来答应一声,在杨栗栗手上接过一堆单子,对林启说:“那您先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林启道:“不用管我,我心说过来帮忙的,好像……也没什么行李么?” 杨栗栗大笑道:“才住了一天能有什么行李,你还想我住到过年啊。” 林启也跟着笑了起来,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怕杨栗栗想起昨天可怕场景,想着只跟她聊一些跟马东来恋爱的事该无伤大雅吧,于是问道:“你跟马东来怎么认识的?” 杨栗栗道:“我原来在‘怜心’做志愿者的,哦,那是一个帮助失散子女的公益性组织,那会儿东来几乎天天往我们那跑,后来……一来二去就勾搭上了,哈哈哈哈。” 林启见杨栗栗恁地开朗活泼,更是喜欢了三分,也把自己跟苏海星的一些趣事说与她听,聊得越是投机,马东来办完手续回来,还在病房外呢,就听见两人爽朗的大笑声,走进来笑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杨栗栗笑道:“那可不能告诉你,这是我们的秘密。” 林启连连摇手,笑话说归说,可不想让人家正主有什么误会,刚要开始解释,手机在口袋里“嗡嗡嗡”直振,拿出来一看,心里一喜,竟是赵天明打过来的。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三百零二章 死而复生 自从收到“渡边秀和”邮件那天起,林启几乎例行公事一般,每天早晚给赵天明一通电话,结果这家伙从来都是关机,急得林启牙痒痒,发誓再联系上赵天明,问他的第一句话一定得是:“你手机是不是买来砸核桃用的?” 但是看到赵天明竟然主动来电,意外之余还是把这句话给忘了,走出病房,故意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在大街上到处贴寻人启示?” 赵天明也不知在什么地方给林启打电话,“滋滋”的电流声加上他模糊不清的话语:“我时间有限,不能讲太多,我问你,你家里还能多住一个人吧?” 林启愣道:“啥意思,你要回来?” “不是我,是殷少狼,他又遇上麻烦了。” “什么?他没有跟你一起走?”在安顺的时候,林启就跟殷少狼失散了,他记得当时赵天明还在受伤住院,殷少狼留在那照顾他,自己和王野先回得村委大院,从那时起就没再见过殷少狼,之后就发生赵天明私自带走十一孩子的事,林启一直以为殷少狼当时是和赵天明一起走的。 “没有,他在安顺帮我收尾,不是还有几个孩子留在福利院呢,我让他留在安顺,做影子守卫,先保护他们一段时间,确定新的环境安全了再抽身出来。” “什么影子守卫?” “就是没有人知道殷少狼在保护那几个孩子,连那几个孩子自己都不知道,像隐藏在黑暗中的影子一样,这是需要天赋的,连我恐怕都做不到,但是殷少狼能。” 林启叹了口气:“他确实有这个天赋。” “他会尽快联系你,你保持手机畅通。” “那他遇到什么麻烦了?”林启问了这一句,对方就没有声音传过来了,连挂断电话的声音都没有,“喂……喂……”林启重新拨了回去,“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妈的,还让我手机畅通,也不看看自己做得什么表率……” 林启嘴里骂骂咧咧的,有点一反他温和谦逊的气质,所以收拾好东西出来的马东来和杨栗栗眼睛瞪得老大得看着他。 林启也有感怎么好像苏海星回到身边以后,自己脾气好像反而变得有些暴躁,完全控制不住的感觉,就像现在这样,他原本该的样子应该是和颜悦色把马东来和杨栗栗送回家,结果现在却把手机往马东来前面一推:“你看看,也不知道这么个不靠谱的人,怎么从火车上把你儿子救下来的。” 马东来之前便听林启说过救他儿子的另有其人,只是怎么见林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只得陪着干笑道:“可能英雄人物总是有些古怪脾气吧,你看电视上演得那些大侠基本都有点性格的。”好在马东来只跟林启接触过一次便知道他喜欢武侠艺术,现在只能投其所好,说完跟杨栗栗两人大眼瞪小眼,也不知眼前这恩人有什么打算。 林启当然也只是一时在气头上,过会才发觉自己也不对劲,心里顿时发冷:“不会是明日生物的药对情绪有抑制作用吧。”想着差不多自己也是时候去医院复查了,便对马东来夫妇二人道:“那我先送你们回家吧,回头我这边……或者警察那边有什么情况,及时跟你联系。” 马东来连声答应,林启开着车一行三人又回了马东来的住处,杨栗栗需要休息,林启也不多叨扰了,道了声告辞就出来了,他先跟之前那家私立医院的赵凯医生联系预约了一下,才向那医院出发。 毕竟就像莫少其说得,自己的情况最好还是保密比较好,因为他们有两个最基本的共识,第一,明日生物虽然在北美和东亚受到重创,但仍然是太平洋地区最庞大的、且带有恐怖主义性质的制毒、贩毒组织,上海吉泰生物能虽然被摧毁,但那只是明日生物在中国的生产机构,远不包括市场机构和情报组织,第二,自己仍然是明日生物半个多世纪以来唯一的一个POG试验成功品,虽然还不知道成功在哪,但毫无疑问,自己仍然是他们的重要目标。 所以,自己的身体情况还是尽量保密比较好。 只是临时又出现个意外,打乱了林启的路线,赵天明说殷少狼会跟自己联系,他以为又是遥遥无期,结果车子刚启动还没开出去多远,一个陌生号码就进来了,林启接起来,对方却一声不吭,林启试探道:“殷少狼。” 对方突然闷哼了一声,林启急着道:“喂?喂?你是殷少狼么?你怎么了?” “救我……” “你在哪?” “不知道,刚发定位给你……”对方语气越来越弱,最后电话虽没挂,却再也没有说话的声音。 林启打开微信一看,果然收到两条殷少狼的信息,刚刚从马东来家里出来,一直到开车,手机都放在包里,没有注意到,林启看那定位,似乎在昆山和上海的交界的地方,离自己还有几十公里,这哪来得及?猛锤了一下方向盘,殷少狼似乎还伤得不轻,话都说不动了…… 无奈他只发了两条信息,第一条是定位,第二条只有四个字:不要报警!林启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得急打方向盘往那地方赶,油门几乎全程踩到底,也过了四十多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最后是在一家大型的垃圾处理站边缘找到的殷少狼,地上长长的血痕和他身上散发出来腐臭肮脏的气味,证明了他是从那小山岗一般的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他急忙把已经昏迷不醒的殷少狼抱上了车。 他脸上极为苍白,似乎又恢复到跟他初次见面时的那种苍白,不过眉发仍然还是黑色的,看这样子,似乎是失血性休克了。 最奇怪的是林启查不到他伤口在哪,遍布殷少狼全身的除了血迹外,还有垃圾场里的各种腐烂物,他身上有多处利刃划过的伤痕,却不知道是哪条划到的要害动脉,这是怪事之一,怪事之二就是这样程度的失血后,现在却已经不流血了。 难道殷少狼身上的血快流干了?那死人怎么给自己打电话发短信?否决了这个,又想到是不是他自己紧急处理过了,又否决了,动脉出血,自己怎么处理? 林启也不知道他这样已经多久了,他印象中,这样失血的一般挺不过三四个小时,送医院肯定来不及了,又想到自己的血几次救别人命,急忙现找了一家药店,买了输血针管、药棉、消毒酒精等,直接在车上给自己胳膊上扎了一针给殷少狼输血,他在非洲参军时学过急救,这点活不在话下。 看着殷少狼的脸色由惨白到苍白,再到淡红,这一条命似乎是救回来了,林启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沮丧,事实再一印证了他的血确实有让人起死的回生的功效,这当然不能归功他的血本身,而是已融入他血液里的POG药物。 这是这玩意到底在自己的身体内是怎么运作的,林启也看过很我科幻通俗作品里面的男主角被注射某种药物或者血清,能让男主立刻变得强大,但到现实当中来,在自己身上出现的状况,似乎是一个极缓慢的过程,缓慢到自己无法判断,这一切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林启没有把殷少狼送到任何公立医院,殷少狼在死亡前夕给自己发的信息都在说不要报警,林启无法猜测到底是什么情况,还是决定保密为好。 赵凯医生先为殷少狼作了全面检查,最后把他安排进重症观察室,出来后脸上表情既沉重又复杂,对林启道:“你们两个还真是怪胎碰到一起了……” “怎么了赵医生,他什么情况?” “像是失血过多,又不像,他一开始全身的血液像凝固的果冻一样,我从医这么多年,只有被剧毒的蝰蛇咬伤后,才会有这样的症状,但是……他如果中了这样的毒,已经有坏血的症状了,那……应该死了才对啊……但现在却极速自我恢复……” “赵医生……我给他输过血……”林启想了想还是如实相告。 “那也奇怪,就像在一块冰块上浇上开水,即使能把冰融化,那盛放冰块的容器也经受不住这样剧烈的温差变化,会有各种反应,但你看看他的身体,有不适的反应么,他的脸上,有痛苦扭曲的表情么?” “会不会是因为……他昏死过去,无知觉意识了?” “不知道,先在这里观察吧,到底是不是毒伤还要等化验结果出来,你呢,自己有什么反应么?” “我本身倒是没什么变化,就是……嗨,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我的血能救人这事,我就摸不着状况。” 赵凯正色道:“林启,我知道你是个有很多秘密的人,我无意刺探你的隐私,但如果你连发生在你自己身体上的事都不告诉我,我实在无从下手,你知道对症才能下药。” 林启笑道:“我也不想骗你,但真不能告诉你,你知道越少,你我都越安全,你本来是局外人,不该被牵涉进来。” 赵凯无奈道:“好吧,你既然执意坚持,我也没办法,血项报告迟些给你,你发给你美国的朋友看看吧。”看着赵医生毅然转身离去的背影,林启只得在心里苦笑:“确实是不能告诉他嘛,万一他也有我的身体数据,以明日生物那揍性,多灭口一个又不是什么多大的事。” 殷少狼还在昏迷观察中,林启想先回家休息一下,迟点过来拿自己的检查报告,再为殷少狼守个夜,结果头一回,却见王野脸上带着三分疑惑、七分不解瞪着林启,没把他吓一跳,随即反应过来,问道:“你跟踪我?”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三百零三章 雅盗 王野没有回答林启的话,反而似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反问林启:“你究竟有多少秘密?” 林启知道王野是因为马东来老宅里的尸体案跟踪自己,却无意中发现了殷少狼,又无意中听到了自己跟赵凯医生的对话,他不想把赵凯牵涉进来,也不想把王野牵涉进来,于是也没有回答,只问道:“你师父在非洲的事有没有告诉你?” 王野木讷的摇了摇头,林启道:“我在非洲当过三年兵,后来出了意外,是你师父救的我,所以我现在欠他半条命,我以后的生涯都是你师父的拍档,你……知道你师父的工作性质的?他不是什么都跟你说的吧?” 王野这才点点头:“他会捡他认为可以告诉我的,才会跟我说。” “所以我也是一样。” “我是个警察,你不怕我用公权力来强制你们么?今天你把那个受伤的少年送到医院被我发现了,我完全可以怀疑涉及刑事案件,也可以只当民事纠纷。” “这只是信任与否的问题,我和赵天明信任你,希望你也能信任我们,就像安顺的事件,赵天明有对你保留么?他当时可以找任何警察,我现在也可以找王伟,但他不相信其他任何警察,宁愿跨了几个省去找你,我也不喜欢王伟,他处事太圆滑。” 王野一阵沉默,两人一同走出医院,林启无奈的对王野道:“我知道你心里很疑惑,恨不能有十万个为什么,但你今天看到我救的那个少年,我还真不知道能不能跟你说,因为我现在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等他醒了,我问过他以后,再考虑能不能跟你说。”林启这么敷衍着王野,很显然殷少狼都说不能报警了,当然不能跟身为警察的王野说了,就是不知道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情。 当然为了安抚王野,林启还是打了个包票:“不过我可以保证,应该跟马东来家里的那件案子没什么关系。” 王野这时注意力才转了回来,说道:“马东来家里那案子有眉目了。” 林启一愣:“哦,什么情况?” 王野一翻白眼:“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凭要跟你说?” 林启苦笑道:“很多事我不跟你说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不相信我,还不相信赵天明么?” 王野这才笑道:“这辈子总是要在你们的坑里了,其实还真被你蒙对了,那死者身份经查实,确实是个小偷。” 林启暗道一声:“这哪是我蒙的,这是沈素音蒙的。”问道:“这么巧?” “可不是简单的小偷,”王野神秘道:“跟我走吧,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啊?” “你的老朋友。” “我的老朋友?你还认识我的老朋友?”林启想来想去,他跟王野的交集好像除了赵天明再无旁人了,难道是赵天明回来了?满脸疑惑的跟在王野后头。 两人开了一刻钟的车便到达了目的地,林启一看,竟然是西浦公安分局,心里愣道:“赵天明这是……投案自首了?” 王野领着林启直奔刑警大楼,这是一幢14层高的建筑,与它旁边的公安局主楼并排矗立在西浦区中心位置,守卫着此地一方平安,两人上到12层,驻足在一间小型会议室门前,王野透过玻璃窗朝里外张望了片刻,才敲了两下门,也没等里面的人招呼,径直打开门走了进去,林启愣在外面,也不知该不该跟进去,王野从里面探出半个脑袋:“愣着干嘛,进来啊。” 会议室里只有一个人坐在椭圆形的会议桌旁,看到林启跟着王野一起进来,站了起来笑着打招呼:“林哥,很久不见了吧。” “郝正月?”林启惊呼了一声,确实有两三个月没见了,从芝加哥回来林启就以为他调回国际刑警了,问道:“正月哥,你怎么还在西浦局,冈本龙二那案子没结么?” 郝正月笑道:“那案子早就结了,我也早就回国际刑警报到了,这也是今天刚从云南飞回来的。” “云南?”林启转瞬明白,“又在跟一帮毒贩打交道呢。” “是的,禁毒应该是我的终身事业,不过我现在基本属于退居幕后了,我的身份暴露过,再冲在前线基本上是自杀。” “了解的,诸葛孔明稳坐中军帐,现在是指挥官了。”林启笑道。 “哈哈,差不多吧。” “那你怎么突然回来的?” 郝正月看了看王野,说:“西浦警方有件案子,需要我回来帮个小忙。” 林启立刻明白了,问王野道:“你说那死者真是个贼,以前在郝警官手上栽过的么?” 王野一打响指:“聪明,郝警官回来就是认下尸,顺便提供一下死者生前的资料。” “这个……电话和网络搞不定么,还要亲自飞回来一趟?” 郝正月笑道:“是我主动要求的,一来云南那边近来有些风平浪静的,二来我对这案子也有些兴趣,这个死者名叫王飞,十几年前我还在你爸爸手底下干的时候,抓到过他一回,那时他就已经小有名气了,行踪滴水不漏,虽然抓到了人,但碍于证据有限,坐了两三年的牢就放出来了,后来古董界接连发生了几件大案,我都怀疑与他有关,不过那时我已经离开警察局了,我挺好奇,这样一个神通广大的飞贼,怎么会阴沟里翻盘的。” 林启喃喃道:“古董界?这还是个雅贼么。” 王野调侃道:“人家可不是贼了,怎么着也得是个雅盗吧,2005年《蒙娜丽莎》调包案,2007年意大利名画《父亲的怀抱》失窃案,2012年古画大师詹百川的《穷途》刚刚问世就失踪了,这三件案子都跟他有关。” 郝正月道:“所以这不但是个雅贼,还只偷名画,看来他坐了两三年的牢,格调反而还高一些了。” 林启一句话也不说,心里直琢磨:“难道何家的传家宝就是一幅画?”他原本想问问马东来有关这传家宝的事,但是碍于情面公理,沈素音也几番交待过,这样赤果果的问人家的这么重要的机密隐私,实在下不去嘴。 郝正月和王野见林启在发呆,一齐问:“怎么了?是不是想到什么?” 王野似笑非笑道:“别憋在心里了,想说就说吧。” 林启心想实在左右为难,实在是对沈素音拍了胸脯保证过的,不把何家的事对外界说,但现在看样子,似乎跟这案情愈发紧密相关了,明知重要线索却憋在心里不说,就是不配合警方调查,妨碍公务呀,一时无法抉择。 郝正月看林启的模样,心里知道这人内心还是纯朴的很,如果有话不愿说必定有所牵绊,劝道:“你如果实在不方便说,我们也不是一定要强制的,你可以自己衡量一下,保守秘密和案件的侦破,哪一个更加值得。” 听了郝正月的话,林启再三缜思,最后苦笑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什么秘密,因为我压根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你们知道马东来是何群的养子,沈素音对我说过一件有关何家的隐秘事,嘱咐过不要告诉外人,实在是当时拍了胸口保证过,不能食言。” 王野这时一脸无语的摊了摊手,说:“这都哪个年代了哦,还论这个?” 林启骂道:“这叫诚信,跟哪个年代有关系么?”转念一想,自己答应的人是沈素音,她是明事理的人,如果跟她说现在这事牵涉到案情,她应该会理解的吧?便对这两人道:“要不我跟沈素音联系一下,只要她首肯就行了。” 王野一抚脑门:“还有这种操作,还赶紧的啊。” 林启白了他一眼,当时给沈素音打了个电话,把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沈素音果然是通情达理的人,最后说:“何楚贵又没下落,你我都不知道那传家宝是什么,东来可能更不知道有这件东西,现在他却莫名其妙被牵扯进去,说就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能尽快洗清东来嫌疑为好。” 林启心道:“得了,还是为了马东来。” 王野见他挂了电话,急匆匆问道:“怎么样?” 林启这才如实托出:“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就是何家有个传家宝,祖祖辈辈传下来,到何群这一辈,可能担心被他叔叔惦记着,才举家搬到上海来的。” “就这个?”王野掩饰不住的失望。 郝正月思忖道:“那王飞就是自己潜进何家老宅的?为了这个传家宝?” “这个传家宝是什么?”王野追问道。 这回换林启两手一摊:“我也不知道,所以你们说这是个雅盗,还只偷名画,我在想会不会也是一副画,会不会藏在何家老宅的墙壁,天花或者阁楼地板内,然后消息被这个王飞得到,于是就去踩点了,会不会是被他自己人狗咬狗?” 王野摇头道:“也有可能是被马东来发现的呢?也许马东来也早就知道这么个传家宝,只是秘而不宣,一直藏在心里呢?那这样一来,马东来还是摆脱不了嫌疑啊,而且据我所知,这个死者王飞跟俺师父一个路子,一直是独来独往,没有什么同伙的。”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三百零四章 会议室 转来转去,还是要转到马东来身上,林启说道:“不如你们再去提审一下他,这个审问技巧你们都该炉火纯青的,试探一下他是不是知道自己养父母藏了个传家宝的事。” 王野看了一眼郝正月,郝正月笑道:“我就不跟你一起去了,岗位职责有别,我已经调离西浦局,不方便越权直接插手这案子。”又对林启道:“今天晚上我去拜访一下你父亲,你回去么?一起喝两盅?” “好啊。”林启爽快答应下来,有朋自远方来,当然是不亦乐乎,这时会议室门猛得一下被打开了,进来一个孔武有力的大汉,原来是刑侦处长西浦刑警大队长王伟,一进来就看到一个体制外的人,眉毛当时就挤到一起去了,却不知该朝谁发火,林启好歹也是前任副局长家的公子,郝正月是国际刑警,行政级别比自己高,破案经验比自己丰富,只得对新来的王野愠怒道:“这里是公安局内部会议室,你怎么能带个外人进来?” 王野深感无奈,道:“他现在又不是嫌犯人,而且总要对案情提供有重大线索,总得对人家客气点吧,不带到会议室来,难道还到隔壁名门水吧开个包间?” “你……”王伟几时这样被手下人怼过,刚要兴坛作法,身后一个人跟了进来,嚣张气焰登时灭了下去,低声喊了一声来人:“局长。”正是大名鼎鼎的“铁牛”,西浦分局局长刘胜。 刘胜肤色酱黑,面颊深陷,双目锐利如鹰,炯炯有神,狠狠瞪了一眼王伟,王伟脑袋向旁边一歪朝向别的地方,只当没看见,这人虽然圆滑,但也不是卑躬屈膝之辈,他对王野的态度,完全是属于个人私愤,他的逻辑很简单,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刑警队长,要功劳有功劳,要苦劳有苦劳,凭什么这个节骨眼,派个人过来跟我竞争副局长? 这一点刘胜心里当然也心知肚明,就他自己而言,不管是个人感情,还是工作角度出发,当然还是倾向于王伟,毕竟这人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做自己的副手,工作上也能衔接得更加顺畅一些,配合更加默契,不过看看他那心里藏不住事的模样,实在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进来后,刘胜先对郝正月打了个招呼,笑道:“一别三个月,听说又在云南立了汗马功劳啊。” 郝正月谦笑道:“哪里,不过是前期已经布局得差不多了,我是捡了个现成的。” 林启见了心道:“刚郝正月说云南近来风平浪静,看来是有重大收获,这是绝密的事,他也不方便跟我说,所以只简单带过,我也识趣些,回避了的好。”当下便要推托告辞,抢先道:“那刘局长,郝警官,你们聊着,我不便打扰了。” 刘胜目光生疑看着林启,显然是不认识,问道:“这位是?” 王伟接茬道:“他是前任林建军副局长的儿子林启,前几天王飞的被杀案,据说有一点线索,过来协助调查的。” 刘胜眉头又一皱:“哪个王飞?” “就那个普源里的案子,死者是个采画大盗,名字叫王飞。”王野性子随意,此时脱口而出,连林启都在旁边直摇头:“还‘采画大盗’,这是开玩笑的场合么,这家伙简直跟赵天明个模子刻的,也不知道怎么在保守刻板的体制内混到今天的。” 不过刘胜却出乎他意料的对王野笑道:“亏你发音还算准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哪家姑娘遭殃了呢。”又对林启道:“你小时候我见过你的,”右手在腰胯骨的位置比划了一下,“才这么高,这都长这么大啦。” 林启笑道:“那估计是得很多年之前了。”他也很无奈,一个稳定的工作圈子,几十年如一日的过着,别人孩子都已经长大,而在他们眼中,恍若昨昔,这样的尴尬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第一次见到郝正月的时候似乎也是这样子。 刘胜肃色道:“我工作原因一直没有拜访过你爸爸,但是不可否认,他是一个让人尊敬的人,不管是专业技能,还是个人品德方面,都是我们后辈学习的楷模。” 林启心想他们都是这行内的,彼此虽不熟悉,口耳相传,也能了解一些情况,不过没想到刘胜对自己父亲还颇有褒辞,顿感意外,说道:“我也是拿我父亲当作学习的榜样的,他要是知道您对他有这样的赞誉,一定高兴坏了。” 刘胜微微笑道:“我是实事求是,你爸爸也应该知道我为人处事的有些奇怪原则,”说着有意无意瞄了瞄王野、王伟,“就他们几个,给我起个‘铁牛’的外号,还当我不知道呢。” 王野一脸莫名其妙,这事还真得跟他没关系,毕竟初来乍道,王伟则抹了抹脸,向右撇了九十度,看样子是艰难着忍着笑,林启心道:“看来他们上下关系还是挺融洽的。”那边看郝正月几度欲言又止,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案情要跟刘胜讲,急忙道:“那也是说明刘局长平日铁面无私惯了,公安干警本来就是该这样的,这样,你们有工作先忙,我也不便逗留了,今天先行告辞,王警官那边调查案情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联系我。”王伟、王野也不知林启说得王警官是哪个,同时应了一声。 从刑警大楼下来,林启又给赵凯医生拨了一通电话,刚刚给郝正月答应得是痛快,忘了晚上还要过去看护殷少狼呢,让赵医生看能不能先帮忙找个护工,赵凯也是爽快人,答道:“晚上我值班,先替你看着,你晚点过来也没事。” 于是林启先行驱车回家,想先冲个热水澡,这一天实在又乱又杂,特别是下午开始,先去找马东来,告之他儿子被救的情况,然后一起去接杨栗栗出院,接着又奔到昆山救殷少狼,身上还留着垃圾站的腐臭味,又跟着王野到西浦局转了一圈,难怪刚刚王伟看到自己一脸嫌弃的模样。 刚一到家,苏海星迫不及待的拥上来,人还未入怀,妙音已先到:“那旗袍呢,两个大男人粗手粗脚的,没扯坏吧?”结果林启还没回答,她刚一路小碎步颠过来,离林启还有两米远,就不自禁的捂住口鼻,惊道:“马东来是不是混得很落魄,靠拾垃圾为生的?” “什么呀?我跟说过的那个‘鬼童子’殷少狼还有印象不,在安顺你们见过的,他受了重伤,我确实是在昆山的一处垃圾场把他给拾回来的。”林启一边说,一边要从包里把那旗袍拿出来。 苏海星急忙连包一起提过来,笑道:“你这么臭,别把衣服也摸臭了,那小伙子又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又受重伤了?你们又遇到什么危险了的?你没事吧?” 林启道:“没事,我到的时候,地上就躺了他一个人了,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看来要等殷他醒了以后再去问他了。”这边见苏海星一边心不在焉的答应着,一边检查她那宝贵衣服,摇了摇头,径直去卫生间洗澡,出来后又跟两个孩子玩了一会,却不见费恩的影子,问道:“费恩呢?” 苏海星注意力全在衣服上,漫不经心答道:“去超市买菜了。” “哦。”林启答应着,总觉得苏海星对那衣服已经痴迷得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心想:“就算为了早日继承她爸苏卫东的衣钵,也不用这么废寝忘食吧。”担忧道:“星,你这段为了服装店的事一头扎在里面,我感觉有些出不来了呢,适当也要放松一下的,工作还是要劳逸结合的,连沈素音自己都说过,那个什么苏绣,没几年功夫攻不下来的,你这才几天呢?” 苏海星一愣,笑道:“时不我予,我可不喜欢拖拖拉拉的。” 林记只得道:“好吧。”也不知苏海星这钻研的钉子精神是不是也是继承得苏卫东,过了一会,看看手表差不多五点半的时候,起身换衣服,对苏海星道:“我去爸妈那一趟,晚上就直接去医院看殷少狼,不回来了。” “哦。”苏海星仍是漫不经心的模样,林启摇了摇头,到林建军家里的时候,郝正月已经像上次一样,在家里等着了,三人自然又是一番长叙,不过这次的重点没在任何案子上面,全是说的西浦局里面的一些旧事,林启知道得不多,也插不上嘴,而且晚上有事在身,也没有喝酒,一直到八点多,实在乏味得很,托辞先离开了。 本来想直接去医院,结果电话又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竟然是苏绣坊的林月娥,心里奇怪:“这妹子怎么会突然打我电话的,是不是沈素音有事?那也是沈素音直接打给我啊,还是铺子里有事?那也该打给苏海星啊。” 就这么半知不解得接了起来,里面传来林月娥急促、紧张、颤抖不已的嗓音:“林哥,你快来啊,不好了,老板要杀老板娘。”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三百零五章 夜半惊魂 “什么?”林启大吃一惊,沈珂要杀沈素音?为什么?就算他知道了沈素音想和马东来重温旧梦的事,用沈素音的话来说,沈珂对她也谈不上有什么留恋的感情了,会那么大动肝火?难道是下午马东来想来想去,还是想见沈素音和孩子,自己跑过去,然后见到沈素音依然容颜不改美如天仙,没有把持住……然后被沈珂捉奸在床? 林启一阵摇头,想像力太丰富…… “林哥,你快来吧,我好害怕。”林月娥语气更显慌乱。 林启急道:“你赶快报警啊,我在上海呢,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报警了,警察说不管啊……” “怎么可能呢,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老板今天白天回来脸色就不好,先是遣散了家里所有的绣工,然后是厨师、花匠,连打扫卫生的阿姨都哄走了,现在两人正在后院里吵着呢……” 林启一阵无语,原来是两口子吵架,不用说,沈珂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了,就算他不在乎和沈素音之间的婚姻,毕竟也是什么商会的主席,又是什么集团的大老板,这种头顶上冒绿烟的事,任何男人也受不了,何况是这样要脸面、排场的人物。 当下真想扇自己一巴掌,自己办得这叫一个什么事,尽是翡翠花边的新闻,他是真不想管这类家务事,因为最后的结果八成是里外不是人,除非有个高尚的理由,否则真想摞挑子不干了,真希望侦探服务社开起来以后少接点这种事。 这边实在架不住林月娥连哭带叫,只得道:“你先想办法劝劝他们吧,我马上赶过来。”想想都已经到这份上了,河马是我找回来的,马东来也是我找到告诉沈素音的,硬着头皮往下干吧。 打了个方向盘往吴县赶去,又给赵凯医生打了个电话:“赵医生,我那个……有点急事,晚上怕是赶不过去了……要不,您还是帮忙找个护工吧,费用我回头结给你。” “知道了,也用不着什么护工,今天晚上他恐怕是醒不了,你明天一早再过来吧,另外你的血项报告,我电子邮件给你了,你既然忙着,需要我帮忙转发一下么?” “好啊,”林启一想这个方便呀,以后我只需要去定期抽个血就行了,报告赵凯直接发给莫少其就得了,省心省力,反正那玩意我也看不懂,“我回头把对方邮箱转发给你。”心想:“信息时代,一切都是那么便捷。” 到了吴县“兰花手”苏绣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平常如果没发生这种事,店铺也关门了,期间林月娥也没有再打电话过来,林启停好车,想给林月娥拨电话,让她给自己开个门,结果走到苏秀坊门口就见店门虚掩着。 林启走了进去,却一个人也没见着,黑森森的也没亮着灯,不禁心悸了一下,不会来晚了吧?径直打开后院的门,脑袋探出去看了看,想了想还是给林月娥打个电话吧。 这个花园他只来过两次,每次都是有林月娥或沈素音带路,今晚上只一个人乱撞,又黑灯瞎火的,难免会迷路,结果林月娥却一直不接,心里更是再添几分担忧,不自觉的还是一个人走了进去。 一边打开手机的闪光灯照明,一边往后花园摸去,这一处平日里灯火璀璨的,现在人去楼空,竟显得有些阴森,这园子里林启认识的屋子并不多,只知道一个会客亭和餐厅的位置,其他什么屋子、干什么用的一概不解,印象中有两间平房是她们的工坊,也不知沈珂和沈素音的卧室在哪里。 “深宅大院,总是在最里处吧。”林启这样想着,径直往最里面走,路过湖中间的会客亭时,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站在亭子中央,时而似是站累了转动两下,不过模样看上去总是有些别扭,林启心猛得跳了一下,这大半夜的,扮鬼吓唬人呢? 见那身影纤弱,似是个女人的模样,林启寻着路走过去,心想:“难道是沈素音?林月娥不是说她正跟沈珂吵架呢,这是……结束了?不会是受了委屈,一个人在这里哭吧,还好我来得及时,要不然一个想不开投了河……” 这一路胡乱想着,待走到亭子里,闪光灯照明之下,认出这人不是沈素音,却是林月娥,身体站得直直的还踮着脚尖,林启走进去,她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转过来,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林启,一根细绳吊在她脖子上…… 这哪里她自己转过来的,这是被风吹着,晃动着转过来的,绳子挂在房梁上,吊着得林月娥正好与林启一般高,让她看上去像是惦着脚尖一样…… 林启也不是没有看过死人,更加惨烈都见识过,只是这实在是有些突然,当时没有心理准备,再配合这古亭水池的阴森环境,吓得当场掩面倒退两步。 不过还是很快强制镇定下来,林月娥显然是已经死了,但为什么是她?是自杀么,老板老板娘两口子吵架,她为什么要自杀? 林启赶忙打电话报了警,他想着保护案发现场,不能把林月娥放下来,又不忍见她就这样吊着,只得走到亭子外边,心里还是实在难受的很,几天前这个乖巧的女大学生还欢蹦乱跳的,现在却已是香消玉殒。 前一刻她还在给自己打电话求救,这实在发生得太突然…… 警察十分钟就到达了现场,接着是法医等技术人员,林启没想到的是沈素音竟然一直呆在园子最里边的卧室,听到外面有动静才走出来,看到林月娥的尸体,当时吓晕了过去,众人只得又七手八脚的把她送去医院。 作为最先发现尸体的目击证人,林启也被警察带走了,接着法医很快排除了自杀,林月娥是被人勒死后吊在亭子里的,于是林启又成了嫌疑人。 不过还是很快排除了嫌疑,尸体这时已经有尸僵,死亡时间超过了一个小时,而一个半小时以前,林启还在上海,苏海星和两个孩子都可以给自己做证。 林启依然是追悔、恼怒、自责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显然林月娥在给自己拨了电话以后就出事了,有可能刚刚挂断我的电话就惨遭毒手,凶手到底是谁?沈珂么,他与沈素音争吵,还扬言要杀了她,然后迁怒于过来劝架的林月娥?” 警察把沈珂传唤过来的时候,沈珂确实承认自己和沈素音吵过架,但不肯说吵架的原因,也否认自己是凶手,一度强调自己下午六点多就离开了,但是没有目击证人,他说心情不好一个人散心去了。 作为重大嫌犯人,沈珂暂被警方扣押,当然,这个时候林启已经离开公安局了,苏海星连夜赶过来为他作证,但还是担心沈素音的状况,让林启跟她一起去医院照顾她。 这回沈素音身边是一个人都没有了,孩子沈离君也需要她,那园子也不敢再回去,好在她刚刚只是惊吓过度,不像类似悲伤过度之类的短时休克需要人工抢救,林启、苏海星两人到医院的时候,她休息了一会已经醒了,第一个念头就是沈离君还在园子的卧室里睡着呢,林启告诉她:“园子已经被封锁,孩子被带出来了,暂时呆在公安局里。” 沈素音不放心,非要出院去看孩子,林启跟苏海星只得又回公安局,把沈素音送过去,沈素音亲眼看到孩子在警察的值班室睡得正香,才放下心来。 苏海星本想劝她就地拼张床睡在孩子身边,结果过来两个警察直接把沈素音也带到了审讯室,林月娥遇难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园子里,毫无疑问,她也是重大嫌疑人,需要配合警方调查。 林启和苏海星两人显然主观上都不相信她会是杀人凶手,毕竟把一个成年人吊在房梁上不是一个只懂针线、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够做得到的。 但他们不是目击证人,主观上的判断往往也会造成错误的结果,眼下也只能代沈素音照顾好他的孩子沈离君,但他们也不是监护人的亲属,警察不让他们把孩子带走,林启只得对苏海星道:“先送你找个酒店休息吧,我在这看着。” 苏海星点点头,仍是长叹一声:“那可怜的姑娘怎么会摊上这种事的,想想这……这要怎么通知她还在老家的父母啊,唉。”她常泡在苏绣坊,自然也跟林月娥比较熟悉了。 “可惜不知道凶手是谁,动机是什么,我想来想去,还是沈珂的嫌疑最大,就是没有证据。”林启说着,一边送苏海星去找酒店,心道:“还好没让她看见尸体,我都吓得够呛,沈素音是直接吓晕。” 苏海星只连连叹息,一直到酒店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从包里摸出一张贴子来,递给林启道:“你下午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送了张请柬过来,你看看呢。” 林启以为是哪家亲戚有喜事,打开一看,请柬里夹着两张入场券,是邀请他参加西浦美术馆的一个私人画展,林启顿时好奇心上来,印象中他没有做画家的亲友么,见署名也是个陌生人——当代知名画家白夜。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三百零六章 真实的谎言 画展的时间是三天以后的早上,林启把请帖还给苏海星,说道:“三天以后呢,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去吧,现在这边发生这么多事,哪管得了这么多。”苏海星还在为林月娥惋惜着,一直唉声叹气,木讷的又把请贴收了回去。 林启陪她睡着了才从酒店出来,他脑子里想得也全是林月娥死时的惨状,心想:“我都吓个半死,沈素音直接吓晕了,幸亏星没有跟我一起过来。”但他最想不通的问题还是沈珂夫妇吵架,为什么死得是却是林月娥?他最怀疑的人当然是沈珂,林月娥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差不多是八点钟不到的样子,那时她还说沈珂跟沈素音正在后院里吵架,沈珂怒气冲天的模样还想杀了沈素音,等自己赶到苏绣坊,已是晚上九点半,后院死的人却是林月娥,沈素音在自己的卧室里,根本都不知道这事。 林启一回到公安局,就撞到刚刚审问他的警察吕剑锋,他是一个四十多岁双鬓就有些斑白的老刑警,一见林启回来就拦住了他:“正准备找你去呢,别走了,再进来聊聊吧。” 林启满腹狐疑得又被吕剑锋带回到审讯室,问道:“怎么吕警官,我不是已经有不在场证人了么?” “哦,没事,只是有两个问题再跟你核实一下,毕竟人命关天,还是要谨慎慎重的。” “那是应该的,不过我既然已经摆脱嫌疑,为什么还要把我带到这里来?” “我重申一下,你并没有摆脱嫌疑,你不是直接行凶人,并不代表你不是共犯,为什么死者,临死前给你打电话?” “这个你要问死者了。”林启气不打一处来,刚刚审讯的时候,情况他已经说得很清楚明白了,现在却反问这样的话,作为一名老刑警,实在有失水准。 吕剑锋一点也不生气,继续问:“你说死者给你打电话的时间段是晚上八点左右?” “是的,手机有来电显示,你们从运营商那里也能调到来电记录。” “这一点我们并不怀疑你,只是你说接电话的时候,死者老板娘正在跟她的丈夫吵架,哦,就是那个叫沈珂的大老板,说起来他对咱们吴县的做贡献也不少呢,我还不愿相信他是个会说谎的人呢?” “什么意思?” “他说他下午六点多钟就离开苏绣坊了,你觉得沈素音是在跟空气吵架么?你们两个谁在说谎呢?” “我只知道我没有说谎。”林启当然很确定这一点,这下他更加怀疑沈珂了,沈珂说谎的目的当然只有一个,摆脱自己的嫌疑。 但是就像吕剑锋所说的,沈珂怎么说都是个商界领袖,所谓的成功人士,这样的人会一点城府都没有么,就算真得戴了绿帽子,那他下手的目标也是沈素音才对,怎么可能沈素音毫发无损,甚至压根不知情,惨死的却是林月娥? 林启淡淡道:“要验证这一点也简单,沈素音也醒了,你们不是也在审讯她?问问她沈珂是什么时候离开苏绣坊的,看看他们二人的话是不是能够对得上。” “哼哼,”多年的专业生涯建立起来的自信,让吕剑锋不禁冷笑了两声,“你还想教我们做事么,你觉得同样的问题,沈素音是什么答案?都已经把你放了,还拉你回来做游戏的?” “什么?你的意思是……” “别装了,他们的口供是一致的,而且沈素音也说了他们吵架的原因,今天下午沈珂从公司一到家,沈素音就向他提出离婚,沈珂才做出那么多反常的举动,清退了所有花园里的勤杂工和工坊里的绣工。” “原来是这样。”林启喃喃道,沈素音这是真得铁了心要跟马东来了么? “原来是这样?唔,怎么你不知道这事么?我们得到的消息是你近来都跟他们一家打得挺火热的么?” “那又怎么样?我的意思是……我没的想到沈素音会跟沈珂提出离婚,但知道这件事,我也不感到多意外,这是……至少在我看来是可以理解的。” “呵呵,这么说,你确实知道不少事情没有告诉我们呢,怎么样,要不要再酝酿一下,我希望你这次说的话没有谎言了。” “吕警官,说句实在话,我真不喜欢你审问的方式,我说了我没有说谎,你如果有证据支持,大可以反驳我,不用这样冷嘲热讽、旁敲侧击的,另外什么其他事情,都是有关沈家隐私的事,我不觉得跟案情有关,所以不好意思,就不太方便说了。” 吕剑锋终于拍着桌子愠怒道:“跟案情有没有关不是你说了算的,你想清楚,刻意隐瞒妨碍公务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是么?不知道我是伪造证据、证词了,还是诬陷他人了?” “你……”林启虽然老实,也不是易与的人,他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冤枉,在芝加哥的时候金柯兰那样严丝合缝的设计都被他逃出来,更何况别人,吕剑锋一时有些气结。 林启也不想这么应付这位吕警官,实在是这人自以为是的扣着自己,以为抓到破案关键所在,根本的方向就错了,他也在心里也在暗暗纳闷:沈素音和沈珂的供词怎么会一样的?沈素音也在说谎?是不是沈珂作案以后,还威胁沈素音跟自己串供?这一点也不难,用沈离君作为威胁她的人质就可以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那天在一起吃饭喝酒的时候,还觉得这人挺光明磊落的,怎么知道是这种歹毒心肠的卑鄙小人? 吕剑锋心中认定林启在说谎,见他恁是嘴硬,又冷笑了一声,骂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看看这个吧。”说着打开一个手机视频递到林启面前。 视频里是原本正在值班室睡觉的沈离君,可能是醒来不见妈妈,又换了个环境,吓得大哭,两个女警连哄带劝,后来才转为抽泣,看看播放时间是直接快进到半个多小时后的。 “宝宝乖,不哭了,看看这是谁?”其中一个女警也像吕剑锋一样,把手机打开递到沈离君面前。 沈离君虽然不再大哭,看着手机仍时而抽搐两声,道:“是妈妈。” “对啰,妈妈就在隔壁房间做事呢,马上就回来了,现在不能陪宝宝,让阿姨陪宝宝说说话,一起等妈妈回来,好不好?” “好。”信赖是孩子最童真的天性。 “妈妈今天是不是很不高兴呀,刚刚还把阿姨凶了一顿呢,阿姨真可怜。” “是的,妈妈跟叔叔吵架了,吵得好……厉害。” “他们为什么吵架啊?” “不知道。”两个女警与沈离君迅速建立起来信任感,沈离君拨弄着另一名女警送给他的毛绒玩具。 “那他们吵了多长时间啊?” “吵了好久……一直吵到天黑叔叔才走掉,妈妈一个人哭……” “你确定叔叔天一黑就走了,没有再回来么?” 沈离君重重点了两下头:“确定……” 视频播放到这里,吕剑锋把手机收了回来,轻蔑的对林启道:“怎么样?是不是孩子也撒谎了?” 林启这时满腔思绪已是一半愤怒一半惊骇,愤怒的是他们居然利用四岁大的孩子,大半夜把他从熟睡中吵醒,惊骇的是怎么会这样的? 沈珂没有说谎,沈素音没有说谎,我也没有说谎,那谁在说谎?想到这,林启登时一声惊呼出来:“林月娥?” 林哥,你快来啊,我好害怕…… 报警了,警察说不管啊…… 林启脑子里不断回想林月娥给自己打电话时说得这些话,回想她当时说的话和激动的情绪,老板跟老板娘因家务事吵架,她害怕什么?报警,家庭暴力出警也是正常的,怎么可能就一句话不管? “林月娥给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已经落入凶手魔爪了!凶手为什么要让她打给我?为了栽赃给我,这对他有什么好处?”他当时真的没有意识到,到现在才觉察出矛盾地方,林启心里愤恨到极点,同时夹杂着自责,“人家因为家务事吵架,那么着急喊我过去有什么用?林月娥当时是在跟自己求救啊!”想到这林启急得眼泪水都蹦出来了,如果是赵天明,一定当时就觉察到不对劲了,可惜一个正值大好青春的姑娘就这样因为自己的迟钝,误了性命。 吕剑锋刚见林启说出“林月娥”的名字,以为他是想把责任再推到死者身上,这时又见他突然情绪反常,眉头紧皱了起来:“你说想是死者说谎咯?真是聪明,有替罪羊了,哭个什么劲?” 林启刚刚情绪一时激动,这时抹了把脸,镇定下来:“她给我打电话,不是让我过来管别人家务事的,是那凶手逼她这么做的,我现在不知道因为什么,但我一定要把他揪出来。” “呵呵,还挺义的,不过这是我们的事,你就省省吧,还是多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 “我以前是记者,后来也接触过不少案件,慢慢意识到,很多时候,自己的平时生活中的一个小细节,往往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存亡,于是我养成了小习惯,就是所有拨出去的,还是打进来的电话,我都有自动录音。”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三百零七章 摘果人 吕剑锋很不甘心的又把林启放了,他真的以为林启是这案子的关键,至少也是帮凶,可是林启就这么神奇的把林月娥打给她的录音放了一遍,但林启心里无疑是痛苦的,他十万个不忍心再听到林月娥的声音,那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带血的“救命”,所以他把录音备份到网上,又转发给吕剑锋后,就从手机里删除了。 林启心想:“如果一开始就把录音放出来,也不用让星连夜赶过来,不过也难说,看这个吕警官一根筋走到底的模样,没有不在场证明,光靠一段录音,他还可以说我是伪造的。” 现在林启心里,沈珂仍未脱离嫌疑,虽然沈离君不会说谎,也不并代表沈珂没有偷偷摸摸折回来,不过这也是林启的猜测,而且他的杀人动机这时确实有些牵强附会了,如果是沈珂干的,于情于理,目标都应该是沈素音才对,而不是毫无瓜葛的店员林月娥。 但是目前除了这点线索外,别无他获,警方查控附近的摄像头也没拍到什么可疑的人,两天以后,沈素音和沈珂也被放了出来,这案子便暂时搁置下来,后续要看警方的走访调查结果了。 沈素音的苏绣坊暂时关门停业,那园子她也不敢再回去住,而且铁了心的要跟沈珂离婚,于是带着沈离君,住回了以前何群夫妇买给她的甪直古镇旁的宅子,环境虽然不比那园林,两个人住也够宽敞了,苏海星怕她适应不了,搬过去陪她住了几天。 沈珂刚刚放出来,林启就去找他,那是一家雅致的清吧,装修内饰并不是多么的富丽堂皇,巴台和内厅的小桌子都是樱桃木的,过道即不是地砖,也不是地板,而是鹅卵石,随处可见的绿色垂挂植物,有些英伦田园风的感觉,里面正放着舒缓的音乐。 沈珂坐在巴台前的高凳上,喝水似的往嘴里倒着不知名的鸡尾酒,乍一看很难想象这是一位身缠万贯的亿万富豪,这本不是他该来的地方,也不是他该喝酒的姿态。 林启走上前去,还是叫了一声“沈大哥”,并不是刻意拉拢,实在是看他有些颓丧的模样,也不知是因为沈素音执意要离开他,还是因为在公安局被关了整整两天,没有条件修饰。 沈珂醉眼惺忪的瞥了一眼林启:“你来干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沈素音背着我干得好事?”他应该指得是林启帮沈素音寻找马东来的事,不过巴台周围的客人、侍应和酒保等,听在耳里还以为是什么有香艳八卦,不过这里本来是各自找乐子消遣或者放松心情的地方,也懒得管别人的闲事。 沈珂是精明的人,他想知道的事情,自然有自己的渠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林启直接说道:“那不是素音一个人的孩子,他有权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 “是么,所以他们才应该是一家三口才对,是么?” 林启摇了摇头:“我从来都没认为素音应该回到马东来身边,我承认一开始我似乎是被她诱导去寻找马东来的,但她告诉我马东来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以后,我所有想法都是,他们就算见面,唯一的基础也应该是孩子,感情本来就是一堆理不清的帐,我也不喜欢管别人的家务事。” “可是我的婚姻还是因此破灭了……”沈珂又给自己灌了一杯。 果然还是因为离婚的事,林启道:“我知道你放不下沈素音……” “放不下?呵呵呵呵……”没说完沈珂就打断了他,“我从来不会放不下任何女人,你见过猎手会一直追着已经到手的猎物么?那是应该享受的时候。” “所以你现在是享受完你的猎物,在大肆庆祝么?” “哈哈哈哈,庆祝?庆祝什么?庆祝我老婆一门心思想跟别的男人上床?” “你刚刚的态度让我误以为你是想庆祝,虽然……你的样子好像不太高兴……” “沈素音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让我感到失败的女人。”沈珂突然蹦出这么句话。 “失败?至少在绝大多数人眼中,你并不失败。” “因为绝大多数人这一辈子都在追寻他们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既然得不到,就谈不上失去,更感受不到从高处摔落的痛……” 林启叹了一声:“你的优越感和你的自尊……果然都比别人强太多。” 沈珂又看了看林启,语气沉缓、执着、坚定:“我出生在一个百废待兴的时代,我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他们一位是物理学教授,一位是作家,从解放初开始,他们能在每一次历史洪流中生存下来,直到今天,他们所经历的痛苦和磨难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当一切秩序恢复正常的时候,他们更加珍惜刚刚得到、来之不易的幸福,那就是我。 从小他们就告诉我一个真理,不管你想要得到什么,只要用心的去追求,它一定会得到,只是这中间的过程需要你懂得去设计、去运筹,这很难,但是最难的也最重要的,是隐忍,因为这条路可能会很漫长,一步走错可能会倒退十步,所以我也不是一夜之间走到今天的,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遵循着这条真理。 最美妙的果实永远长在最高的树杈上,你想要得到它,在路上的时候,就需要打败无数竞争者,才有爬树的权力,即使爬到了树上,你也不过是淘汰了多数人,树枝上依然有很多竞争者,你需要把在你脚下的,永远踩在脚下。 有的人,也许、偶尔、侥幸会超过你,不要着急,你只是需要继续设计,看准时机,把他和原本就在你前面的,一并拉下来,而且要彻底拉下来,让他们狠狠得摔在地上,再也没有资本东山再起,你踩着这些人头砌起的垫脚石,终于爬到了树顶,摘到了那颗果实,你很幸福,但是这一切,也只是刚刚开始。 你捧着这颗来之不易的果实,爬到树下,甚至还没到树下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你原来的那些竞争者,更加饥肠辘辘、虎视眈眈,你还远没有到享受这颗果实的时候,当然,有的人还在树顶上,就迫不及待的享用了果实,还在高处欣赏了风景。 可是他们不知道,那些尚存的竞争者,还在虎视眈眈的盯着你,你不可能永远呆在树顶上,你下来的时候,才会发现,他们报复的火焰更加炽热、疯狂,而你此时已经一无所有,而且你千辛万苦爬到了树顶,耗尽了所有的体力,这时甚至连一丝抵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所以在此之前,你只能先保护好你的果实,既要保证它一如既往的光亮如新,又要利用它作为你唯一的筹码,想尽一切办法对付那些原来就存在的竞争者,你只有把他们彻底击溃,才能心无旁骛的享受这美食。 一直以来,我都是生存到最后的摘果人,我无法接受自己成为被淘汰的竞争者,不管是一开始还是最后,因为任何一个环节,一旦失败,就可能一无所有,这跟什么优越感、自尊,根本毫无关系。” 听完这一番长篇大论,林启心里也起一丝波澜,如果再年轻十几岁,或许会跟着热血沸腾,但他也是经过岁月沉淀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处世哲学,他知道,沈珂这一套不适合他。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他无意跟沈珂在这个问题一争长短,只是关心自己找他的唯一目的,见沈珂将醉半醒之际,装作无意问道:“就算沈素音是那颗……最美妙的果实,马东来或者也是你的竞争者,但林月娥不是吧,她至多只是个看风景的或者为你们这些勇士服务的人,没必要连她也一同击溃吧?” 沈珂又眯着醉眼瞥了一眼林启说:“你不用试探我,林月娥不是我杀的,激将法警察也不是没用过。” 林启干笑一声,喝了口啤酒掩饰一下尴尬,心道:“看来还没全醉。” 沈珂转过头去,抱着空酒杯,似在喃喃自语:“十年前,我在那个如画的江南水乡甪直古镇第一次看到沈素音,她就像点缀在画里的那样,清纯、脱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那时我就想,我要得到这个女人,我千方百计的打听她的消息,用尽一切手段想追求她,当然,是光明正大的手段,就算得知她已曾嫁为人妇,又跟马东来有了骨肉,都痴心不改。 我完全没有必要照顾马东来的生意,却一天天往他店里跑,我适宜得跟沈素音保持着距离,却藕断丝连,我不想断绝跟她的联系,哪怕将来有千分之一的机会,我都要为此留下准备,我知道那是我该隐忍的时候,我也曾在其他女人身上用过一些卑鄙伎俩,那样会快一些,但对她不会,我知道这样的女子只有英雄能够配得上,小人没资格。 终于我的机会还是来了,她跟马东来的感情出现不可挽回的危机,我重新进入她的生活,我想尽一切办法创造与她接触的机会,包括那家苏绣坊,和后面的园林。 我得到了她,就像刚刚摘到了果子,可是……”说到这里,沈珂停了下来。 林启喝了一口啤酒,补充道:“可是她心里真正想着的人,一直都是马东来。”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三百零八章 画展 “马东来一直是你的竞争者,”林启接着说道,“你从未打败他,是他主动退出的,你对沈素音唯一的诱惑,就是你腰缠万贯,这一点确实任何女人都难以抵挡,每个女人都有公主梦,可惜不是每个男人都是王子、都有城堡,你和马东来,刚好各有一样。” “呵呵呵,是的,这很讽刺,我给了她公主般的生活,也给了她自尊,几乎一个女人想要的,我都可以给她,只有一点不可以,我不是王子,但我不在乎,因为这不是生意,只有女人不是生意,我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从来不会计较付出多少。 沈素音那个什么苏绣坊根本就是个花架子,她绣的是好看,但那充其量只能是工艺品,收藏家看不上眼,也无法量产给普通人,她还别出心裁的绣到衣服上、旗袍上,那玩意儿根本不能水洗,谁会买一件不能洗的衣服?哈哈哈哈,她也根本不懂经营,完全是我在背后用庞大的财力和人际关系支撑着她,否则她连工人每个月的开销都供不起,何况是一整个后花园?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她即神秘又任性,她完全不在乎这一切,只在乎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她觉得自己应该住进城堡的时候,就答应了我,她觉得自己应该有家的感觉,于是跟我提出离婚,哈哈,可我在乎么,我也不在乎,我要多少女人都可以,只是那果实应该由我来选择继续拥有,还是放弃……” 沈珂说到最后已近迷醉,趴在桌子上呢喃自语,酒保也不敢再给他添酒,林启心道:“这不还是自尊心受到伤害?”他推了推沈珂,还想再问问林月娥的事,已经不省人事了。 林启叹了口气,这一趟算是白来,看看手表,已经十点多了,他晚上还要赶回上海,明天一早去赴那个私人画展,打了辆车,随便在地图上找了个五星酒店把沈珂送了过去,他不知道沈珂的家现在应该在哪,喝成这样没人看着也是问题,高级点的酒店兴许会有客房服务生照顾着,反正他有的是钱,住一晚也不至于破产。 虽然有两张票,但是苏海星对画展没兴趣,仍在吴县陪着沈素音,林启实在找不着别人,就放了一张在沈珂的床头,希望他明天酒醒了,去看看艺术情操高一点的东西,不用那么想不开了,也许能记起那天晚上林月娥遇害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 早上九点多钟,休整了一夜的林启独自驱车来到那个美术馆,这是隐藏在西浦市效的一座花园般的山上,或者说土丘应该更合适一些,毕竟是平原地带,总之周围树木成荫,从林间穿行盘旋而上,缓缓开了三分钟才到美术馆门口,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林启还是有些咂舌。 美术馆果然有它应该有的样子,当然,在林启看来。 至少外形上很有现代感,或者说艺术感,通体是纯白色的,像三个大小不一的盒子错层叠加在一起,上面两个“盒子”各有三分之一悬空凸出,林启停好车,在最底下的盒子外围转了半圈,找到了入口。 刚进入大厅,王野显然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林启一脸不解:“你也收到邀请了?” 王野咂嘴道:“我收到邀请?你以为贴子是谁给你的?” “什么?”林启更不可思议了,“是你请我的?你还兼着画家的工作?白夜,起的艺名倒挺有艺术感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贴子是我帮忙寄的,不是我邀请你的。” “那你怎么在这?话能一次性说清楚么?” “我们不是调查那个飞贼王飞被杀的案子么,他既然当晚可能是潜进何家老宅偷他们的传家宝,自己又是个只偷名画的雅盗,那何家的传家宝八成就是一副画啊,我想找这个圈子里的人问问看的,刚巧有人介绍了这个从英国回来的画家,就想让人给指点一下迷津,他这段时间正在这里开画展,约了今天见面,这不我想把你带上,一起参谋参谋。” “果然还是你,搞这么神秘,我就说我身边没这个圈子的朋友么。” 两人一同进了二楼展览大厅,让林启感到意外的是,这位留洋回来的画家,作品居然全是国画,就算对艺术品再不精的人,也能一眼看出国外抽象油画和中国水墨画的区别,看来这位画家主攻的是山水画,格局小点的有山水一角的景色和一些人物肖像。 但更多的,还是宏观的山河大川,这些画气势恢宏、磅礴大气,因此画卷也很长,就一个普通人的眼光来看,画的色彩偏淡一些,王野不着急带着林启去找那画家,而是先沿途欣赏起这些画来,摸着下巴评头论足:“恩,色不碍墨,是典型的淡彩山水画。” 林启惊奇道:“你对这个也有研究?看不出来还有点艺术底蕴嘛。” “你到这种地方来都不做功课么?”王野没好气道,不过除了那一句,再也蹦不出来一个字。 两人兜转了十多分钟,浏览了满屋子的山水画后却驻足在一张人物肖像上面,盯着足足看了一分钟,异口同声喃喃道:“太像了……” “像谁?”身后响起一个透着金属磁性的男性嗓音。 两人转过身来,这是一位看似不修边幅,却也有些性格的先生,除了浓眉大眼,脸上有些岁月的沧桑外,比较吸引人注意的是他修剪整整齐齐的胡渣子,在林启心中,一般搞艺术都有一副络腮胡子,或长发批肩,而面前的这一位却是刻意的没有把胡子剃光滑,尚有几毫米露出肌肤之外,像布满沟壑的旱田里挺拔的小葱,给他原本饱经风霜的脸上更添几份苍凉。 王野伸出右手:“你好,白画家。” …… 白夜先领二人又绕展厅转了一圈,这一回更加细致些,因为他几乎介绍了他的每一幅画作,林启和王野留下印象的只有一副《江山社稷图》,因为白夜说这是他连续工作三个月的结果,努力工作的人自然要受到敬佩,其余作品意境、构思、笔法、着色,他两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最后又回到那幅肖像画上,瞧那服饰,似乎是一幅古代将领的肖像,只是头上裹着一块黄巾,不像是封建时期正规的政府武装,林启问道:“这是汉末黄巾军的将领么?” 白夜笑道:“不是,这是清末太平天国的将领,翼王石达开。” “翼王石达开?”林启喃喃重复了一遍,“怎么跟马东来这么像的?”他刚刚跟王野盯着这幅画看半天,就在好奇这一点,把古代一位将领画得英资伟硕,可能有艺术构造的成分,但是这么像他们刚刚认识的一位朋友也太巧合了吧。 林启后半句声音说得低,白夜没有听清,问道:“你说像你哪位朋友?” 王野补充道:“是我们刚认识的一位朋友,本来世界上长得像的人也很常见,我们有些大惊小怪了。” 林启笑道:“也说不定马东来是石达开的后代呢。” 白夜轻笑一声,摇头道:“翼王兵败后被清政府凌迟处死,割了几千刀,最后骨头都切碎了才算凌迟结束,他就义时从容不迫,从头到尾一声不吭,凛然正气连晚清的官兵都为之震惊,可惜他死时没有子嗣,更不可能有后人活到今天。” “那可能真是巧合了。”林启对一个半世纪之间的事不是很感兴趣,他脑子里还有几件更重要的事让他头疼。 王野则好奇问道:“我记得太平天国的将领有很多呢,天王东王什么的,白画家怎么只对这位将领感兴趣?”确实,他跟林启来回转了三圈,人物肖像中,只有这一个是关于太平天国的。 “哦,这只是我个人的兴趣,翼王是太平天国最具传奇色彩的将军,可以说他的离开是太平天国灭亡的*。” “哦,”林启这时插口道,“怎么我记得太平天国失败是因为农民运动的局限性加上中外反动势力的联合绞杀?” “那是好听的说法,为了不给那几个东南西北王抹黑吧。”白夜眼神里透着深邃。 “那不好听的说法应该是什么?” “是那些所谓的领袖, 本来就是一帮烂泥不上墙的酒囊饭袋,失败是必然的,时间早晚而已,如果天王换成翼王,恐怕就大不一样了。” “看得出来,你对石达开很有褒奖呢。”林启实在提不起兴趣无意识敷衍道,他看了看王野,显得有些着急的模样,心想:“你不是有问题要请教么,问啊!” 林启的眼神很直白,王野再笨也能看得出是什么意思,咳了一声:“这个……白画家,你也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最近西浦区出了一件命案,死者是个飞贼,名叫王飞,专偷名画,我们一些线人提供的线索和连日调查,发现王飞最近对中国国画很感兴趣,他通过很多渠道打听一幅山水画的消息,后来……就被发现死在一栋上海老宅内,所以过来请教一二的,最近贵圈有没有关于这个山水画的新闻轶事?” 白夜没有正面回答王野,而是淡笑道:“你们知道翼王因为什么兵败的么?” “不知道。”两人异口同声。 “那你们知道他是在哪里兵败的么?” “不知道。” “那你们知道他兵败后发生了什么?” “不是被凌迟了么?”林启这时说。 “哈哈哈哈,”白夜笑了出来,“那你们一定更没听说过翼王宝藏之谜了。”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三百零九章 宝藏之谜 “翼王宝藏是他众多传奇中的一支,当年他兵败之前心中就已经有所预料,只是天命所至,人力也无法扭转,最终在大渡河被清军围困,无力回天,这位所向披靡的将领这么多年攻城略地,必然有大批宝藏,传闻他兵败前把宝藏埋在了大渡河的群山之间,期望将来有一天能东山再起,做复国之用。” 白夜说到这里稍顿片刻,林启仍不解问道:“所以这跟那幅山水画有什么关系?啊,难道那幅画就是藏宝图?” 白夜笑道:“是,也不是,传说翼王把宝藏埋藏好以后,在心中记下它的位置,带了一位画师登上对面的山崖顶上,把面前的大好河山做了一幅山水画,然后巧妙的把宝藏的地点在山水之间标注了出来,他此生如果复国无望,只能寄希望于后人了,后人可以依照这幅图画中的标注找到他的宝藏,还留下八个字的隐语,提示后人寻找的路径:面水靠山、宝藏其间。” 王野笑道:“这就相当于提款机的密码,这么重要的东西你还告诉我们。” “没什么,这本来都已经古玩界公开的秘密的,我不说,你也能找别人问到。” 林启和王野对视一眼,心中均已有默契,看来何家那个什么传家宝,就是这幅藏宝图了,林启心中对宝藏是什么、多大的数字,其实也没多大兴致,无外乎金银珠宝之类,他是从非洲狼牙山谷捡条命回来的,这世上的宝藏还能有那里的多?应天狼,或者余天曾说过,把那里的黄金全部开采出来每公里放一吨,能够绕地球一圈,而且那还只是皮毛而已。 总之现在的感觉也跟那时差不多,就像银行里的点钞员,面对堆成山的钞票,也只是看得见摸得着,就是不能带回家。 “但是……”林启还是好奇道,“我总觉得光靠那样的一幅画,和这八个字的密码,范围还是有些广大,或者说不精确吧,毕竟祖国大山大河那么多,总会有相似的地方……” “所以一定要找到原图,只有原图上有具体的山名、登山的路径,和最关键的,宝藏的埋藏点。” “找到原图?你的意思是……现在世面上有仿造的了?” 白夜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又领着二人走到他最得意的那幅画面前,说:“你们现在再看看这幅画,可有什么玄机?” 林启和王野看着眼前的那幅《江山社稷图》一齐惊道:“这就是那幅藏宝图?” “可惜是赝品。”白夜自嘲笑道,“还是个二仿的,我曾有幸看过一次仿制品,靠着心里的记忆和想象,也画了这幅江山社稷图,不过……充其量也只能有一些艺术价值在里面。” 林启见白夜画得那一幅《江山社稷图》,山川层峦叠嶂绵延不绝,一条大河盘旋其中,蜿蜒南下,已是气势雄伟,说道:“您是画家,本来就是有艺术追求的,作品当然要有艺术价值,难道还当真当作藏宝图来画呢。” “哈哈哈,那倒也是。” 林启也不知那真迹该是什么模样,只是轻叹一声,说:“那个翼王石达开愿景是好,可惜英年早逝,又没有后人,就算有人得了他的宝藏,也是自己享受了,还复个什么国呢?而且大清朝好像几十年后就亡掉了,那时连敌人都没有了。” 白夜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其实也无可厚非,而且还有一个传闻秩事,就是当年翼王身边有一个亲信侍卫,长相跟翼王十分相似,也是同样的俊朗英伟,后来翼王兵败后,他就和翼王调换了身份,于是翼王并没有被清庭处死,而是他身边的这位亲信代他受了刑,翼王就在菜场口的人群里眼睁睁的看着这名亲信代他受了这几千刀。” 林启插口道:“恩,移花接木,韦小宝也用得这招,把当初带他上京城的茅十八救走。” 白夜接着道:“你想想翼王本来是何等义薄云天的人,眼见自己最亲信的人代自己受死,还是那么痛苦的死法,他心里是什么感受?但当时他已经大势已去,还能做什么呢?这辈子只能以那亲信的名份苟活于世,了此残生,他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照顾好那亲信的一双孤儿寡母,并在临终前把那幅真正的《江山社稷图》和八字隐语传给了那亲信的儿子,并嘱咐他,如果他日复国有望,便做复国之用,如果复国无望,也可保汝世代荣华富贵,就当是报了那亲信当年的大恩大德了。” 林启这时和王野又对望一眼,心里均道:“不用说了,那亲信的儿子就是何群一家的老祖宗了,那个年代兵荒马乱的,把宝藏挖出来也是要喂了山贼军阀,不如把藏宝图一代一代往下传,好歹给后人留个念想,到何群这一代,世道才终于太平下来,就这样何群还怕叔叔何胜宣惦记着,借口治病举家搬到了上海来。” …… 临行前,他两还是多嘴问了一句:“石达开当年那个亲信叫什么名字?” 白夜面无表情答道:“也不过是众说纷纭,有说叫马望的,也有说叫马德良的,没个定论。” …… 车上,王野忍不住道:“这么说来,马东来才是那亲信的后人,何群一家……其实是假冒的?那也不对啊,马东来明明是孤儿,被何群收养的,而且那幅图也是何群祖上传下来的啊。” 林启一边开车,一边说道:“也许石达开逃出来以后连同那亲信的后人都改姓何了呢?马东来也只是巧合姓马而已,而且这个人家白画家也说了,只是传闻之一,不大可信的,你想当年晚清政府好不容易破了太平天国,抓到石达开,不验明正身就拉上刑场?也许这只是老百姓对传说人物一种朴素的愿望,希望他们有更加传奇的结局而臆想出来的。” “也许吧,”王野喃喃道,“那现在我们既然已经知道那传家宝是幅叫做《江山社稷图》的画了,再去问问沈素音或者马东来,总没什么不妥了吧?” “然后呢?我怎么总觉得你的目的不是为了破案,而是跟那小偷王飞一样,要找他们家的那幅画似的?” “这个当然也很重要啊,你想那么多宝藏埋在深山里多可惜,而且这么多年了,它的文物价值、经济价值,不可估量啊。” “所以呢?” “所以交给国家肯定是大功一件啊。” “……受不了你,这是人何家的传家宝,挖出来也是归何家所有啊。” “林启,你可不能犯这原则性错误啊,何家的传家宝就是那幅《江山社稷图》,仅此而已。” “你……你这不是强词夺理么?” “我说你也是上过大学读过书的人啊,应该了解我们国家的基本政策和所有制结构啊,不用我多说了吧,再说了,出土文物交给国家也是为了更好的去保护它啊,你怎么不能理解呢?” “黄金珠宝也是文物么?” “这……这自然有专业的机构去鉴定。” “行了,我不跟你争这个,昨天吴县的命案你知道了吧,总之沈素音的情况最好不要多打扰她,何楚贵下落不明,何家只剩安徽老家何胜宣那一脉,但那边一直被何群瞒着,估计也不了解这事,上海这边只有一个养子马东来了,你要想问就去问他吧,我回头也要找他的。” “好吧,对了,吴县是怎么回事?” 林启便把三天前的晚上林月娥遇害的事简单说了一遍,最后道:“我总觉得这两件案似乎有些关联,你说杀害林月娥的,会不会跟杀害王飞的,是同一伙人?” 王野思忖道:“有这个可能,沈素音是何家遗孀,也许何群把那幅画传给了何楚贵,何楚贵又在去香港前给了沈素音保管呢。” “没错,我们能想到这一点,那杀人凶手也一定能想到。” “我回去向上头交待一下,看这两案子能不能并到一起侦察。” “希望你们早日破案,为林月娥讨回一个公道。” “什么?那你呢,什么打算?” “我是警察么?我还陷在人家的感情纠纷里呢,这边还不知道怎么劝沈素音才好,她一门心思想跟马东来重温旧梦,都跟她丈夫沈珂闹掰了,这事可以说一半原因在我,要是马东来跟杨栗栗的家庭再因此破裂……唉,想想就头疼……” “那你还是要回吴县?” “嗯,去接苏海星。” 林启先把王野送回了西浦局,才回得家,家里还是一个人都没有,苏海星在沈素音那,两个孩子这个点一定在上学,费恩也不在家,可能在外边溜达吧,林启躺沙发上稍事休息一下,想把脑子里的思路理一下,结果却越想越乱,感觉好几条线呈发散状,聚合不到一起来,忍不住抚了一下额头。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林启拿起来一看,是沈素音打过来的,当时有些奇怪,她跟苏海星在一起,如果有事的话,应该是苏海星打给我吧,接起来对方半晌不说话,只听一阵嘤咛声,似乎很激动的模样,“怎么了素音?又出什么事了么?”林启问道。 沈素音竟抽泣了起来,颤抖的嗓音语无伦次的轻叫了一声:“哥……哥哥……”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三百一十章 川吉奈奈子 何群当年给沈素音买的宅子是幢二层小楼,白墙黑瓦,旁边就是小桥流水人家的甪直古镇,打开她家后院,走下了石阶就是清清的河水,如果有条小船,就可以直接划进去,与这幅古画融为一体。 可是林启现在却没心情欣赏这风情,他坐在堂屋内八仙桌左手的太师椅上,沈素音坐在桌子的右手边,两人沉默不语,桌子上放着两张A4纸,风吹、日晒、雨淋,已经是皱巴巴的了,这是林启第一天来吴县的时候,满大街贴的寻人启事,只有一句话:“川吉奈奈子,你哥在找你!”下面是林启的联系方式。 沈素音平时出入都有车接送,不大爱在街上闲逛,从苏绣坊的园子搬出来的这两天,心情实在郁郁寡欢,被苏海星硬拉着在街上转了几圈,才在一根电线柱子上看见林启贴得小广告。 还是苏海星当时想逗她开心,拿林启这事开个涮指给沈素音看的,结果沈素音一眼看到那一行字,整个人都僵直在原地。 “川吉奈奈子”,在中国内地,在这个水乡小镇,能认识这五个字的,恐怕除了当事人,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林启初听沈素音在电话里突然叫自己“哥哥”的时候愣是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沈素音提到自己当时费了半天劲贴的那些寻人启事时,脑子里那根早已游离银河之外的线瞬间拉了回来,感觉原本发散的网络,迅速向回收拢。 “素音,你……就是奈奈子?” 沈素音在电话里已经是泣不成声,林启一时也无法相信,赵天明苦寻了几十年的人竟然就是沈素音,也不知是喜是忧,是福是祸? 林启想过奈奈子可能早已嫁为人妇,且生儿育女,赵天明那比童话还纯真洁白的感情,不过是镜花水月,怎么会想到川吉奈奈子这一生实在是命途多舛,成年以后竟然也落入这样复杂的感情旋涡。 林启第一时间还是解释了自己并不是她的哥哥,她的哥哥赵天明,或者川吉春,现在还不知道在太平洋的哪个旮旯上漂着,说完后立刻驱车赶到吴县,来到这水乡宅邸。 “我现在是应该叫你素音,还是奈奈子?”静坐了十多分钟,面对这个容颜绝美,却一生坎坷的女人,林启轻声问道。 “还是素音吧,我早已经是中国人了,我努力使自己忘记原来的身份,但也只能做到这样了,我亲眼看见那个拿着一把短刀的人,把爸爸的心脏挖了出来……那血淋淋的样子我永远也无法忘记,”沈素音的语气颤抖得像只受伤的羊羔,“所以除了哥哥以外,我不想跟那样的社会团体,再有什么瓜葛了。” 林启原来还想抱着怀疑的态度,旁敲侧击一下沈素音是不是真得就是奈奈子,现在再也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那个场景,海川翼将川吉健次郎开肠破肚,是赵天明亲眼看到,想不到奈奈子——现在的沈素音,当时也在场。 那应该是他们兄妹两,至少在空间上,最后的一次近距离相处,林启问道:“你当时没有看到你哥哥赵天明么?他知道稻田会开始会川吉社大开杀戒的时候,担心你的安全,从京都赶回北海道,结果也看到……与你看到一样的场景。” “哥哥当时在也么,我不知道,我在里屋躲了起来,只看到爸爸惨死,后来因为悲伤过度,晕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海上了,是爸爸以前的一个旧部下带着我逃了出来,到上海以后,我们就以父女的名义生活在一起。” 林启心中一凛:“原来她还不知道当年把她带到上海的,就是她的杀父仇人渡边秀和。”当下又开始为难起来,要不要告诉她真相? 林启试探问道:“你的……第一个养父,他对你好么?” 沈素音点点头:“对我很好,不过他自己也身患重病,而且身上也没多少钱了,所以我们刚开始生活得很困难,就算在这样的条件下,他也是对我很好的,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给我留着,不过最后我跟他还是失散了,他要看病,时常出去,有天他很晚都没有回来,我就出去找他,但我那时也刚到中国,还不会说中国话,结果在街上一迷路,把自己给弄丢了,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后来我兜兜转转的被何群收养,再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林启暗叹一声,又问道:“你有没有想过要为你父亲报仇?” 中日两国都受儒家思想影响颇深,杀父之仇一向不共戴天,沈素音低头沉思了片刻,果然还是说道:“想是想,但这么多年过去,我只能说自己看得有些淡了,而且以我一个弱女子,有什么能力对抗那样庞大的组织?更别说为父亲报仇了,我想自己能够活得好一点,父亲在天之灵也能安慰了。” 林启这时便下定决心,道:“其实你的哥哥已经为你报了仇了,当年稻田会在背后的始作俑者已经死了,还有那个亲手操刀杀害你爸爸的凶手,也已经死在赵天明的刀下。” 其实林启心里真得不能确定,那个死在溶洞里的是不是真得渡边秀和?还有赵天明和海川翼最后决战,海川翼到底有没有生还? “但对于奈奈子来说,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了吧。”林启心想。 沈素音脸上果然露出些许欣慰的表情,说道:“坏人终有报应的一天。” “是的,坏人总是有报应的。”林启重复了一句。 “现在哥哥在哪里,我能见他么?” 林启笑道:“一定能,而且很快。”从上海过来的时候起,他又给赵天明打了无数个电话,结果多数是打不通,有的是提示关机,最好的情况是打通了两遍,但就是没有人接,现在他又拿起手机拨了一遍,关机。 林启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联系不上,不过他走的时候我们约定好的,他最多一个月就回来,现在差不多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吧,别着急,只要我们一旦联系上,我跟他说找到你了,他就是给自己插上一对翅膀也得马上飞回来。”沈素音“扑哧”一声轻笑,脸上泪痕尚尤未干。 林启谢天谢地,心道:“总算笑了。”再回到她的近况上来,带着劝慰的语气说道:“你看你哥哥也找到了,大仇也报了,其实都是好事呢,不要再难过了。” “嗯,是好事呢,只是一说起往事,就有些伤感,其实真是大大的好事呢,这么多年没见到哥哥了,真得很想他。” 林启这时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沈素音既然和沈珂已经彻底闹掰,马东来那边又没什么指望,那赵天明这段未完的童话……还能再续上也说不定啊。”登时有些激动起来,问道:“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么?” 沈素音也跟着兴奋起来:“我已经下定决心要跟沈珂离婚了,尽管……过程可能有点曲折,但我一定会做到的,然后带着孩子去找东来,再跟哥哥团聚,真是太好了,家人也团圆了,爱人也圆满了,一个崭新幸福的家庭又要重新组成了。” 沈素音满心希望的构造了这幅美妙温馨的生活画卷,着实当头给林启泼了一盆冷水,忍不住说道:“你怎么总是想抱着马东来不放的,你对赵天明一点感情都没有么?” “什么?可……他是我哥哥啊。”沈素音回答得三分意外、七分吃惊,那个幼时给赵天明送了一年饭的小姑娘,只是把他当作哥哥,仅此而已。 “可他是我哥哥”林启心里又默默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死也不能告诉赵天明。” 这时苏海星从楼上走下来,沈素音站起身问道:“孩子睡着了么?” 苏海星忙伸食指放在唇前,做了个禁声的手势,说:“好不容易睡了,别再给吵醒了。” 沈素音面露感激,垂下头来,轻声道:“这几天真是多亏你了,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挺过来。” “这说的什么话,咱们是姐妹嘛。”苏海星过来走到沈素音身边,两人细如葱、白如笋的玉手紧紧缠握在一起。 林启见沈素音状态还不是太好的样子,心说今天晚上把苏海星接回上海了,她一个女人还带着一个孩子住在这里,怎么都让人不放心的感觉,心想:“要不把她一并接到上海去吧,人多也能照顾着。”便直接了当说了出来,苏海星一听,欣喜道:“对呀,好主意,不如你也到上海来吧,我们家人多可热闹了,我也有两个孩子,正好小离君也见过的,他们可以一起玩,玩累了就一起睡,你就跟我睡一屋,让林启跟费恩先在书房里凑合几天,就是……不如你这边宽敞,你别嫌弃就好。” 沈素音本来还犹豫着,苏海星最后这么说,她只能应道:“我哪里是什么多高贵的人了,去上海也好,哥哥一回来肯定也是先到上海,而且……离东来也近一些。” 林启见她三句两句离不开马东来,忍不住想告诉她,其实马东来也已经再婚有新的家庭了,却见苏海星暗地里给自己使眼色,心里盲惑不解,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时天色天晚,沈离君早已睡熟,三人也不敢把他吵醒,于是林启和苏海星又在沈素音的两层雅宅住了一宿,第二天一早起来收拾行李细软,一同启程回上海。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三百一十一章 离婚 四个大人加上三个孩子,住在一百多米的屋子里,使林启和苏海星在西浦市区三居室的公寓,顿时拥挤了许多,不过让林启欣慰得是,他原以为这千金大小姐陡然流入民间,生活上肯定会有诸多不便的地方,没想到沈素音适应得极快,脸上笑容竟还比平日多了一些,还总到厨房跟苏海星学学烹饪,做做小蛋糕之类的。 不过林启还是怕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第二天晚上吃完晚饭,林启说道:“素音,你看家里还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么,只管和我们说。” 沈素音还没说话,苏海星先接过了话茬,笑道:“你跟费恩要是能把饭做了就更完美了。” 费恩一听怎么突然就说到自己了,咕噜咕噜喝着饭后红茶,其实也就听懂自己名字两个字,料想也不是什么好事,装作没听见,他跟林启两人做的饭,实在是让人不忍下嘴,所以这家里是苏海星做饭,林启和费恩刷碗。 林启心里也明白,苏海星在芝加哥的时候,也是像沈素音这样大别墅住着,佣人伺候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如今时过境迁,还要反过来照顾这两个大男人,外加两个孩子,一声委屈都没喊过,全是因为自己,刷两个碗算什么?只是实在没有做饭的天份,否则他也恨不得把苏海星当少奶奶一样伺候,这个女人上半生受得苦太多,余生多少倍弥补回来都不为过。 有时想想,这两个女人还是很有相似之处的,一样的倾城容貌,一样的经历坎坷,难怪这么谈得来,苏海星是想现身说法,告诉沈素音,有朝一日云雾散尽,便是艳阳满天。 林启起身来收拾碗筷,对苏海星笑道:“总有一天我去找个厨师院校培训一下,也让你见识见识咱这双手腕,颠起勺来,还是很有力道的。” 苏海星笑眯眯的嗔道:“那不是得等到世界末日那一天。” 沈素音眼见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看了看自己的孩子沈离君,心想:“如果这孩子一直平平安安的,恐怕我也早就过上这样的日子了吧。”想起自己以后跟马东来和哥哥一起生活的话,一家四口人,也一定是这么幸福吧,心里忍不住喜滋滋的,冲着林启和苏海星两人温婉笑道:“哪里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我只盼着自己也能过上你们这样恩爱的日子,吴县房子虽然大,我一个人住心里实在空落落的,而且总是感觉月娥那妹子夜里会来找我,也害怕得很,还是你们这气氛好,人气旺,有家的感觉。” 林启这时见沈素音好不容易提到林月娥,赶紧就坡下驴,顺势就问道:“林月娥那丫头怎么突然就被人……唉,怪可惜的,她平时有得罪什么人么?” 沈素音摇头道:“来店里的本来都是主顾,恨不得笑脸贴到人家心坎里去,况且那么可爱的姑娘,客人见了喜欢都来不及,怎么会讨厌她,就是不知道她学校里的圈子怎么样,不过这样既乖巧又懂事的姑娘,能得罪什么人呢?” “人性总是复杂的,也许正是因为她乖巧懂事,这么完美的姑娘,遭人嫉妒厌恨呢。” “那也不该在我的店里下杀手啊,她上班时间从不带同学朋友过来的。” 苏海星见这两人说起杀人案,和费恩先领着三个孩子去客厅看电视,免得孩子听了心里害怕。 林启索性也暂时放下待洗刷的碗筷,又问道:“那她遇害那一晚,你没有发现别的什么可疑的地方么?” 沈素音这时头突然低了下来,似乎难以启齿,林启即刻觉察到她情绪上的变化,心想:“难道她真得知道些什么?”只是看她那模样好像不愿多谈,林启正色道:“素音,你知道林月娥父母得知自己女儿被害后是什么样的心情么?” 沈素音又抬头看着林启,尽管那是她可能想象到的痛苦,但仍想林启亲口说一遍,这是人与人之间最质朴的关心,林启低声说:“她妈妈当晚就自杀了……” “啊!”沈素音轻叫了一声,林启赶忙补充道:“不过被发现的及时,救了一条命回来,在医院的时候又多次试图跳楼,被都被她丈夫及时发现,她整个人基本上是半疯癫状态了,他们两口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含辛茹苦养大了,好不容易熬到大学快毕业,却落得白发人送黑发人,而且他们年岁大了,也没有再生育的能力,这对一个这样的家庭而言,就是致命的,所以即使我们能抓到凶手,对她而言还能有什么意义呢,他们的女儿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就让凶手这样逍遥法外?这对月娥不公平!” 林启目光沉重坚毅得看着沈素音几秒钟,肃然说道:“是的,这对月娥不公平,就算将凶手绳之以法,未必能减轻月娥父母心里的伤痛丝毫,但月娥的冤屈谁来洗刷?这是她应得的,所以,绝不能让凶手就这么逍遥法外,可是警方目前毫无进展,这样的案子拖得时间越长,抓到真凶的机会就越渺茫,素音,你好好想想看,你那天看到了什么,知道什么,没有什么可忌讳的,哪怕是你心中无足轻重的事,哪怕只是一点点蛛丝马迹,也许就是破案最关键的线索。” 沈素音这时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左右为难,徘徊了半晌,才说道:“其实……我不是有意瞒着,我觉得应该不会是他干的,而且警察也老是怀疑我跟沈珂,我就没有把那天他也在的事情说出来。” “他?谁?” “何楚贵。” “什么?”林启吃了一惊,“何楚贵,他不是已经失踪了十五、六年了,怎么又突然出现了?” “我也不知道,其实……他已经私下找过我两次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 “前几天?”林启心里暗暗思忖:“太蹊跷了。”又问道:“他有没有说这些年都干干什么去了?现在回来又想怎么样?” 沈素音又摇摇头:“他说什么想跟我重新开始,就是不说这些年去哪了,我心里头正烦得很也不爱多问。” “那他怎么找到你的,也没说么,我的意思是,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怎么知道你开了家苏绣坊呢?” “也没问,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回来的,不过我想吴县就这么大,有心找我,总能找得到的吧,其实也就找到我两次,第一次是月娥遇害的前一天,我去送沈离君上学,他竟然跟着我一直到学校,等我把孩子送进幼儿园出来时,就看见他在门口等我,我一眼都没认出他来,他真得老了很多,但是他的眼神我永远记得,看着我的时候,好像世界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们只是在街上匆匆谈了几分钟,我问他这些年去哪了,他只说了四个字:说来话长!然后只是叹气,他说他知道我跟东来的事了,也知道我嫁给了沈珂,他说希望我跟沈珂离婚,我们重头来过,可以带着我跟东来的孩子一起,也不介意我跟沈珂好过,他想努力表现出很大度的样子,可是又怎么样呢?怎么可能呢?就算我跟沈珂离婚,我的心里也只有东来了。 不过,也多亏了他,我才意识到,我跟沈珂真得已经过不下去了,他不是我的归宿,何楚贵跟我谈得那短短几分钟,我才从一直以来的犹豫不定变成了下定决心,我知道这很突然,沈珂他是要面子的人,但我也等不了了,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一直把睡在我身边的人喊作‘叔叔’,他应该有爸爸,我也应该有爱人,一个可以相持相扶一生的丈夫,东来一直都是最好的人选,可惜我那时太不懂珍惜,好在现在还不算太晚。 我太软弱,摇摆不定,我一直以为自己想过得是小时候那样的生活,像个公主一般,不管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前呼后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算做不到,至少也要锦衣玉食,不用为了生计担忧,我总是意识不到,这样的生活在我爸爸死的那一天起,就再也不属于我了,我永远活在自己的梦里。 我第二天就跟沈珂提出离婚了,他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大发雷霆,其他细节你也应该知道了,他说要毁了我的一切,首当其冲的就是我的生活,他把所有的工人,包括园子里的打扫卫生的阿姨都清退了,其实那时月娥也已经被辞退了,可是她太傻太善良,她从没见过整天笑哈哈、弥勒佛一样的老板竟然会那样大动甘火,其实我也没见过,她怕我跟孩子受到惊吓,一直陪我们,像个和事佬一般不停的劝架。 沈离君那天一直在哭,沈珂清退了所有人,直到他发现园子再也没有其他人了,那样热闹的园子顷刻间孤零零的,就像我可悲的人生一样,我和月娥都以为他要把浑身怒火向别处转移,比如我的身上,但是他没有,他毕竟是一个商业集团的主席,多年来的修养已经深入骨髓,即使表面的上度量也应该要保持,他没有向我动手,也没有像个怨妇一般胡乱打砸,而一个人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就在那转身向外走的时候,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居然莫名其妙的有一丝愧疚感。 但我也深刻的知道,我并没有对不起他,我知道他外面一直有别的女人,只是我不爱多管多问而已,我知道在他眼中,我只是一个比较高档的猎物罢了。 那一天真是糟透了,但我早有思想准备,只是没有想到事实的情况要远远糟得多,沈珂前脚刚走,何楚贵后脚就找来了。”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三百一十二章 唯一的嫌疑人 林启心里默默算了一下,问道:“那个时候差不多六点多钟了吧?” 沈素音想了一下,不太确定道:“应该差不多吧,总之沈珂走的时候,外面已朦胧黑了。” “所以也不能确定何楚贵是沈珂走的时候刚巧过来,还是已经在外面等了良久,特地等沈珂走了才过来的?” “嗯,我想应该是刚巧吧,他……不是那种人,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猥琐?”林启提示了一下。 “对的,他一直是敢做敢当的人,不会偷偷摸摸的故意等在外面,而且跟我说话的时候,也才知道沈珂今天大发脾气了,他当时冲动得想去找沈珂打架,被我劝了。” 林启这时想了一下,还是接着问道:“他找你还是因为想跟你复合的事?” “嗯,我也跟他说了,再多往事都已经过去了,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他了……” “然后呢?他就走了?很生气么?还是失望,或者绝望?” 沈素音眼波流动,透出淡淡的忧郁,说道:“那倒没有,他说他知道这么多年没有音讯,是他对不起我,还是很大度的离开的,我想他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了吧,这样的结果,其实也是最好的。” “唉,”林启这时强叹一口气:“那林月娥呢,这个时候在哪?” “何楚贵走了以后,她就跟着走了,她还有晚间课,本来不该在那里待着的,我告诉她第二天会联系她,以后那铺子开不开当时还没个定数呢,谁知道就这么阴阳两隔了。”沈素音自顾说着,突然惊叹一声,“你是怀疑……何楚贵?不可能是他吧,他完全没有杀人动机的,他跟月娥根本素昧平生。” 林启看着沈素音又问:“何楚贵走的时候,大概几点钟?” “不知道,我们第二次见面谈得时间挺长的,大概有五十多分钟、靠一个小时了吧,我想差不多有八点了。” “这么重要的情况你应该告诉警察的,”林启又是一声长叹,“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心里再介怀也不要想那么多了,林月娥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是晚上八点,我想她那时应该……已经被凶手控制了。” “你的意思是……” “也就是说林月娥刚从你的卧室出去,就落入了凶手魔爪,我不能肯定是何楚贵,有可能是入室抢劫犯,有可能是沈珂折回头藏了起来,但是作案时间上还是何楚贵最吻合,只要最后所有的证据都能指向他,他再没有杀人动机,也是唯一的嫌疑人,”林启一边说一边站起身赶紧找手机,又问道:“你知道现在何楚贵住在什么地方么?” “我……我真不知道……”沈素音显然有些吓着了,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那边苏海星见林启突然紧张起身,默契得把他的手机递了过来,坐到沈素音旁边抚慰她。 林启一边拨王野电话,一边对沈素音说道:“素音,你的这些往事再也不能以隐私为由,瞒着警方了,你明白么?” 沈素音胆怯的眼神透着些许坚定,说道:“只要能帮月娥讨回个公道,我这点事并不算什么的。” 林启点点头,那边电话通了,直接说道:“王野,现在有时间么,到我家来一下,有重要情况。” …… 王野磨磨蹭蹭一个多小时才赶到,林启和费恩两人碗都已经刷好了,一进门就觉得里面的气氛有些异样,首先是林启一脸严肃得给他开了门,接着看到苏海星陪着另外一位绝世美妇人,神色黯然萧索、默默无语坐在餐桌旁边,费恩则带着三个孩子进房间刻意回避了,当即收起玩世不薛的神态,环顾一周,冲着空气问了一句:“怎么了?” 林启引他到餐桌前,介绍道:“这位就是沈素音女士。” …… 有关沈素音那一段三角往事,王野也已经从林启、马东来口里大概知道,接下来沈素音又把之前对林启说过的复述了一遍,最后仍是喃喃自语:“我总是觉得他不该是那样的人啊。”这里的“他”无疑指得是何楚贵,王野说道:“素音,不介意的话我也这样叫你,你看我现在连警服都没有穿,我们只以朋友的身份交谈,你下面所说的话也不会成为呈堂证供,当然你如果不愿意回答的话,也行,毕竟这不是审问,只是朋友聊天,你看可以么?” 沈素音微微点了点头,王野才接道:“如果没有马东来,沈珂也同意跟你离婚了,你会答应何楚贵的要求么?” 沈素音看了看他,说:“我不会因为个人感情偏袒他的,他是做过我的丈夫,我也为了他横跨过半个中国,但是现在,已经太久了,我很难想象我们再走到一起是什么样子。” “如果你们之间,也跟马东来一样,有相同的羁绊呢?” “你的意思是?” “之前林启还特地请示过你,不然他都不肯告诉我,就是关于何家所谓的传家宝,我们现在大概已经知道,那其实是一幅画,叫作《江山社稷图》,你想想看,当年何楚贵临走时有没有交给你,或者以一种你不知道的方式,交给你?” “应该没有吧……”沈素音边想边说。 “你再想想看呢,能确定么?” “可是这个……跟月娥的案子有关系么?” “当然有,你想何楚贵失踪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你的面前,就在这一前一后,上海、吴县,都发生了一起命案,其中一件就是明白的指向《江山社稷图》,我们可以把林月娥的案件做一个推断,有一个小偷或者强盗之类的人物,盯着这幅画,他可以假设何楚贵当年临走时把画交给了你,于是等待并挑选了一个最好的时机潜入了你居住的宅邸,他本想偷画,却无意被林月娥撞见,他身上已经背了一件命案,就是在何家上海的老宅,跟另一个盗贼火拼并将对方杀害,所以这一次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报警,只能再一次杀人灭口。” 沈素音不禁抱紧双臂,颤声道:“你说得好可怕,但我可以肯定,何楚贵当年临走前没有给我留下任何仪式性的东西,除了钱以外,就只有何家给我买的那幢二层宅子了,你们如果不放心,可以过去搜一下,他要把那传家宝留给我,又不想让我知道,只能藏在那宅子里了。” 王野看了一眼林启,“但是,”沈素音又接着道,“我还是不明白这跟何楚贵回来找我有什么关系?” 王野答道:“就像林启说得,林月娥被害时间,给林启打电话的时间,何楚贵的离开时间,这一切都太吻合了,现在只有他是嫌疑最大的人,我们试图从一些蛛丝马迹当中找到或者推测出他的作案动机,你想想看,如果我刚刚说的抢劫犯,会不会有可能就是他呢。” 沈素音喃喃道:“不可能吧,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个青年画家了,他一真是很清高的人,怎么会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画家?”王野又和林启对视一眼,心中均道:“对呀,兴许可以去问问那个白夜白画家他们这个圈子里,有没有原名叫做何楚贵的人。” 王野对沈素音道:“那今天先这样吧,总之感谢你的坦承,这是很重要的情况,下面的事就交给我们吧。”心想:“先抓到这个鬼鬼祟祟的何楚贵再说吧。” 沈素音这时追问了句:“等一下王警官,那个……东来,马东来他现在怎么样,你们把他放了么?” “嗯,之前就放了呢,不过我们还是会把他当做重点侦察对象的。”王野说着,起身朝门口走去,“那就不多打扰了,明天可能会有正式的……穿警服的人过来找你谈话,也不要太紧张,像今天晚上这样就行了。” 沈素音答应着,王野已经走到门口了,林启追了上去:“我送送你吧。” 两人一同走下楼,此时街道华灯已上,车流川往不息,王野没有开警车过来,林启一直把他送到地铁站,一路上沉默不语,似在想些什么,王野笑道:“怎么着,送君千里,还不赶紧终须一别?” 林启瞪了他一眼,王野大笑道:“什么事说吧。” “你有没有觉得沈素音似乎还有些事不愿跟我们说。” “那是肯定的,你想何楚贵跟她谈了一个钟头,全是说得:素音啊,咱们再好一回吧。这样的话?” 林启又瞪了他一眼:“你别跟赵天明似的老没个正经,你知道沈素音还一个身份是什么?” “什么?”王野满不在乎道。 “川吉奈奈子知道吧?” “什么?”王野又叫了一声,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她……她就是我师……师娘?” “唉,”这次林启没有揶揄王野的胡乱调侃,只是叹了一声,“师娘你恐怕是叫不成了,你可以叫她师叔。” “啥意思?” “她到底只是把赵天明当哥哥的。” 接着林启便把后来怎么确定沈素音就是川吉奈奈子的事简单说了一下,王野也是叹了一声:“真是造化弄人啊,那你告诉师父了没?” “一直在联系,还没联系上,你知道你师父那个人,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送走了王野,林启又试图拨了赵天明的电话,“嘟嘟”响了两声,“喂,什么情况?”终于接通了。 林启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想骂两句你怎么到今天才接电话的,又想把怎么找到川吉奈奈子包括她这么多年的坎坷一股脑说一遍,最后千言万语还是只化成一句话:“我们找到川吉奈奈子了。” 电话对面的赵天明沉默了半晌,最后也一句话都没有问,只说了一句:“我马上回来。”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三百一十三章 文物的价值 林启回到家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沈素音,结果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孩子们和费恩都在各自的房间里睡得正香,想必苏海星和沈素音也睡下了吧。 林启心想:“明天早上说也是一样的,知道哥哥回来她一定高兴坏了吧,总算是有个好消息。”便要去洗漱,自己也该睡了,这时却见苏海星从房间里走出来,躬着腰轻轻把房门带上了,林启刚要说话,苏海星忙“嘘”了一声,把他拉到卫生间。 “怎么了?”林启问道,还不敢太大声。 “好不容易睡着了。” 林启笑道:“你这是把她当你闺女哄呢。” 苏海星“嘻嘻”一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喜欢她的,可能是太漂亮了招人疼吧,你说我有一天会不会突然出柜啊?” 林启愣道:“你要是出柜,我就跟费恩搭伙过日子。” 苏海星捂着嘴差点没大笑出来,点着林启脑门嗔道:“那可不成,费恩可是我的,你也是我的。” 林启憨憨傻笑:“对了,我前天晚上就想告诉素音,马东来已经结婚了,见你眼神怪怪的,不想让我说?” “那当然啊,我就知道你当时憋不住了,你想前两天她情绪已经低落成什么样,可以说找马东来是她对未来仅剩的一点期待了,你那时候告诉她这个,不是雪上加霜么?” “那到也是,那等她在这里安心住几天,改明儿心情好点,我们再委婉些告诉她吧。” “嗯。”苏海星答应一声,打开卫生间门,“不早了,你也睡吧,我再去看着她。” 林启莞尔一笑,心道:“真是把她当自己闺女了。” …… 清早,大家休息了一晚,气色都不错,费恩和沈素音在三个孩子的房间收拾孩子们,这两人语言不通,无法交流。 不过沈素音看费恩给小丹尼穿衣服的模样,即小心翼翼却又很熟练,旁边阿曼达小小年纪动手却也很干脆利落,心里重重包裹的冰层仿佛要融化一般,再想想苏海星哼着小曲在厨房里忙活得热火朝天,林启跑去楼下买早饭和中午菜,心想:“我要是有这么完美的家庭该有多好,不过这一天也不远了吧。”脸上闪现出幸福的红晕。 林启还在菜场东挑西捡,赵天明的电话就过来了,林启接起来笑道:“失踪了这么长时间,现在倒积极起来了呢。” “我之前一直在公海上,手机没有信号,后来把孩子们带到我的天明岛上,才得知殷少狼出事的,然后在天明岛转直升机到达夏威夷,再到旧金山……行了,我正在去机场的路上,预计明天上午到上海,奈奈子……她还好吧?” “不大好,有一个很长的故事,等你回来让她自己慢慢说给你听吧。”林启实在不忍心告诉赵天明,他的奈奈子已然心有所属,还是等他回来让奈奈子自己跟他说吧。 不过被赵天明这么提醒一下,林启才想起来医院里还有个殷少狼躺在那呢,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随即又打了个电话给赵凯医生,赵凯说:“人还没有醒呢,不过生命体征已经恢复平稳了,只要醒过来,不会再有什么大碍。” “谢谢你赵医生,我这两天实在……太忙了,回头有时间马上去下医院。”其实想想自己好像也没忙出个什么东西出来。 刚到家楼底下的时候,林启就感觉心里蒙上一层淡淡的灰,很不爽的感觉,家里的单元门周围被红灯闪烁的警车几乎堵满了,心想:“这个王野还真是够实在,这一大清早的。”回到家一看,果然客厅挤满了警察,粗一看不下十个,不过带队的却不是王野,而是刑警队长王伟。 费恩正带着三个孩子淡定的吃早饭,阿曼达和丹尼的眼里只有手里和桌子上的食物,似乎对这样的场面早已司空见惯的模样,只有沈离君一边吃着,时而好奇得往客厅的方向看看。 苏海星和沈素音坐在正对电视的长沙发上,她们旁边还坐着一名女警,手里拿着个小本子,似正在做记录的工作,王伟坐在她们旁边的单人沙发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其余的警察三三两两散落在客厅里,有的站在阳台的窗户边,不知在站岗还是看外面的风景,有的站在电视墙边拨弄上面的摆件,有的站在沙发边上协助队长办公,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林启一打开门,就把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来,王伟站起身,伸出右手,皮笑肉不笑道:“林记者,又见面了。” 林启礼貌性的握了握手,好奇道:“你们这是?” “王野说昨天晚上跟你讲过了啊,就是那个小偷王飞和苏州吴县女大学生被害案,现在两个案子并案侦查了,我们过来再找沈素音了解一下案情的。” “可是你们这个阵仗倒像是过来打仗的。” “哈哈哈哈,想不到林记者也挺幽默的,有乃父之风啊,是这样的,我们中午还有另一场行动,只是顺道过来的,其实要了解的,王野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再过来看看有没有其他……就是遗漏的要点。” “好吧,你们问归问,别吓着孩子们了。” 这时,苏海星站起来走到林启身边,说道:“孩子们也该上学去了,三个娃费恩一个人忙活不过来,我在这陪着素音,你去给费恩搭把手吧。” 林启担忧道:“那你们两个女人在家……没事吧。” 这话一说,王伟站不住了:“咳咳,我说林记者,你这是说得什么话,我们是警察,怎么这意思还拿我们当犯罪分子了?” 林启也意识到好像说错话,他本来不太喜欢王伟,这就罢了,其他警察同志都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有必要说这冒犯的话么,那坐沙发上的女警白眼一翻,脸转向别处,显然情绪当场就不好了。 林启尴尬笑了两声,说道:“那你们忙吧,我去送孩子上学,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吧。”说罢便跟费恩带着仨孩子出了门,心里仍然疑惑着为什么王伟带这么多警察过来,王野去哪了?想到这便给王野打了个电话。 “之前喊你,你都一个人过来,今天你们大队集中过来开大会,你却不在,什么情况?” “什么,他们这么早就到你家啦?” “是吧?我也觉得挺早的,你们到底什么意思,该知道的昨天不是都说过了?” “只是再走个流程吧,证人证词采集整理什么的,这个你应该了解的啊,你老爷子做了那么多年的警察。” “那你死哪去了?” “我这有别的眉目了,哈哈,你好好招待王伟,没准他那边还没结束呢,就要到我这来了。” “哦?什么眉目?” “暂时保密,很快应该会告诉你。” “好吧,那你注意安全吧。” …… 费恩不愿意见那么多陌生人,送完孩子就在街上闲转,林启始终不放心家里两位,第一时间往回赶,到家时候也过去将近三刻钟了,一进门就看见沈素音皱着眉直摇头:“……你们再问多少遍,一千遍,一万遍,我不知道还是不知道,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王伟语气不急不躁:“你再好好想想看呢,还有一句话我一定要劝劝你,《民法通则》和《文物保护法》都明文归定,我国领域内遗存的一切文物,包括可移动的、不可移动的都属于国家所有,甚至于所有人不明的埋藏物、隐藏物,也归国家所有,你千万不要因为一时意气,造成国有财产损失啊,这可是犯法的。” 林启一听王伟的话,也大概能知道他是在问什么,走上前一步笑道:“王队长,你问得好像跟两起谋杀案没什么关系哎。” 王伟回头看了一眼林启,见沈素音确实一无所知的模样,叹了口气,说:“好吧,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我的态度如有不好的地方,还请见谅,我们也只是出于保护文物的目的,任何一件出土文物都有可能对我国历史文化研究提供不小的帮助,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如果后期能回忆起些什么来,随时跟我们联系。”说罢领着一干警察离开了屋子。 沈素音依然愁眉不展的模样,苏海星坐在她身边也不知该怎么安慰,林启见状,去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轻声问苏海星:“是不是追着问那个《江山社稷图》的?” 苏海星也皱着眉,眼睛一眨,脑袋轻轻点了一下,林启叹口气,安慰沈素音道:“他们吃得是公家饭,也是有任务在身的,不要放在心上了。” 沈素音一副难以理解的模样,连连摇头道:“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问这个,我如果知道也就算了,我甚至一开始都不知道那东西叫什么‘社稷图’的,为什么每个人都来问我要,我跟沈珂说离婚,他倒是无所谓,说离婚可以啊,把《江山社稷图》给他,我想怎么样都行,这也就算了,连何楚贵也来问我要,这是他们家自己的东西,也要来问我要。” 沈素音一边说,苏海星一边轻轻拍她后背,像哄一个三岁大的孩子似的,“别生气,别生气……” “什么?”林启却听出点意外的味道,“你是说,何楚贵那天晚上,也问你要那幅画了?”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三百一十四章 谁在乎我? 林启没有想到沈珂居然也知道《江山社稷图》的事,更没有想到何楚贵竟然不知道《江山社稷图》在哪,这点他的意外程度跟沈素音是如出一辙。 当然,沈珂是一如既往的大老板,既然是大老板,圈子自然要比普通人要高尚一些,收藏一些古董文玩的自然也不在话下,再从古董文玩的圈子里听到一些奇闻秩事也可以理解。 只是林启前几天看他在酒吧里醉得不省人事,还以为他只是不甘心沈素音跟他提出离婚,觉得心理上有点难以接受,原来还穿插着这么一件事。 沈素音说道:“其实沈珂那天大发雷霆,不光是因为我要跟他离婚,他说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家不是旅馆,他说我想离婚,可以啊,把《江山社稷图》给他,我到那天都还不知道这个什么社稷图跟何家的传家宝是一回事,沈珂却以为我在装傻,所以才……才突然发那么大的火。” 林启冷笑一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个沈老板,真是做得一手好生意啊,素音,你有没有想过,沈珂当初接近你,从头到尾的目的,就是那幅画?” 沈素音这时抬起头来,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似乎想一股脑把这些年与沈珂所有的事重新回忆一遍,最后痛苦的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一直觉得他以前追我,不是出于虚情假意,我能感觉他确实付出了很多,不仅仅是物质上的,但是我真得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何家传家宝的事,甚至知道得比我还多,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的话,那……那也可能真得真得只是为了那幅画……只是为了得到那幅画……” 沈素音越说越激动,苏海星瞪了一眼林启:“别说这些刺激她的话了。”只是不明白沈素音为什么讲到沈珂也这么激动,她也开始看不懂这个女人,她心里最在乎的人到底是谁。 林启被苏海星数落,又怕沈素音再这样激动下去,也不敢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沈素音心情终于平复了些许,林启才问道:“那你现在知道《江山社稷图》其实是副藏宝图了?” 沈素音微微一点头,说:“后来何楚贵告诉我的,他说当年给我说的传家宝,其实就是一幅藏宝图,我甚至到那个时候,都还没把他说的跟沈珂说的联系到一起,都还不知道那幅藏宝图就是叫作《江山社稷图》的画。” 林启喃喃道:“何楚贵既然知道那是一副叫作《江山社稷图》的画,说明何群当年临死前应该是把画传给他了才对呀,怎么还会反过来跟你要的?难道……何群当年没有把画给亲生儿子何楚贵,而是给了养子马东来,这个……也不符合常理啊,而且就算给了马东来,何楚贵也应该去跟马东来要啊,怎么会跟你要的?” “啊……”林启说到这里,沈素音突然轻唤一声。 林启以为她想起什么了,问道:“怎么了?” 沈素音两眼发愣,朝着客厅里的空气左右徘徊了两遍,似乎在回想什么东西,最后眉头越皱越厉害,终于又垂下头来,说道:“没有,何楚贵说他找过东来了,他说他当年临走前,怕我日子过得不好,便把他们家的传家宝转交给了东来,希望我们将来能靠它维持些日子,但是他找到东来,东来却说把那幅画交给我了,东来为什么要这么说?” “何楚贵都找过马东来了?怎么马东来也没有跟我说过么?”转念一想,难道就是月娥被害的当天或者前一天? 那天我找过马东来以后,何楚贵也即刻找上他的门了!一定是这样,其他不管逻辑还是时间都对应不上。 林启说道:“会不会是马东来不小心把那副画遗失了,所以找个借口蒙混过关的?” 沈素音立刻摇头道:“不可能的,东来不会对他的大哥撒谎,更不可能嫁祸给我。” “那他为什么这么说?还有……那个何楚贵莫名其妙失踪这么多年,一回来就跟你们要传家宝,可真够实在的。” “是啊,我也没有想到,何楚贵怎么会变成跟沈珂一样的人?” “我想不是的。”苏海星这时插了一句,对沈素音说:“他们两个最想要的人,都是你,确定你的心意无法挽回之后,才只能……退而求其次,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吧。” “是的,”林启也点头,“这才解释了他们的举动为什么那么怪异了,沈珂在酒吧里面跟我长篇大论,最后喝得不省人事,何楚贵第一次找你也只字没有提藏宝图的事。” “呵……”沈素音突然苦笑了一声,还透着一丝悲惨,“毕竟就像你说的,他们可都是实在得很,得不到人,就从金钱上弥补一些回来了,这个世界上,真正一心一意待我好的,就只有哥哥和东来了……还有你们。”最*着苏海星的手说道。 苏海星回之以微笑,反握住她的手说道:“我们也只是过客,那两个才是最重要的。” “过客?”沈素音若有所思,似乎突然大彻大悟的模样,“没错,要珍惜眼前人,我等不了,我现在就想去找东来,你们知道他现在住在哪,能带我过去么?” “啊?”苏海星没想到自己随口回应一句,把她对马东来的执念又勾出来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林启顿时头也大了,她现在去找马东来,会不会跟杨栗栗打起来? 当然,这样想是夸张了,不管沈素音还是杨栗栗,都不是山村野妇可比的,但让沈素音亲眼见到马东来和杨栗栗在一起,那视觉上的冲突,沈素音恐怕是接受不了的。 林启本来还想等她哪天心情好一些再告诉她,这突然间就已经骑虎难下、箭在弦上,这时见沈素音已经跃跃欲试,等不及马上就想出发,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但还是想委婉一些,先说道:“这个……素音,其实有一件事早就应该和你说的,你没有想过,我早就找到马东来,为什么不联系安排你们见面呢?” 沈素音一愣,轻声道:“我想……他还在生我的气,不愿意见我吧,没关系,我可以慢慢跟他解释,一辈子的时间很长……” 林启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说道:“他确实生你的气,不过我告诉他沈离君找到了,他就已经好多了,他确实是个温和而且很有涵养的人,只是……只是他也已经与别的女人结婚,重新组成家庭了。” “啊?”沈素音只是轻叫了一声,一句话也没有说,眼里空洞洞的,没有一丝情感流出,沉默了半晌,才问道:“那……他结婚多久了?” 林启没想到她最后问得是这个,但还是老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想应该不太久吧,他跟现在的妻子在一起的时候,与你跟沈珂结婚差不多的……” 林启话还没有说完,沈素音眼泪已经倒豆子般直往下涌,只是整个人还僵直得坐在沙发上,而且无声无息,只有眼泪泉水般不断的从她白皙无暇的脸上滑落,是怎样的悲怆,才让人哭得无声?“大概就是痛到最深处吧。”林启心想。 两人也不知要怎么样才能安慰她,一个坐在她对面,一个坐在她身边,都默默无语,苏海星只是不断给她递纸巾,林启再也说不出别的话,就像沈素音自己说的那样,这个世界真正关心她的人,恐怕只有赵天明和曾经的马东来了。 这就是她的全世界,马东来已经对她不抱任何期望,而其他人,不管是曾经跟她同床共枕的沈珂还是何楚贵,心中所想,都是管她要那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藏在哪的《江山社稷图》,谁问过她想要什么? “连王伟那帮人都咄咄相逼,案子都不破了,一门心思要宝藏……不过还好,她至少还有一个赵天明,虽然只能当作哥哥……”林启心想。 这时,林启手机震动起来,是王野打来的,他一早就那么兴奋的说有新情况,看来是有进展了,这边见沈素音心情一时半会恐怕是好转不了,眼神示意了一下苏海星,让她陪着沈素音,自己出去接电话,苏海星微微一点头,这时候人越多,对沈素音也确实不太好。 林启走下楼,呼吸着外面的空气,顿时放松了一些,接起电话:“怎么样?是抓到凶手了,还是找到藏宝图了?” 林启心情不好,语带讽刺,王野也不放在心上,说道:“藏宝图是没找着,凶手正在去抓的路上,你要一起来不?” “你们找出凶手了?” “恩,准确得说,是我找到的。” “他是谁?” “来了就知道,你也认识的哦。” “这个……警察抓人,我跑过去掺和一脚方便么?” “不方便,不过我现在不是以警察的身份抓捕他的,我还有些问题要请教他的,哈哈。” “别卖关了,到底是谁?” “白夜……或者叫何楚贵。”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三百一十五章 洪水 林启和王野是在西浦美术馆那个绿树成荫的“山庄”外围碰头的,今天是白夜画展的最后一天,按计划他的下一站好像是俄罗斯圣彼得堡,不过看样子,要搁浅了。 两人一见面,林启劈头三个问题直接把王野问懵了:“你怎么知道白夜就是何楚贵?怎么确定何楚贵就是凶手的?准备什么时候抓人?” 王野直接手一摆:“跟我来吧。”林启上了王野的警车,盘旋开至美术馆门口,这巨型的后现代建筑,三层四面都是玻璃墙壁,反射着春日里的娇阳,看起来是那么美好,那么朝气蓬勃,就是不知道那隐藏阳光之下的,会不会有一些人自私的灵魂。 林启问他:“你就一个人,又没包围美术馆又没其他抓捕方案,他要是警觉了,不怕把他给吓跑了?” 王野道:“他现在是知名画家,身份既然都已经暴露了,还能跑到哪里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 白夜对二人的造访似乎有些意外,但又很快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随之而来的是大势已去的坦然,他先看了看手表,然后淡定的对王野说了一句:“还有两个小时我的画展就落上帷幕了,可以等等么?” 王野更直接:“我不是来抓捕你的,我只是有些问题需要请教你,当然我可以设法让正式的抓捕队伍两个小时后到达,在这之前,你如果不介意,我想先搜一下你的身。” 白夜默然张开双臂,也不知是要拥抱王野,还是自己的末路结局,王野看了他一眼,绕到他身后,从上至下熟练的搜寻,他要确定白夜身上没有武器,白夜却很淡然的说:“你不用担心,国内枪支管制太严厉,我又回来的太仓促,实在没有渠道搞到这些。” 王野依然很谨慎:“有小刀也不行啊,从你杀王飞的手法上来看,你可能是个不需要手枪就能至人于死地的高手,我可不想那个冒险去。” 白夜竟然一声苦笑:“你们不是做过尸检了么,他是被我用高压电棒击晕了,然后用塑料薄片捂住脸部窒息而死的。” “所以呀,万一那电棒还在你身上呢。” 林启见白夜承认的这么坦然,无所畏的模样,登时怒发冲冠,沉声问道:“吴县林月娥的案子也是你做的?” 白夜沉默了片刻,最终点头道:“我没想过要杀那个姑娘,那天我从素音那出来,还在园林里走着,那姑娘突然追过来说让我死了那条心去,藏宝图是沈珂的,看来素音的丈夫还跟下属有苟且的事,也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罢了,不知道素音怎么会看上他的,总之我当时本来心情不爽,一时糊涂就……” 林启怎么也没想到面前这个特立独行,言谈举止都有独特艺术气息的青年画家,竟然会是个杀人恶魔,而且他这一切承认得这么自然,就像在田地随意收割了两颗小草,“你认罪倒是很爽快,何必还要再给月娥身上抹脏水。” “你想想看,素音要是跟沈珂离婚了,沈珂又能得了那幅画,那后来上位的沈太太,是不是就能跟她的新丈夫分享这辈子都用不完的财宝?沈珂固然很有钱,但你知道的,那不是共同财产,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已经这样了,还用得着再给谁抹黑?” 林启被他的话震惊得厄然无语,一时分不清这零乱俗事到底谁是谁非,不停的喃喃自问:“月娥是那样的人么?”这时王野手里的活已经完了,“啪啪”拍了两下说道:“怎么样?就在这里说么?” 白夜头一垂,还是说道:“跟我来吧。”领着二人进了美术馆二楼回形展厅旁边的一间屋子,这应该是间小型修复室,地板上零乱散放着许多画纸,也有一些空白的卷轴,另外除了一些装订工具以外,中间还有一台类似扫描仪的电子器具。 白夜从墙边抱了三张折叠椅过来,就地放了下来,示意二人就坐,“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王野道:“我还是叫你白夜吧,毕竟相对于何楚贵这个名字来说,白夜应该更让你自豪吧。” “虚名而已,我都已经快忘了自己原来是谁了,你们还是叫我何楚贵吧,兴许我还能想起一些事来。” “何楚贵……”林启忍不住想开口先问,他实在无法理解这个已经失踪了十几年的人,为什么突然回来就做了这么大的两件案子。 “咳,”却被王野一声咳嗽打断了,“今天我是主场,还是我来问吧。” 林启点点头,王野便开口问道:“那个《江山社稷图》现在在哪?”林启一口气差点没背过去,骂道:“受不了你,你还有一个警察的专业素养么?” 王野干笑两声:“哈哈,我也想了很多问题,但是想想那些又不是很重要了,反正归案后王伟还要再审的,所以想来想去还是……这个最重要。” 何楚贵淡然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都是人之常情,也无可厚非。” “哎,”王野赶紧为自己解释两句,“这可得说清楚了,我可不是为了吞掉那些财宝哦。” 何楚贵摇了摇头:“你交给上级,不也是为了立功行赏?” “那我是正当行为,我们之间有本质的区别。” “也许吧,只是你没有被逼到那个份上,我当年初到香港,落魄得身无分文,被房东赶了出来,只得在街上乞讨为生,好在后来还有些人赏识我的画,境况才渐渐好转,所以在我眼中,艺术与金钱,谁都不可或缺。” 林启道:“难怪你突然失踪了,沈素音和马东来当年多方找你,打电话到你租住的公寓,房东却说你搬家了,你知不知道他们当年差点就选择从深圳偷渡了。” 白夜苦笑道:“我不是有意失踪的,那房东还给我留了一丝颜面,我到香港本想混出个模样出来的,谁能想到落魄成那样,实在没脸见他们,可等到我渐渐好转,想再回去找他们的时候,已经身不由己了,这一切,都是我对不起他们在先。” “有什么身不由己的,谁还把你绑架了好些年么?” “我后来也已再婚,娶了本地一位富家小姐,就是她资助我继续深造,再到欧洲游学,可以说我今天的成就,完全有她一半的功劳。” 林启恨道:“你是对不起马东来,你更对不起沈素音,是你背弃了他们两,却要他们两背负着那么沉重的压力走到一起,你哪怕通过各方渠道,哪怕委婉一些告诉他们你的婚事,他们的婚姻也不会走到今天。” “因我心里始终爱着素音,我不希望她将来有一天成为人妇,可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你说这话不觉得自相矛盾么,你自己的妻子呢?不是说感激她么?” “是的,但仅此而已,我们之间本身就是互相交换的关系,她得到了我,我得到了今天的地位,我对她也只有感激而已,而且我也没有在婚内做越轨的事,她去年得胰腺癌病逝了,我才有回国重新找素音的打算。” 林启实在对这人无语,恨不得站起来抓着他衣领扇两巴掌,王野见他问不下去想要发作,赶紧接过话道:“好吧,还是言归正传,说说吧,你们家的传家宝,怎么会跟沈素音要?她已经明确说了,你当年走的时候,除了钱以外,没有任何东西留下。” “我确实没有交给她,那幅画我当年是交给东来的,但是我没有告诉他画里的秘密,只说这是爸妈的遗物,让他妥善保管,也许他后来见我总是没有回来,才转赠给素音了。” “你还挺信任你兄弟的嘛,毕竟是这么宝贵的东西。” “我想这原本也是他应得的吧,其实说实话,我小时候对绘画素描一点兴趣都没有,但是我爸爸却千方百计的逼着我去学,后来他把那秘密告诉我,我才知道他一直是有深谋远虑的,只是我不大赞同他的方式吧。 石达开,翼王,马望,马德良……呵呵,也许这种子一个半世纪前就种下了,马东来,才是真正马家的后人,他的生父名叫马守诚,几十年前饥荒的时候逃到安徽何家村,那时他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饿得只剩皮包骨头,被我爷爷何胜怀和叔公何胜宣救了下来,看看我曾祖给他们兄弟俩起的名字吧,是多么希望我们家族能飞黄腾达,希望他的后代比清末民初第一望族商贾盛宣怀还富有。 但是那会儿别说富裕了,谁家有多余的口粮?这就样,我爷爷和叔公还是把家里能吃的,硬挤出来一口给马守诚,救了他一命,后来马守诚就在我们村我爷爷家隔壁住了下来,再后来还成了家。 可是那些年头真是人祸天灾层出不穷,没过几年乡里又发大水,我爷爷领着一家老小爬在树上躲洪水,马守诚手脚不利索,还没上树大水就来了,好在紧紧的抱着树桠没被冲走,我爷爷刚刚把几个孩子们绑好在树上,看他那边命悬一线,胆子也大得很,溜下去救他,刚把他拉上来,结果自己脚底下一打滑,就掉了下去,顷刻间就被洪水冲走了。 好在老天爷还是长了眼的,这洪灾过去以后,村里人在两里外找到了他的尸体,被卡在土房堆的夹缝里,村里人张罗着掩埋了,就这样,我爷爷的命换了马守诚的命,就是可怜那个马守诚本来没那福禄命,这劫难虽然躲过去,但到底因为长年营养不良,又经过这么一惊吓,落下重病又没有医生看,没过几个月,也撒手去了,留下刚满周岁的独子马东来。”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三百一十六章 袖子 听到这里,林启顺理成章推导出一个结论,说道:“马守诚病死了,遗腹子又年幼无知,所以何胜怀的儿子——就是你父亲何群,把那副画《江山社稷图》占为己有了,还恬不知耻的说那是你们何家的传家宝。” “你觉得呢?你觉得是这样么?”何楚贵反问道。 “我觉得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的结果就是这样,这也是唯一的事实。”林启面无表情回答,此刻在他的眼里,何家父子没一个好东西,真是给他们上一代何胜怀丢脸。 “同样的结果就一定是同样的过程么?”何楚贵又反问,不过没有再让林启搭话,接着说道:“你都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么,同样的结果,可以有无数个不同的过程组织在一起呢,就像一加四可以等于五,二加三也可以等于五,所以我很佩服你们这样工作的人,由一个结果反推,从无数可能的过程中,找到那唯一正确的一个……” “直接说你的过程吧。”王野不耐烦道。 “是马守诚临死前,自己把《江山社稷图》交给我父亲的,并亲口告诉我父亲那一段传说,或者往事,就当报答我们何家,特别是我爷爷对他几次三番的救命之恩了,他确实是个知恩图报的好人,但也不否认有私心存在,东来的母亲生他的时候就难产死掉了,马守诚这又撒手而去,谁来照顾他的儿子?他把《江山社稷图》给我父亲,也是希望我父亲能好好照顾他儿子吧。 于是我父亲顺理成章的收养了东来,还让他继续姓马,让马家有香火延续,你们可以去问问东来,我何家上下有哪一点薄待他了,我从小就当他是亲弟弟,我父母也当他是亲儿子,当然,只有一点,那副画只能属于我们何家了,那是我爷爷用命换来的,就像当年他们马家老祖宗用命换来翼王石达开的命,翼王便把那副画送给马家当作报酬一样。 我想我真得是变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是当年香港的繁华腐蚀了我的灵魂,还是我的灵魂本身就是肮脏的,是遗传的我父亲么?我也不知道,父亲逼我学画,是想让我将来能自己看懂隐藏在那块宋锦里的《江山社稷图》,却让东来学裁缝,他从来就没想过宝藏与东来分享。 但我一直在离开上海之前,却是觉得无所谓的,又不是女人,宝藏那么多,兄弟之间为什么不能一起分享?所以我临走前才坦然的把那块宋锦交给东来保管,我没有告诉他画里的秘密,也只是怕他不小心泄漏出去,他看不懂画,我当时也看不懂,而且我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回来,结果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等一下,”说到这里,王野突然打断,“宋锦?你是说那还不是一副画,其实是……一块布?” “翼王是何等聪明的人,他想到直接把藏宝图隐藏在画里,将来还是可能被有心的恶人破解,于是又多加了一道工序,又把画隐藏在一块宋锦的印花里……” “啊,”林启这时突然叫了一声,把另外两人都是吓得一惊。 王野道:“怎么回事?见鬼了?”脑筋一转,兴冲冲问道:“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林启脸色一僵,眼珠转了转,最后摇了摇头,说:“没有,突然想起来,孩子中午该放学了没有人接。” 王野抹了把汗:“你至于么,不是有费恩么?” “三个孩子呢,我怕他一个人搞不定,我出去打个电话,你接着问,我马上回来。”说罢果然拿出手机走出了房间,林启出来后转了两个弯,走到应急楼梯的拐角处,四下查看,确定没有其他人,才拨通了苏海星的电话。 电话接通却听到一阵汽车奔驰呼啸的声音,话还没说,先好奇问道:“你跟素音没有在家里呆着么?” “没有,就我一人,唉,她说想一个人静静,我就先出来接孩子们放学了,你倒是走得利索,没想到费恩一个人管得过来三个娃?” 林启尴尬笑道:“也是刚刚想到,王野一早催得急,我就赶紧走了,素音一个人在家,不会……想不开吧?” “不至于吧,她也是成年人了,这个……不至于要命吧,哎呀,你这一说我都紧张起来了,行了不说了,我接到孩子赶紧回去。” 林启忙道:“等一下,素音之前送给我们的那件旗袍,你还收着吧。”这个时候,他心里基本上九成九的把握可以确定,那个什么翼王宝藏的藏宝图、《江山社稷图》、宋锦,就是那一双缝在了旗袍上的中袖! 何楚贵当年把宋锦交给了马东来保管,马东来确实好生保管着,但是何楚贵自己却多年未归,那边沈素音又思夫心切,马东来为了安慰她,先是把何楚贵设计的最后一件衣服做出来给沈素音绣花,见沈素音心情还是没什么好转,又把何楚贵的“遗物”——藏着画的宋锦,裁成了两半,做成了旗袍的袖子送给沈素音,还外加了一只精致的手帕。 林启暗暗好笑,这东西被沈珂、何楚贵一家三口,甚至警察都视作珍宝,却被马东来这么裁来裁去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剩下边角料,那这藏宝图可真就给毁了。 苏海星见他突然问起旗袍,好奇道:“怎么了?” 林启语气淡然,带着三分调侃道:“还记得那幅《江山社稷图》的画么?” “记得啊,不是藏宝图么?” “是的,这藏宝图……就是那旗袍的两只袖子……” “什么?”苏海星语气也很意外。 “这秘密现在恐怕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交给警察?还是还给马东来或者沈素音?还是何家的人?不过何家已经没人了,何楚贵犯了两项杀人罪,正被王野审着呢,要交给何家,只能交给他们安徽老家的何胜宣了。” 苏海星沉默了片刻,问道:“你觉得交给谁比较好?” “我也不知道,从政策大义上来讲,当然应该交给国家了,但是又总觉得道义上有些亏欠马东来和何家人,唉,你先好好保管着,等我回来再好好商量吧。” “不用商量了,这事现在可不是我们做主了。” “怎么了?” “刚刚素音跟我说那旗袍是她跟马东来之间唯一的信物,已经要回去了,说是留个念想,我眼看着她伤心成那样,怎么忍心拒绝?所以我们现在只要纠结要不要把这个秘密告诉她,剩下的,还是让她来决定吧。” 听苏海星这么说,林启反而松了一口气,说道:“这样也好,不好还是看着点她的心情吧,她这一天接收的东西已经太多,怕她承受不了。” “嗯,你没事了也早点回来吧,我总觉得素音不太对劲,特别你刚刚提醒一下,我心里更是悬得慌。” “知道了。” …… 林启回到那修复室,何楚贵还在滔滔不绝跟王野叙述那些早已该尘封的陈年旧事,本来越发不耐烦的王野,这时反而越听越有趣,林启知道,这人几十年的刑警,敏锐的洞察力已经有些窥到那副画的秘密所在。 当下也不知是鬼使神差,还是情不自禁,用力咳嗽了一声,打断了早已魂归往日的何楚贵,岔开道:“现在能回到那两件案情上来了么?”又故意埋怨王野:“我说你是过来查案子的,还是听故事的?” 王野笑道:“我当然主要是过来听故事的,不过似乎也提炼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我的下一站是马东来,你要去么?” “什么,那这……何老板就晾在这?” “当然不是,还是等我的队长大人过来交接了再说啊。”王野看了看手表,对何楚贵道:“怎么样,我还不算食言吧,你的画展还有四十几分钟就落幕了,估摸着那会大部队刚好过来拘捕你。” 何楚贵苦笑一声:“我的人生……也该落幕了……” 林启看了看何楚贵,对这人他谈不上什么怜悯,唯一值得称道的,也许是对他的兄弟马东来还算仁义吧,林启又想了想,问道:“你绑了林月娥的时候,让她给我打电话,是不是也想把我灭口或者栽赃给我的?这点恕我不是很明白,我似乎对你的寻宝大计没有什么威胁么?” 何楚贵摇了摇头:“你太碍事了,我、东来、素音三者之间的关系并不复杂,就算再加上一个沈珂也没事,但是你的进展太快,我后来还想利用你,看看东来有没有告诉你他把那块宋锦藏在哪里,所以才通过其他关系引你们两个人来我的画展的,想不到……” “想不到你还低估了我这个警察吧,引狼入室啊老伙计,哈哈。”王野漫不经心调侃道。 “是啊,低估你们了,”何楚贵淡淡回应,又转向林启,“素音是把自己的心,完全封闭起来的女人,我没想到她会这么信任你,否则你绝不可能知道得那么多,那么快。” “这也没有什么,”林启也淡淡说道,“毕竟我救了他们的儿子嘛。”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三百一十七章 画中人 林启说完这一句,何楚贵失落的脸上更加暗淡下来:“是啊,他们都已经有儿子了,我却一个孩子都没有。” 林启无暇理会他抒发什么思想感情,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所以那天晚上我赶到苏绣坊后面的园子里,发现林月娥的尸体时,你已经埋伏在暗处了吧,怎么没有对我下手的?” “我被人阻止了,我还以为是你的同伴或者保全人员,但他后来却把我放走了,我当时感到很奇怪,现在想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可能是跟那个王飞一伙的吧。” “不可能,”王野当场否决道,“王飞是个独行侠没有同伙,而且就算有同伙,”王野转向林启,眨眨眼笑道,“为什么要救你?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身份?” “滚蛋,有别的身份也不会是小偷好吧。”林启骂了一句,问何楚贵:“你记不记得那个人的体貌特征?” 何楚贵摇头道:“只记得那人很高大强壮,他是从后侧环抱着我,拿着一把手枪抵住我的下颚,我只能任由发落,根本没有机会转过脸来,后来看你报警,他就押着我离开了。” “只有这些?你当时刚杀了一个人,却又立刻反被别人劫持,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是的,并且连对方是都不知道,只记得他的手枪,小巧玲珑,非常精致。” 何楚贵说到这里的时候,林启心里突然“咯噔”一下,思绪陡然回到林月娥被杀害的当天,脑海里的画面像倒带一样快速回放,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天下午发生了一件事,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如果没有今天何楚贵的供词,他完全不会放在心里,也或者,只是他自己一直以来的心理防御机制,不允许他把事情往坏处去想,从而破坏他来之不易的今天,所以,被他刻意忽视了。 林启整个人一时怔住了,像一具木偶一样,等待下个操控他的人。 王野晃了一下他肩膀,把他险些迷失的心志拉了回来,“你今天怎么回事?神神叨叨的,说实话,你是不是认识那个人?” 林启愣道:“认识谁?” 王野嘴巴冲何楚贵努了一下:“胁持他的人啊。” “哦,不认识。”林启答道,这是他今天对王野撒的第二个谎,至少他心里还没有确定,他需要求证,他瞬间觉得自己一直忽视了很多人,很多身边的人,直到现在他才觉得应该真正投入到工作当中去了。 半个多小时后,王伟带人把何楚贵正式拘捕,随行而来的也有很多记者,两件凶杀案这么快就破获了,自然值得好好宣传一下。 林启突然之间很想苏海星,他跟这颗遥远的星经历了多少百转千回,才重新聚到一起,然而他现在突然又迷茫了,那颗星周围似乎又朦胧起来,像一颗隐藏在层层迷雾之后一点微弱的光源,林启千方百计冲破雾团,努力拨开她的面纱,来到她身边,却发现,仍有多少解不开的谜? 周围的一切似乎开始变得不真实起来,林启没有跟王野一同去找马东来,他想回家,想尽快见到苏海星,好尽快打破这种不真实。 结果半道上,苏海星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语气完全不像是她,急促、紧张、慌乱:“启,你快回来,素音不见了。” “什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林启心里实在是应接不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墨菲定律的完美演绎,“怎么会不见了,你不是说她想一个人在家里静静的么?” “我不知道,我跟费恩把孩子接回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没在家。” “她带走什么东西了么,我是说行李什么的,或者留下什么东西了么,电话打过了没?” “都没有,电话也打不通……” “我马上回来。” 林启挂断电话,猛拍了一下方向盘,急忙往家里赶去,他当然不希望沈素音出事,不光是因为自己对赵天明的承诺,在他眼中,对这个命途多舛的女人多少带着些许怜悯。 她不像其他女人,或者其他所有人,一生都在追逐,她是一直在等待,一直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繁华褪去,风住尘香花已尽,才看到自己的本心,却为时已晚,别人纵然有心帮她,也是无能为力。 就像苏海星说的,这是她自己的结,如果看开了,并没有什么,如果看不开,其中的痛苦宛若刮骨掏心。 林启焦急得开着车,尽量把速度加到最快,他也是喜欢胡思乱想的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只得把别的事暂且放在一边,他考虑到多种可能性: 沈素音自己回吴县了?不可能,她不会丢下自己的孩子沈离君的。 自己一个人去找马东来了?也不会,她连何家上海老宅的地址都不知道,怎么会知道马东来现在住哪。 还有一个可能,一个女人万念俱灰之下会干什么?林启实在不愿去想…… 就在这千头万绪的时候,林启在马路边上看到了沈素音,穿着素雅长裙漫步在梧桐树下,往回家的方向,像副栩栩如生的油画,她就是这样一个仙子般的女人,不管走到哪里,连女人都不禁要凝望两秒。 但她却没有林启想象中的那样,沉重、阴郁、寡欢,反而是一身轻松的模样,倒是让人意外,林启心想:“她解开自己的结了?” 不管怎么样,人找到了就好,林启忙摇下车窗喊了一声:“素音!” 这里离林启家所在的小区已经很近了,沈素音显然不是故意玩失踪,但她一上车,林启还是张口就问道:“你跑哪去了,我跟星都急死了,你说你一个人在这里才住了两三天,人生地不熟的,再跟小时候一样丢了怎么办?” 沈素音微笑道:“我心情不好,在隔壁的公园里转了转,这不是回来了,别担心了。” “那你电话怎么打不通的?” “可能没电了吧,我也没带,本来就是想着一个人静一下的。” “好吧,总之是虚惊一场,我赶紧给苏海星打个电话,她还在家里干着急呢。”说罢赶忙给苏海星拨了通电话,告诉她人已经找着了。 沈素音这时捋了一下鬓角刘海,低下头来像个孩子一样怯生生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林启放下电话,看了沈素音一眼,叹口气道:“素音啊,你真得要看开一点,这个世界上不只马东来一个男人……” “我已经看开了。”林启还想好好劝一下她,她却打断了,说了这一句让林启都没反应过来的话。 “是……是么?”林启问道。 “是的,世事就是这样,等到有一天你静下心来想想,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看自己的故事,会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你能这样想,说明真得是放下了。”林启说道,心里却在想:“但愿如此吧。” 两人一回到家,苏海星就扑了过来,拉着沈素音问长问短,沈素音只得又把刚刚跟林启解释得话再给苏海星说了一遍,她说得很平淡,林启在马路上遇见她的时候,她就一直是这样的态度和表情,只带了一丝对他们二人的歉疚,觉得自己辜负了他们的关心。 林启突然冒出来一个荒诞的想法:“她不会回到苏州,就到伽蓝寺出家吧?” 他觉得沈素音好像已然超脱了,这个原本就像是完美艺术品的女人,在舍弃了一切杂念之后,似乎满是污垢、充满肮脏的俗世,再也没有地方来安放她。 沈素音最后突然说道:“我想回吴县了,那里才是我的家。” 苏海星愣道:“你不想跟沈珂离婚了么?” “不,婚当然还是要离的,只是想回家了,回我原来的家。”二人当然都明白她这是在说的那个甪直古镇旁的二层宅子,沈素音接着道:“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你们能尽快安排我跟东来见一面么,他该见见自己的孩子了,毕竟他也是孩子的爸爸,还有以后给谁带,来回怎么照顾,也要协商个方案出来的。” 林启见她这么说,心想:“这时候能把自己跟马东来的关系分得这样清楚,当然是最好的了,看来真得是看开了。”说道:“我马上给他打个电话。” 马东来的语气显然得非常急迫,不过显而易见是想尽早见到自己失踪了三年、那个尚在襁褓中还没有来得及给予他任何父爱的孩子。 林启刻意避开了沈素音,对马东来说道:“我知道你已经跟杨栗栗组成了一个幸福的家庭,我也知道你对沈素音还是有些……不满的情绪,但是我希望你见到沈素音的时候,还是保持最起码的礼貌,她的人生并不像她的容貌那样美丽,你不能以一个普通人的经历来衡量她或者要求她,我突然说这些你可能不太明白,即使退一万步,她毕竟是你孩子的母亲……” 马东来突然打断了说道:“我明白,从你告诉我孩子救出来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恨她了,或者说从来没有恨过,只是……失望吧,现在早都已经过去了,我想我们都应该重新开始各自的人生,就像我那孩子一样,涅槃重生。”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三百一十八章 重逢 沈离君在车上一直东张西望,不时的问坐在他左边的妈妈:“我们这是去哪啊?”又或者问坐在他右边的苏海星:“阿姨,我晚上回去能再跟丹尼玩一会再睡么?” 沈素音头仰在后座的靠椅上,眼神露出一丝痴迷,征征的看着窗外,她的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任由晚霞的余晖洒在她脸上,使她看起来更加神秘,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前些天她下定一切决心和沈珂离婚,再一厢情愿的计划着和马东来重逢,如今她脸上再也没有那时的激动和喜悦,现在的她看起来更加淡然,像一湖平静清澈的水面,吹不起一丝涟漪。 苏海星见她入了神,也不回答孩子的话,抱着沈离君道:“当然可以啊,不过不能超过十点钟,也不能吃糖和巧克力。”沈离君先是欢呼了一声,不过很快又带着一丝失望,显然在这个孩子眼中,幸福就是迟睡十分钟和嘴里永远不化的糖果。 沈素音的注意力这时才被孩子的欢呼声吸引过来,她伸出洁白无一丝瑕疵的手掌,爱怜的摩挲着沈离君的小脑袋,笑起来时眼睛眯成了缝,与她又弯又长的睫毛一起,组成世界上最美丽的两条弧线。 “好在她还可以把感情寄托在孩子身上。”林启一边在后视镜中看着这一切,一边心里这样想着,这时手机“嗡嗡”振动起来,他以为是马东来,他们约好在马东来公寓楼下的咖啡厅见面,不知是不是临时有变,拿起来一看却是王野的,林启以为又有什么突然情况,接了起来:“怎么了?” “你们去哪了,怎么都不在家?” “费恩不是在家么,有事说事,不会是……嫌疑人跑了吧?”林启反应还算快,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告诉沈素音,杀害林月娥的人就是她当年也痴心相恋的丈夫何楚贵,这个时候还是少让她接受点负面信息的比较好,所以及时改了口。 “当然不是,我不是找你的,我是过来找沈素音的。” 林启愣道:“找她干什么?”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低声骂道:“又是为了藏宝图?我说你们还有完没完了,让人喘口气好吧?” “咳,”王野干咳一声,显得很无奈,“这回可不是我没完没了……”话没说完,电话似乎被别人抢了过去,另一个熟悉又不太让人喜欢的声音响了起来,似乎在数落王野:“工作就谈工作的事,不要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里来。”正是王伟队长。 数落完王野才冲着话筒继续跟林启说话:“现在我们有充分证据表明《江山社稷图》在沈素音手上,建议她从大局考虑,不要一时财迷心窍,做出愚蠢的事情来,也建议你们好好劝劝她,主动把画交给西浦区政府或者区文物局。” “我们现在在外面,可能迟一些回去。” “可以,我们就在你家里,等你们回来。” “知道了。”林启挂掉电话,心里暗骂一声:“跟讨债鬼似的,也不知道谁财迷心窍。”后面苏海星和沈素音看着林启,不用问也知道是什么事,沈素音纤弱着嗓音,身子向前探了探,问道:“是不是警察又要找我了?” 林启点点头:“等你见过了马东来,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到时候你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他们只是想立功,当别人都是法盲了。”沈素音靠了回去,也没有问是什么事,脸庞又别向窗外。 马东来早已在咖啡厅等着了,透过玻璃橱窗就看见林启带着两个倾国倾城的女人,穿梭在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其中一个正是自己曾经倾尽全力去爱的女人,她的手里正牵着一个四岁大的孩童,马东来立刻激动起来,原本英俊的脸庞带着一丝沧桑和忧郁,似乎顷刻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温暖、温馨和欣慰,以及湿润的眼角。 …… “好久不见了。”马东来对沈素音说。 沈素音看着马东来,眼睛里透出挡不住的柔情蜜意,就在林启和苏海星担心她终于还是放不下眼前人的时候,她却说了一句让人意外的话:“嗯,你的妻子呢,没有一起来么?” 马东来当然也是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回应道:“她在楼上呢,这种场合我想她还是回避一下比较好。” 沈素音轻声笑了一下:“你还是这么实在,不知道现在最想看看我的人其实应该是她么,你喊她下来吧,我也想看看她。” “哦……那行吧,我打个电话给她。” 林启一抚脑门:“这个马东来,你就说杨栗栗回娘家了不行么?这下两个女人不会当场打起来吧。”紧张得看着苏海星,苏海星也摇了摇头,眼神示意见机行事吧。 杨栗栗根本不在楼上,她就站在咖啡厅外,也透过橱窗远远的、紧张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和曾经的爱人重逢,马东来一给她打电话,她就立刻进来了,这是个可爱、聪明、体贴的女人,她知道什么时候应该看着丈夫,也知道给他留下一丝尊重。 沈素音看着杨栗栗呆了一下,随即微笑着与她握手:“看到你才知道,东来真有福气。” 杨栗栗看着沈素音也愣住了,征征道:“他以前更有福气。” 两个女人这样的开场白,让如临大敌的林启着实松了一口气,他可以听得出来,两个女人两句话绝不是嫉妒的恭维,而是由内而外,发自内心的倾慕。 杨栗栗一眼看到沈素音牵着得孩子,不禁更加欢喜道:“好可爱。”回头望了一眼马东来,嘻嘻笑道:“还好不像你。”马东来满心欢喜幸福,一句话也没有说,只十二分怜爱得看着如今的妻子和沈素音手里的孩子。 沈素音把孩子递到两人手里,轻轻说道:“叫爸爸……和妈妈。” 这一句,不光是在场的大人,连孩子都愣了:“可是妈妈,你才是我妈妈啊。” 沈素音微笑道:“她以后也是妈妈了,不许叫错了。” 沈离君长大了,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认生,也或许他和马东来之前血液相通,看着两人半晌,终于还是怯生生的叫了一声:“爸爸,妈妈。” 杨栗栗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再也没有刚刚橱窗外的小心与猜忌,满怀爱意的把孩子抱了起来,连亲了几口,马东来激动得抹着眼泪。 入座后,看到对面曾经和现在都深爱的男人和他的妻子,这么喜爱沈离君,沈素音情不自禁现出欣慰的眼神,轻声问道:“你们以后能好好照顾他么?” 对面两人一边逗孩子玩,一边异口同声:“那是当然啊。” “东来,”沈素音征征看了片刻,才从包拿出件包裹,“还认识这个么?” 马东来这时注意力才好不容易从孩子身上转移过来,见沈素音把包裹打开,露出里面的衣物,旁边的林启和苏海星心里同时一凛,正是那件旗袍,当然,现在在他两眼中,这已经不是旗袍那么简单了。 马东来微笑道:“当然记得。” 沈素音轻轻往他面前一推:“还给你。” 马东来凝视着旗袍,眼神里有一丝短暂的犹豫,不过很快还是轻轻笑了一声,又推了回去:“它永远是你的,留个纪念吧。” 杨栗栗这时和孩子玩得正兴,听丈夫的口吻有些感怀,脑袋一瞥也看了一眼那衣服,不禁惊叹一声,也对沈素音道:“好漂亮的衣服啊,还是你留着穿吧,一定像仙女下凡了。” “仙女下凡?”沈素音不禁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再推辞,把衣服又收了回去。 这场短暂的会面比林启预想中的要好得多,没有怨恨,没有指责,没有嫉妒,只有团聚的温馨和彼此的谅解,简直是完美的,林启这样想,他们甚至约好先把沈离君放在马东来那住两天再接回去,孩子也没显得有多抗拒,马东来当然更是求之不得。 …… 快到家的时候,沈素音对林启说:“你们先回去吧,我不想看见那些警察,能帮我把他们打发走么,我就在隔壁的公园等你们。” 林启心想:“那些家伙确实够讨厌,早上刚过来的,连口气都不让人喘喘。”于是把沈素音放了下来,叮嘱她道:“你就在公园里转转吧,现在天色已晚就不要乱跑了,公园里散步、跳舞、健身的人都不少,安全第一,我把王野他们打发走了就过来接你。”沈素音忍不住笑道:“知道了,别老是把我当孩子。”林启莞尔一笑,便和苏海星先回了家。 一进门就见家里和大清早一样,挤满了警察,费恩也不招呼他们,带着两孩子躲在房间里面自个玩,其他警察都是神色凝重严肃的模样,只有王野一个人坐在餐厅里的椅子上,嘴里叨着个不知道是不是牙签的物体,悠哉的玩手机,王伟坐在沙发上两手交叉,显然等得有些心焦了,见到林启回来,赶忙堵了上来,左瞅右瞅,只有林启和苏海星两个人,问道:“怎么……就你们?沈素音呢?” “哦,”林启敷衍道,“她去见马东来了,这个……你们现在知道她跟马东来的关系了吧?把孩子送过去认亲的,他们两也多年没见,续着旧呢……” 要不是王伟就在面前,苏海星忍不住就要翻白眼了,这个谎言简直三年级的小学生都能拆穿,赶忙补充道:“是啊,主要马东来老婆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要不我肯定就接受不了,总之素音她今天晚上不会回来了吧,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商量,孩子的抚养问题,上学问题,户口问题,有的慢慢谈呢。” 王野这时悄摸走到王伟身后,似笑非笑得看着林启和苏海星,看得两人心里有点发虚,恐怕这里唯一骗不过人的就是他了吧。 王伟皱眉道:“晚上不回来了?那她住哪?” 林启刚要顺口接道:“马东来家里啊。”苏海星急忙夺口而出:“她是成年人哎,又不小孩子,我们还能二十四小孩看着呀,总归太晚的话自己找地方住呗。” 王伟正色道:“好吧,我刚刚跟你丈夫也说过了,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表明《江山社稷图》就在沈素音手上,其他的话我也不多重复了,我们已经知道那幅画就是在被马东来做的一件旗袍的袖子上,随着旗袍一并送给沈素音了,我们现在就去找马东来,希望你们没有撒谎,否则我们会以妨碍公务罪起诉你们。”说着带着一干警察离开了林启家,王野磨磨蹭蹭走在最后面,见前面人都出去了,脑袋才神秘兮兮的探过来,眨着眼笑道:“他唬你呢,妨碍公务客体要件是暴力和威胁手段,你两嘛……最多就是欺骗。” 林启和苏海星相视苦笑一声,果然还是骗不了这个人,也不管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只问道:“你们怎么知道那袖子就是画的?” 王野得意道:“我是谁呀,何楚贵的供词就现了端倪了,下午去找马东来旁敲侧击一下,顺理成章就推出来了。” “那……马东来也知道了?” “这我不知道。”说罢转身两步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三百一十九章 玉帕 林启关上门,问苏海星:“现在要不要把素音接回来?” 苏海星喃喃道:“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那么执着的,等会去马东来家里找不着人,估计还是要再杀回来,万一跟你撞个正着就幽默了。” 两人一时拿不定主意,苏海星去卧室看看费恩和两孩子,林启想给沈素音打了个电话,让她再稍微等一下,却提示关机了,“手机电下午没有充上么?”林启喃喃自语道。 不知为什么,林启总是感觉心里一阵一阵的发悸,像坐在一辆停在悬崖边上的车里,岩石突然微微晃动就万分紧张,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落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林启一下子变的如坐针毡,又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站在客厅里来回直踱,“难道是素音出了什么事?”赶忙又给她拨了一通电话,还是关机,林启再也坐不住了,跑去卧室把苏海星叫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是悬得慌,素音电话一直打不通,我先去公园里找她吧,回头王伟那伙人要是真得再杀回来,你就偷偷发个消息给我,我再迟些带素音回来。” 苏海星一听也紧张得很,忙道:“那你快去吧,家里有我应付着呢。” …… 这是家小公园,就在林启居住的小区对面不足两公里的地方,林启心里着急,还是开车过去了,结果公园绕了一圈下来,也没找着沈素音,心想:“这公园虽然不大,但是绿化也算层峦叠翠了,晚上的光线又不太好,可能她走累了,在一个树荫下的长凳上坐着发呆,没有看见。”于是便又绕着公园外围开始,打算再找一圈,这回更加仔细一点,几乎第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还是没有找到人。 林启心里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慌,第三次寻找整个人几乎是下意识的,仍旧一无所获,他走到公园门外,看着周围来往的行人,有刚刚下班匆匆往家赶的男女,也有在广场上跳舞的大妈,就是不见沈素音的影子。 …… 苏海星在家里刚刚把两个孩子哄睡着了,正在和费恩两人打扫整理客厅,这一天十几个人进进出出,着实把家里弄得有些乱,费恩低着头沉默不语,他本来话就不多,这段日子以来更加寡言少语,一个人默默的擦阳台上的窗户,模样是有意避开苏海星似的。 苏海星地拖到一半,拿着拖把征征得看着他,终于忍不住叫唤道:“费恩,你这辈子就打算这样了么,你明白的,那不是你的错。” 费恩也终于把注意力从那扇里外都被他擦得有些透明油光的窗户上转移开,低声呢喃了一句:“我可以救她的,但我没有,我感觉很内疚。” 苏海星叹了一声:“你知道我们只是身不由己……”还要再劝两句,林启的电话就过来,声音急促而又慌乱:“星,我找不到素音了……” …… 苏海星很快在公园外面和林启会合,她本想再把费恩带上,但费恩情绪不好,而且两个孩子睡在家里没人照应,便自己一个人过来了,见到林启急匆匆道:“她不是说在公园里等我们的么?” 林启此刻是满头大汗,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说道:“公园里找了好几圈了,几乎每个人都问过了,都没有。” “我们沿着公路分散找找看吧,也许公园里灯光太少,她不大喜欢,或者想自己走回家迷路了呢。”苏海星说着连自己的都无法相信的话,这公园大门和他们居住小区的大门就在一条马路上,但目前为止,也只能这样了,也许沈素音是在公路边上散着步迷路的呢。 …… “费恩,素音不见了,我们正在外面找,她要是回家的话给我们打个电话。” “要我出来帮忙么?我的意思是孩子们都已经睡着了……” “还是不要了,万一他们谁醒了,家里又没有大人,会害怕的,要是有警察过来了,也打我电话。” “知道了,反正我跟他们也无法沟通。” …… “星,警察真得来了,而且好像都挺生气的,只有一个跟你们比较熟的那位除外……等一下,他们的头要跟你说话……” “喂,林启么,我是王伟,我再说最后一遍,国家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你真得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么?” “不好意思王队长,我是她爱人,您稍等一下……” “喂,王队长,我是林启,我想我们都遇到麻烦了。” …… 在西浦公安局调录像的时候,王伟还在不断的埋怨林启:“这就是你们隐瞒不报的结果,那副画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要负全部责任。” 林启心里正内疚自责着,眼睛只盯着电脑屏幕,对王伟的话充耳不闻,旁边的苏海星看不下去了,厉声道:“王队长您这好大的官威啊,这人都失踪了,您脑子还想着画呢?还有请问我们负什么责任?我们是她的监护人么?再说了,也不知道是谁一天二十四小时跟屁虫似的盯着,当人家是犯罪嫌疑人呢,否则她也不会故意躲开。” 王伟被苏海星怼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没想到这个表面跟沈素音一般艳丽的女子,性格却比她强悍得多,一时竟无话可说,站在后面的王野一副小人得志的窃笑。 “等一下。”林启突然喊了一声,监控上面终于看见沈素音的身影,一个人孤单落寞的走在街边上,王伟脑袋凑近了些,盯着屏幕看了半天,问道:“那胳膊上挎着的那个黄色单肩包,里面是不是就是放得那件旗袍?” 林启再好的脾气这时也忍不住有些愠怒:“你们的注意力能不能放到人身上?” 王伟拍了拍电脑前的工作人员:“看看几点的?” “晚上六点五十。”有手表的纷纷看表,现在已经靠近九点了,已是两个多小时过去了。 王伟又道:“能不能看到她最后去哪了?” “好的,目标体貌比较……好认,我们从沿途的录像备份里找一下,应该不难。”这位同志把“漂亮”改成“好认”,也算是敬业了,过了几分钟终于喊了一声:“找到了,半个多小时前,进了新明基百货大厦。” “逛累了进去购购物么?”苏海星喃喃道,似是推测,但更像是祈祷。 林启一转身:“我们快去。”被正在接电话的王伟拦住了,王伟表情一脸震惊道:“什么?”之后连说了几声“好”,最后道:“我们马上过来。”挂掉电话,神色凝重严肃道:“新明基百货大厦,有人跳楼。” …… 一切都结束了,应该画上一个美丽的句号。 从林启的车上下来以后,沈素音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她在公园里悠闲的散步,感觉自己像一个垂暮的老人,一个人一生该经历的,似乎都经历的差不多了,有些环节,似乎还更加悲壮离奇一些,不过有什么呢?这也许就是人生吧。 她深深得吸了一口的气,什么都没有想,只是静静走在公园的草地上,夜晚的空气带着些许潮湿,这是早春的露水,生在青草的嫩芽上,这时候正是每一年生命的开始,是应该有的滋润,和蓬勃生机。 有人叫了她一声,沈素音回头一看,是位年纪花甲的大妈,指了指草地中央插着的告示牌:“爱护小草,请勿践踏。”沈素音笑着点了点头,又从草地走了下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怕自己一不小心伤害到这些稚嫩的生命,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上来的,可能觉得自己应该跟它们一样,重新呼吸这里的空气,重新接受明天的阳光,像重新活过一遍,所以为什么不亲近一些?毕竟是同类。 突然间,她好像一眼看穿了这公园的上下、前后三十多年,公园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都像是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这整个公园就是一整个世界,这个公园里的生命,就像世界上的人,有含苞待放的时候,有活力绽放的时候,有郁郁葱葱的时候,有生意盎然的时候,当然,也有凋零、衰败、枯萎,甚至死亡。 看过了这一切,她觉得好冷,便离开了公园,迷迷茫茫的走在街道上,还是什么都没有想,甚至没想起任何人,她努力回忆,生命中却好像一个人都没有出现过,一件事都没有发生过。 当一阵冷风吹过她的头顶,撩起她的长发,她才突然清醒过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一幢大厦的楼顶,她翻过护栏,坐到楼顶边缘,像个叛逆的少女一样,两腿悬在半空。 她从包里把那件旗袍拿了出来,她只记得曾经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围绕着自己转,现在却突然分不清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转,她拿出打火机点燃了旗袍,火渐渐越烧越旺,她把它轻轻放到身边,用尽所有的注意力,欣赏着这世上最美的火花。 过了一会,丝绸就要燃尽,火花便渐渐小了,“这么快?”沈素音失望的细语道,突然间想起来,她曾经问过一个人:“为什么烟花那么好看?” 那人回答:“因为烟花易冷。” 沈素音“扑哧”一笑,纵身向下一跃…… …… 夜已经深了,马东来站在窗前,品着一杯普洱,这是温暖的一天,他的心都跟着温暖,最温暖的就是杨栗栗喜欢自己的孩子,就像喜欢自己一样,就连现在,她都睡在孩子身边,马东来笑着摇了摇头,他的人生也许有遗憾,但余生也可以弥补了。 他看着窗外,突然皎洁的月光下,一只手帕从天而降,落在院子里的树杈上,他打开窗户向下看去,他好像认识那帕子,温润似玉的底料,绣了一轮明月,就像今天晚上的月亮一样,明月旁,还有四行小字,只是离得太远,怎么也看不清,那四行,是什么字。 …… 第四部 锦袖玉帕缘 第三百二十章 任务 凌晨两点多,林启坐在卧室的飘窗边,他将沈素音的死归咎于自己,最直接简单的逻辑就是:如果当时没有让她下车,她就不会跳楼。 他们回来的时候,在床铺下找到沈素音藏起来的手机,显然这是她刻意藏起来,并不是没电了关机,她原本就谁都没想再联系了,林启打开手机,短信草稿箱里有一条编辑好却没有发送出去的信息:“代我向哥哥说一声:对不起!” 林启始终都睡不着,苏海星坐在他对面陪着他,想开口安慰一下他,却不知说些什么。 “我们几个月前一起去安顺的时候,你一直在游览龙宫和黄果树瀑布么?”林启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苏海星愣道:“怎么了?” “那里离大渡河远么?” 苏海星坐直了,她意识到自己一直想隐瞒的事情,终于还是骗不过这个自己最亲近的人,她的整个人生也是荆棘密布,从芝加哥回来以后,林启以为她和以往的所有组织、黑白两道,都撇清了关系,然而真得像林启想象得这么简单么? “我没想到会把沈素音这样的女人牵扯进来。”苏海星直接答道。 “你们早就有那藏宝图了么?”林启用了“你们”这个词,此时此刻,在他眼中,面前已不是自己深爱的女人,她代表的是一个组织。 “只是模刻版,真正精确的应该是素音旗袍上的两只袖子,启,你相信我,你从沈素音那得到旗袍,再送给我时,我真得不知道那两只袖子里藏着《江山社稷图》。” 林启看着苏海星:“我相信你,又能怎么样?素音死了,奈奈子死了,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我们之间永远也不能坦承相待么?” 林启一边问,苏海星一边摇着头,眼里噙着泪:“启,我不是有意骗你,我真得不能说,你相信我好么,除了这一件,我再也没有骗你的了。” 林启别过头去,他不忍心看着心爱的女人流泪,哪怕换做几分钟前,苏海星是这副模样,他会心疼的将这女人搂在怀里,把自己对这个世界所有的爱倾注在她身上,而现在他需要先弄清一些问题,只能回避这一切,看着窗外,轻轻说道:“那我问你,你能说的,就告诉我,不能说的,我也不强求,好么?” “好。”苏海星重重点了一下头应道。 “你回国以后就一直为一个……组织服务,寻找石达开的宝藏?” “是的,其实……这几年都在合作寻找,只是我以前,代表得是唐纳德一方。” “费恩的手枪,和持枪证,都是那个组织帮忙弄的?” “是的。” 林启叹了一声,心里已经有些明白苏海星为什么不能说了,接着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那袖子里藏着画的?” “回上海之后不久,但是我始终看不懂,所以……” “所以你才执意要跟我去吴县一起找沈素音,还想跟她学苏绣,你接近她并不是为了以后也开个服装店,只是为了研究藏在袖子里的画。” “是的,我首先需要先想办法把缝在袖子上的苏绣拆掉,然后才能找专业的画师或者画家,甄别上面隐藏的画,光是拆线就已经很难了,我又不放心别人来做,只能先跟素音学点苏绣知识储备着,启,我真得希望你能明白,我从头到尾都是保护着她的,就连……” “林月娥是不是费恩杀的?”林启打断了问道。 “不是,我回上海后,费恩就代替我在暗中保护素音,那天沈珂走了以后,他觉得林月娥有些奇怪,你知道他的直觉比女人还要准,没想到跟了过去,却发现林月娥却被另一个人绑了,费恩以为是他的行踪暴露了,对方是在调虎离山,急着折回去保护素音,才……才……” 苏海星说着,房门突然“嘭”得一声打开了,费恩高大的身躯立在门口,他缓缓向前走了两步,走进房间,身体背着光,林启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只见他从怀里摸出那只精致的小手枪,轻轻放在床尾:“那姑娘……我可以救她,却没有救,她是因我而死,你杀了我吧。” 苏海星脸色大变,站起来一把将枪收走,轻声骂道:“你进来捣什么乱?快回去睡觉。” 林启摇了摇头,走到费恩面前,抚摸着他的肩头,那里曾经为自己挡过一枪的地方,说道:“不关你的事,你没有做错什么,回去睡吧。” 费恩又木然的走出了房间,突然回头说了一句:“别怪星,她也是身不由己。”林启征征看着他的背影,点头说道:“我知道。”费恩才回了屋。 苏海星这时走到林启身后:“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林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跟费恩一样,像具木偶似的向前走了两步,似乎也要离开房间,苏海星急道:“你去哪?” “我也不知道,我想一个人静静。”林启一边说,一边走出了房间,再打开大门,木然的走到楼下。 苏海星看着林启离开,眼泪直往下落,她知道坦白的后果,也知道这个男人是维系自己生命的最后一根橄榄枝,不顾一切追了出去。 “启!”苏海星几乎带着哭腔,“别离开我,求求你。” 林启回过头,突然微笑起来,他走到苏海星面前,抹开她的眼泪,柔声道:“别担心,我只是一个人静一下,我答应你一定回来,好么?” 苏海星泪眼婆娑着直点头,只是眼神里毫无掩饰得透着害怕,林启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说:“别担心我,只是静一下,顺便好好想想明天要怎么跟赵天明解释这一切,这可是……一两句话真得说不清的问题啊,相信我好么?” 苏海星看着林启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才忐忑不安的转身准备上楼,却不知一个黑暗的身影什么时候出现在单元楼门口,那个低沉的男声说道:“你是个任何时候都自信饱满的女人,只有在这个男人面前才会患得患失。” 苏海星脸色瞬间一变,抹干眼泪,肃色道:“你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完成我们的约定,你也该领取你的赏金。”说着,递给苏海星一张支票类的东西。 苏海星接过来看也不看,直接揣进了兜里,冷声道:“我希望我们的合作关系到此为止了。” “你知道的,这种关系不因你我的意志而改变,我只能代表本国政府转告你,你这次任务完成,只能抵消你在东亚的罪行,但是国际逮捕令并没有完全失效。” “直接说结果。” “你还有最后一个任务。” “时间,地点,具体任务。” “时间还没有确定,一到两年之间吧,具体任务也需要你自己去挖掘,时间到了我们会有人给予相应的提示,地点是南岩岛,你自己有空的时候可以先去旅游旅游,了解一下那里的风土人情,就当是预先考查了。” “南岩岛?”苏海星喃喃重复了一句,这个地名之前似乎有听到过。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二十一章 愉快的体验 林启终于接到一次愉快的体验邀请,使他连日来沉重的心情,终于得到一次放松的机会。 那是三个月以后,他们的侦探服务社终于挂牌成立了,名字就叫“启明星”,各取林启、赵天明和苏海星三人的一个字,大本营就设在西浦区。 他们总算把苏海星的爸爸苏卫东当年在西浦购置的别墅买了下来,苏海星自己掏了一千多万,林启把市中心的公寓卖掉,也折了一千万的现金,还差一千小几百万,苏海星给了林启一张面额整整一千五百万的现金支票,林启潜意识里总觉得那是沈素音用命算来的,一直不肯要。 于是两人找了家银行按揭贷款,想不到没过几天就还清了,赵天明后来掏了一千万给林启,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林启拿着钱呆若木鸡:“我一直以为你很有钱,想不到你这么有钱。” 苏海星笑道:“你想想他那岛上随便一个大型设备不得大几百万,这点钱算什么。” 奈奈子的死,使一向开朗、什么都无所谓的赵天明整整消沉了几个月,那天中午回到上海,林启告诉了他关于奈奈子,也就是沈素音这些年来的所有事,结果赵天明压根没敢去医院认尸。 “还有赵天明不敢做的事。”林启心想。 “就当从来没有找到过她吧,也许她还生活在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只是我们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已经忘记了一切,幸福、淡然、温馨的跟现在的家人生活在一起,我们不应该再去打扰她。”赵天明这样对林启说。 这一次,他是真得失踪了,不但电话打不通,中间林启和苏海星甚至到天明岛找过他,也是一无所获,中间只回了上海一次,就是那一次把钱交给了林启,还有几件委托,他实在没有精力和精神再工作,便交给了林启,让他看着办,接着又失踪了。 不管对奈奈子,还是赵天明,林启心里总有深深的负疚感,而且跟苏海星的感情似乎蒙上一层阴影,两人都变得不透明起来,于是林启只能埋头沉浸在工作里。 那套独栋别墅坐落在西浦区的西南角,鹤林路122号,离市中心十分钟的车程,交通很方便,也没有城市的喧嚣,是一幢绿植掩映下的三层小楼,他们直接把一楼的会客室改成了办公室,起居室改成了接待室,就这样成了他们的办公经营场所。 赵天明留下来的那几件委托,虽然各有悬疑微妙之处,毕竟都不是太危险的工作,林启和费恩两人就已经可以完成得很好,苏海星则帮着处理财务上的事情,顺便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把一年多以前,林启和赵天明从非洲带回来的那块砖头大的黄金,先折成了美元,又兑换成了人民币,最后到手还能净剩小几百万,够这一家子一段时间生活无忧了。 这一天,是“启明星”侦探服务社挂牌成立的第八天,林启在家里把赵天明留给他的最后一件案子收尾,正在办公室里和当事人谈着。 一位体型富态的中年妇女,把一张支票放在办公桌上,轻轻推给林启,林启瞥了一眼,又推还回去,说道:“周太太,你丈夫入狱前已经把帐结过了。”侦探服务社成立以后,赵天明原先自己的规则稍事做了一些修改,毕竟动辄要跟别人分享一半他们最宝贵的东西,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和贪婪,还是以现金结算比较好一些。 那周太太一直沉默不语,只把支票又收了回去,林启接着说道:“周太太,我们无意干涉您的家务事,既然现在周先生已经付出了法律的代价,希望你们能尽弃前嫌吧,冤家宜解不宜结,毕竟你们还有一个共同的孩子。” 周太太咬了咬牙,说道:“正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否则我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的。” “他的确是伤害了你,但毕竟只是感情上的,他对另一个女人则是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伤害,好在我们及时阻止了他,否则事态真得会一发不可收拾,如今他也付出了代价,我相信他也知道悔过了,我一位警察朋友说只要他表现得好,十年的刑期不必真得坐满,七、八年就可以出来了,也许更短,你们以后就一起好好过日子吧。” “嗯,不管怎么样,这次多亏了您,要不然……要不然……我跟孩子……”周太太开始激动起来,林启最见不得这个,急忙起身,把周太太扶了出去,让她坐在起居室稍微舒适一些的沙发上,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周太太休息了几分钟,情绪便好转一些了,站起来道:“林先生,我就不多打扰了,以后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地方,您只管开口。”林启一番感谢,像一个酒店侍应生将周太太送出了屋外。 回到起居室,一个四仰八叉的坐躲在沙发上,刚刚周太太坐过的地方,还留着一丝余温,林启揉了揉睛明穴,这段日子精神一直比较紧张,总算可以给自己放个假了。 苏海星在楼梯上,充满温情爱意凝视着这个深爱的男人,她走到林启身边,轻轻坐了下来,像只慵懒的小猫一样,俯在他身侧并在他太阳穴上深情吻了一下,柔声道:“这几天太累了吧?” 林启看着怀里的佳人,嗅着她的发香,一句话也没说,只把她紧紧的拥在怀里,像迎接窗外不知哪个世纪才将会到来的世界末日一样。 这时,屋外却响起了敲门声,一直敲了很久,只到听到喊声:“有人在家么?”两人才极不情愿的松开来,林启起身去开门前,还不忘在苏海星嘴唇深吻了一下。 “你好,您的快递。” “快递?”林启回身对苏海星道,“你在网上买东西了么?” 苏海星仍然像只小猫一样,盘腿蜷缩在沙发上,可爱的摇了摇头,林启狐疑的接了过来,那是一封邮政挂号速递,必须要本人签收,难怪这小哥这么执着的敲门。 林启拆开来一看,里面是一封请柬,来自西浦爱乐丝游乐中心,历时三天的免费游园体验卡。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二十二章 半成品游乐场 林启把体验卡递给苏海星:“这门票是你买的么?” 苏海星接过来里外翻了三遍,摇头道:“不是啊,是不是你这段时间给别人解决麻烦,人家给你寄的感谢卡啊?只有一个名额,一定是了。” 林启笑道:“还有这种意外收获么?不过我记得前天新闻上还说这个爱乐丝游乐场好像还没有峻工哎,请我过去干什么的,监工啊?” “也有可能是搬砖,哈哈。” “有道理,不过我还是愿意做监工。” 林启看了看体验卡上的时间,6月20日下午三点至6月23日上午八点,心里盘算一下,正是礼拜五的下午到礼拜一早晨,自言自语道:“这卡送过来的不是时候啊,就算他们试营业找人体验,怎么挑这么个时候?今年入梅早,六月头上就淅淅沥沥的开始下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梅,室外项目恐怕玩不起来吧。” 苏海星喃喃道:“据说这是新上海地标建筑,里面设施和场景,比迪士尼和欢乐谷还要现代和魔幻,估计也就是个噱头吧,迪士尼明年就要开园了,他们赶在前面做些宣传什么的。” 林启问道:“你想去么?机会难得哦。” 苏海星摆手笑道:“我可不想跟您老人家抢风头,你看卡上写得清清楚楚,请林启先生本人于6月20日下午两点五十准时到达,届时将有专业引导员接待,感激不尽,人家是专门请你的。” “好吧。”林启把卡片晃了两下,“神神叨叨的,去就去吧,反正最近也累得够呛,就当放松一下。” …… 六月二十日下午。 出发前林启还特地查了一下天气预报,除了今天多云转阴,未来三天都有雨,有时转阴,有时阵雨,林启摇了摇头,看来真得没戏,本来还想做些刺激的项目,这样子,过山车,跳楼机什么的,不用指望了,就算下小雨,部分设施正常开机,他也不大情愿,本来就是放松心情的,何必淋着雨玩,不活找罪受么?因此兴致便减了三分。 等到了爱乐丝游乐中心的时候,兴致又减了三分,这哪里是还没有竣工,某些设施地基都没有打呢,不时有渣土车开进开出,倒是挺忙碌的模样,大门的门头和售票处还是个半成品,外面的脚手架都没有拆除,“爱乐丝”三个招牌大字,只有“爱”和“丝”的灯亮着。 “真是无乐。”林启咕哝了一句,停车场也是一片狼藉,竟然就是一片坑坑洼洼的草地,经过连日雨天,满是泥泞。 当然,除了这些以外,远处倒是有两幢非常别致的塔式建筑,外形像国际象棋里面的“车”,并排而立,外墙上的漆则是一黑一白,形成鲜明的对比,塔顶似乎还有吊桥相连,离得较远,也看不太清,这更让林启怀疑那两幢别致的建筑是不是属于这个爱乐丝游乐场的,因为如果这样的话,那这游乐场的占地规模确实很庞大。 林启走到游乐场门口,看看时间才两点四十,心说还来早了,也没见有像接待员的人物么,倒是偶尔走过几位工地上的民工,而且也没有其他类似自己的闲人,心里又开始犯嘀咕:“难道就我一个人接受邀请了?还是……根本就搞错了?这压根也没有体验什么游戏的模样嘛。” 看看这游乐场的大门倒是气派宏伟得很,像是古代的城墙,一眼望去不下三、四十米,林启站在它脚下,已经看不到后面的那两幢塔式建筑了,满眼尽是脚手架。 这城墙一左一右有两个高大的拱门,相距五十余米,林启站在右边这一个,左边的拱门不时有渣土车进出,看那些司机大哥开车时人挡杀人、佛挡*的彪悍模样,不要自己过来体验游玩的,还把小命赔在这里。 林启也不知那个什么专业的引导员,是在哪里等着接待自己,正犹豫是不是要从那二十多米高的拱门内走进去看看,但是从这里看里面,也是一目了然,什么都没有啊,正一边疑惑着,一边够着脑袋朝里面看,后面响起一声轻柔稚嫩的女声:“你好!” 林启回过头一看,身后站着两位皮肤白皙、容貌颇美的女士,左边一位身材矮小些的,看起来只是个高中生的模样,肉肉的苹果脸,笑起来两个可爱的酒窝,身上穿着七分紧身牛仔裤加上纯白T恤,看起朝气蓬勃;右边一位看起来有些成熟风韵,脸上略施粉黛,相较身边这位稍许艳丽了一些,穿着吊带连衣裙,露出雪白的香肩。 林启心想其中一位该是引导员了吧,按年纪论,怎么也得是右边这位吧,但是听刚刚那声音又像是左边的小姑娘,一时分不清状况,只犹豫着说:“你们好,我叫林启,你们……哪位是引导员?” 林启话音刚落,两位美女都“咯咯”笑了起来,右边那位先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马小艳,《领先日报》记者,我们都不是引导员,也是受邀过来参加体验的呢。” 左边那小姑娘跟着一鞠躬:“叔叔好,我叫柳潇,刚刚参加完中考,再过两个多月就要成为一名正式的高中生了。” “叔叔……”林启当场一抹冷汗,“我有那么老么?” 柳潇嘻嘻笑道:“因为我喜欢成熟稳重的大叔,您看起来就很成熟,长得又帅,我就按我喜欢的叫啦。” 林启忍不住笑道:“小姑娘嘴巴抹了蜜,说话就招人爱。”又对马小艳说:“你是领先日报社的?这么巧?我也在那干过呢,你认识庞大海么,他也是里面的记者,当时就是我师父呢,还有主编仇同凯,记者部李瑞,都是我的老领导,一直都还有联系。” “是么?”马小艳也很意外,“我也是李主任手下的,庞大海听说过,去年好像还被绑架过呢,啊,我想起来,当时是说社里一个新来的记者,一个人跑到芝加哥去把他救出来的,不会就是你吧?”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二十三章 双塔奇兵 林启一阵惭愧,心道:“是我一个人杀到芝加哥去的,不过还没下飞机就被人算计了,而且救人的也是赵天明。”当下也不便多解释,只笑道:“其实也是误打误撞……” “怎么能是误打误撞呢?”马小艳像见到偶像似的,话匣子立刻就打开了,“林启?对了,就是叫这个名字,天哪,想不到居然在这里能碰到,我跟你说,你都成我们社的名星人物了,庞大海我是没怎么见过,李主任是隔三差五、逢人遇事必得提到你,据说您后来一回国,又在贵州安顺办了个人口拐卖的大案子。” “哇,”旁边的小姑娘柳潇也按捺不住了,她这时正是崇拜英雄的年纪,“林叔叔果然好帅啊。” 林启顿时被两个美女捧得脸一阵通红,竟有些飘飘然起来的感觉,赶忙直摇手:“都是言过其实的,我就是配合警察和一些朋友做做举手之劳的工作而已,对了,”面向马小艳把话题扯开,“你们没有看到引导员么,我刚还以为你是呢。” 马小艳捋了一下批肩的长发,笑道:“没有呢,我两刚刚也以为你是引导员,才叫你的。” 柳潇这时道:“要不要走进去看看,会不会在塔外面等我们呢?毕竟这里好像还挺远的。” “塔?”林启这时反应过来,她说得应该就是刚下车时老远看到的那个一黑一白两座塔式建筑,“就是那两个黑白无常?” 两个女孩又“噗嗤”笑了出来,马小艳道:“黑的叫暗黑塔,白的叫圣白塔,这次体验的名字就叫‘双塔奇兵’呢,林英雄你不会不知道吧?” 又来了,怎么我的威名有那么响亮么?在安顺也就算了,怎么到这里了,还有人英雄长英雄短的? 林启一边抹着额头汗,一边赶紧纠正道:“拜托,叫林启就行了,我不是黄继光,没堵过枪口,也没扛过*包。” 马小艳笑道:“我是负责时政新闻的,常年驻外,一直呆在北京,这不两会前段时间刚结束,回来补个假,就碰上了这好事,我们这样常年跟首长打交道的人,对奋战在第一线的英雄都是很崇敬的。” “哦,你长年在北京,难怪在报社的时候没见过你呢。”林启心里本来好奇两会不是三月份的么,现在都已经六月下旬,三个多月过去了,怎么叫刚结束?不过他不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人,心想那么大型的会议,也许时政新闻记者还有什么收尾的工作吧。 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穿过巨型拱门,来到游乐场内,那两座高塔又浮现在眼前,在这里的看着,竟有种梦幻里的古堡的感觉,主要还是经过游乐场里零乱的工程设施一渲染,给人一种一片废墟之上,昂然矗立着两座世外奇塔的感觉。 游乐场里的路不太好走,除了满地的钢筋混凝土,还要时不时避着渣土车,里面的建筑工人三三两两的,有的抡着大锤,有的推着装满沙的独轮推车,倒是一派忙碌的景象。 林启问道:“你们似乎都有准备么,了解这个……体验么?” “那当然,”柳潇抢着道,“你没看过预先片么,好吸引人的,我爸妈本来还不让的。” 林启笑道:“怕影响你学习么?” “那倒不是,本来日期就是中考以后,应该放松一下的,只是我是个灵异爱好者,对这样的鬼屋盛宴当然不能错过啦。” “鬼屋?”林启顿时明白了,“双塔奇兵,原来这两个塔就是鬼屋么?这个好像……一天就能搞定了哎,怎么要玩三天?” 马小艳插了一句:“不是两个塔都是鬼屋,我看广告画页上说,暗黑塔才是鬼屋,圣白塔是娱乐休闲场所。” 林启道:“那……更不用三天啊,对了,你也是自己报名的么?” “那倒不是,是游乐中心的广告打到我们报社,可能想让我报社帮助宣传一下吧,赠送给了我们一个体验名额,我正好没什么事,就过来了,你呢?” “我在家里莫名其妙收了一封快递,里面就是这张体验卡,我一直到见到你们之前,都还以为是谁在恶搞呢。” “什么?”柳潇登时气鼓鼓的模样,“我整整排了半年的队,你们不是赠送的,就是天上掉馅饼,真不公平啊。” 马小艳当时就笑道:“因为我们有利用价值啊,哈哈。” 林启也跟着笑道:“这个就叫无心插柳啊,话又说回来,我还以为你们是一起的。” “不是的,”柳潇说道,“我跟艳儿姐是在地铁上碰见的,她正拿着广告画册看,被我发现了,嘻嘻,然后我们就一道了。” “是这样啊。” …… 望山跑死马,三人走了十分钟才一半路程下去,林启惊叹一声:“这游乐场规模确实有些空前绝后,比那迪士尼还要大些吧?” 柳潇道:“迪士尼我也去过,只在外围转转的,光从面积上看,确实没有这里大。” 马小艳道:“好在咱们一边聊着天,也不觉得多累。” 没过一会,前面有辆游览车迎面而来,很快开到三人面前,驾驶员是一位身着类似空姐制服的年轻女性,长相也很标志,下车连声道歉:“真是对不起,我是你们的接待员吴艺佳,刚刚送了三位先生进去,没来得及回头,让你们走了这么远的路,请赶紧上车吧。” 林启倒是无所谓,率先上了车,马小艳和柳潇脸色就显得有些不太好了,柳潇是觉着自己一直吃着亏呢,马小艳则实在一些,上了车笑道:“你们想找我们媒体人宣传,好歹接待工作也要做做好嘛。” 吴艺佳仍是边开车边道歉:“目前游乐场还没有正式营业,只有我一个人接待员,今天是第一天给几位贵宾试体验,还不太适应,没有忙得过来,实在是抱歉。” 林启笑道:“瞧这里的模样,恐怕正式营业还早得很哪,何必这么着急给人体验?” 吴艺佳解释道:“您看着一片狼藉,其实已经大安装了,最迟明年这个时候就可以营业了。”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二十四章 选房间 四个轮子着实比两条腿跑得快得多,没过两分钟,车子就来到那黑白双塔脚下,林启仰着头往上看,这两个塔至少得有十屋楼那么高,底部直径少说也有二十米,两条腿绕着走一圈怎么也得分把钟,塔顶果然是有一座吊桥相连,林启指着问道:“那桥干嘛用的?” 吴艺佳介绍道:“那是勇者之路,具体细节等后面给你们介绍体验规则的时候,再详细说吧,快请进来吧,你们是最后一批呢。”说着领着三位体验者走上白塔的台阶,在那扇双开门的原木色拱形木门上轻轻推了一下,“吱呀”一声,大门应声而开。 柳潇兴冲冲得第一个跟着吴艺佳身后走了进去,接着是倍感好奇、东张西望的马小艳,林启走在最后,看着那扇木门,上面还镶了铁钉和类似海神三叉戟形状的铁皮条,心想:“细节上就看得出来,确实是很精致周到的模样。” 三人跟着吴艺佳走了进来,这是一个外宽内窄的过道,约四五米长,白墙上悬挂了一些装饰用的抽象画,尽头处是一扇白色的木门,不过这回是单开门的,吴艺佳径直拧开门把,打开走了进去。 一进来眼前便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圆形大厅,粗看约两、三百平米,主色调是洁白的,但夹杂着些许黑色,例如中央是一张环形的谈判桌,案面都是白色的,但周围整齐放着十余张黑色的转椅,地砖也是黑白相间的,有些像国际象棋的棋盘,整个大厅的色调对比比较明显。 这个大厅设置得有些像圆桌会议,而且此时已经有六名形貌各异的男女入座其中,有的人似乎等待了一会了,脸色很一本正经的模样,林启看不惯这么严肃的场合,笑着调侃道:“怎么感觉我们不是来体验游乐的,倒像是来开会的。” 众人纷纷会心一笑,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吴艺佳示意最后到的三位先入座,自己站在圆桌外围,朗朗说道:“我先为各位介绍一下圣白塔一楼的构造,哦,最后来的三位应该知道咱们现在就身处圣白塔之内了吧?” “嗯。”林启三人一齐点头,吴艺佳笑了笑,接着走到刚刚出口那扇门正对面,说道:“这大厅里这样的白色木门,一共有十二个,除了刚刚我们进来的那扇通往出口的门,正对面的,就是我身边这扇后面,是这个圣白塔的观光电梯,各位可以通过观光电梯到达圣白塔的各层,其余的十扇门内,就是各位这三天的卧室,里面是参考五星级酒店的标准配置,我就不多赘述了,你们的体验卡就是门的钥匙,刷第一遍自动绑定以后,就只有你们自己的钥匙能开自己房间的门了,现在,请各位先选择自己的房间吧。” 这时各人都纷纷掏出自己的体验卡,林启暗自好笑:“还以为这玩意只是个入场券呢,没想到里面还有芯片,还好没给玩坏了,要不然这三天不是都没地方住了。”众人拿着卡,谁也不好意思先挑选房间,面面相觑,吴艺佳笑道:“每个房间都是一模一样的,甚至不用考虑朝向和通风的问题,整个圣白塔都有阳光过滤和反射系统,朝北的房间也会有阳光照射到。” “就是可惜,”有人带着玩笑口吻,“这三天一直下雨,朝南朝北还真不是什么问题。” 既然都是一模一样的,那大家就都很随意了,径直都选了各自椅子正后方的房间,“滴滴”的声音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刷过一遍门卡绑定钥匙之后,吴艺佳说道:“好了,各位先进各自的房间稍事休息十分钟,顺便参观一下,有哪里需要弥补或者改进的,可以跟我提出来,我们会尽量满足,我们的目标就是圣白塔要使各位感受到天堂般的服务,这里就是诸位的伊甸园。” “那隔壁的暗黑塔就是地狱咯?”有人说道,其他人纷纷笑了起来,明知是游戏,却做得这么认真,首先就让人对这家爱乐丝游乐场先有了几分好感。 林启这时也把原先丢失的六分找了回来,进了房间以后,又加了六分,里面果然是如吴艺佳所说,五星级的配置甚至还带着别有个性的味道,首先第一个感觉就是,几乎所有家具都是圆的,当然受限于塔式建筑构造,房间只能是扇型的,其他诸如直径一米八的圆床,圆形的茶几旁放着圆敦敦的懒人沙发,半圆形的卫生间里面套着一个圆形的洗浴间,下面是圆形的按摩浴缸,上面是圆形喷头,连马桶都圆形的,看来看去,好像只有墙上挂着的五十寸液晶平板电视是长方形的,林启笑道:“看来这玩意儿怎么进化都得是长方形的。” 林启是随性的人,既然房间里基本没有什么他不满意的地方,也不需要休息,便又走了出去,回到中间大厅,大厅里的圆桌旁这时也已经坐了三个男人,看来也是跟林启一样随性的人,对住宿没什么特别的要求。 吴艺佳却不在大厅里,正被一位女士拉到自己的房间说着话:“房间里没有阳台哎,也没有洗衣机,这就算了,衣服我可以手洗,但是晾在哪啊?我要在这里住三天的,难道不换衣服啊?” “不用担心宓小姐,我们考虑到贵宾清洗衣物的情况,圣白塔第二层就有独立的洗衣房,除了全自动清洗外,还有最先进的热烘干和紫外线杀菌,可以满足您的需要的。” “好吧,那……其他没有什么了,哦对了,毛巾什么的个人卫生物品我都自带了,你们的全部撤掉吧。” “好的。” …… 除了这位宓小姐,其他也有人有一些小意见,站在各自的门口排着队,其中包括跟林启一起过来的马小艳和柳潇,林启见可能需要些时间了,于是也像那三位悠闲得先生一样坐了下来。 这三位先生,除了一位看起来有些年长外,另外两位都与自己一般大的模样,坐在离林启不远处,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子先跟他打了声招呼:“你好,我叫洛承宇,30岁,是一名心理咨询师,在西浦宁夏路开了间小诊所……”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二十五章 三位先生 “哦嗬嗬,”洛承宇正像做报告般自报家门,他身旁那位年长一些的就笑了起来,“还是简单一些好吧,我叫贾洪专,公务员,年龄嘛……保密,哈哈哈哈。” 这是一位风趣的老先生,显然易见,他比在座的各位年纪都至少要大一轮以上,以这样含蓄幽默的处理方式能拉近跟其他人的关系,表面上显得自己童心未泯,实际则是内心稳重成熟的表现,一看便是极有阅历涵养的人。 林启也会心一笑,心想:“还是这位贾先生简单圆滑些,大家本来不过萍水相逢,体验三天后就各奔东西了,聊得来的留下电话日后联系就好,不用一开始就搞得像警察审问犯人似的,把自己家底全部抖落出来。” “公务员?您可真低调,我得叫您一声局座大人吧?”说话的人就是另一位男士,他的位置离林启最远,圆桌的正对面,不知为什么这人一说话就带着枪药味,林启奇道:“你们二位……原先认识么?” 那人这时才笑了起来,答道:“那可不认识,只是看这位领导阅历谈吐都不凡的样子,怎么着也是厅局级的干部吧,哦,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陆正义,是个律师。” 陆正义这番话语气是缓和了许多,不过仍是含沙射影的模样,那贾洪专却一点也不生气,仍旧笑呵呵道:“什么厅局级干部呀,混了半辈子,还是个处级呢。” “哦,那就是贾处长了,失敬失敬。”陆正义这时却是满脸的真心实意,没有一丝刻意讽刺的模样,林启心想:“他见这贾处长的真实级别,反正客套许多,说他圆滑吧,显然不是,否则怎么会级别低了反而奉承起来,说他刚正不阿吧,好像又不太像。” 后来林启跟旁边的心理咨询师洛承宇熟识一些,私下里问他,洛承宇分析得有条有理:“这是因为人的逆反心理,对社会腐败问题、不正之风、或者政治不民主等等现象的不满情绪,仅在一个相对平和无压力的环境下,发泄一下而已,说明这个陆正义律师平时的工作中,可能接触到道貌岸然、阳奉阴违的官员比较多吧,所以在得知贾处长真实级别,比自己想象中低很多后,反而起了同情心,并不是真得在奉承,如果他两在工作中有一丝交集或者哪怕是生活中的点头之交,陆正义还有这样的表现,那这人就是二了。” 此时,贾洪专仍是乐呵呵的直摆手,胸襟气量也着实让人敬佩,林启笑道:“贾处长知不知道这次咱们的体验是什么情况?” “不就是玩鬼屋么?听说好像挺先进的,画册上写得清楚着呢,光软件系统就是全球最先进的光学渲染技术和声控模拟程式。”贾洪专笑道。 “您这个……好像也不是很了解的样子嘛。”林启一边说着,一边心想:“不过还是比自己了解的多一些,怎么奇怪好像每个人都发了广告画册,就我一个人只收到一张体验卡么?是忘了么?” “哈哈哈哈,”贾洪专大笑道,“是啊,我也就知道这两名词,丢出来献献丑,其实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经过刚刚不尴不尬调侃以后,陆正义律师这时表现出绅士的一面,微笑着解释说:“是为了让体验者有身临其境的感觉,比如说我现在坐在这里跟你们讲话,你们能看得出来我其实是全息投影出来的人像么?” “什么?你是个……假人?”洛承宇惊问道,贾洪专和林启两人也不可思议的瞪着陆正义看,怎么看都栩栩如生的模样嘛。 “哈哈哈哈,当然不是,天哪,你们可真好骗。”陆正义忍不住露出戏谑的表情,其他三人无语凝噎得看着他。 “总之……”陆正义这时才正儿八经解释,“什么所谓全球最先进,无非就是让你以为你看到的、听到的东西是真实的,或者说,无限接近真实。” “那他们让我们来体验,想让我们看到什么?”贾洪专问了一个傻傻的问题。 “我的贾处长哎,你想想看,他们想让我在鬼屋里看到什么?”陆正义是笑着说的,不过另外三人,连贾洪专都感到一阵隐隐的刺激,旁边的洛承宇都有些跃跃欲试的感觉了,林启笑道:“你不用这么激动吧。” 洛承宇兴奋道:“我就是学心理学的,专业就是研究人类的精神疾病,精神病人通常会看到普通人无法看得到的事物,我们称之为幻觉,但话说回来什么才是真实的呢,如果我们能以精神病人的世界观看问题,也许课题能有一些意外收获也说不定呢。” 林启摇了摇头:“你不用说得这么专业吧,你的意思是不是把自己当作精神病患者过来体验的?” “差不多吧,另一半原因,我也确实喜欢这类刺激的游戏。” 陆正义笑道:“人家是研究人类精神层面的,比我们研究法律的还高一个层次呢。” 贾洪专道:“你是大律师,一个法律工作者,往大了说维系得是社会上的公平和正义,也是层次很高的,比我们这些臭老九高端多了,哈哈哈。” 陆正义这时收起玩笑,严肃得像在法庭上结案陈词,说道:“我们不过是全国法治工作洪流中最纤细的小溪,要说维系整个社会的公平和正义,只有法律本身,我们不过是它的推动者和受益者。” “说得好。”林启不禁赞叹了一声,他虽然不是法律工作者,但他的工作也会接触到法律相关,在他心中,任何社会形态,人人平等只能在法律中得到体现,因此对陆正义这句话极是赞同。 这时另外三人一齐看向林启,贾洪专笑道:“我们都自报过家门了,您……高姓大名?” 林启这才想起来还没做自我介绍,赶忙道:“我叫林启,是名……自由职业者。”他原本想说侦探,但目前国内私家侦探还属于灰色地带,得不到法律上的认可,他刚刚那么推崇陆正义律师的观点,还是不要下一秒就打自己脸比较好。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二十六章 游戏背景1 不过既然其他人都明白表露了自己的身份职业,自己太遮遮掩掩也显得为人不实在,于是林启又略解释一番:“以前做记者了,现在自己私下帮别人做做调研查访工作,这不,最近刚刚忙完,莫名其妙收到这里的体验邀请,心想反正没事,就过来看看的。” 洛承宇道:“那你不是报名的啊,还有这好事,我可是提前一年就报名接受筛选了。” “是吗,刚刚跟我一起进来的小姑娘也这么说的,她说也是报名参加,排了整整半年的队呢,那你们二位呢?”林启问贾洪专和陆正义。 陆正义道:“我也是受到邀请的,不过跟你们都不一样,他们让我过来,是想对他们的最新……游戏吧,做法律层面上的评估,比如游戏会不会太悬疑、太恐怖了,会不会吓死人啦,评估些法律权责归属等等问题。” 贾洪专这时露出一丝憨笑,摸了摸原本不太富裕的头顶,说道:“我嘛……是我女儿报名的,闺女才十七岁,刚刚参加完中考,叫我们这些做父母的怎么放心让她一个人过来玩这种鬼屋的游戏,还要住三天,就……替她先过来侦查一下了,哈哈。” 林启登时道:“是吗?我原本想让我妻子过来玩的,但是体验卡上说一定要我本人到场才行啊,你们还可以换人玩的么?” “哪里啊,也是提前打了调换申请的,我寻思着,估计他们也怕麻烦再重新找人,居然通过申请了,我也心说不想来的,驾不住闺女左求右闹,说不让让她来就算了,非得让我来见识见识,说不定会跟她一样,爱上这种现实虚无主义的游戏。” “你女儿叫贾灵秀么?”贾洪专正说着话,林启还好奇他刚刚说了个什么名词来着,身后有个清脆声音响起来,圆桌上四位先生纷纷看过来,原来就是跟林启一起进来的那个可爱的女中学生柳潇。 贾洪专大肚弥勒佛一般,笑得眼睛眯起来:“哦,你认识我女儿?” 柳潇没有正面回答贾洪专,但话一出口,显然是承认了:“原来你就是那古板老爹啊,我跟秀秀一起报名,一起通过审核的,结果她上个月突然给我说她去不了了,老爸不让,真让人扫兴,她连着好几天都不高兴呢。” 这就有些尴尬了,贾红专没想到还能碰上女儿同学,只得呵呵陪笑:“早知道你们有个伴,我就不横掺一脚了,其实就是怕你们这些孩子……” 贾洪专话还没说完,柳潇登时就不服气打断了:“你们永远把我们当孩子,我们就永远也长不大!”贾洪专连连笑着摇头:“好好,我的错,我的错,哈哈。” 这时马小艳也从房间里出来了,早听到外面起了点小争执,还没入座,笑声已闻:“现在孩子都成熟得早,独立自主的意识都比我们小时候可超前多了,是吧潇潇?” “就是,还是艳儿姐最好。”柳潇连连点头。 已在座的四位都是成熟优雅的男士,特别是在青春可爱的姑娘和漂亮的女士面前自然更显得有绅士风度,贾洪专一脸诚恳的检讨:“我也确实要转变一下自己的思想意识,回去跟女儿好好谈谈,这一次是我做得不对。” 柳潇态度也立刻好起来:“您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嘛,也不像秀秀说得那样……”话说一半,突然刹住了,抿着嘴直笑,可吊着贾洪专胃口了,急着问道:“哦?我闺女说我什么?” “嘻嘻,不告诉你。”柳潇俏皮的一吐舌头。 八分严肃、两分幽默的陆正义又一本正经的调侃道:“我说贾处长,人家闺房里的秘密,就算是女儿,也要尊敬人家隐私吧。” 贾洪专只得连连摇手:“好好,我又错了,哈哈。”这时那位引导员吴艺佳和剩下的三人也从各自房间出来了。 吴艺佳示意剩余人等各自就坐,微笑道:“各位的房间都已经确认,下面我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三天的行程体验安排,相信各位已经从多方面渠道,或多或少的听过我们爱乐丝游乐中心……” “咳……”随着一声轻咳,陆正文打断了吴艺佳,“抱歉,不是存心作对,我没有听说过。”贾洪专也憨笑两声:“我也没有,不过我是老古董,跟年轻人的节奏搭不上情有可原,陆律师怎么也没有听过么?” 陆正义道:“我平时比较忙,而且也喜欢恬静些的娱乐活动,对这种类型的不大感兴趣。” 林启也跟着说道:“我也只是在新闻上知道爱乐丝游乐场,不过仅限于‘爱乐丝’这三个字,哈哈。” 吴艺佳一直保持微笑,时而点头附和,她长相甜美的很,身材比例也很匀称,穿着一身性感优雅的空姐制服,却比真正的空姐还要彬彬有礼,听完三位先生的“牢骚”,她不紧不慢微笑解释道:“那我就为各位简单介绍一下咱们游乐中心吧,爱乐丝游乐中心目前是国内最大的角色扮演类游乐场,设计灵感和建立初衷是起源于近年来,愈加盛行的电子网络游戏,不过它本身并没有取材于任何游戏创意,爱乐丝游乐中心有自己独立的故事体系,当它还在设计图纸上的时候,我们的创意中心就邀请国内最知名的十位网络作家,先为它量身订制了背景故事,并已在网络上发表。” “哦……是不是就是最近网上比较火的小说《战神起源》?一直听说它是个大IP,还没发表就已经被大老板买断做实体游戏了,原来是这个。”说话的是最后出来的三人中的一名,他们各是一男两女,除了一位是刚刚跟吴艺佳纠结洗衣服问题的宓小姐,剩下一男一女看起来都比林启稍长几岁。 吴艺佳笑道:“是的,今天各位看到的只是游乐场的雏形,整个游乐场建成后的占地面积将达到96平方公里,仅次于世界上最大游乐场迪斯尼世界,游乐场的故事背景完全取材于即将完本的《战神起源》,游乐场的地图也是按比例缩小的《战神起源》故事发生地点:起源大陆,我们现在身处的就是起源大陆的核心地域:圣白塔和暗黑塔。”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二十七章 游戏背景2 在场的九位体验者耐心的聆听吴艺佳介绍游乐中心的概况,虽然赘述得有些冗长拖沓,但没有一个人表现出心浮气躁,毕竟这样的一个赏心悦目的美女,哪怕一直站在那,也是让人喜闻乐见的。 林启,或者说在座任何一个男人,都注意到了,不光是美女引导员吴艺佳,今天受邀过来参加体验的其他女士或者女孩,都是姿色非凡,跟林启一起过来的柳潇和马小艳已经是一个清纯可爱,一个明艳动人了,另外还有两位女士,一位是刚刚有些强迫症结的宓小姐,蓬松的齐耳短发,皮肤白腻,眼睛笑起来像会说话似的,另一位年纪稍大些的林启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她简单干练的短发造型加上侧分的刘海,即知性成熟又充满女人味。 同样,在这几位女士眼中,在座的男士也是仪表堂堂,陆正义律师脸型刚硬、剑眉皓目,林启和洛承宇也都是文质彬彬英俊儒雅的人,只是洛承宇看起来更加秀气一些,就连年过半百的贾洪专身上也散发着一股成熟男性的魅力。 另一位尚不知名的男士,眉目也很英朗,只是神态总是带着些许轻佻的模样,“也许他跟赵天明一样,是个有些潇洒不羁的个性的人吧。”林启心想,后来大家才从吴艺佳口中得知,游乐中心邀请的体验对象都是经过层层筛选、百里挑一的人物,甚至连每个人的外貌,都作了要求,不光是要男的英俊,女的漂亮,他们的气质也要与游乐场的背景故事,也就是《战神起源》中的主要人物相仿。 吴艺佳接着说道:“游乐场开始正规营业以后,除了接待不固定游玩项目的散客以外,还有可以享受VIP至尊服务的贵宾游客,只有贵宾游客才可以真正享受到游乐场角色扮演的乐趣,他们将作为《战神起源》里的各个主要人物,体验这个大陆的梦幻与神秘,届时也会有像我一样引导员为他们提供服务。” “哦?是么,也像你一样漂亮的……提供服务么?”说话的正是那位表情轻佻的男士,此时更是跷着个二郎腿,坐在转椅上一边微微摇摆,一边与美女挑情。 面对这样的挑逗,吴艺佳也不生气,依然彬彬有礼面目含笑:“是的,窦先生,而且还是一对一的服务。” 众人闻言会心一笑,那窦先生二郎腿都放了下来,面带夸张的表情道:“那我到时一定买单。” 吴艺佳微笑示礼,对继续对众人说道:“如我刚刚所言,本游乐场庞大的背景架构和地图面积,要想在一天之内全部游玩是不太可能的。” “唔,没错,”陆正义心里微微盘算了一下,“96平方公里,就算按一个正方形来说,一条边长也得有一万米了,光是步行,从头走到尾至少也得有一个半到两个小时,还只是一条边。” 吴艺佳笑道:“是的,而VIP贵宾是需要体验完全所有场景的,我们粗略估计,至少需要一周的时间,所以这中间,他们是一定需要住宿服务的,圣白塔就是专职于此,这塔里基本上所有生活所需的硬件和软件设施应有尽有,二楼是洗衣房和健身房,三楼是多媒体层,为各位提供网络服务,里面还有全球最先进的VR游戏体验馆,四楼是小型影院,五楼是保健室、羽毛球和网球房……总之,就像我对你们说过的,这里面就是天堂,各位就是入住伊甸园的天使。” “那我们怎么才只能住三天?”有人笑着问道。 “准备得说,是三天三晚,或者两天三晚,因为真正的游戏体验是要明天早上才开始,今天下午只是让各位先行了解一下两座塔的内部架构,顺便彼此之间有些熟悉程度……” “哦,”贾洪专笑道,“我们彼此之间也需要熟悉么?” “是的,你们将三人一组,分成三组,再接下来的两天里,彼此配合,一起完成体验游戏,所以你们之间是需要有些熟悉度的,这样才能配合的默契一些,至于怎么分组,你们可以自由搭配……” 这时柳潇嘻嘻笑道:“那林叔叔,艳儿姐,我们三个一起来的,就我们三人一组呗。” 林启和马小艳都微笑着点头,吴艺佳继续说:“怎么分组你们自己商量,明天早上体验开始前告诉我就可以了,刚刚说之所以只能住三天,是因为你们只要体验‘暗黑塔’一个娱乐项目,因为你们知道的,其他项目……还在建设当中,另外就是体验圣白塔内的住宿娱乐休闲服务,两天三夜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那为什么要选暗黑塔?” “如果您看过《战神起源》,这个问题就不言自明了,暗黑塔和圣白塔是整个背景故事的精神核心,圣白塔象征着美好与欢乐,在这里你们可以享受安逸幸福的生活,暗黑塔则是象征着勇敢与冒险,需要通过你们的智慧和胆量,保护你们的家园和你们所爱的人。” 在这样一个富有诗意的游戏背景设置下,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些心驰神往,林启笑道:“可惜我爱的人还在家里呢,你们既然有这样的设定,应该喊两口子一起过来啊。” 贾洪专也说道:“是啊,那应该让我跟我的女儿一起过来才对嘛,我才可以为了她而战斗,这样还能拉近我们父女的关系,一举两得嘛。” 吴艺佳微笑道:“正相反,如果真的有爱人一起参加,我们担心人性的自私面会略有扩大,不利于各位对体验有客观的评价,而且彼此在座的各位都是行业内的佼佼者,有天生的正义感和英雄感,这些都会让你们投入到体验当中,另外本着异性相吸的原理……”吴艺佳突然抿嘴一笑,妩媚动人,“我建议你们分组的时候,最好男女搭配。” “明白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哈哈哈。” “所以林启,你刚刚就不对了,你一个人包揽了两位美女,这让我们剩下的汉子为了谁而战呢?” “好吧,我也错了,哈哈。” “好的,现在各位可以自由活动了,用过晚餐以后,我会带领大家先去暗黑塔参观一下,先大体了解一下内部的建筑结构,明天早上游戏开始前再为各位讲解一下体验规则。”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二十八章 欢乐的会议 自由活动时间,在座的各位并没有真得自由活动,虽然楼上几层有各种各样的娱乐休闲运动项目,但更吸引他们的是明后两天“暗黑塔”里的游戏体验,所以想想等会晚餐之后能先去暗黑塔里转转就兴奋得很。 当然,还有一点也是比较重要的,就是刚刚吴艺佳说的分组情况,他们彼此之间确实需要互相了解一下,有一定的熟悉程度,后期才可以有默契的配合,于是他们开了一个愉快简短的会议,首先大家依然是挨个介绍了一下自己,姓名、年龄、职业等等。 还是林启、贾洪专、陆正义和洛承宇四位先生展现了一下绅士风度,做了一个好的表率,贾洪专和陆正义还略微再叙述了一下自己的职业经历,用洛承宇的心理学分析来讲,也许是为了吸引一下在场几位美女的目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真是任何时代,任何年龄段都不会过时的传统。 接下来是美丽大方的女记者马小艳,介绍完自己又把身边羞涩的小姑娘柳潇拉了起来,柳潇扭捏的站起来,一点没有刚刚跟贾洪专较劲的霸道小姐模样,脸红了大半边,怯生生道:“各位叔叔姐姐好,我叫柳潇,今年十七岁,还是一名中学生,各位叔叔姐姐多多关照。”说完还给大家鞠了一躬才坐下,双马尾辫跟着前后一甩,可爱极了。 贾洪专一看“报仇”的时候到了,故意笑道:“哎呀,这个不太对呀,叫我叔叔嘛也就算了,其他先生跟几位美女的年纪也大差不多呀,怎么人家是姐姐,这边就是叔叔了?” 柳潇脸更红了,冲贾洪专一做鬼脸:“刚还说你人好呢,还是坏叔叔。”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接着是那位姓宓的小姐,她也是很羞赧的模样,不是她跟柳潇还是有区别的,柳潇只是个小姑娘,她是在陌生环境下,又在这么多比自己年长很多的生人面前,才显得有些拘谨懦弱,等到第二天跟大家差不多熟络以后,最活跃的就是她了,而这位宓小姐则是天生的性格内敛温柔,连嗓音都是轻细柔弱的:“大家好,我叫宓秀丽,28岁,是西浦二院的护士。” 本来这么多美女齐聚一堂,不趁机说两句话套套近乎实在有些可惜,只是几位男士见宓秀丽端庄纤柔,都不忍心跟他开玩笑,于是把矛头对准了性格开朗的马小艳,还是贾洪专先开口:“哎,我说小艳子,你看人家宓小姐多实在,上来就报年纪了,怎么你还藏着揶着呢?” 马小艳笑着瞪了他一眼,道:“人家秀秀不跟你们见外就算了,还追着问我,不知道女人的年龄是秘密啊?” 陆正义又发扬了他一本正经调侃的风格,“严肃”道:“你放心说吧,我们一定帮你保守秘密。” 马小艳反应也快,纤腰一挺,轻轻一拍桌子,娇嗔道:“讨厌。”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气氛一活跃,宓秀丽也放开了一些,对众人道:“大家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宓小姐听着怪生分的,或者跟艳儿姐一样,叫我秀秀。” “好吧,秀秀,跟我女儿小名一样呢,不过你一张嘴就把小艳子出卖了啊,你怎么知道她比你大呢,我看她今年才十八呢,哈哈哈哈。”说话的还是贾洪专,显然又在拿马小艳开涮,连宓秀丽都脸红红的捂着嘴笑,马小艳急得直白桌子:“好啦好啦,我比秀秀大一岁啦,受不了你们。” 柳潇拉着马小艳胳膊:“这个叔叔最坏,艳儿姐我们不跟他一组。”众人又是一阵大笑,陆正义还落井下石,又把贾洪专调侃了一番,他本是冷幽默的人,三分冷峻,七分热忱,这样的人最得女性青睐,当时就把美女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特别是宓秀丽,羞涩的眼神总似有似无的朝他那边瞄,像个初恋的少女一般。 这时还剩最后两位没有作自我介绍,一位是看起来知性成熟的大姐,另一位就是那态度有些轻佻的男子,众人笑了一会儿,那知性大姐才站起来,朗朗道:“到我了,我以前是一名自由撰稿人,现在在一家杂志社做编辑,我叫余纯,但是我并不愚蠢,哈哈,名字嘛,爹妈起的,用了几十年,也懒得改了,上学的时候也没少被人调侃,等时间慢慢积累,却发觉还挺好听的,有些诗意,还带着些许鞭笞。”刚刚要坐下,又补充了一句,“哦……我的年龄嘛,也到真要保守秘密的时候,恐怕在座的只有老贾比我大了吧。” “哪里,”场面安静了一些,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洛承宇才有说话机会,“我看你最多就比马小艳大个小几岁吧。” “就是啊,”贾洪专见缝就插针,“你看,小艳子今年才十八……”大家先是愣了一下,又是一阵大笑,林启笑着对马小艳道:“你今天是躲不过去了。”马小艳表情已经显得有些无奈了。 待众人笑声过去,彻底安静下来,最后那位男士才把二郎腿放了下来,环顾了一周,带着三分戏谑轻笑一声,道:“终于轮到我了,我叫窦伟,跟这……小艳子一样,也是一名记者,不过……是主营娱乐新闻的,就是俗称的狗仔队,大家可能看我的态度不大顺眼,这个可能也跟我的职业经历有关吧,你们知道的,这个圈子里的……人际关系吧,总是有些复杂的,时间一久了,我也养成什么都不大所谓的习惯,其实我本身的性格还是很好的,不要被外表迷惑了。”说完不尴不尬的干笑了两声。 洛承宇微笑道:“其实人类的圈子都很复杂,只是你接触的圈子,时刻暴露在闪光灯下,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而好的一面人们总是感觉天经地义的,所以自然被淡化,而刻意的把坏的一面扩大,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就是所谓的娱乐圈的复杂嘛。” 陆正义道:“是的,但话虽是这么说,但公众人物还是应该有起码的德行呢,毕竟是为大众作表率的。” 窦伟又跷起了两郎腿,眯着眼睛笑道:“没错,不过就我的职业出发点而言,我倒是希望他们没什么德行,要不然我爆谁的料去?哈哈。” “窦叔叔,”柳潇正是爱追星、看八卦的年纪,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问,“最近有什么猛料不啦?”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二十九章 禁忌条款 窦伟身体往椅子后一仰,脑袋微微昂起来,笑道:“你要听一线明星的,还是二线明星的?” 柳潇兴奋得小脸红扑扑的:“当然是一线的。” 窦伟摇了摇头:“没有。” 柳潇顿时有些失望:“那……二线的呢?” 窦伟又摇了摇头:“也没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柳潇愣了,随即明白,他这是在逗自己呢,当下又是舌头一吐,嗔道:“你也是坏叔叔。” 窦伟笑道:“好吧,叔叔不是故意逗你的,我们可是要靠这些情报吃饭的,这样的,叔叔告诉你一个三线明星的料吧。” 柳潇又立刻来了兴致,一脸的八卦表情:“什么什么?” 窦伟说了个人名:“潘浩辰认识不?” 众人还一脸懵相的时候,柳潇连连点头:“嗯嗯,就是前段时间演仙剑奇缘第二部的那个剑魂的,哎呀,他好帅的,他怎么啦怎么啦?” 窦伟故作一番神秘姿态,脑袋往柳潇这边探探了,说:“他前段时间被我的狗仔队拍到跟业内的一个女演员偷情。” “真的啊?”柳潇眼睛都瞪圆了三分,“照片在哪,我看看呢,不要不要,你发给我吧,哎呀,这把回去可有得吹了。” 窦伟又靠了回去:“那不成,叔叔还指着这个卖钱呢。” 柳潇又是一阵失望,不过他们两说得话,一直静静坐在大厅角落的吴艺佳,听在耳朵里,脸色却变了变,别人没注意,却没逃过窦伟的眼睛,他身为娱记,洞察八方也算是多年来练下的本领了,又昂着头问道:“怎么了,吴小姐,你似乎也挺关心这条八卦的么,也是潘浩辰的粉丝么?” 吴艺佳正在出神,这时一愣,随即微笑道:“因为我也看过仙剑奇缘,对了,这个潘浩辰不是单身的么,人家会不会是正常恋爱的,给你说成是偷情。” 窦伟笑道:“怎么不是偷情,是,他是单身,不过那个女演员可不是,不但有家有室,还是很知名的女演员哦,再说这个潘浩辰刚出道没多久,不温不火的,只是没有关注度而已,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单身的。” 柳潇登时又来了兴致:“天哪,窦叔叔,你一定要告诉我那个女演员是谁。” “那不成,叔叔说了,要指着这个去卖钱呢。” 柳潇又是一阵失望,这时吴艺佳站了起来,微笑道:“抱歉,暂打断一下各位,本来是自由活动时间,大家还是很热情的先聊起来了,这样挺好的,有利于更好的分组,我本来还想晚上的时候再说的,既然大家这么快就已经熟悉了,我就讲一下分组的规则和这三天体验的任务,加上一些禁忌事项和免责条款吧。” “哦?分组规则?不是说自由分组么?还有什么叫禁忌事项,这里不是天堂么,天堂里有禁忌么?”窦伟一看就是向往自由的人,一听有什么禁制就反感了三分,其他人也小声的议论。 吴艺佳仍然笑道:“我来解释一下,分组当然是自由分组,不过游乐中心既然提供得是免费体验,当然希望起到广告宣传的作用。” “呵呵,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知道我们是有活干的。”余纯插了一句。 吴艺佳笑道:“是的,不过也不是很繁重的活啦,我们就是考虑到宣传的作用,所以才安排了三位参加新闻工作的体验人员,就是在座的马小姐,余小姐和窦先生,如果体验完成后,你们能把体验结果在各自的媒体上做个小小的宣传,我们将感激不尽……” 林启听到她说新闻工作者的时候,以为还有自己呢,结果说得三个人分别是马小艳、余纯和窦伟。 “当然……”吴艺佳接着道,“三位如果不方便在自家媒体上宣传,也没关系,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广告渠道,就是各位要记住自己的体验感受,如果记不住的话,体验完后最好写成日记形式,或者可以彼此交流感想,然后交给各自组的新闻工作者,由各自组的新闻工作者汇编成规范的文字记录,最后会将随同各自的体验经历一并交给游乐中心的客户服务部和广告部,就是这样。” “所以……分组的规则是?”有人问。 “所以分组的规则就是马小姐,余小姐和窦先生只能在不同的组内,这样你们才能全程记录每个人的体验过程。”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规则呢。”窦伟道,“那这样就简单了,就由我们三位组长吧,挑选自己的队员就可以了,也省得再商量,说实话吴小姐,我真得很想选你。”他看起来着实是很喜欢这位美丽的引导员。 “很抱歉,我是工作人员,无法参加体验,好了,体验任务和分组规则说完了,再把这三天的禁忌事项和免责条款说一下吧,也很简单,就是这三天请诸位不要离开塔内,如有违反,所产生的后果由各位自己承担。” “哦?”大家都很不解,为什么不能离开塔内,这不等于是……坐牢么? 余纯不解道:“离开塔内,会有什么后果?” 吴艺佳笑道:“诸位千万不要多想,只是为了规避掉一些不必要的风险,大家今天过来的时候也应该看到了,这里地处偏僻,而且园内到处都在施工,最好不要到外面乱转啦,前几天就差点发生事故,有个工人差点被不长眼的渣土车辗到,他是命大,我们可不想再担那个风险去。” “好吧,这也算是可解释的原因吧。” “而且……”吴艺佳又解释道,“诸位白天都在体验游戏,本来就没什么时间,晚上天又黑,本来就是燕子归巢的时候,何必到外面瞎转,工地上又不老安全的。” 这么一解释,众人心理上就舒坦了许多,这时吴艺佳不知从什么地方搬来一打纸质的文件,一边给每个人分发,一边说道:“既然相关情况都已经清楚了,请大家配合签署一下这份体验合约吧。”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三十章 精英人士1 九位体验者依次从吴艺佳手上接过那份合约,合约包装得很精美,棕黑色的软皮纸封面,拿在手上很厚实的感觉,配合古朴的花纹,像是一本魔法书,但打开后却是只有两张A4纸的合约。 林启和其他人一样,把合约从头至尾用心看了一遍,跟普通的制式框架合同也没什么区别,尽是冠冕堂皇无约束性的套词,只有在最后有两句看起来比较重要的话:第一句是尊贵的体验者请您知悉,本游乐中心为您安排此次体验,已耗费大量的人力与物力资源,所以请您务必按照协议要求体验完全程,中途不得退出,至体验如期完成后,您将获得五万元体验感谢金,感谢您的配合。第二句是如违反本协议约定以及禁忌条款,您的体验感谢金将全额扣除,并会面临三到五倍的违约金罚款,请务必遵循规则。 “哇塞,”有一个女人声音轻轻叫了一声,“让我们免费过来玩还有这么多奖金,这也太划算了。” 林启扭头看去,说话的人是柳潇,正和马小艳两人窃窃私语,两人脸上表情都很兴奋,显然是因为即将得到一笔意外之财,柳潇是个中学生,如果不算家境,对于没有收入来源的她来说,五万元无疑是一笔巨款了,基本上可以保证高中甚至大学的基本生活,而对于马小艳来说,也是很欣喜的,不在乎她的个人收入有多少,就像一个再有钱的女人,天上白白掉下来一个爱马仕的包包或者任何其他奢侈品,她都会很高兴一样。 林启环顾了一下四周,大多数人脸上都是高兴的表情,只有贾洪专和陆正义显得淡定得很多,心里顿时有些好奇:“他们是有钱到不在乎这五万块,还是单纯得涵养很深?” 显然还有其他人与林启有同样的疑问,余纯看完合约后,也扫视了一圈,开始用一种调侃中夹杂着睿智的语气说话,似乎她的眼神背后能洞悉每一个人内心的想法:“你们三位如果不是真的有钱人,那就是极高明的伪装者了。” “三位?”林启正好奇另一位是谁,贾洪专这时笑了:“坦承的说,我可能是后者吧,这笔钱对我可以产生一定的诱惑力,但是也没有到欣喜若狂的程序,而且我的职业特性使我见到再多的诱惑都必须不动声色,至少表面上不能显得太高兴,毕竟……你们知道的,十八大以后,国家反腐一直很严厉,哈哈。” 贾洪专话一说完,一开始对他冷嘲热讽的陆正义,竟开始有些佩服起来,毕竟这年头率性果敢的人,在体制内很难找到了,他清了清嗓子微笑道:“我的解释在你们看来可能显得有些虚伪……我还是直说吧,我虽然还达不到视金钱如粪土的境界,但还是觉得一个人应该有更高层次的精神追求,这笔钱我可能会自己留用,也可能会捐掉吧,现在还不知道。” 二人真实而不做作的发言,使在场人都有些肃然起敬,余纯点头笑道:“两位都是我辈楷模啊。”又转向林启,“你呢,林先生,有什么感想么,嗯,让我猜猜,您一定是很有钱。” 林启一愣,原来她说三位,第三个人就是自己,心想:“我有表现得那么无所谓的模样么?”当下还是尴尬笑了两声,说道:“其实我心里也是很高兴的,只是没有表露出来吧,可能跟我曾经的经历有关,我见过不少有钱人,也见过不少……算是钱吧,所以有些麻木,可能得等到五万块钱真正掂到手上的时候,才有兴奋的感觉,就像一个银行里的点钞员,平时面对堆成山的人民币,只能……望洋兴叹,哈哈。”林启确实是实话实说,确实他是连真正的金山都见识过的人。 林启说完,吴艺佳还微笑着补充道:“林先生您是谦虚了,在座的各位都是行业内的佼佼者,只有您一位是真正的拥有高尚品格的人,无名英雄。” 吴艺佳一说完,所有人的目光都转了过来,当然除了柳潇和马小艳纯粹是崇拜的眼神外,其他人都带着三分疑惑,马小艳忍不住又把林启在芝加哥勇救同事庞大海和安顺的英雄事迹添油加醋汇报了一遍,其他人的眼神瞬间也转为崇拜和敬佩,洛承宇笑道:“想不到这里藏得最深的人是你啊。” 林启只得抓抓脑袋,也不想再多解释了,只连连憨笑道:“其实都是些不值一提的事。”便忙着赶紧把话题岔开,问吴艺佳道:“我们本来都是免费过来体验游玩的,怎么还要发奖金的?” 吴艺佳解释道:“首先我再纠正和重申一点,各位过来并不只是游玩放松的,你们身上还是带着任务呢,为了使你们更好的完成任务,我们才想到一些……刺激手段吧,因为我们考虑在座的各位体验者都是社会的精英人士,如果奖金太少,恐怖无法起到刺激作用,如果奖金太多,”吴艺佳抿嘴一笑,“我们游乐中心也不大愿意负担了,毕竟体验投入已经付出不少了。” “好吧,我承认对我已经很有刺激作用了。”沉默内向的宓秀丽这时捂着嘴轻轻笑了两声,显出与柳潇的可爱和马小艳的大方截然不同的温柔姿态。 “这个……”吴艺佳又说道,“我建议你们各位还是以平等的态度相处,林英雄虽然人格高尚,但其他人也是在各自的行业有突出贡献的,像贾先生,您的量子力学论文前不久刚刚获得国家最高科技奖……” 吴艺佳刚刚说完,众人又是惊叹,陆正义再也忍不住了:“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个当官的,原来您还是科学家啊,我为一开始的轻浮真诚的向您道歉。” 贾洪专微笑着直摆手,吴艺佳赶忙接着道:“我还没有说完呢,我就是想说,各位千万不要妄自菲薄,你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洛先生,您对精神病人的崩溃治疗法也在业内获得广泛的认可,还有宓小姐,您在中东无私保护平民的英勇举动,使您差点获得南丁格尔奖章。” 宓秀丽脸红通通的低着头:“那也还是差点。”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三十一章 精英人士2 余纯这时不禁感慨了一声:“各位都是英雄人物,今天能跟各位有缘相识,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吴艺佳接着道:“还有呢,陆先生,您多年为国内的*性侵案件做免费辩护,长年为了这些可怜的受害者在全国各地奔波,分文未收,可以说您是国家废除《嫖宿*罪》最坚实的推动者之一。” 陆正义正色说道:“我做的这些才是不值一提的事,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失业。” 众人纷纷一愣,陆正义接着说道:“想想看吧,人类世界要发展到什么样的文明程度,才不需要律师这个职业,没有受害者,甚至连任何纠纷都没有,每个人都是谦让有礼、和顺善良的,那还需要律师做什么呢,因为在这样的国度里,根本没有任何官司可言。” 林启笑道:“如果真有这样的国度,那很多职业都会消失了,警察、法官,恐怕连我这样的人都要失业,甚至政府都没有存在的必要的吧。” “所以这只能是一个美丽的乌托邦吧。”陆正义说道,“所以我希望各位关注的重点更多放在那些幼小的受害者身上,而不是我做的那些微不足道的事,只要这个社会还有一丝不公与残暴,我们都应该为此而努力,去为那些弱势群体奔走呼告,才能让本来就脆弱的人类生态更加和谐一点,美好一点。” 陆正义说得话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动容,特别是年纪是小的柳潇,差点就眼泪汪汪的感动道:“如果世界上每个法律工作者都像陆叔叔一样,那就真是太平盛世了。”陆正义谦逊得微微摆了摆手。 “好了,”吴艺佳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各位在相识短短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就已经对彼此了解的这么深刻,实在大大加快了我们的进度,各位果然是精英中的佼佼者,不光是因为你们本来就优异的职业本性,除了我刚刚简短介绍的几位,还有三位记者同志,也都是在各自的领域顶顶有名的,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正是因为你们所表现出来与人为善的特点,才能让彼此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相处得这么融洽愉快,这也印证了我们的选择是正确的。” 众人纷纷谦道:“你过奖了。” “好,下面仍然是自由活动时间,各位在椅子上坐了这么久,相信也有些累了吧,可以到二楼的健身房活动一下,或者到五楼打打羽毛球和网球,五点半的时候请准时到六楼餐厅用晚餐,我先去准备一下,各位贵宾请随意。”吴艺佳说完以后,优雅得转了个身,移动着婀娜的步伐,走到那扇通往电梯的白色木门,刚要打开门走进去,又想起一些事,转头说道:“对了,圣白塔里没有设计应急楼梯,各位上下楼只能通过这里的电梯,还有,健身房里面的小型泳池现在也暂不能使用。” 余纯有些担忧道:“没有消防应急楼梯,那要是有火情了怎么办?哦,我是说万一的情况。” 吴艺佳笑道:“相信我,不会出现火情的,你们谁有打火机的话,可以试试看,我们连给你们那份合约都是防火材料制作的,而且圣白塔里的消防设施和冷循环系统也足让各位高枕无忧,就算出现失火的情况,你们完全可以无视,等火自己烧完就行了。”说罢走了出去。 林启这时确实坐得有些屁股发麻,站起来一边活动了一下腰,一边朝四周上下看看,除了这个大厅顶上几个像是应付火灾的喷头之外,墙角线处都有空调排风扇似的长条形通风口,也许就是吴艺佳说得什么冷循环系统吧。 “你不用这么认真吧?”有人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林启回头一看,见窦伟果然拿着个打火机在点那份合约,已经切换了各种姿势造型,果然就是点不着,他也许只是纯粹得想玩玩看,却给在场的人吃了颗定心丸,确实不用担心火灾的情况了。 林启见其他人均像是憧憬美好生活画卷里的少男少女一样,还坐在椅子上一副痴状,不禁问道:“你们不去楼上运动放松一下么?” 马小艳趴在桌上右手撑着下巴,喃喃道:“要是我以后有这样一个家,该有多好。”这话一说,纷纷引起其他人的共鸣,这里果然是天堂,即使在这个空旷的圆形黑白大厅里,众人都觉得十分留恋,不忍突然离去。 “那我们现在就分组吧。”柳潇突然说道。 “好提议。”其他人纷纷附和,这时众人在彼此眼中,甚至已经不是游戏搭档,而有了一种近似家人的感觉,于是林启又坐了下来,笑道:“怎么分?潇潇,小艳,我们三个还一组么?” 柳潇和马小艳对视一眼,她们自然是要在一组的,只是突然相视一笑,柳潇登时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对林启说道:“对不起啊林叔叔,刚刚听完陆叔叔说的话,突然好喜欢他,好佩服他……” 林启立刻明白了,转头对陆正义笑道:“刚刚是不是你调侃我的,说我霸占了两个美女,你看报应不爽吧,这把轮到你了。” 陆正义含笑不语,他很聪明,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都是错误了,极易受到其他男士的集火攻击,林启对柳潇和马小艳道:“你们两个把我抛弃得也太快了,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马小艳笑道:“你反正都有老婆了,给人家陆大律师一个机会呢。”林启一愣,心想你这也太大方了吧,这么急着就要开始推销自己了,结果马小艳话锋一转,说道:“说不定陆律师就看上我们家潇潇了呢。”众人才明白过来,又是哄堂大笑,柳潇脸红红的嗔道:“讨厌艳儿姐,我才多大啊。”虽然这么说着,还是含情脉脉得往陆正义身上瞟。 洛承宇拍了拍林启肩膀说道:“那就咱们两一组吧。” 林启本来是随性的人,笑道:“好啊,不过刚美女引导员说每组要一个新闻工作者的,现在马小艳已经在别的组了,那咱们的同志就……”剩下的两个新闻工作者,一个是窦伟,一个是余纯,林启说着话,目光刚落到窦伟身上,窦伟触电般的一个激灵,二郎腿放下来夸张道:“别逗了,人家还说要男女搭配的,你们两个大老爷们不会想拉上我吧?”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三十二章 分组 分组的过程显然进行得很顺利,很快确定下来马小艳、柳潇和陆正义三人是第一组,窦伟又不愿意和林启、洛承宇一组,那就没有别的选择了,第二组就是窦伟、贾洪专和宓秀丽,第三组是余纯、林启和洛承宇。 贾洪专无奈得摊手笑道:“怎么我们好像连选择的权力都没有嘛?” “就是。”宓秀丽以极微弱得嗓音附和了一句,微弱得恐怕只有她自己和身旁的余纯、林启二人听到,还偷偷看了一眼陆正义,看得出来,她与柳潇不同,她似乎真得喜欢上那个正直英伟的律师了。 窦伟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没关系,我们一起保护这位美丽文弱的女士不好么。” 宓秀丽瞪了他一眼:“谁文弱了?” 窦伟急忙掩饰:“温柔,我的意思是温柔。”心里直抹冷汗,看来也是一位外柔内干的女士。 分组一确定好,大家的位置都调换了一下,各组的组员分别坐到了一起,洛承宇这时突然提出了一个问题:“她既然让我们分组体验,那我们三个组之间会不会有竞争关系?” 窦伟摸了摸下巴,思考道:“应该不会吧,反正大家玩到最后都是五万块钱,赢的那一组还能多得两万?对了,你们谁知道体验……流程是什么来着?” “等一下!”马小艳突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吴大美女说了,这是角色扮演的游戏,你们真有人知道也不要说,我可不想遭到剧透,走吧潇潇,打羽毛球去。” “好。”柳潇从椅子上一蹦,拉起陆正义胳膊,“陆叔叔,一起来玩呗。” 陆正义笑着站了起来:“好,我也去运动运动。”便一道进了电梯。 其他六个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发呆,窦伟似愤愤不平的模样:“这小子……就这么领着两个美女走了?” 贾洪专笑道:“要不你还想怎样?咱们组不也有个天仙样的白衣天使呢,刺激一下咱们的雄性荷尔蒙,我们也能为了宓姑娘战斗到底,哈哈。” 宓秀丽也正为陆正义的离开吃着酸醋,被贾洪专捧了这一下,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脸红通通的,微笑道:“贾老师您说笑了,我哪里能跟那两位美女比。”她原本也学陆正义叫他贾处长,后来听说他还是个搞科研,便改口称呼老师。 “哎,”贾洪专立刻趁热打铁,“刚刚吴艺佳已经说了,我们都不能妄自菲薄是不是,就我老贾头说的,宓姑娘容貌绝对不输刚刚那两位。” 窦伟也附和道:“没错,她们最多就是秀外慧中,你才是叫沉鱼落雁。” 宓秀丽更是脸都羞得红红的,林启和洛承宇两人看了也是相视一笑,他们组更惨一点,只有一个大姐余纯,虽然也是风韵尤存,毕竟不如年轻美女容光焕发。 余纯看着他两笑了一下,道:“看你们那失望模样,你们姐姐我老是老了点,还是有点女人味道的好吧。” 其他人哈哈大笑,林启道:“纯姐你是谦虚,也就比我们大个小几岁,怎么谈得上老的话。” 余纯摇手说道:“男人和女人那可不一样咯,男人到了四十还是一枝花呢,女人过了二十五不注意保养,就容易显老了,一过了三十,你就是躺着不动,岁月那把手都会在你脸上刻刀,更别说我这都快奔四张的人了,唉……不说了,都是眼泪,哈哈。” “那我可不同意你的话了,女人各个年龄段都有各个年龄段的美,就拿你来说吧,你身上独特的女性成熟韵味,在他们几个小姑娘身上,是怎么也发掘不了的。”贾洪专阅人资历深厚,安慰人也是最拿手的。 洛承宇笑道:“贾老师,我看您都不像搞物理科研的,倒有点像搞人文科学的。” 众人又是大笑,林启这时说道:“还有五十多分钟才开饭,他们打羽毛球去了,我们也找点活干吧。” 余纯道:“那我去健身房转转吧,谁要一起?” 宓秀丽见在场只有她们两个女性了,站起来道:“我跟你一起去吧纯姐。”两人便也先后进了电梯。 剩下四位男士,贾洪专摆了摆手:“我是真老喽,就四处随便看看,你们玩去吧,各位请自便。”窦伟打了个哈欠,说前天晚上一宿没睡,便去自己房间补觉去了。 洛承宇对林启道:“不如我们去三楼那个VR体验馆看看吧,里面说都是最新款的游戏资源。” 林启对游戏之类的不大感兴趣,不过他也无意拒绝洛承宇的好意邀请,毕竟闲着也是闲着,一起去转转也没什么,到了饭点就是去吃饭,在集体主义的环境下,他本就是个随波逐流的人。 两人走到这棋盘似的圆形大厅尽头处,打开那扇跟自己房间门一模一样的白色木门,回头又瞅了一眼,林启笑道:“这里确实像个古希腊神话中的圣殿一样。” 走进门内发现,里面跟进来时差不多一样,也是一个过道,纯白色墙壁,半圆形穹顶,不过要比进来的过道短了许多,“毕竟要给电梯预留出空间。”林启心想。 电梯门是看上去某种不知名的合金,看起来光亮耀眼,好像一打开它,就会从天堂来到另一个世界,两人来到电梯门前,找了半天也没见有什么按钮,过了一会,电梯门便自动打开了,里面竟然还透出一些如降临仙境般的微光,游乐中心把这些细节做得简直堪称完美。 两人走进去发现这个电梯内部构造也跟房间有异曲同工之妙,整个是扇形的观光电梯,从这里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不过这时外面还依然是一片施工模样,更加给人一种在天堂里临视人间的感觉。 他们径直上了三楼,林启问洛承宇:“你平时很喜欢打电子游戏么?” 洛承宇笑道:“是啊,我是超级粉,但我也是玩,并不精。” 林启不大懂:“游戏不就是玩的么?” 洛承宇解释道:“那可不一定,电子游戏也属于体育竞技啊,不过我更多的是沉浸在游戏娱乐的氛围,里面本身就是一个虚拟的世界,何必一定要分出个胜负,所以我更喜欢角色扮演类的网游。”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三十三章 达克历斯1 “不过呢……电子竞技也有玩啦,很多网游本身就是竞技游戏演变过来的。”洛承宇又补充了一句,两人一起走出大厅。 三楼是个椭圆形的开间大厅,果然进来一看,林启就在想:“这里应该就是孩子和青少年的天堂吧。”里面各种各样琳琅满目的现代化电子游艺设备,一出电梯左手边十台线条刚硬的电脑桌椅,整个模块设计成宇宙飞船总控室的模样,背景则是浩瀚无穷的LED星海,别说打游戏了,就是坐在上面上上网都有一种穿梭宇宙的奇妙快感,右手边是一整面墙的电子曲面屏幕,现在也是播放的星海画面,与对面的“宇宙飞船”正相呼应,曲面屏中间一个圆盘,像是十字路口中央的安全岛,正好是曲面屏的圆心位置,上面有扶手、栏杆和头盔之类的装置,林启心想:“这就是洛承宇说的VR游戏体验设备么?”结果洛承宇看也不看一眼,径直把林启往里面带。 里面都是一个个圆形的包间,或大或小,分散在椭圆大厅的中间各处,像是这个生命体的细胞,里面的装置有形状奇怪的座椅,跑步机模样的设备,各种头盔、把手类等等不一而足。 再往尽头处则是一间大型的KTV套房,显然他们并没有唱歌的兴致,洛承宇领着林启来到大厅中间一间空空荡荡的包房内,从墙上取下两套未来战士模样的头盔,递给林启一个,笑道:“你应该还不知道《战神起源》的背景故事吧,先带你游览一下。” 林启一边把头盔套好,一边疑道:“不是说那小说还没有完结呢,怎么已经改编成游戏了么?” 洛承宇道:“那倒没有,不过已经拍了三十多分钟的宣传动画,在网络上的反响很热烈,再配合小说的双重人气,才吸引这么多人报名体验的啊。” 林启都感觉自己的生活节奏与新时代的人类脱节了,喃喃自语道:“这么火爆么,我听都没听过,只知道西浦本地新闻老是报道这里会新建一个大型游乐场,对了,VR不是说就是一个眼镜,怎么这头盔这么大的?” 林启话刚一说完,洛承宇并没有为他解答,只见眼前光晕一闪,就已经跳出来游戏的登陆画面,渐进的流光缓缓向身后闪烁,前方一个黑点向自己袭来,接着黑点越来越大,过了几秒钟来到身前时,已是一个高逾百米的巨型时空之门,周围的黑色星空包围着中央一块类似银行河系的旋状星系,缓缓转动。 林启站在它面前,像是站在巨人面前的一颗小草,隐隐约约似乎还感觉到有微风在吹动,顿时有些好奇,这包间里面明明是一个封闭的结构啊,如果不是空调风,那就是这头盔的作用了吧,是不是头盔里有某种高科技,影响了人的中枢神经,让人“觉得”有风在吹动? 不管怎样,至少视觉上还是相当震撼的,说是巨人其实也大差不离,刚刚那黑点变大的时候,林启就隐约看到那是一个披着暗黑斗篷抱拳垂立的人形模样,只是画面突进太快,瞬间就来到眼前,现在想想,这个巨门应该就是那个人的胸口,只是朝上看去,光是门就已经太高太大,什么也看不清了。 这时有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进去吧。”向右一看,是一个银白色皮肤、尖耳长发的精灵人类,林启不可思议道:“洛……洛承宇?” 洛承宇笑道:“忘了教你改变外形了,不过也无所谓,有六个种族可供选择呢,人类也是其中之一,走吧。”率先向那扇门内走了进去,林启愣了一下,也紧跟了上去。 随着一阵在虫洞中穿梭时空的感觉,周围的一切渐渐模糊,不过很快又开始清晰起来,眼前出来一个像是中古世纪的稻草屋,里面一声啼哭传来,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忙前忙后,迎接新生儿的降临。 紧接着画风急转直下,一群长相可怖狰狞、类似狼人却长着一对螳螂前肢的怪物,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见人就杀,很快围围一片血腥,林启大惊,问洛承宇:“我们是不是应该战斗了,有什么技能,或者武器?” 洛承宇笑了笑,右手一挥,螳螂怪像影子一样切换了一下就没了,周围的风景摇摇晃晃,像无数个影子叠在一起似的,日出日落像飞快旋转的指针急升急落,导致整个世界忽明忽暗,很快又定格下来,这时那稻草屋已经不见了,周围像是一个小镇的模样,人来人往,只是似乎没有一个人看到他们两个,前面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在街道上游走,他们脸上都是崇拜并欢心鼓舞的表情,林启一脸不知所措,洛承宇道:“你也可以的,试试看。” 林启也学着他刚刚的模样,右手轻轻的一挥,整个画面又像刚刚那样急速变幻,洛承宇这时才解释道:“作为这个宇宙的见证者,我们就是这里的神,可以随意切换、加快或者减慢时间轴,刚刚就是我们的主角达克历斯诞生了,但很快全家就遭到……就是那样的怪物灭门,他被一个路过的战士救了下来,并教他武艺,天纵英才的他十五岁时就出师了,单枪匹马剿灭了那群怪物的老巢,于是又被大陆武斗学校破格录取,这个时候整个故事才刚刚开始,刚刚你看到的就是那些跟他一个镇子的老乡送他去入学呢,可见他还在学龄前,就已经带着英雄光环了,哇哦,太快了。” 洛承宇赶忙停止了飞速向前发展的时间轴,让世界回到正常的维度上来,这时林启发现主角已经变成了一个青年男子的模样,看上去好像三十多岁了,在一个恢弘的城堡前接受万人敬仰和一个似乎是魔法师装扮的人的受礼仪式,不用说,一定是刚刚一切都发生的太快,错过了什么精彩的情节。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三十四章 达克历斯2 好在洛承宇对整个背景故事已经是了如指掌的,再为林启科普道:“虽然带着英雄光环,但这十几年达克历斯的经历并不是一帆风顺,很快受到嫉妒、排挤与各方面的打压,一开始是来自学校内的,后来就是整个国家的政治体系,因为他身上流淌着魔王之血,他在人类的圈子里,就像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毁灭周围的一切,包括所有人,但是他的力量开始越来越强大,在这个叫艾古拉的国家里已经无人披靡,只有他的力量可以保护这个国家不受其他更加强大的魔法王国和异族怪物入侵,他的同胞们因此对他又爱又恨。” 林启走近了一些,因为他们两个是这个世界的“神”,他们可以不受任何三维角度的限制,他们感觉是平常的走路,实际上是悬浮在半空之中,缓缓落到主角的受礼仪式现场,依然没有任何人看到他们。 林启问道:“谁都看不到我们,那我们怎么玩这个游戏?” 洛承宇笑道:“我们没有在玩游戏,这本来就不是游戏啊,只是游乐中心背景故事的宣传模型,如果在电脑上看,其实就是半个多小时的视频,放到VR里面,也只是改变了一些无关主线剧情的设置,把时间轴拉长了很多而已,我们在这里本来就是见证者啊。” “原来如此,”林启大概有些懂了,“其实我们还是像在看一个……真正的三维立体电影?” 洛承宇一打响指:“没错,快要到饭点了,我们还是再加快一下进度,直接跳到最后圣白塔和暗黑塔的部分吧。” “等一下,”林启指着人群最前面七、八个美若天仙、服装各异的女人,带着无奈的腔调问道,“这些不会都是……主角的后宫吧?” 洛承宇笑道:“那当然,你想这样人格复杂的英雄,当然更受女人的青睐,达克历斯刚进学校的时候,就把校花同学搞到手了,说起来女人方面,是他人生唯一顺利无碍的一面,后来的女人包括国王的小女王爱乐丝、冰霜法师安妮、两个贴身侍妾小蒙和甜甜,还有一些其他种族的情人,最知名是精灵公主欧玟,最夸张得是连性别不明的魔王之子路西法都对他爱幕有加……” 林启一阵无语,见那些女人当中果然有一个皮肤比雪花还白,尖耳朵小鼻子,身材纤细,穿着洁白的紧身魔法长裙,曲线堪比一线名模的女人,喃喃道:“那就是精灵公主吧?对了,那一号女主就是国王的女儿爱乐丝了吧,跟游乐中心的名字一样。” “是的。”洛承宇说着,右手以较大幅度挥动了一下,这时画面已不是连续闪烁,而直接跳转到下一场景,面前终于出现林启熟悉的建筑物,在一片混沌之中,不知是雾气还是沼气迷漫在四周,林启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心头感觉很异样,就样闻自己嘴里的食渣,自己不觉得什么,但是别人会闻着会腥臭无比,“总之这味道一定是头盔的作用了吧。”林启心想。 开始时是伸手不见五指,直到两人缓缓向前移动,轻轻拨开这一片云雾,前方渐渐出现两个高大的圆柱形影子,林启心里一动,就是那两座塔了吧,问道:“前面的剧情我也不知道,这两个塔到底是什么意思?” 洛承宇答道:“达克历斯为了对抗远古巨魔,深入魔穴获得被魔王封印的战神之力,结果却遭到全人类的背叛,因为这个时候他体内的魔血已经苏醒,并且随着他的力量强大而更加强大,开始时达克历斯用自己的精神力量压制着魔血,但是渐渐有心无力,直到获得战神之力以后,人们终于把对他的担心演变为憎恶和仇视。 在远古巨魔还没有入侵的时候,人类和他们的盟友,自己就组成了联军讨伐达克历斯,与远古巨魔的嗜血和残暴相比,人类更加卑鄙,他们知道硬碰硬一定不是达克历斯和他朋友们的对手,于是各个击破,先是封印了一心帮助达克历斯的魔王之子路西法,杀害了达克历斯两个心爱的侍女,迷惑了精灵公主欧玟,软禁了他挚爱一生的爱乐丝,最后大陆原先的两位战神和三大魔导师联合夹击达克历斯,在那场惊天动地的战斗中,他们撕裂了虚空,最终达克历斯被放逐到永恒的神之位面。 达克历斯的威胁终于解除了,但人类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因为各种原因以为远古巨魔至少还有一个多世纪才会降临人间,这段时间足够让他们休养生息,重新培养出一名甚至数名伟大的战神,结果他们没有想到他们都被远古巨魔迷惑了,所有的一切都是远古巨魔的阴谋,是他挑动这个大陆上的正义力量集中对抗达克历斯,让他们自相残杀,于是他得逞了,达克历斯刚刚被放逐,他就立刻降临人间。” 洛承宇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林启听得正兴,忍不住道:“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小说正史就讲到这里,后面还没有完结呢,现在整个大陆因为对抗达克历斯几乎耗尽了所有资源,最强大的战士也是或死或伤,远古巨魔没费吹灰之力就拿了整片大陆,奴役这里的人民。” 林启笑道:“他们也是活该的。” “可不说呢,但是也说不好啊,你又不知道达克历斯最后的魔血一旦彻底失控,会不会比远古巨魔更加邪恶呢?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达克历斯虽然已经被放逐,但仍然是远古巨魔最忌惮的对象,他把达克历斯所有亲人朋友,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几位女主啦,统一囚禁起来,并把消息释放到无尽虚空,让在神之位面的达克历斯干着急,他能做的就是尽快离开这个位面,回到人类的世界,拯救他所爱的人和那个他也不知道该不该拯救的世界。” “所以……这跟圣白塔和暗黑塔有什么关系?”林启好奇道。 “前面那两个塔看到没有。”洛承宇向前指了指,那两个影子早就清晰起来了,正是圣白塔和暗黑塔,不过在这虚拟的世界,这两座塔显然要比现实中游乐场的两座更加恢宏庞大,如果站在它们的脚下,会以为这就是一整个通往天际的城堡,“我们现在,就在神之位面。”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三十五章 神的指引1 “我们就在神之位面?”林启看看周围一片荒凉的景象,连整个地面上都一层厚厚的灰雾,一直湮没到小腿,周围远远望去也是一般灰蒙蒙的景象,只有一黑一白两座高塔直插云霄,不禁感慨:“这神住地方……也不怎么样嘛。” “你就理解成万物的初始吧,或者宇宙大爆炸前的混沌状态,再不成,就理解成这个位面那些网络作家们还没构筑好,事实上整个故事也就说到这里,据说小说正史结局部分会在明年游乐中心开业前完成,希望那些网络大神们的想象力,不要让我们这些铁粉失望。” “那也就是说现在我们正处在达克历斯……被放逐的地方?”林启又四周望了望,“这……连个的鬼影都没有么?他在塔里么?” “不知道,进去看看呗。” 两人先入为主,既然圣白塔象征着天堂,还是从圣白塔先开始吧,结果进来一看才知道,原来外面一片灰黄的混沌世界,进了圣白塔以后,里面完全是另一个世界,这个塔也只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门”而已,有点像机器猫哆啦A梦的任意门,这里的世界完全是按照伊甸园的样子设计的,中间一棵银白色的巨树,四条小河盘旋流出滋润园里,林启加快了一些时间轴,园里也是四季分明,春绿、夏蓝、秋黄、冬白,四季都美如仙境,各有特点,“天堂嘛,本来就是仙境。”林启心想,他突然笑着对身边的洛承宇说:“我不想去暗黑塔了。” 洛承宇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圣白塔里的世界既然是天堂,那暗黑塔自然就是地狱了,“不会有正在吃人的恶魔吧?”洛承宇笑道,“那我也不太想去了。” “那达克历斯不在这里的话,那……就在隔壁暗黑塔了啊,不去找他,那我们不是不知道后面的剧情了?” “后面没有剧情了,需要我们自己发掘,也许找到达克历斯会有提示,但我也无所谓,就像马小艳说的,提前剧透了,游戏反而没什么意思了……”洛承宇正说着,林启突然手一指:“你看那树底下是什么?” 洛承宇一愣,定睛一看,那巨大的树根旁有一个长发披肩的人形生物,坐在地上低垂着脑袋,没有一丝生气的模样,当时笑道:“我们运气还不错,走吧,看看英雄达克历斯是什么样子的。” 林启向前迈去,很快走到或者说飞到那个人面前,左右观察了片刻,那人始终低着头,他真得像伊甸园里的亚当一样,全身上下,只有用树叶遮住了隐私的部位,林启心里好笑:“这还是偷吃了禁果的亚当,这算不算是悖论?毕竟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连夏娃都没有,他跟谁一起偷吃禁果去?”林启想问洛承宇:“你怎么知道他就是达克历斯的?”结果脑袋左右一转,洛承宇却没了踪影,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怎么回事?系统出故障了?”刚想要退出登陆,摘掉头盔,那个叫达克历斯的英雄突然说话了:“你来了?你终于还是来了。”嗓音沧桑悲凉,那是对生命无一丝眷恋的悲哀,实在是有一种跟在这样的天堂里格格不入的感觉。 林启又左右回头到处看,他在跟谁说话? “我的神,你在找谁,难道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别人么?这不是您的圣地么?” “在跟我说话么?”林启心里突了一下,洛承宇不是说我们只是见证者,别人都看不到我们的么?突然又想起来了:“对呀,他说我们是那个人类宇宙的见证者,我们是那里的神,但现在我不是在那个位面了啊?这里是神之位面,就是我存在的位面,换句话说……我回家了?达克历斯在我家里?” 林启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在跟我说话?” “我尊贵的神啊,那我还能跟谁说话呢。” 听着他说话的语气这么谦卑,明知是虚拟人物,林启还是有种高高在上、把自己当作神明的既视感,不禁暗叹一声:“这个游戏做得……确实太棒了。” 当下干咳一声,以命令的口吻说道:“抬起你的头来。”他确实想看看达克历斯这个有那么多仙女模样的后宫,到底是一副什么尊容。 达克历斯即刻按照“神”的旨意,缓缓把头抬了起来,林启一看,差点没把他的“神之心脏”吓得跳出来,这哪里是什么达克历斯,这明明就是自己嘛,还是光洁溜溜的自己,只有头发长一些。 好在他毕竟也是见识过一些世面的人,很快冷静下来,略一思考就想通了,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个VR游戏建设者们,就是把这个天堂按照中西方古代神话的构想设计的,神按照自己的模样创造了人类,我既然是这里的神,我创造出来的人类,自然跟我是一模一样的,这样的话逻辑上就讲得通了。 达克历斯这时一脸哀求的表情说道:“我真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请给我指引吧,我的神。” “你想救你的爱人么?”林启说道,显然他也没有别的麻烦了。 “是的,我的神。” “我帮不了你,只有你自己能帮自己。”林启说了一句“高深莫测”的话。 “可是我怎么才能回去呢?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啊。” “旁边的暗黑塔你去过了么?” “您是要我打败那里面的恶灵,可是我的力量还不够啊我的神。” “你有战神之力。” “当面较量,那些鬼魅当然不是我的对手,可是他们太狡猾奸诈了,他们会蛊惑人心,会魅惑人的心志,我的精神力量还不够抵抗这些,还要靠它来压制我体内的魔血,我真得不行啊。” “想想你的爱人吧,胆怯只会让你更加害怕,爱乐丝还被远古巨魔囚禁着,她要怎么办呢?” 达克历斯喃喃道:“为了我爱的人,就要勇于承担这一切,如果连自己都害怕,那怎么才能保护她们,对,对,”他这么自说自话,眼睛突然发出两道精光,整个人站了起来,“我明白了,我的神,感谢你的指引,我现在就去暗黑塔打败那里的恶灵,打开勇者之路,回到人类的世界,拯救我的爱人。”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三十六章 神的指引2 “这他妈也叫指引?这游戏还真是简单粗暴,不过……我喜欢,通过最简单直接的体验方式说明一个道理,要比刻板的说教有效得多。”林启心想,但他还是感觉怪怪的,达克历斯站在自己面前,说这样的话,就像自己照着镜子,跟自己说话似的。 “打开勇者之路回到人类世界,以后呢,你打算怎么办?”林启问道,显然他是想知道之后的剧情发展。 “当然是打败远古巨魔,拯救我的爱人,拯救人民于水火。” 林启奇道:“可是你的人民全部背叛了你,你也要救他们么?那个世界值得你去救么?” “我的神啊,您是在考验我么,人民只是受到了魔王的蛊惑和挑拨,他们的本性还是善良的,当初您把将战神之力传给我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啊。” “好家伙,还是个白莲花设定,”林启不禁心道,“原来战神之力是我传给他的,这游戏做得真是……能够满足任何人的意淫快感啊。” 下面说到正题了,林启装模作样一副圣人姿态问道:“可是达克历斯,你没有想过么,你最至爱的人,都被当作人质扣在远古巨魔手里,你没有考虑过她们的安全么?” 林启刚说完,达克历斯突然莫名其妙激动起来:“我的神啊,我当然可以先救出她们,我正在想我救人民的时候,谁能保护她们呢?感谢您我的神,您的意思是不是您愿意把这里当作她们暂时栖息的地方?那真得太好了,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安全呢?” “什……什么?我是这个意思么?”林启怎么突然有种被他带到沟里的感觉,又感觉是自己把自己带进沟里的,一种难以形容的不舒适感。 “自己不就是想知道后面的剧情么?我也是服自己了,难道还真把这虚拟的地方当成自己的圣地了?不过这从侧面也反应了这游戏给玩家的代入感做得也相当好。”于是林启点头:“是的。” “再次感谢你我的神,就算远古巨魔发现我的爱人藏在这里,我也不会容许他玷污这里的神圣,我会用我的血肉把他阻挡在勇者之路以外,把他永远封印在他的老巢穴暗黑塔里,愿您的子民永远侍奉您,我的神。”达克历斯说罢浑身一震,飞向了天际,林启看着那渐飞渐小的人影,感觉像是自己在这个虚拟世界的化身,飞去了战斗一般,“代入感……”林启摇了摇头自嘲道。 “就这样?什么叫愿我的子民永远侍奉我?怎么我的子民还可以选择不侍奉我么?”在林启喃喃自语的过程中,周围光线瞬间暗淡下来,紧接着天旋地转,星光不停的从身后向前闪耀,几秒后,林启又身处那扇百米多高的巨门前了,这是游戏登陆界面,林启认出来。 洛承宇那副精灵造型又出现在林启身旁,“刚刚你去哪了?”林启问道。 “我也没看着你,可能进了圣白塔以后就不是同一个副本了吧,你的副本是什么啊?” 林启便把刚刚的情境说了一遍,最后问:“跟你的一样么?” 洛承宇笑道:“剧情差不多,不过场景就差远了,可能游乐中心根据每个人心里的愿景不一样,安排的都是各人心里最美的天堂模样吧。” 林启奇道:“不对呀,我们不是一起进圣白塔的么?” “可能刚刚进去,我们两个人眼前看到的场景就不一样了吧。”洛承宇一边说着,脱掉了头盔。 林启也把头盔摘了下来,把刚刚的剧情回味了一遍,又跟洛承宇交流了一下,还是捉摸不透他们明天面对的游戏将会是什么模样,只在心里有一个雏形,可能三组人当中,会有一个人扮演达克历斯,另一个女性是他的妻子爱乐丝,还有一个应该是助手什么的吧,携手一同抵抗暗黑塔里的“恶灵”。 两人看了看时间,快到五点半了,又走进电梯,直接来到了六楼,六楼则是三个圆形的大厅,两两相切,组成了一个“品”字形,整个色调还是以白色为主,不过灯光柔和唯美,看起来让人无比放松。 其中一间就是厨房,不过是开放式的,体验者可以随时去里面的冰柜拿吃的,也可以自己动手烹饪,另外一间就是餐厅,还是像一楼的大厅那样,中间是一张环形的圆桌,看起来是分餐模式,最后一间是个小型酒吧,供体验者娱乐放松。 林启和洛承宇上来的时候,其他人早已经恭候多时了,不过不是等他们二人,而是等吴艺佳的晚餐,林启和洛承宇刚刚就座,吴艺佳就从厨房里推了一辆餐车出来,餐车一共三层,每一层并排放了三个银质的西餐圆盖,一边为每个人分发餐盘,一边介绍道:“今天晚上是简单的牛排和意大利面,通心粉素菜汤。”分发完毕后,又道:“各位请慢享用。” 窦伟闻了一下,夸张的表情道:“想不到吴小姐还有这一手,我们真是有口福啊。” 吴艺佳笑道:“圣白塔里的所有设备都是AI智能操控,包括做饭,所以……我也就是给大家当当服务员。” “哦?”余纯奇道,“现在AI已经发展到这么先进了么,连做饭都可以了。” “当然了,还能洗盘子呢,整个圣白塔其实就是一个整体的AI机器人,智能厨房只是她的一部分,我也就是今天有幸为大家端端盘子,明天开始各位的饮食起居将全部由圣白塔提供服务,因为我原本就是不可以进入的,虽然圣白塔已经由我们的内部工作人员经过多次测试较验试住,但还是考虑到初次面向客户,担心她的功能并不如我们想象当中那么完美,所以才指派了一个引导员过来,从明天起,我就不在塔内了。” “是这样啊,那太惜了……”窦伟已经把对吴艺佳的爱慕很直白的表达出来了,不过吴艺佳显然不大领情,她全程都是微笑服务,彬彬有礼,但除此之外,没有跟任何一个体验者有单独交流,看起来她自己本身就像是个智能机器人似的,显然是事前受过强化训练了。 窦伟仍似不甘心的模样,又补充一句:“我记得咱们一楼好像有十个房间么,除了我们九个人,我还以为剩下一个房间是给你留的。”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三十七章 暗黑塔1 吴艺佳笑道:“我连进入圣白塔都有权限设置,更别说入住了,至于十个房间,是我们的结构工程师从建筑对称美学的角度来考虑的,而且也考虑到各位体验贵宾是三人一组,将来游乐中心正式营业时,不一定是这样的组合呢,还有考虑可能出现的某一个房间不能正常提供服务的情况,所以正是考虑到游乐的多样性,才预留了一个空余的备用房间。” 贾洪专笑道:“你们真得是面面俱到了,相信游乐中心营业后,生意一定会异常火爆的。” “借您吉言了,那各位先正常用餐,结束以后将各自的餐具放回到餐车上就可以了……” “哦?这餐车也是机器人么?”余纯又问道,像个刚刚出世的孩子一样对这个新世界充满了好奇,而她的年纪却是在场除了贾洪专之外最大的一位。 吴艺佳仍旧是微笑模样:“是的,它会将各位的餐具送去清洗,各位全部离开餐厅以后,也会有打扫卫生的机器人清理桌面。” 余纯高兴得一拍双手:“要是我家的厨房也能这样……高科技,那就太好了。” 贾洪专笑道:“好了好了,再不吃饭咱们的牛扒可就要冷了。” “就是,”柳潇嘟着嘴道,“我的肚子都咕咕叫了。” 洛承宇切了一块牛排放到嘴里,赞不绝口:“嗯……想不到机器人做的牛排,味道也能这么好。”其他人品尝过之后,也纷纷表示美味,马小艳笑道:“要是有杯红酒就更加完美了。” “收到您的指示,目前我们中心只提供布鲁奈罗和赤霞珠,请问贵宾您是需要哪一种?”说话的声音竟是来自那辆餐车。 马小艳惊喜道:“还真是机器人,好厉害,那就赤霞珠吧,谢谢。” “好的,请您稍等片刻。”那餐车便自行驶入隔壁那小型酒吧,没过一会就回来,最上面一层放着满满一杯甘醇的葡萄酒,缓缓来到马小艳的座位旁,“请您享用。”众人均惊诧不已。 陆正义叹道:“你们要是能批量生产这种智能厨房就可以回本吧。” “这是公司决策层的事情,不过据说确实正在考虑,这一个圣白塔内就有我们五百多项专利发明,这本身就是一笔巨大的潜在财富。”吴艺佳这时走到电梯口,“我现在去顶层准备一下,各位用完晚餐也请到顶楼集中,我将先领各位参观一下暗黑塔内的建筑架构,顺便介绍简单一下接下来两天的体验游戏规则。” “哦?玩鬼屋还有先进去试看一下的么?”柳潇正用调羹挖了一勺意大利面放在嘴里,听到吴艺佳的话便好奇问道。 “当然不是鬼屋那么简单了,相信我,如果不事先大概浏览一下暗黑塔里的大致框架,你们第一遍体验都完成不了的。”说罢神秘一笑,转身走进了电梯。 吴艺佳最后一句话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大家纷纷风卷残云,将盘子里的晚餐一扫而光,而后如吴艺佳所言,有秩序将各自的饭盘放入那个餐车机器人上,并用银制圆盖盖好,然后不约而同的一起走到电梯口那。 等了一下午,正戏就要开始进入预热阶段,柳潇掩饰不住的激动道:“看来这一趟一定不会失望了。”其他人也脸上也多是兴奋状。 他们现在正处圣白塔第六层,再上一层就是顶层了,众人一出电梯就觉得有微风抚面而来,原来这顶层就是个四面镂空的阁楼,像是一个碉堡顶部的观望台一样,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到旁边暗黑塔黑暗挺拔的身躯了,一个摇摇晃晃的吊桥连接过来,林启心想:“就是吴艺佳一开始说得那个勇者之路了。” 站在塔边往下看去,距地面少说也得五、六十米,掉下去不说粉身碎骨,也无疑是死定了,再看那吊桥在风中摇曳的模样,众人心里均道:“难怪叫勇者之路,这没点胆量还真不敢走呢。” 吴艺佳显然看出众人的困惑,笑道:“请各位排成一队跟我来吧。”以身做例,率先踏上了“勇者之路”,各位体验者也极有纪律的按组分员排成一长队,林启在第三组,排在倒数第二名,前面是洛承宇,身后是他们的组长余纯。 等林启自己也踏上吊桥,才发觉这上面根本就是稳稳当当的,“难道那摇摇晃晃的是视力错觉么?”想到这塔里那么多高科技,也可以想得通了,吊桥脚下其实也不是木板,而是数层高强度全透明钢化玻璃夹着中间的木板,栏杆、扶手都是最坚硬的钨钢合金,安全问题实在是万无一失。 勇者之路虽然看起来长,也就三十多米的样子,很快所有人就来到暗黑塔的塔顶,这里跟圣白塔的建筑结构也大差不多,只是一个是纯白的,一个是纯黑的,还有一个区别,就是吴艺佳是手动打开电梯的门的,实则进来后才知道,那只是一扇更加黝黑的三角铁门而已,不是什么电梯,只有大半个人高,像个阁楼窗户一般,吴艺佳仍率先躬着腰钻了进去,众人纷纷紧随其后。 一齐进来后,是一条窄窄的砖道,吴艺佳介绍道:“暗黑塔里的结构像个迷宫一样,各位如果在体验当中迷路了,可以随时暂时中止游戏,我们会提供相应的指引,现在请跟我来吧。”领着众人穿过窄道,眼前就豁然开朗了,一条旋梯贴着塔壁盘旋而下,中间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深井,下面黑洞洞的,吴艺佳提醒道:“请不要持续向下看,看多了会忍不住跳下去的,然后……你们会发现,这个井其实是虚假的。” “什么?”吴艺佳这一说,反而又吊起大家的胃口,一齐向下看去,甚至还有人用手越过栏杆,向下面探,但很快又缩了回来,“这……明明就是真的啊。” “你这样当然是摸不到底的,这下面其实是跟身处楼梯最底下一位——现在也就是我,的脚板底一个水平高度,只是利用一些光线原理吧,看起来像是个深不可测的黑洞,我只为大家简单介绍这里面的建筑架构,具体运用到哪些高科技手段,其实我也不是太懂的,所以碰到有些我告诉你们的地方,你们只需要知道那是假的,就可以了。”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三十八章 暗黑塔2 林启看看旋梯旁边、塔中央的黑洞,由四周往中间颜色是渐变的,边上虽然也呈黑色,肉眼分明还能分辨出那是幽黑的塔壁,再到中间部分则愈显黑暗,分明是一个幽深无底的深渊,像恶魔漆黑的眼眸,目光凝视的时间越长,越觉得那下面仿佛能湮灭一切,赫然就是一条通往幽冥地府的通道,心里都不禁有些惴惴,难道现在的高科技已经能做到这么逼真么? 其他人显然也跟林启一样的困惑,队伍都停了下来,有的人甚至担心这四周盘圆而下的旋梯只有大几十公分,而且也只有一根麻绳做的扶手,到底安不安全?万一有人失足,不就掉进这无底的深渊里了? 吴艺佳见众人一脸迷惑,抿嘴笑了笑,直接拉开绳索从下面钻了过去,轻轻向前一跨,她的动作太快,其他人都没有反应得过来,当场传来几声惊叫“啊!”“不要!”,胆子小点的如最前面的柳潇,甚至吓得把脸捂了起来,却从指甲缝里看见吴艺佳稳稳当当的站在“深渊”之上,正满面含笑得看着众人:“现在相信了吧?” “这……这只能说太逼真了,这么看来,其实这个也算是智能电梯了吧?能随时跟我们的高度保持一致,太奇妙了。”说话的人是贾洪专,他摘下眼镜,擦了下额头的冷汗。 陆正义站在他前面,回头笑道:“贾老师您是科学家,也看不出来这是假的么?” 贾洪专道:“那可不是一个方向,我是搞基础物理研究的。” 宓秀丽和窦伟站在贾洪专身后,也是一脸叹为观止的表情,连窦伟这样见多识广的人都惊叹电影里都没有看到过,简直是科幻成真。 吴艺佳已经走回旋梯,继续带领众人向下深入,一直走了约五六分钟,那“深渊”像是渐渐到底,开始向上浮动,又走了一会,上面竟出现一片星空,像是旋转的银河系,在这幽暗的环境里,向上看去感觉置身太空一般,又让众人连连惊叹,从上到下似乎从天顶落入地心,其中奇妙感觉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林启登时想到那个VR游戏的登陆界面,也跟头顶这个画面差不多,心想:“既然是同样的设计团队,总有相似之处吧。” 一直到这里,这一行十人的照明都是塔壁上自然发出的微微莹光,吴艺佳这时停了下来,站在原地稍稍等了一下后面在惊喜、惊叹中缓慢行进的众人。 过了一会,众人围绕着吴艺佳再次集合在一起,林启突然发现他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下了旋梯,来到一片平地或者说平台上,只是头顶上依然是星空,似乎触手可及的银河系,当然现在他已经知道是那个与他们同步移动的“电梯”。 吴艺佳见人齐了,转了个身继续向前走,一边说道:“下面我们进步暗黑塔的第二部分——修罗场,这个部分是建筑面积最大,并且整个体验最悬疑的地方,各位会在这里见到鬼屋中的一些场景,妖魔鬼怪之类的,现在请跟我来。” 吴艺佳说完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兴奋起来,第一组队伍里,打头的柳潇挽着马小艳的胳膊,紧张兮兮道:“艳儿姐,马上就到正餐了。” 前面的吴艺佳听到后,脸上又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众人来跟着她走到平台中间,才发现原来这里也有个向下的砖道,色彩终于跟一成不变风幽黑的塔壁有所区别,是暗淡红色的砖梯,像是欧洲古堡里通向地下室的秘道。 这个砖道就不是很长了,只有普通住宅一层楼的高度,很快就来到一片更加开阔的大厅,吴艺佳笑道:“这就是修罗场的第一层。” “什么?”“不是吧?”“所以修罗场就是个广场么?”众人立刻表现出一片惊诧和失望,原来这里真得只是一个纯粹的大厅,是一个等边五角形,上下左右包括天花、墙壁和地面都是红砖,整个空间像是血糊过一般,不过这也是唯一一点的“恐怖”元素,里面除了刚刚下来的砖道在一边的角落,这个五百多个平方的大厅,完全空无一物,空空荡荡的果然像是一个广场。 不过仍有让人好奇的地方,就是这里面的光线很明亮,却怎么也找不着光源在哪,就这个问题,林启问贾洪专道:“贾洪专,这个能从基础物理找到答案么?” 贾洪专左右张望,看着四周喃喃道:“可能用到一些光线发散的原理吧,不过具体怎么做到的,我也是没辄。” 不过其他人并不是太关心这个问题,柳潇首当其冲带着无比失望的语气抱怨道:“这……哪像鬼屋啊,手术室呢?解剖台呢?喝血的医生呢,没头的护士呢?僵尸,吸血鬼呢?” 吴艺佳不紧不慢微笑着解释道:“下来之前就说过了,今天只是带大家见识一下暗黑塔的内部构造,等你们明天正式体验的时候,该有的都会有,这个只是没有经过布置的雏形,并不是真正的体验场景,极简就是极繁,相信我,你们明天不会失望,下面请跟我来第二层。” 说着,又带大家来到“广场”中间的砖梯,不过这次不再是暗红色,而是青色的,来到第二层,像是从吸血鬼的巢穴一下子过渡到江南古宅,光线也稍微暗淡了些,带着浓烈的阴森感,不过仍然是空无一物,这一回是个正方形的大厅,似乎每一层都是这样渐变的,第三层是等边三角形,大厅的颜色是蓝绿色的,一直到这里,吴艺佳才停了下来,说道:“第二部分修罗场一共三层,就到此为止了,我们走的比较快,实际上这三层是整个暗黑塔最大的地方。” “是,实际上也并没有什么好游览的,三层全部一目了然,所以我们走得比较快吧。”窦伟带着三分调侃说道。 “是的,”吴艺佳也不多做解释了,仍是微笑道,“下面的部分更简单,请一起跟我来,进入暗黑塔的最后一个部分——第三部分秘境房。”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三十九章 唯一的鬼 “秘境房?修炼的地方么?”洛承宇笑道,不过是在自言自语。 柳潇仍带着些许失望的表情:“这么快就要结束啦,等于什么也没看到,希望明天能有意外惊喜吧。” 吴艺佳带着众人来到这个等边三角形的一个顶角,介绍道:“这里我就要解释一下了,其实每一个角都有一个朝下的楼梯,但是只有一个楼梯通往真正的秘境房,也就是我们现在所站的这个位置的楼梯了。” “秘境房里到底是什么……秘境?”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陆正义问道。 吴艺佳又是神秘一笑:“跟我下来就知道了。”领着众人又向下一层,这时楼梯的整体颜色又恢复至幽黑色,一直走到最底,众人心里已经大致有数,从这里到上面包括那三层修罗场,基本每一层的高度都大抵相同,约是四五米的样子,来到这最底一层,每个人包括林启都认为又是什么几何形状的大厅,只是想不到三角形再减掉一条边,下面该是什么形状的,难道只有一条线? 果然一行人下到最底部,发现还真得只是一条过道,跟楼梯也是一样的宽度,而且只有两米多长,只是一个纯粹的过道,中间有一张权杖式的类似演讲平台的装置,半人多高,通体银色,似乎还发着微光,在黑暗的主色调下,格外显眼,所有的体验者都以为还没有结束,那个讲台是个类似机关的装置,结果吴艺佳走到讲台边上,一个回身:“这里就是我们的终点站,秘境房。” “什么?”众人又是惊诧,不禁议论纷纷,刚刚下暗黑塔的时候,还有点科幻元素,怎么越往下面越简单的? 还是陆正义问道:“所以……这个,好吧,就算是秘境房吧,到底有什么秘密?” 吴艺佳微笑着挪了一下身:“看看你们的石中剑吧,拿到它,你们就是国王,代表着体验胜利结束。” 众人纷纷凑上前去,发现权杖顶端,半圆形的穹顶上,插着一件模样古朴的宝剑,不过尺寸就要比真正的宝剑小很多,林启凑上前去观察半天,喃喃道:“这把剑也……太精致了吧,跟钥匙差不多。” “没错,”吴艺佳立刻笑着承认道,“它就是一把钥匙,是勇者之路的钥匙,现在各位心中对自己的任务有大概框架了吧,你们从暗黑塔顶下来,通过旋梯来到三层修罗场,经过修罗场到达底部,也就是这里的秘境房,拿到这把钥匙,然后保护这把钥匙再通过修罗场,上到旋梯,再从旋梯登上暗黑塔顶,来到暗黑塔和圣白塔之间的勇者之路,那时,通往人间的大门就会再次出现,你们使用钥匙打开大门,就可以回到人间,体验便胜利结束。” 众人一阵沉默,然后又开始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好像没那么难么?” “难?分明很简单好吧。” “是啊,不就上下三步走么,这哪需要两天,半天不就搞定了?” 吴艺佳耐心的等待众人议论结束,才又说道:“请各位一定不要轻视体验难度,我已经说了你们看到的修罗场只是建筑雏形,真正体验时,要复杂得像个迷宫一样,并且会有……妖魔鬼怪出现,所以这个体验是类似密室逃脱加鬼屋的双重感受吧。” “倒是没看到什么密室,连任何密室道具都没有。”柳潇干笑了两声道。 “不要着急,明天都会有的。” “一个晚上能布置那么多内容?”马小艳带着怀疑的口吻说道,显然这也是大家的态度。 “这就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了,”吴艺佳已无意再多做更多解释,只想把最后的规则说完,“你们明天正式体验的时候,除了塔里迷宫般的设置,还可能会有鬼怪阻拦、迷惑、惊吓等等,他们当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电脑模型和光学渲染制造的,也就是说……都是假的,请各位抱着体验的心态,不要害怕。” 柳潇更是失望道:“你都说出来了,还能怎么害怕去?” 吴艺佳笑道:“我还没有说完,百分之九十九是假的,还有一个是真的,他是由我们的工作人员扮演,是这个塔里唯一真正的‘鬼’,你们要做的就是千方百计躲避他的追杀,你们每一组当中,任何一个人被他抓到,会立刻宣告本次入塔失败,由下一组继续尝试。” “这个总算有点难度性的设置了,那我想问一下,怎么样才叫被抓到?这样么?”窦伟抓着洛承宇的胳膊问道,表演得确实有些形象。 吴艺佳摇了摇头:“他手上会有类似感应器的东西,只要触碰到你们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就会触发报警装置,游戏体验立刻中止,暗黑塔里的灯光会明亮,你们将乘旋梯中间的电梯直接回到塔顶,等待下一轮。” 宓秀丽这时怯生生道:“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那唯一的‘鬼’是男人扮演的么?” 吴艺佳立刻解释道:“不一定,但是异性之间当然会有分寸的,请您放心。” “哦哦,那就好。” 吴艺佳接着道:“各位要做的应该明白了吧,除了找到正确的路径拿到这里的钥匙,还要从所有虚假的鬼怪当中分辨出真正的那个,躲避他的追击,还有两点很重要,如果你们不幸被他发现了,可以回路返回,旋梯顶部就是安全区,也可以继续深入,这个秘境房也是安全区,按照游戏规则,只要你们进入安全区,真正的‘鬼’必须重新藏匿,一般来说,会在修罗场的某一层。” “那他要是在安全区门口守着我们怎么办?”洛承宇久经游戏沙场,首先想到这个规则设定可能出现的缺陷。 吴艺佳道:“不会的,你们从安全区出来后会处于无敌状态三十秒,他抓到你们也没用,不会触发报警装置。” “才三十秒,那他完全可以一直跟着我们,等无敌状态失效啊。” “也不会,无敌状态,你们是可以反击的,他不会那么笨的,这也是体验过程中唯一的一次反击机会。” “哦,这个就有点意思了,我们还可以反击,反击了会怎么样?” “无敌状态的反击,可以毁灭任何阻拦你们的东西,包括鬼怪,和迷宫,甚至穿墙也可以,因为你们是无敌的,但是它的触发条件只能是你们一直被鬼追到安全区,再重新从安全区内出来,而且也只有三十秒,是从第一个出来的人开始算起。”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四十章 三位一体 这时众人把游戏体验流程又在心里默默回顾了一下,从进入塔内开始,一直走到最底下拿钥匙,再带着钥匙上来,这些倒没有什么疑问,只是那个安全区和无敌的设定,似乎还有些不解之处。 还是洛承宇思忖了一下,首先说出一点疑问:“无敌的唯一触发条件是一定要被鬼追到安全区内,再从安全区内出来,这样的先决条件似乎有些不妥,我们一个组是三个人,当我们被鬼追的时候,当然是奋发前进,拼了命的往安全区里面跑,似乎有一个时间节点有矛盾哎?” “哦?什么矛盾?”不光吴艺佳,其他人一起看着他。 洛承宇推了推鼻梁上的高度近视眼镜,继续道:“你们想一下,三个人正在被后面的鬼紧追不舍,就快要被抓住的时候到达安全区,其中一个人先进了安全区,然后立刻出来,这个时候是无敌的吧,但是另外两个或者一个人还没有来得及进入安全区,他们被鬼抓到了,与此同时,刚刚出来的无敌的那个,也抓到了鬼,按照规则,鬼应该立刻被消灭,那这样的情况怎么来裁定呢,是本次入塔体验立刻失败,还是按消灭的鬼的进度继续往下进行?” 吴艺佳赞许道:“洛先生您能想到这一层,说明您的思维还是很缜密的。”又面向众人,“相信各位已经对本游艺中心的故事背景有了大体了解了吧?” “是的。”“当然。” 连贾洪专都憨笑道:“我闺女硬是逼着跟我耗了一晚上,给我讲述了起源大陆的英雄,达克历斯的悲惨一生。” 吴艺佳点头道:“没错,本次针对各位贵宾的体验背景,就是承接《战神起源》下面的故事,达克历斯受到神的指引,前往暗黑塔打败里面的恶灵,然后打开勇者之路的大门,回到人类的世界拯救他的爱人。”林启这时暗暗点了点头,跟自己的理解和推断差不多。 吴艺佳微笑着接着往下说:“我们的体验和以后整个游乐中心都是角色扮演的方式进行了……” “所以呢?这跟洛兄提出的问题有什么关系?”窦伟也不知是性急还是想方设法要跟吴艺佳套两句辞,硬插了一句嘴,不过接他话的人却是林启。 林启也是憋了半天终于有说话的机会,笑道:“所以我们三个组的人当中,有一个人是需要扮演达克历斯的,吴小姐你的意思是不是只有扮演达克历斯的人进入安全区再出来,才会获得无敌的状态?” 吴艺佳笑盈盈道:“林先生也很聪明,不过只答对一半,你们确实是要扮演达克历斯,不过不是一个人,你们三个人一组进入暗黑塔以后,代表得就不是三个人了,而是一个人。” “也就是说……三个人都是达克历斯?” “不是,是三个人组成一个达克历斯,你们是一个整体,是一个人,现在对洛先生的疑问大家应该都有答案了吧,只有你们三个人先一起进入安全区,然后再出来,才能触发无敌状态,或者哪怕是一个人先出来,也是无敌状态,但前提必须是三个人要先一起进去,因为你们既然代表的是一个人,您见过下池子泡澡,只泡一条腿的么?” 众人莞尔一笑,马小艳道:“嗯,话糙理不糙,三位一体,跟基督教的基本信条都是倒不多。” 吴艺佳笑道:“也可以这样理解吧,其实洛先生提出这样的假设也只是很小的概率,如果鬼看到第一个人冲进了安全区,他还不撤的话,基本就跑不掉了,除非第二名或者第三名跟前面的人距离相差得太远,鬼也许会铤而走险试一试,因为我刚刚说了,无敌的你们是什么都无法阻挡的,包括墙体……当然了,暗黑塔的主墙体不算,而鬼却还是受到限制的,哪怕无敌的状态只有三十秒,也很容易就会被你们抓到,如果他不幸被你们抓住,我们体验中心是会对他有所惩罚的,这也是为了让他更好的投入游戏里面。” “哦?惩罚扮演鬼的人?怎么惩罚?”众人一齐问道。 “这个暂时保密。”吴艺佳伴着神秘一笑,“下面还有什么疑问么?” 众人思忖了几秒,纷纷摇了摇头,吴艺佳环顾一周,确保每一个人的明确态度后,才说道:“好了,那今天我们就到此为止吧,现在各位请随我一同回圣白塔,明天早上九点半,我们的体验游艺准时进行。”说着向前移动了几步,穿过人群,再次走到最前面,依旧笑颜如花,“接下来我们就要体验暗黑塔的第一个折磨人的环节——爬楼梯,我们需要从这里一直爬到修罗场上面,才能上电梯。” 这时众都知道她说得那电梯是什么了,只是有些好奇从这里爬上去好像也就四、五层楼高,谈得上折磨人么? 柳潇首先一个回头蹦到吴艺佳身边:“不就抓楼梯么,我第一个上。” 吴艺佳笑道:“你们下来的时候不费劲,可以没有感觉到,从这里一直到修罗场顶上,有将近三十米的高度。” “三十米?好像也不是太高嘛。”马小艳走到柳潇身边,她们似乎真得要成姐妹了。 “好吧,嗯,”吴艺佳想了一下,“打个比方,差不多相当于普通小高层住宅,从一楼爬到十楼的高度吧。” “什么,那确实有些受不了,体验的时候好不容易从最下面拿到钥匙,想想还要爬这么高,就没劲了啊。”还没开始爬,窦伟先抱怨了起来。 吴艺佳笑道:“到时候你们在游戏中的体验感和刺激感是会忽略到这点劳累的,而且你们在修罗场的每一层都会耗上一段时间,也可以当作休息,好了,我们走吧。”也不等窦伟再搭话,带头开始向上爬。 贾洪专笑道:“考验我这一把老骨头的时候到了。” 事实的情况确实如吴艺佳所说,他们一直爬到修罗场第二层,那个正方形的大厅时,多数人就已经开始气喘吁吁,尤其是贾洪专,他岁数大了些,现在差不多相当于连续爬了七层楼了,难免会有不适,女人们只有柳潇一个,虽然额头上有些香汗,仍是蹦蹦跳跳的模样,年轻就是有朝气,男人除了贾洪专也都是大龄青年了,只有林启一个人面不改色心不跳,洛承宇拍着他肩膀,喘着大气道:“果然是英雄人物,体格倍儿棒。” 于是众人在这一层稍事休息片刻,才接着往上爬,到了暗黑塔的第一部分——旋梯底部,一齐上了那个深渊般的电梯时,贾洪专突然摇晃了两下,便要跌倒。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四十一章 探索1 电梯这时已经开始缓缓向上,贾洪专这一下确实有些猝不及防,他身旁的窦伟、洛承宇和林启三个人一起,手忙脚乱的才把他架住,林启见贾洪专不光满头大汗,连后背心都湿透了,见他神智还算清楚,问道:“贾老师你怎么样?” 贾洪专稍微缓了两口气,才能开口说话:“不知道是年纪大了又太长时间没有锻炼,还是晚上吃得牛排有些不消化,爬了几步楼梯突然感觉有点虚脱,不碍事,现在已经好多了。”说着慢慢松开别人扶他的手,镇定了一下,果然能自己站立了。 吴艺佳担忧道:“您感觉怎么样?如果您的身体不适无法参加明天的体验,我们可以把日期往后调,等您的身体复元再继续,五楼保健室里也有常见的急救药物的。” “推迟几天再过来?”柳潇嘟着嘴道,“我是没什么所谓啦,反正已经放暑假了,你们呢?” 尚未有人回答,吴艺佳先抢着更正道:“不是回家,是一直在这里住到可以体验为止,你们忘了签过的合约了?你们必须按照合约要求完成体验,中途不能离开塔内的。” “什么?是这样么?那如果有人需要看医生怎么办,比如现在贾老师?” “我们有私人医生24小时值班的,如果确实需要住院,那属于不可抗力因素,自然不在合约约束范围,但也只能限于需要住院的体验者离开,其他人需要继续住到他回来,或者有新的体验者补上。” “怎么突然有一种把自己卖了感觉?”窦伟喃喃道,他的职业本性一向都是卖别人,所以心里最不爽。 吴艺佳道:“我们只能把合约日程往后推,但不能终止,所以贾先生您看,需要我把医生叫过来么,或者您还是先在塔内休养两天?” “要推迟两天?”这时陆正义突然皱眉道:“不行,我礼拜一下午还要开庭呢。” “我也有个病人预约在礼拜一。”洛承宇随后道。 看来不少人有难处,贾洪专摇了摇头,调整了一下呼吸,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道:“已经感觉好多了,明天正常进行应该没问题,就两天而已嘛,可以坚持一下的,我平时身体也一直很好,今天不知是怎么了,没事的,不用为我担心。” 这时电梯已经到顶,吴艺佳先领众人先下了电梯,走出暗黑塔,通过勇者之路,返回圣白塔的电梯,心里还是感觉不大放心,对贾洪专道:“等下您还是回到房间稍歇片刻,我给您把医生叫吧。” 众人也纷纷劝他,柳潇道:“叔叔你不要硬撑,咱们是过来玩的,可不是来受罪的。” 贾洪专笑着连连摆了摆手:“放心吧,我真没事,你看我还能自己走过来呢,估摸着休息一晚上就行了,吴姑娘真不用叫医生,麻烦得很。” 贾洪专一心坚持,其他人也只好作罢,一行人回到圣白塔一楼的大厅,吴艺佳最后说道:“贾老师,还有各位,请早点休息吧,从明天起我就不能为各位提供现场服务了,如果塔里的人工智能无法满足各位的需要或者有其他任何问题,都可以随时跟我联系,你们可以在任何可视界面看到我身影,这个大厅和餐厅的环形桌中央,也可以投射我的全息人像,实时与我保持沟通,另外我再强调一遍,请各位在体验中,务必牢记团队协作,一定要记住,你们每一组进入暗黑塔以后就是一个人了,最后,很高兴与各位贵宾相识一场,在这里祝各位体验愉快。”说罢曼妙的身躯往门口方向一转款款而去,众人连声再见也没来得及说,她已带上门消失在各位体验者的视线当中。 “说句这话,相比人工智能,我更喜欢她本人为我们提供服务。”窦伟的失望落寞之情跃然脸上。 贾洪专脸色还是不大好,第一个回房休息了,其他人也相继回各自的屋里,林启进屋后看了看时间已经晚上九点半了,他先去冲了热水澡,出来往床上一躺,这半天的旅程就这么结束了,总得来说还是让人感到惬意的,除了认识不少新朋友,还有别样的游戏体验,确实让他的压力释放了不小,这段时间以来,他不管工作还是生活上都遇到不小的挫折,尤其是川吉奈奈子的死,直接造成赵天明的消沉,最是让他内疚自责,对他也算是不小的打击。 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一晚,是他这段日子以来睡得最香的一次,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晨起来洗漱完毕,出来大厅一看,就见吴艺佳美丽动人的身姿站在大厅中央,亭亭玉立眉目含笑得望着自己,心里登时好奇,脱口问道:“吴小姐?你不是说今天起就不能进入圣白塔里了么?” 吴艺佳微微鞠了一躬,含笑回应道:“林先生早安,您现在看到得是我的全息投影呢。”林启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她离开时就说了,大厅的环形桌中央可以全息投射她的身影。 “这也太逼真了吧。”林启情不自禁感叹道,向前走了几步,来到环桌旁边,既使在这样的近距离观察下,吴艺佳仍然是栩栩如生的模样,就像她本人站在这里,正常来说全息投影是利用光的干涉和衍射再现物体的三维图像,而面前的“吴艺佳”则像是活生生的人,像是光线变成了实物,勾勒出一个人像出来,最奇妙的是,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她都是正面朝着你,面目含笑,彬彬有礼。 当然,吃惊的不只是林启一个人,基本每一个人从房间出来的体验者都要先观摩一下这个投影,窦伟甚至用手去试着触摸了一下,还故意把手抬高了一些,往吴艺佳饱满的胸脯上探过去,果然像探入实物的空气中一般,窦伟的手即刻没入人像的身体内,且接合处发出一圈白光,众人再次啧啧称奇。 “各位准备完毕,直接到六楼用早餐,用完早餐稍歇片刻,九点半请第一组准时到圣白塔顶集合。”吴艺佳微笑着说道。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四十二章 探索2 “这算什么人工智能?我更愿意你跟我们住在一块儿。”这回说这话的却不是窦伟,而是柳潇,而且说得也是大家的心声,显然吴艺佳温雅有礼的性格受到九位体验者一致青睐。 “很荣幸受到大家的认可,但是抱歉,我也不能违反体验规则,而且这就是人工智能,你们看到的只是我的身影,实质与你们交流的可能是我,也可能是AI,当然,现在还是我啦。”说着头一歪嘻嘻一笑,尽显温柔可爱,接着便催促大家一起去六楼用早餐。 今天的早餐是自助的,总体还是很丰盛,有绿豆粥,各类包子,茶叶蛋,杂粮煎饼,豆浆、油条,面包,三明治,小蛋糕等等不一而足,谈不上多精美豪华,众人吃得也是津津有味,贾洪专休养了一夜,精神果然好了许多,一边吃着咸菜喝着粥,一边赞不绝口:“人哪,还是这种简简单单的日子过着舒心。” 用完早餐,大家又闲聊了一会,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多,第一组柳潇已经有些等不及的模样了,她今天换了一身装束,不过跟昨天的风格还是一样的,奶黄色的宽松T恤,紧身七分牛裤,包裹住她娇好的腿部曲线,搭配一双运动鞋,显得阳光朝气,马小艳也是一身运动装,显然是都做好准备了。 柳潇跃跃欲试得拉着马小艳道:“艳儿姐,我们先上去吧。” 马小艳道:“也好,老呆在屋里也怪憋得慌的,上去透透气,陆大律师,我们在上面等你啊。” 陆正义无奈道:“叫我小陆,或者正义就行了。” 马小艳嘻嘻一笑,跟柳潇先上了电梯,这时环形餐桌中间彩光一闪,吴艺佳又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微笑着说:“各位,第一组体验九点半准时开始,期间第二组和第三组可以自由活动,等我通知后,第二组再上塔顶准备。” 众人表示知悉,过了十多分钟,陆正义也上去了,第一组正式进入体验,剩下的六个人也不知要等多长时间,窦伟闲着想跟吴艺佳搭话,只是吴艺佳就那么站着,面带微笑,也不理他,洛承宇笑道:“别费劲了,她可能正在暗黑塔上给第一组讲解呢。” 窦伟两眼一翻,满身无趣坐回到椅子上,他是第二组的组长,也不想再到什么地方乱转,就一直在六楼呆着,剩下的两位女士宓秀丽和余纯,看起来一个文静一个知性,却也是喜欢运动的人,昨天自由活动的时候两人在健身房锻炼了一会,现在又伴着一起打网球去了。 林启见贾洪专吃完饭后又趴在桌上低垂着头,问道:“贾老师,你感觉怎么样?又不舒服了么?” 贾洪专摇了摇手:“这两天真不知怎么着了,肚子又痛起来了。” “不会是早上粥有问题吧?还是昨晚睡着凉了?”洛承宇也关切问道。 “应该不会是粥的问题吧,有问题也不会这么快啊,不知道,哎哟不行,我去方便一下。”说着就往卫生间跑,这塔里除了一楼,每一层都有公用的卫生间,贾洪专边跑边回头道:“回头有事了劳烦叫我一声啊。” “知道了。”林启和洛承宇一同答应着,两人都怕这位老先生身体会发生什么状况,也不敢到别处转了,只在餐厅里等着他。 贾洪专就这么来来回回的跑动中,有一趟屁股还没坐下来,又奔到卫生间里去,直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宓秀丽和余纯已经打完网球冲完澡回来了,宓秀丽是名护士,到五楼保健室找了点止泻药,贾洪专吃完以后才好了点。 吴艺佳的人像全息投影终于动了两下:“请第二组去塔顶准备。” 窦伟摇了摇头,无奈道:“我们的贾老师还在复元着呢,怎么办?” 吴艺佳疑道:“贾老师身体又出现状况了么?需要叫医生么?” “不用了。”贾洪专半虚脱的身躯坐在椅子上,“感觉好多了,再休息会就可以了。” 宓秀丽端了杯热水过来:“贾老师,喝点吧,补充点水份。” 窦伟道:“那我们……等着?” “不建议,第一组已经耗费不少时间了,再拖延恐怕会影响进度,贾老师不舒服的话,可以第三组先开始。” 林启这时站起来对洛承宇和余纯道:“那我们先开始吧,让贾老师休息休息。” “好的,不过这样的顺序就确定了,不能再更改了哦。” “这又没什么的。”众人也不明白这样安排的意义在哪,不过也无伤大雅,游戏体验不管先后,最后的体验金还不都是一样的? 余纯像个组长的样子带着林启和洛承宇径直来到塔顶,“吴艺佳”已经恭候多时了,彬彬有礼道:“欢迎三位贵宾,今天是初次体验,各位面临体验的第一阶段,探索。” 余纯疑道:“昨天晚上不是已经探索过了么?” 吴艺佳笑道:“再为您解释一遍,昨天只是参观一下暗黑塔大致的建筑架构和各位的游戏体验流程,今天才算正式开始。” 洛承宇问道:“我了解了,也就说今天里面可能会更加复杂一些,就是让我们先进去探索一下,然后再开始第二阶段的正式游戏,那我想问一下,探索阶段里面有鬼么?我的意思是,那个负责追捕我们的——你们工作人员扮演的那个真正的鬼?” “有的,但考虑到这样的游戏模式比较少见,各位也是初次体验,我们降低了一下难度,探索阶段,真正鬼只隐藏在修罗场的第三层,现在请通过勇者之路进入暗黑塔,祝各位好运。” 余纯依然发扬了组长的带头作用,率先走上勇者之路——那座吊桥,现在梅雨季还没有过去,外面还飘着濛濛细雨,温带低气压的环境笼罩下,人的心里也是一顿燥闷,林启走在最后向四周看了看,喃喃道:“咦,怎么没见马小艳她们回来?” 身后响起吴艺佳的声音:“她们已经完成第一遍探索任务,回到一楼大厅稍事休息了。”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四十三章 探索3 “还怕她们给我们剧透?”林启这样想着,心里莞尔一笑。 “你们当心点啊,刚下完雨,玻璃桥上有点滑呢。”余纯在先头喊道,她正扶着栏杆,身形有些踉跄的模样,看样子差点滑倒,好在这个吊桥戴面是个“凹”形,不只是脚下的地板是强化玻璃砖,左右两边的玻璃墙也一直延伸到半人多高,虽然是全透明的,但人站在上面,像走在战壕里一样,而且再上面还有三条平行的钢索,保证不会出现意外坠落的情况。 只是林启还是有些好奇,这个叫“勇者之路”的吊桥从头到尾也就是这模样了,一目了然,哪里有什么“通往人间”的大门?体验者拿到钥匙要怎么去开根本不存在的大门? 现在美女引导员吴艺佳又不在身边,只能带着这样的疑问进入了暗黑塔内,心想:“带着这样的求知欲,也能更好的投入游戏吧。” 他们跟昨天吴艺佳一样,打开那个三角门框,这个三角门框也是这整个两座塔最与众不同的地方,这两座塔的顶端科技含量,已经是世界上最顶尖的智能家居技术,九名初来的体验者甚至从中感受到人类未来生活的蓝图,而这三角门框竟然就是最简单的铁棒插销的门闩。 他们挨个钻了进去,旋梯部分与昨天晚上一样,伴着脚下无尽的深渊缓缓而下,余纯在最前面说道:“吴大美女说探索阶段真正的鬼,在修罗场的第三层,你们还记得第三层是什么模样的么?”她这一句显然是在反问,昨天晚上看到的那一共三层的修罗场也无法再简单了。 洛承宇道:“第三层是那个三角形的广场,似乎还是面积最小的一个。” “是啊,”余纯道,“而且我们都已经到第三层了,看到鬼又怎么样?安全区就在我们脚下,我们只需要赶紧跑下去就行了啊。” 林启笑道:“他们既然那么有自信,还把难度降低了,总归不会那么简单吧,快要到底了,我们先见识见识修罗场第一层吧。” 三人很来到旋梯底部,向上看了看,洛承宇发怔道:“我们还忽略一个比较重要的情况,吴小姐说安全区是旋梯顶部和秘境房,到达这两个地方都需要经过这么长的楼梯呢,秘境房还好些,反正往下跑,这个旋梯……就有些高了。” 林启苦笑着又补充一句:“还有一个问题,我们肯定是只能爬楼梯到达旋梯顶部,那个鬼是不是可以坐电梯?毕竟鬼……应该是没有重量的吧,所以可以直接往上飘……” 余纯愣道:“不会吧,那也太不公平吧?我们两个脚丫子怎么可能跑得过电梯?那这安全区设置了有什么意义?” “可能迫使我们一往无前吧。”洛承宇苦笑了一声,还没有正式进入修罗场,他们已经隐约感觉到难度所在了。 三个走到底部平台中央的楼梯砖道,一阵莫名的兴奋:“终于要开始了。” 余纯道:“我是队长,我就第一个下吧。” 洛承宇笑道:“本来我们两个大男人应该保护你才对,不过下面既然没有真正的鬼,也不存在什么危险性了,主要是探索嘛。”说罢做了个“请”的姿势。 余纯便率先走了下去,林启随后跟上,洛承宇在后面压轴,这个楼梯并不高,很快来到底下一层,进入暗黑塔第二部分——修罗场。 一下来就感觉到别样的环境,林启当时笑道:“我就说不会那么简单吧。”原来他们三个下来之前还是先入为主,脑海对第一层的概念还是一个正五边形广场的模样,结果下来以后看到的却是一左一右两条暗红色的砖道,为了营造气氛,里面的光线显然没有昨天晚上那么明亮,看不清砖道尽头处是什么,只隐没在黑暗里。 洛承宇看了一下道:“主体颜色倒是没什么变化,还是血淋淋的样子。” 余纯拍了他一下:“别说这么恐怖好吧,还没见着鬼呢,假的都没有。” 林启记得他们下来的地方,就是修罗场第一层的出口,应该是五边形广场的最外围的一个顶角边,心想:“这两边是真墙么?还是什么光学渲染做出来的?跟那个吴艺佳的全息投影一样的原理,否则一个晚上的功夫怎么能凭空砌两道墙出来?”想到这不禁用摸了摸,并没有想象中的手深入到“墙体”内,触感结实光滑,像摸在精心打磨过的石砖上一样,“是一堵真墙!”林启骇然道。 洛承宇也惊叹道:“他们真是下了功夫了,别光站着了,我们走吧。” 林启左右看看:“走哪一边?” 余纯道:“随便吧,反正是探索的,看看前面有什么。” 三人挑选了右边一条道,本着“探索”的精神,并没有很着急,时而左右看看,墙上有没有什么机关之类的,结果除了暗红的色调,什么也没有发现,三分钟便走到头,过道又向左微拐了一百度。 洛承宇道:“是这样螺旋型的向内深入,一直走到中间的楼梯口么?” 余纯道:“现在还看不出什么苗头,再向里面走走看吧。” 林启一时也看不出什么奥妙的地方,拐过来这一条过道跟刚刚那条也没什么区别,直走了一分钟,看到左手墙上悬挂了一幅人像画,像是一位欧洲中世纪的公爵,长长的卷发,一身暗黑色的戎装,这一幅画突兀的挂在这里,三人以为有什么玄机,研究了半天,最后无奈确定,这真的只是一幅画,只得依依不舍得放弃了这唯一一个线索,继续向前深入。 又走了约措一分,还是向左拐一个弯,林启心里盘算着:“刚那幅公爵画看来在过道的中间处。” 拐过来依然是空无一物的过道,三人这次没有磨蹭,径直向前走,很快走到了头,这一条道中间也有一副画,似乎是那公爵年轻时的画像,接着又是左拐,走了没一分钟又见一副画,这回是一个小孩的模样了,洛承宇笑道:“这里是仿造欧洲闹鬼古堡建造的么?不过好像不是螺旋往中间,左拐左拐左拐,像是在兜圈子哎。” 另外两人不明所以,再走到头果然又是左拐,三人正疑惑着这条道是不是也有副画,却不知觉很快走到尽头,眼前出现一个出口,正是他们刚刚从旋梯底部平台下来的那个楼梯,他们又走了回来,林启喃喃道:“所以这里确实就是个回形走廊?”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四十四章 探索4 “我们就是在广场的最外边转了一圈。”洛承宇思忖道,“就是奇怪,他们是怎么在一晚上的功夫在一个大五边形内圈砌了一个小五边形的墙?” 余纯喃喃道:“好在没有遇到鬼。” 林启笑道:“余姐你这么怕鬼怎么还报名这游戏的?” 余纯眼睛一翻:“我哪是自己报名的,也是单位推给我的,还是看看这回形走廊内圈的墙吧,这……也没有一个门啊,我记得通往第二层的楼梯是在广场的中间吧?” “没错,”洛承宇扫了一圈两边的通道,“不是没有门,一定是我们还没有发现。” 林启也看了看四周上下,这一块块红砖砌起来的墙,至少有五米高,顿时气结道:“不会是其中有一块砖头可以活动的,就是开门的机关吧,这……”看着这密密麻麻的长方形砖块,顿时心头一种望洋兴叹的感觉,“这试到明天早上也不行啊。” 洛承宇当即摇了摇头:“不会是这种笨办法的,他们是让我们过来体验游戏的,不是让我们过来搬砖头的,我们再走一圈吧,我想一定是有什么奥妙的地方没有发现。” 余纯点头道:“我还是觉得是那三幅画有问题,再走一遍也好,反正也没有鬼。” 于是三人又绕着这最外边一圈开始探索,不过换了一个方向,这回他们从左侧开始,而且更加仔细了一些,第一条道仍是一无所获,他们的视野内,仍是一片暗红,到第二条道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的聚到那幅画前。 林启笑道:“这会不会是达克历斯小时候?” 洛承宇道:“不可能吧,虽然故事背景是西幻风格,也是中古世纪的,这模样显然是近代的啊,像是文艺复兴后期的画作。” 余纯则显得有些害怕的样子,这是这个回形走廊除了颜色外第二个有点恐怖元素的内容了,在这幽暗血红的过道里,这样一副带着历史尘味的油画出现在这里,像是古堡里的幽魂,那孩童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自己。 “早知道带个手电筒过来了。”余纯埋怨道,他们还是看不出来这里面的光线缘自于哪,但毫无疑问,幽暗是直击人心最有效的方式。 林启试图把画拿下来,想看看后面有没有什么玄机,但是画框显然是与墙壁贴合在一起,“无缝对接?”林启喃喃自语。 “走吧,”洛承宇观察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如果真是画上有玄机,也应该是三幅结合起来看吧,我们再去看看另外两幅。” “好。”余纯恨不得赶紧离开,实在不想盯着这孩子眼睛看。 三人又来到第二幅画面前,这次应该是那孩子长大的模样,阴郁脸庞上已经有一条八字胡,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样子了,只是一身行头还是没变,跟另外一幅中年时期的画像一样,都是一身暗黑色的戎装,细节、表情都是栩栩如生,像是真人照片一般,余纯心头还是不禁有些发麻:“怎么老是盯着我们看?姿势还这么奇怪。” “姿势?”被她这么一提,林启和洛承宇也都发觉了,这两幅人物肖像画并没有像一般的人垂手站立,而是掌心朝外并举着,像是给你招手一般,林启疑道:“就算没有拿武器,也不用这么别扭的姿势吧。” 洛承宇灵光一闪:“不会是要我们把手放上去吧?” 余纯语气发颤:“不是吧,跟一个挂在墙上的死人互动?” 林启也发现另外一点可疑的地方,说道:“没准是的,你们想想看,你们家里的装饰画,一般是什么高度?” 洛承宇也顿时醒悟:“肯定比这个高,这两幅画好像跟我们站立一般的高度,不大合理。” “就是让我们把手放上去的?” “试试看呢。” 林启便走到那幅画跟前,学着画里的模样,把两只手抬起来轻轻放到画上那人双手的位置,刚一触及,那“公爵”两只眼睛登时发出血红色的冷光,林启心里小小惊了下,余纯倒吸一口凉气:“妈哎,像吸血鬼似的。” 洛承宇激动道:“看来我们找着门路了。” 但是等了半天,却什么也没有发生,林启把手放了下来,那人眼里的红光又消散了,喃喃道:“不对么?是不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开了门?” 洛承宇否决道:“不可能,总要有一个人按着这里,如果别的地方开门,那按着这幅画的人怎么办,吴艺佳说得很明白,我们三个现在代表的是一个人,不可能身体躯干进去,四肢还留在外面吧?” “还有两幅画呢,是不是要同时按着?” 余纯道:“不要吧,那我们三个不是要分开?既然是代表的一个人,难道还卸条胳膊下来去别的地方开门?” 洛承宇笑道:“达克历斯是巨神下凡,他可以把他的双手延伸这么长的。” “那我们要怎么保证同时进行啊,这每一条边都有一百米的样子呢,说话能听得到么?” “喊大声点应该可以吧。” 似乎洛承宇的建议是唯一可行的方式,为了避免余纯害怕,林启和洛承宇两人去另外两幅画那,毕竟这一幅的模样变化,他们已经知晓了,而且画像虽然阴森一点,好在还是个英俊的年轻人。 洛承宇回到刚刚那个小孩的画像处,林启则继续向前走,在尽头处右拐,来到这位“公爵”老年时期的画像前,这一路在想,既然是整个游艺中心的体验是有背景故事的,那这位“公爵”不是故事里的人物么?我没有看过书,不知道就算了,余纯也不知道,连洛承宇都不知道。 这幅老年画像的双手果然也是平伸着,林启像刚刚那样,轻轻把手放上去,那老人两眼果然又亮了起来,不过这一次却是幽绿的,比起吸血鬼,这更像是一个妖怪。 等了半天也没什么反应,他喊了一嗓子:“你们那边怎么样?” 空荡荡的过道里却只有自己的回声……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四十五章 探索5 又等了一会儿,林启实在等不下去了,一路小跑,一分钟就跑到余纯那,见余纯低着头闭着眼睛,两手放在画像上,看也不敢看一眼,见林启跑过来,似救命稻草一般:“天哪,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林启莞尔一笑,安慰道:“吴艺佳说过了,只有第三层才有真正的鬼,还是人欣赏的,这上面两层我们看到什么都是假的,况且……这也就是一幅画啊,没什么大不了的。” 余纯瞪了他一眼:“你说得轻松,你看恐怖片的时候,明知道是假的,心里就不会害怕了么?” “好吧,有道理。”林启干笑两声,“你就这样一直按着么,有没有什么发现?” 余纯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这时洛承宇也走了过来,问道:“有没有什么发现?” 林启苦笑道:“你这么问,说明你也没有发现什么了。” 余纯问他们两个:“你们按着的画时候,也是跟这幅一样么?” 林启道:“是的,不过我的画像上,眼睛是冒绿光。” 洛承宇瞪眼道:“是么,那倒有点意思,我的是黄光。” “呲,”余纯冷嗤一声,“黄红绿,按红绿灯设计的啊?” 林启笑道:“有可能,对了洛承宇,我刚就一直在想,这个游戏既然是按背景故事编排的,这个画像上的人物应该是小说里出现过的吧,你没有印象么?”他想余纯既然是被单位赶鸭子上架过来的,应该也跟我一样,没关注过小说吧。 洛承宇尴尬道:“其实我也没有把小说全部看完,到目前为止,《战神起源》这部小说已经写了六百多万个字了,我平时工作太忙,哪有那个闲功夫去?” 余纯道:“好吧,那看来我们无法从小说情节里推导出什么东西出来了,还是研究研究这个红绿灯吧。” 林启突然道:“你们觉得这个过道……有多长?” 两人不知道他问这个什么意思,洛承宇前后看了看,答道:“没有一百米,也有七、八十米吧,怎么了?” 林启接着道:“我之前一直以为这画像是挂在通道中间的地方,但是刚刚跑过来,好像不是的,好像在通道……靠右边一点。” 洛承宇:“所以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我有点强迫症吧,我总觉得画像应该挂到中间比较合适。”林启说着,用手指在墙上画了一个正五边形,“你们看,三幅画的位置在下面的三条边上,不在每一条边的正中间,却都靠右一些,是为什么?” 洛承宇这时想到什么似的:“你们有没有推过磨?” 林启和余纯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鬼推磨啊,我们一齐推,这个五边形会不会转动?” “推动墙?”余纯显得有些不可思议,她真得试着推了一下这如磐石般的墙壁,“别开玩笑了吧,别说我们三个,再来三十个都不行吧?” “是啊,而且我们又没有钱。”林启笑道,见那两人无语得看着自己,“有钱才能使鬼推磨啊,拜托,我们只是过来玩游戏的,能有点幽默感不。” 余纯叹道:“您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觉得这样的场合下,能说出刚刚那句话的,应该是第二组的组长窦伟吧,哦,他们现在是第三组了。” “好吧,总之我看先验证我的话吧,看看这幅画的位置是不是真得都靠右一点。” 余纯道:“这个简单,你们迈开脚步量一下就知道了。” 三人说干就干,不过余纯是不敢一个人孤零零的等着了,她坚持三个人一起行动,迫不得已的时候再选择分开,于是林启量的时候她就跟洛承宇呆在一块,洛承宇量的时候,她就跟林启呆在一块。 边洛承宇很快量完,回来道:“以画为中心,左边63步,右边42步。”换一条边仍是差不多的结果:“左边64步,右边41步。” 最后一条边是林启量的,他尽量使自己保持匀速运动,这样每一步的误差不会太大,左手边走完整整七十步,往回走到画像那也是七十步,再向右手边,也是同样的来回数了两趟,回到画像处,对另外两人道:“43步。” 余纯抱着胸摸了摸下巴:“像是黄金分割点嘛。”看了看林启和洛承宇,“哦,不要我再解释黄金分割了吧?” 林启笑道:“黄金分割是引起人们美感的比值,就像肚脐眼是人体的黄金分割点,我们穿裤子把腰带系到这个位置,上下比例才是看去最舒适的,还有什么长腿美女,也不是腿越长越好看的,还是跟整个身体呈黄金分割的比例才是比较完美的。” 余纯带着揶揄的表情笑道:“林英雄对美女也很有研究嘛。” 林启尴尬笑了两声:“那么……就算此处是黄金分割点,跟鬼推磨好像扯不上什么关系吧,难道鬼推磨的时候,还得捡磨好看的地方。” 洛承宇道:“鬼当然不用挑好看的磨,但是这个暗黑塔的设计者,从建筑美学的角度来考虑,会不会这样做呢?” “所以……他选择好看的点,就是为了让我们……推得动这个‘磨’?”余纯不确定道。 林启这时明白了:“对了,不一定要推得动,只要找准位置,就像合适的钥匙插进正确的锁眼。” 三人立刻激动起来:“那快试试吧。” 余纯道:“各人还是选刚刚的画像吧,我也不想再换了。”于是洛承宇和林启再次两头分开,去找各自的画像,他们很心急,都是一路直接跑过去的,林启照例来到那老人家的画像前,两手放上去,画像眼睛里绿光再现,这时估摸着洛承宇也跑到了,于是弓起马步,试着向里推。 本以为要费点力气,结果刚一用力,整个墙体自己就开始移动起来,伴随着轻微的沙鸣声,林启不敢把手放下来,只照着移动的轨迹继续轻轻向前推,见墙面是向右边方斜着移动,心道:“果然是在旋转。”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四十六章 探索6 墙体移动得很缓慢,林启又不需要吃力,又不敢把手放开,登时竟有些无聊,随着墙面运动的频率,一边跟着移动小碎步,一边左右瞅瞅,顿时吸了口凉气,刚还嫌墙体移动得慢,现在竟矛盾起来。 原来移动得只有内墙,外墙还是原来纹丝不动的模样,林启心道:“遭了,这过道本来就不宽敞,内墙再移动一会,两边的顶角就要贴到外墙上了,到时候我们三个人不是通通要被困死在三角形里?” 眼见墙体仍在移动,林启已经可以看见外墙的顶角了,心里越觉得不妙,盘算着外墙的顶角到达自己的身后时,差不多就是封死的节奏了吧,难道是方法错了?也没看到哪里有开门或者暗道的地方么?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放手的时候,只“轰”得一声响,内墙不再转动。 林启赶忙向右边余纯的方向跑,到尽头时果然见内墙的顶角,几乎已经挺到外墙上了,只容侧着身穿过去,心里正悬了一口气,突然又听到“啊”的一声尖叫,是余纯的声音。 林启心里一惊,赶忙加速跑了过去,另一边洛承宇显然也听到叫声了,两人一路狂奔,几乎同时赶到余纯处,见余纯已不在画旁边,而是向左移动了十多米,正弯腰靠在墙上,右手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她旁边出现半米宽、一人高的暗道,两人心中均一喜:“开门了。” 余纯见两人跑了过来,很是松了一口气,站直起来挺起胸膛,苦笑着骂道:“什么红绿灯嘛,我这明明是红灯停,门却开在这儿。” 洛承宇朝暗道里看了看,里面黑黝黝一片,不过对面不远处却也是暗红色的模样,回身笑道:“没错了,对了,”问余纯,“你刚看到什么了?吓成那样?” 余纯仍是心有余悸的模样:“一个压扁的死人,哎呀……都不想描述,总之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就在这洞里,随着洞一开,尸体跟充气似的又鼓起来了,晃晃悠悠的走到里面去了。” 林启笑道:“那这回真得是光学渲染做出来的了,跟吴艺佳的全息投影一样的,看吴艺佳的样子,就知道那个充气僵尸有多逼真了。” 余纯愣道:“你还笑得出来,我真是倒了那辈子霉,单位什么好差事找不到我,这种鬼游戏喊我来,唉,实在不想进去了。” 洛承宇劝道:“余姐,反正都是假的,而且现在退出也不大可能了,你忘了咱们都签过合约了,不但要玩下去,回头还要把心得体会写下来呢。” 余纯无奈道:“可不?算了,今天晚上到宓姑娘屋里跟她挤挤,自己一个人铁定不敢睡了。” 于是三人在余纯的唠叨声中走进了暗道内,刚一出来,洛承宇就笑道:“这还是一个一环套一环的回形走廊。” 林启左右看了看,说道:“不是一环套一环,是一环包一环。”原来三人眼前出现的画面跟刚刚外围一圈走廊出来时一模一样,一左一右两条暗红色的通道,呈108度角两边分开。 余纯心里仍怕那个鬼影,说道:“我们三个能不能不要分开了?” 洛承宇道:“如果跟外面一样的设置,必须要分开……推磨啊?希望这次暗道打开可以直接到中央,进入第二层的楼梯了。” 林启说道:“如果跟外面一圈同样的设置,也确实没有什么挑战性了。” 不过他们两人见余纯提心吊胆的模样,也有些不忍心,对比第一组马小艳和柳潇的兴奋劲,想不到这位外表知性美丽的大姐,竟是最胆小的。 林启提议道:“我们还是跟刚才一样,先绕着外边转一圈吧,如果碰到那个……充气鬼,跟他打个招呼,或者在他身上抓两把,你看到是假的,就没那么害怕了吧。” 余纯不大情愿的点了点头,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于是三人还是先绕着回形走廊探索了一周,果然与外边一圈一模一样,只是每条通道的长度要小了许多,估摸着整整小了一倍多,与出口相临的两条通道墙壁上空空荡荡,另外三条通道内墙,靠右的黄金分割点处, 果然同样悬挂了三幅画。 三幅画人的主人公、造型、手势都是与之前一样的,只有一个细微的变化,就是画中人的脸上,呈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让人特别是余纯,看了更加有些毛骨悚然,但除此之外,他们并没有看到余纯说的那个会充气的鬼。 林启思忖道:“可能那家伙是跟我们三个同样的方向,在这回廊里游荡,要不就是……穿墙进入更加里面一层了?” “最好是进去了,要是我们等会推墙的时候,在我旁边出现,我这条老命真要吓出个好歹呢。”这是余纯最心悸害怕的地方,他们要么找他那个鬼,要么确定那个鬼不在这里,要不然体验个游戏而已,把人家心脏病吓出来可不大值得。 林启建议分头行动,从出口处开始,让余纯跟着洛承宇向右走,自己向左走,两路包抄,如果那个鬼真得在这个回廊里游荡,怎么也能撞到了。 林启之所以敢一个人,他是见多识广的人,别说是假鬼,就是真鬼,他也能顶得住,毕竟他见过的可怕尸体,要比另外两位多得多,而且那都是真实的经历。 于是三人兵分两头,向里深入,既然已经知道开门的步骤,就没有必要再做什么探索了,林启保持了较快的步伐,毕竟沿途也没什么赏心悦目的风景,连续转了两个弯之后,在第三条通道快到尽头处,与另外两人会合了,还没说话,余纯和洛承宇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他们也是一无所获。 “我们就理解成那东西真是穿墙走了吧。”洛承宇笑道,“毕竟是用得光学原理,就像电灯一样,关掉就行了。” 林启道:“那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开门吧。” 余纯想了想对他说:“这次我跟你换一下吧,我选那个老人家的画像。”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四十七章 探索7 林启笑着点了点头,三人便分头行动,林启来到那个“公爵”的年轻画像前,两手轻轻搭了上去,“公爵”眼中果然又现出红光,林启心道:“这一层看来没什么难度。”很快墙体开始运动,想来洛承宇和余纯已经到位了。 还是跟刚才一样,不需要使很大的劲,只要跟着墙体运动就可以了,林启有心试一下,两手离开画像,果然墙体还是接着运动,心想:“就像自动门的指纹锁一样,锁开了,门就自己打开了,但开始时还是必须要三个人同时用力推动墙体才行。” 他向左边走去,赶紧去找余纯,怕她一个人时间呆长了,又会害怕,走了没几步,右边的墙上出现一条一人高的笔直缝隙,慢慢得向两边张开,林启心中有数:“这是暗道打开了。”紧接着倒吸一口凉气,那缝隙里真得有一具压扁的女尸,穿着蓝白条纹、满身是血的病服,脸上确实如余纯所说,两只眼珠几乎垂到下颚,带血连着筋,粘在眼眶上,除此之外,整张脸压得跟面饼似的,摊在墙上,没有一个五官在原来的位置上,随着暗道的打开,突然传来一声怪异的声响,竟像是那个尸体咳嗽了一声,接着真得像气球一样,开始鼓了起来,很快从一张“二维画”变成三维立体模样,只是整张脸还是很肿胀的模样,而且整个身体像面团一般软棉棉的,两条腿像被抽掉筋的蛇一样,摇摇晃晃像里面走去,尽头处拐了个弯便不见了踪影。 林启苦笑了声:“难怪余纯害怕成那样,我都被吓得够呛。”想到到赶紧继续向左边走,快到尽头处时,见余纯从夹角处穿了过来,林启张口就说道:“我也看到你说的那个……玩意儿了,确实够吓人的。” 余纯像找到知己似的,猛点了几下头:“是吧,我压根就没敢看,瞄了一眼赶紧躲开了。” 两人来到暗道入口处,洛承宇已经在那等着了,余纯又说了一遍:“这回可不是我虚张声势,刚刚小林也看到了,真得是很可怕。” 洛承宇一愣,“就是那个……”林启两手有模有样的两手握拳在脸上一挂,洛承宇立刻就明白了,笑道:“说明这游乐中心确实把一些细节都做到位了。” 三人先后走进暗道,又来到一个五边形的回廊,这回每一边的长度更加小了,只有十余米,从一头顶角处,已经可以看到尽头拐弯的地方了,余纯道:“这不会就是个无限回廊吧?这要走到哪年才是个头?” 洛承宇道:“这应该就是最后一环了吧,再往里,也没有办法更小了。” 林启也赞同道:“我想也是,先去开门吧。” 三人一齐从左边行进,很快来到第一幅画面前,还是同一个人同样的画,只是这次画上的人,笑容更加夸张一些了,洛承宇留在这里,林启和余纯继续向里走,两人来到第二幅画前,余纯还是死活不愿选这幅画,好在现在距离已经短了许多,相隔只有十多米,说话声都能够听得见了,便自己一个人走去第三副画那。 林启先等余纯走到位,本想先问了一声:“准备好了么?”结果突然又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便见刚刚拐到另一边的余纯又拐了回来,直往林启这边奔,林启刚要问怎么回事,后面洛承宇也走了过来。 “你们两什么情况?”林启问道。 洛承宇尴尬笑了两声,道:“等一下就知道了。” 于是整个回廊里突然安静得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到,等了没一分钟传来一阵“咿咿呀呀”的声音,这时余纯已经躲到两位男士身后,两只手牢牢环握着两人的胳膊,声音颤抖:“来了。” 林启左右一看,见通道两边的尽头都有人影晃动,先是一个,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然后络绎不绝…… 左边的是身着病服的病人,体型状态都有些像那个被夹扁然后又膨胀起来的尸体,不过移动起来却有些僵硬,不是软绵绵模样,向前走一步停顿半秒,接着走第二步,除了这点诡异之处外,这些“僵尸”都是只有半个脑袋,鼻孔以上的部分通通没有,肤色又绿又灰。 右边的则是一群护士装的怪物,身材一个个都凹凸有致,细长的大腿,饱满的胸脯,却勾不起男人的任何欲望,除了和左边的僵尸一般的行动诡异外,身上的肤色也是半绿半灰,胸口处甚至暴露着青筋,更可怖的是这全是一群无脸人,只有一块略带疤痕或者污渍的面皮,上面坑坑洼洼,没有任何器官。 洛承宇这时道:“无脸护士?哎,这个创意是模仿电影上的,《寂静岭》你们有没有看过?” “天哪,”余纯感觉自己都想骂人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着电影?两边的怪物朝我们夹击过来了,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林启笑道,“你也太入戏了吧。”直接走到那群无脸护士面前,为了消除余纯的恐惧心,故意选了一名护士,朝她脸上抓去。 在触及之前,林启自己的心里其实也微微有些发慌,毕竟这些“人”实在太逼真了,直到触碰到那护士脸部,林启的手像在圣白塔里,想触摸吴艺佳投影窦伟的手一样,整个没了进去,贴合处现出一圈白光。 林启回头笑道:“看到没?” 余纯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这里,其实她潜意识里还是知道这样的结果的,只是有些佩服林启的胆量,林启见她还在发呆,直接走进了护士群里,来回穿梭,白色光圈直闪耀,如入无人之境,事实上也确实没有人,全是光学投影。 余纯终于放下了心,林启随着那群护士一同走到他们二人面前,这时那群病人也走到跟前,这两拨怪物在彼此的身躯内交汇而过,向各自相反的方向走去,过了一会儿,两群怪物纷纷开始转弯,很快消失在三人的视野内。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四十八章 探索8 “好了,现在可以开门去了。”林启说道。 余纯摸着上下起伏的胸口,犹自紧张不已,实在不敢跟这两人分开,也不愿去另外两条道,没准那两拨怪物就在拐角处等着呢,林启笑了笑,对她说道:“这样吧,你按着这幅画。”对洛承宇道:“我们两个去另外两边,只要用力推一下就行了,墙是自己转的,我们就赶紧跑回来。”洛承宇答应了一声,也不容余纯再提什么反对意见,和林启分两头去了。 林启向左跑,尽头处右拐,没见到那群护士了,径直来到那幅画面前,按了上去,很快墙体开始转动,便按约定立刻撒手跑回到余纯那里,整个过程一分钟都没到。 洛承宇也很快赶回来,三人站在打开的暗道门口,一齐向内张望,以为里面又是什么回廊形的环境,结果传过来一阵红光,把每个人的脸上都映红了,像满脸得血似的,里面似乎还传来说话的声音。 余纯打着颤道:“这……这又是什么格式?” “还能有什么格式,反正都是假的,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有了林启的经验,这回洛承宇一马当先走了进去,林启和余纯先后跟上。 里面并不是什么回形走廊,也没有通往修罗场第二层的楼梯,而是一个房间,当然还是个正五边形的房间,布置成手术室的模样,不过简陋的只有中间一张手术床和床边的手术架,一个容貌美丽却面无血色的女人躺在手术床上,看样子像是死去了,手术室里三个身着白大褂似是医生的人,说话的语气都是一本正经,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丝邪笑,像最后一圈回廊墙上的画。 “老师,今天解剖的方向是什么?” “了解人体器官。” “这个我们两都了解了。” “你们了解的太肤浅,解剖对象也肤浅,你们以前解剖的都是普通人……” “不都是人么?和今天这个有什么区别?” “今天这个是老师有生以来见过最美丽的女人,最美丽的尸体……” 如果光听这样的对话,除了有些奇怪以外,倒没有什么骇人之处,重点是那三个医生一边这样说话,脸上竟然还是那一幅邪笑的表情,使整个画面显得诡异至极。 那称为“老师”的医生这时拿起了手术刀,带着那丝邪笑,开始实施解剖,他的两个学生,也带着那丝邪笑,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观看,这三人不像是在解剖尸体,倒像是在做某种宗教仪式,或者说邪教仪式,画面过于血腥,余纯不由将脸背了过去, “这是心脏……看它多么美丽。” “这是肝脏……看它多么美丽。” “这是胃脏……看它多么美丽。” …… 医生一边介绍着五脏六腑,最后的结束语都是:“看它多么美丽。” “下面是脊椎骨,我要先抽去她的脊髓……” “老师,骨头也要解剖么?” “是的。” “为什么?” “因为老师爱这个女人……而且爱她胜过世上的一切,并不只是爱她的外表,还有她的内在,她的血液,她的脏器,我对她的爱已经深入骨髓,所以,我要看看,她的骨髓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够了!”余纯彻底喊了出来,“这是我们体验的游戏么?跟那个什么《战神起源》有什么关系?这也叫角色扮演?这……这……完全是变态、虐恋,可以这样侮辱女性么?不行,我要退出。” 洛承宇也奇怪道:“确实有点问题……” “快看。”林启这时指了指前面说道。 三人定睛一看,那三名正在解剖的医务人员都停下来了手里的工作,一齐朝林启三人的方向看过来,仿佛听到了他们说话似的,脸上仍带着那诡异的笑,六个人目光对视,连洛承宇嗓音都有些干哑发涩:“他……他们是真人?” 洛承宇刚刚说完,手术室里的一切开始变得虚幻,乃至渐渐透明,最后消失不见,地上露出朝下的砖梯,这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正五边形房间。 “这就是修罗场第一层,果然够刺激的。”林启喃喃道,“现在下去么,要不要先缓缓,放松一下精神?” “唉,”余纯叹了口气,“从刚开始的回廊,一直到这里,越来越恐怖就算了,这最后的剧情算怎么回事?说实话,我对这体验游戏已经开始有些失望了,完全是胡闹。” 林启道:“你忘了?圣白塔是人间天堂,暗黑塔正相反,就是人间地狱,自然看到的都是最丑恶的东西,我想最后的剧情可能隐藏了些什么关键的东西吧,不过确实是很邪恶了,希望下面不要再出现这种场景了。” 洛承宇点点头:“而且这个时候我们也已经骑虎难下,不是想退出就能退出了。”显然他的意思还是那份合约的约束力,余纯又是轻叹一声。 三人便这么说着话,继续向下,往修罗场第二层深入,还在楼梯上时,余纯就说道:“记得第二层的楼梯也在中间吧?” “是的。”洛承宇答道,“不会又是回形走廊吧,第二层是正方形的,跟第一层一样的话,那就真是个‘回’字形了。” 这么说着话,三个人已经走到了底,出口依然是正方形的一个角上,看看左右两边呈九十度角分开的通道,林启笑道:“还真得是回形走廊,走吧,找画去。” 三人默契的选择了左边通道,只往前走到十米的样子,没有找着画,却发现了一条向右的直角叉道,洛承宇道:“肯定不是回型走廊了,先别管这个叉道了,继续向前走走看看吧。”还是他打头,领着另外两人继续向里走,又走了十米的样子,便走到了头,通道开始向右拐九十度的弯,三人各对视一眼,看来那个叉道在通道的正中间处。 拐过来后继续向前走到头还是九十度右拐,中间段也有个九十度朝右的叉道。 继续走到头,仍是九十度右拐,再走到头,就回到刚刚出口处了,后面的两段中间,也都有朝右的九十度叉道。 洛承宇说道:“这回不是‘回’形走廊了,是‘田’字形的。”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四十九章 探索9 余纯当即说道:“对呀,第二层本来就是个正方形,那……随便从一条边中间的叉道拐进去,不是可以直接走到第二层中央的楼梯那了?” “有这么简单么?”洛承宇看着这主色调已经变成青色的修罗场第二层,显得有些不大相信的模样。 “你们没有觉得奇怪么?”林启似乎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你们觉得三层修罗场的面积都各有多大?” 林启这么一提醒,洛承宇也马上想到,顿悟的样子说道:“对呀,整个暗黑塔的一圈周长才多少?这个第二层才是它真实的大小,怎么刚刚第一层那么大的?整整三重回形走廊,最外圈每条边都有大几十米呢,跟个操场差不多了。” 余纯不解道:“第一层下都下来了,还管它去做什么?” “有想不通的地方最好多想想,说不定是最后解密的关键所在呢?”林启想了一下,还是说道:“要不要再上去看看?” “什么?”余纯更显得不可思议的表情,“再回去看那三个变态?” 林启笑道:“余姐你想想,我们回去的时候,是不是反正都还要再回头走一遍的。” “那倒时候再说啊。” 洛承宇思忖了一下,也赞同林启,说道:“其实回去一下也好,你想上面那三重回廊会不会在我们下来以后,又恢复成原样,那时候我们要怎么打开那暗道的门?万一第三层的时候撞到真正的鬼,我们想回头跑都没辄了。” 余纯只得叹口气:“好吧,少数服从多数,那就再上去看看吧。” 于是三人又登上楼梯,回到修罗场第一层,从那手术室变成的空房间里走出来,进入最里面一圈回廊,转了半圈找到顶角的暗道入口,余纯心里戚戚然:“还好没有撞到那群僵尸鬼,希望也不要有那个压扁鬼了。” 他们走进暗道,再出来后,林启说道:“暗道出入口的设置正是外面回廊一条边的正中间处和里面回廊的顶角处,这一圈可转动的墙壁,是一个大五边形和一个相反的小五边形组合相成的。” “所以呢?”余纯问道,“有什么意义?” 林启笑道:“还不知道。” 洛承宇左右两边看了看,说道:“你们看,这层回廊每一条边二、三十米,跟修罗场第二层的正方形边长差不多,估算下面积,差不多是暗黑塔截面的大小,怎么最外面一圈回廊那么大的?”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余纯知道这一圈没有什么鬼怪,胆子也大些了,带头向前进,绕了半圈来到顶角处暗道的出入口,走进去却发现是楼梯,往上走竟然到达暗黑塔的第一部分,旋梯的底部平台了。 “好吧,所以外面一圈根本不存在,我们下来是鬼打墙,自己跟自己玩。”洛承宇说道。 余纯又有些毛骨悚然:“什么鬼打墙,别说得这么恐怖,我看是不是因为太紧张,忘了回路了?” “不可能。”林启断然道,“一定是什么高科技手段扰乱我们的视线吧,现在还不知道它的作用是什么,等我们探索完回去,问一下潇潇,或者马小艳,看看她们有没有遇到这种情况,走吧,我们也浪费不少时间了,才探索完第一层,真像吴艺佳说得那样,修罗场果然是暗黑塔地形面积最复杂的部分了。” 三人便又从旋梯底部出发,原路返回,来到修罗场第二层,进入这个“田”字形的走廊,他们第一选择,还是余纯的方法,走到一边通道的中间处,直接从岔道走到第二层的中间,他们都是高智商精英人士,脑海中对昨晚的记忆还很清晰,第二层通往下面的砖梯肯定是在中间处。 这一层的主体色调是青色为主,青砖墙壁有浓郁的中国古风,头顶的天花则是淡青色的,微微明亮,如阴天的天空,走在其中,像是漫步在历史悠久的江南古镇,林启不知为什么,竟又想到了沈素音。 他们出了暗道口右转,来到中间的叉路口拐了进去,这一层的走道都不是太长,所以刚刚拐过来的时候,他们的目力范围其实已经可以看到中间是什么模样了,然而让人失望的是,中间“田”字形的十字交汇路口,并没有朝下的砖梯,只是平平整整的青砖地面。 他们以为可能是离得远,视力也许有些障碍,毕竟这里的颜色一致性太强,看错的可能性很大,结果仅十米路没过几秒就走到了,果然没有楼梯。 洛承宇笑道:“最简单就是最困难,这回不是一圈包一圈的了,就是个简单的‘田’字形走道,墙体是四个口,什么都没有,连幅画都没有,想开门都没辄啊。” 余纯开始怀疑:“昨天那楼梯是在正方形广场中央的么?” 洛承宇十分肯定:“绝对错不了。” “没错,”林启也是极肯定,这实在没有什么可争议的,昨天晚上他们一行人跟着吴艺佳从第一层修罗场下来,出口就是正方形大厅的一个角上,然后他们是直接沿着对角线走到大厅中央的。 林启思忖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现在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情景?” 余纯皱起眉头:“又来神乎其玄了,什么情况直接说。” 林启道:“你想,上面一层最外围的一圈回廊,他们怎么做出来的?” 洛承宇摇摇头:“想不到,是不是某种造成视力错觉的设备?” 林启否定道:“不会的,你忘了,在最外一圈的时候,我们还用脚步量过三条边的长度呢,难道我们一把岁数人的了,数数还能数错,我现在还记得,我量得是左手70步,右手43步,一起113步,我们取个整数,按每一步0.5米算,每一边的长度至少是56米,这是实打实的距离。” 洛承宇补充道:“可是把暗黑塔的整个截面都做上去,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没错,还有很重要一点,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有没有喊过,我走到那画面前的时候,喊你们的,结果只能听到自己的回声……” “所以?” “所以那个时候我们三人……已经不在同一个回廊里了。”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五十章 探索10 “不在同一个回廊里?”洛承宇仍显得不太相信的模样,但是想想刚上去的时候,第一层确实明明就两圈回廊,始终想不通最外边的第一圈到底是怎么形成的,最终摇了摇头,说:“无法理解。” 林启道:“我们可以先做这样的假设,不需要理解他是怎样建成的,只要方法正确,说不定那最外边一圈回廊跟咱们现在的处境就差不多呢,也许就能打开本应该出现在我们脚下的楼梯呢。” 余纯赞同道:“对,毕竟我们不是建筑师,就像我们每天拿钥匙开自己家的门锁,也不用知道锁里面到底是什么结构的一样。” 洛承宇点点头:“恩,有点道理,那我们就先假设当时我们确实不在同一个回廊里,我们推动墙体,造成墙体旋转,打开暗道,进入或许我们原本就已经身处的第二圈回廊,联系到这里的修罗场第二层,我们站在原本应该有楼梯的第二层中央,但是并没有楼梯出现,也许……也许……” 林启接道:“也许我们只是以为我们在第二层中央,实际上……我们并不在。” “还有一种可能,”余纯补充道,“也许只是楼梯口封上了,我们没有找到打开它的机关,或者说方法。” “没错。” “所以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洛承宇问道。 三人看了看四周,仍是茫然无绪,余纯提议道:“刚刚我们只是沿着外面走了一圈,还没有仔细查看里面这四堵‘口’字形的墙呢,要不……再挨个转一圈?” 洛承宇同意道:“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这四堵墙排列整齐,组成“田”字走廊中间的四个“口”,视觉上倒像是四间房屋,甚至墙顶与天花的接合处都做成屋檐的模样,青砖青瓦,盎然古意,不过在这样的环境下,还是让人心里不免有阴气浓郁的感觉,像是山村老尸的拍摄现场。 余纯心里打着鼓道:“不要再像上层那样那么多变态怪物了。” 他们想了一下,刚刚在外边走了一圈时,已经把两边的墙壁都察看过,现在主要是针对“田”中间的那个“十”字形的八堵内墙,这每一面墙都有七八米,他们怕错过什么不易让发觉的细节,所以搜索得很仔细,很快他们在“十”字左边过道的一堵墙上,发现一个青灰色的小暗门。 那门只有半米宽、一人多高,林启这样的进去恐怕还要稍微侧着身、低着点头,才能通过,洛承宇道:“刚刚我们在外面一圈走的时候,有没有这个门?”另外两人都摇了摇头,实在是不记得,而且这个门这么隐蔽,就算有也未必能发现。 林启深呼一口气道:“怎么样?这是唯一的线索了,进去看看吧?”余纯躲在两人身后,这样的环境,这样阴森的宅子,想想里面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林启胆子最大,直接用手推了推,“吱呀”一声打开了,头一低走了进去,洛承宇跟在他身后,余纯压轴。 三人走进来,对眼前的景象只有迷惑与震惊,余纯喃喃道:“我们到底是进来了……还是出去了?”原来三人打开木门进入的地方,仍是一个“田”字型走廊,木门里外,完全是一模一样的世界,他们正身处另一个“田”的十字走廊间。 “所以……这是两个并排的田形走廊?”洛承宇不可思议道,“那也不对啊,还是那个问题,暗黑塔的截面积不足承受这么大的空间啊。” 林启道:“不可能是并排的走廊,你不觉得逻辑上不通么?这个门是其中一个‘口’上的,我们从‘口’外开门进来,应该进入‘口’内才对,所以眼前应该是一个封闭的房间,怎么可能还在‘口’外?先别着急吧,不要下定论,在回去找找看,我们还有另外两个道没找呢。” 三人便不忙探索这一个田形回廊,又从那木门回到原来的回廊,继续未完成的探索,果然在右边过道,与刚刚那扇门相对的墙上,也有一扇青灰色的木门,也是一般的大小。 “看来蹊跷还是在这两扇门上。”林启试着推了一下,但是不管用力,木门都纹丝不动,像是锁起来一般,最后摇了摇头:“没辄。” “会不会是向内拉的?”余纯灵机一动。 林启看了看她:“没有门把怎么拉,你看门与墙壁严丝合缝的样子,有力也没法使哎。” 洛承宇笑道:“早知道带把起子,可以撬一下门缝了。” 林启说:“别的地方都查过了,也没什么其他可疑的线索了,先回去,看看旁边的回廊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三人便又回到刚刚那扇门,打开走了进去,来到另一个田字回廊,仍旧与开始一样,四处搜寻,果然在另一边也找到一个青灰色木门,向里一推,又来到一个一模一样的回形走廊。 三人茫然失措,洛承宇道:“会不会这两个回廊就是并排的,通过建筑学上我们不知道的某些原理,互为因果,可以这样来回无限穿梭?” 林启摇头道:“太悬疑了,我是无法相信。” 余纯笑道:“如果这一层一直都是这样的情况倒也挺好,我们只要集中精力解开两扇门的谜就行了,不用看那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 林启似乎没有听进去,他原本就对余纯说得那些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就觉得无伤大雅,无非就是高科技手段做出来的假鬼、假僵尸而已,有本事真得过来咬我一口试试呢,于是铿锵有力道:“走吧,看看另外一扇门去。” 三人便又找到另一扇门,走了进去,还是一样的回廊,再去找门,仍是一样的结果,如此反复三遍,林启叹了一声,对洛承宇道:“也许真得像你说得一样,但是这样我们还是无法找到下一层的楼梯啊。” “别着急,你不是说先别下定论么。”洛承宇道。 “你的意思是?” “这也只是我的推测,还没有经过验证。” “那要怎么验证?” “你们还记得通往第一层的出口在哪里么?”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五十一章 探索11 “通往第一层的出口在田形回廊外圈、正方形的一个角上啊。”回答洛承宇的人是余纯,“但是又有什么用?”又补问了一句与林启同样的问题。 洛承宇仔细想了想,说:“如果两个是并排的回廊,那通往第一层的出口,应该在其中一个回廊里吧?我们去找找看在哪个回廊,如果以出口做参照物,是不是可以确定第二个相邻的回廊在塔内的方位?没准会有些帮助呢。” 林启也赞同道:“也许确定了方位,可以在两个回廊之间找到通往第三层的楼梯,这样也说明那个楼梯确实是在第二层的中央处。” 余纯道:“你们记得出口是在哪个角上么?” 洛承宇摇头笑道:“别说出口了,我都不知道现在这个回廊是不是我们一开始下来的那个了,而且这里面完全没有方向感,只能再走一圈,挨个找吧。” 于是三人来到“田”字的外圈走廊,按逆时针方向挨个寻找,果然在第二个角上发现了出口,为了排除可能是扰乱视线迷惑人的假像,林启还快速上下楼跑了一趟,果然直通修罗场第二层,下来后说道:“去另一个回廊看看。” 三人又走到那扇可推开的门前,余纯也突然想到一点可能性,说道:“对呀,轴对称,你们说这个门会不会就是第二门中央的位置?” 洛承宇思忖道:“可它只是一个普通的木门,没有朝下的方向啊。” “我刚刚说了,也许是因为我们没有找到机关,或者打开楼梯的方法。” 林启默不作声,径直打开门走了进去,在另一个回廊内向两人招手,说道:“快走吧。” 余纯紧跟了上去,问道:“有门路了?” 林启摇了摇头:“没有,再找出口啊。” 余纯愣道:“出口不是已经找到了,在刚刚的回廊里啊。” 林启道:“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我总觉得这里面玄乎得很,我实在不知道这个暗黑塔内是怎么设计的,复杂程度确实像吴艺佳说得那样,大繁大简,我们昨天晚上过来的时候真得低估了,总之现在真得有些佩服这个塔的建筑设计师了,他如果活在古代,一定是为帝王将相设计陵冢的建筑大师。” 余纯有些无语道:“现在还不是长他人志气的时候呢……” 林启笑道:“总之,我总是感觉,应该这个回廊也再找一下出口为好,总归以策万全吧,你说呢承宇?” 洛承宇也点头道:“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好辄,多跑一圈也无伤大雅,我们总是在这两个木门之间来回转悠,兴许关键的地方就在另一个回廊的外围也说不定。”于是林启打头,三人又走到这个田形回廊的外圈,也按逆时针的路线,寻找其他的线索。 但眼前还是只有一路青色,像漫步在阴雨绵绵的古镇小道上一般,在转到第三个角落的时候,眼前终于还是出现了让他们目瞪口呆的画面,两米高的门洞内,一条幽深向上的青绿色台阶,正是那个通往第一层的出口。 林启还是像刚刚一样,快速上下楼跑了一圈,为了确保无误,他甚至一直跑到暗黑塔的第一部分旋梯上面。 “没问题了,”下来后林启确定道,“这两个回廊,其实是同一个回廊。” “天哪,到底……怎么做到的?”余纯惊叹道。 “这不重要。”洛承宇答道,略想了想,“还是先验证一下吧。” “这回要验证就简单了。”林启说着,把另外两人又带回到回廊内部那扇可打开的木门前,“你们两个站在这等着,我开门进去,如果是同一个回廊,我进去后,看看能不能在另一个回廊的木门前找到你们。”另两人也没更好的主意了,林启径直打开门走了进去,还没有开始寻找,已经看到他这一生最灵异的事。 他先是回头看了看门内也同样在看着自己的余纯和洛承宇,他现在正处这个田形回廊中间,四条“十”字交叉走道内的其中一条,刚准备去另一扇门前查探一番,只是扭了一下头,就见正对面的走道,另外一扇门前,两个身影直瞪瞪的往门里看,正是余纯和洛承宇。 虽然他们还相隔十多米,回廊里的光线也不太明朗,但毫无疑问,那两具身影,就是现在门内看着自己的两人,林启脑海里顿时有种感觉,难道一组是他们的肉身,另一组是灵魂出窍了? 连他胆子这么大的人,此刻都惊恐的瞪大了眼睛,面对门内的两人,看着他们,手指向身侧的方向指了指,余纯和洛承宇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脑袋一转,登时也跟林启一样的表情,在十字路口对面的过道,那扇打不开的木门,此刻却打开了,门前有一个身影跟林启一模一样的人正看着门里面,抬着胳膊手指指向自己的方位。 余纯转过头来呆呆道:“林启,你身子不要动,脑袋转过去看看。” 林启便依言照做,接着余纯立刻转头再看,只见过道对面的另一个“林启”缓慢得、机械得将他的脑袋转了九十度过来,直直的看着自己。 同样的,林启看到得也是一样的画面,过道对面洛承宇和余纯正一脸惊骇得看着自己,而这两个人明明就跟自己隔了一道门,站在正对面。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仍不可避免的又想到这个问题,这时木门缓缓自动关闭上了,林启并没有阻拦,而是转了一个方向,向过道对面走去,来到洛承宇和余纯面前。 他们彼此之间突然各自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虚假的感觉,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真人么?还是跟吴艺佳,或者那些僵尸鬼怪一样,光学全息投影的假人? 林启不由自主的拍了一下洛承宇的肩膀,结实沉毅,洛承宇突然笑道:“再握个手看看呢。”林启照做,也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和有力的手劲。 “不存在的空间?”林启喃喃道,他突然想到,当初在狼牙山谷里逃出来的时候,似乎也碰到过这样的情况,“所以……这里也是一个空间悖论?”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五十二章 探索12 显然余纯不明白林启在说什么,莫名其妙得看着他,希望他做进一步解释,洛承宇似乎有一点明白,问道:“有些科幻电影上似乎也提到过,但……那毕竟是电影里讲的,只是在幻想层面,现实中有可能做得到么?” 林启道:“现在我们不就遇到了么?说实话,一年多以前,我就已经遇到过一次了,不过那次是真得在玩命,不像这次只是游戏体验,感觉更轻松奇妙一些。” 余纯强叹道:“我可是一点没觉得轻松在哪里,这也……太邪门了吧,我眼睛啊,刚刚看到得是真得么?还是像刚刚承宇说的那样,到底哪边是里,哪边是外?” “没有里外,对了,本身就没有里外,里就是外,外就是里。”林启自言自语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总之……这……这不可能在现实中发生的啊。” “为什么不可能?”林启想了一下,把仅有一些物理学知识捣腾出来,“你们知道莫比乌斯环么?或者克莱因瓶,出口就是入口,入口就是出口,没有内部和外部的分别,外就是里,里就是外。” 余纯摇了摇头:“你能说得再清楚点么?” 林启指着她扎头发用的丝带,说道:“借用一下。” 余纯茫然得解开头发,长发立刻披肩,女人味十足,左手随意理了一下,右手把丝带递给林启,林启接过丝带,撸平拉直了,让洛承宇拿着两端,右手食指放在丝带上,为二人演示道:“你们看,这样的丝带,是不是有两面,上面和下面,如果把我的食指比作一个蚂蚁,它如果从上面爬到下面……”林启把手指从丝带左侧滑到右侧边缘,“则必须要通过它的边缘,现在把它两端连在一起,成一个圆环。”示意洛承宇照做,“现在没有边缘了,那这只蚂蚁,永远只能在丝带的一面爬行,当然,前提是蚂蚁只能做前后纵向运动,不考虑丝带左右侧边的情况。” “这……不就是一个圈,那蚂蚁当然只能在一面爬啊。”余纯道。 “如果这样呢,”林启接过丝带,又重新捋平拉直,接着像拧螺丝一样,将丝带扭了180度,再将丝带两头接合起来,“这就是一个莫比乌斯环,它只有一个曲面,没有上下之分,一只蚂蚁从一点开始向前爬行,不需要经过边缘就可以爬遍整个曲面,包括原来的上和下。”说着还是用手指示范了一下,让洛承宇拿着这个叫“莫比乌斯环”的丝带,手指放在上面,沿着丝带表面做了两圈运动,果然丝带的两边都经过了。 余纯道:“好神奇,也……好简单,就在身边的东西,以前也没注意的。” 林启接着道:“克莱因瓶大致上是一个意思吧,不过延伸到三维空间,它是一个没有里和外的瓶子,怎么说呢,总之它是一个在四维空间里才能表现出来的曲面,为了方便让人理解,强行在三维空间内表现出来……” 洛承宇这时将丝带放了下来:“大概理解了,不能理解的部分现在也没有条件和兴趣,总之你的意思是,这个第二层的田形回廊,其实……是一个四维空间?”接着叹了口气笑道:“那这个建筑师在这里真得是埋没了,他应该获得诺贝尔奖,这个暗黑塔说到底也只是个游戏而已,有那么玄妙么?” 林启道:“但是我们的肉眼明明已经看到很玄妙的东西,那刚才的现象你要怎么解释呢,还有不光是这个修罗场第二层,刚刚的第一层似乎也有这样的玄妙,你忘第一层最外圈的五边形回廊,每条边那么长,怎么可能在截面直径只有二、三十米的塔里做到的?四维空间,可能是玄乎其神了点,但这个塔的设计者,一定找到了类似方法,大繁至简,刚刚的莫比乌斯环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这还是余纯最关心的问题,“分析得再准确,也需要实践来检验它啊。” “你们看,如果我的分析是对的,这个田形回廊中间的四堵‘口’字墙,其中有门的有两堵,也许……它们只是同一堵,也许这整个回廊根本不是‘田’字形的,而就是一个‘回’,我们一直在‘回’字两个口的中间徘徊,要想办法走到里面一个‘口’内,这样也就印证了,朝下的楼梯,就是在昨晚那个正方形大厅的中央啊,里就是外,外就是里,我们还没有找到进入‘口’里面的方法。” “对了,”洛承宇突然问林启,“你刚还说这是一个空间悖论?” “没错,明明是同一个‘口’,为什么会出现在两边呢?而且出来进去,始终在‘口’的外边,想不通。” 洛承宇道:“想不通就不要想了,记得我们的原则,我们只是要找到开锁的方法,不是要研究锁的制造工艺,既然是悖论,那我们如果想办法找到它的矛盾点,是不是就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 “没错,但是矛盾点在哪呢?” “余姐说了,真理是需要实践来检验的,我们就再多检验一下吧,还有一个问题我们没有检验呢,你说这呈对角钱的有门的两堵口字墙是同一个‘口’,那还有另外两堵口字墙呢?它们是做什么用的?有没有想过?” 这回轮到林启和余纯一齐不解得看着洛承宇,余纯道:“另外两堵墙上会不会也有门?我们大意了,没有发现?” “不会,搜索得那么仔细都没有发现,那这游戏真没个玩头了。”洛承宇眼珠直转,似乎从林启的思路里找到灵感,“林启你说这两堵有门的墙,我们在门里穿来穿去,始终在‘口’的外边,你说这两堵墙其实是同一堵墙,会不会……不只是这两堵,其实这四堵‘口’字墙,都是同一堵墙?里就是外,外就是里,那另外两堵墙,会不会……就是代表‘口’的里面?”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五十三章 探索13 洛承宇的话点醒了另外两位,林启说了一声:“极有可能。”赶忙跑到十字路口的中央,喃喃自语道:“所以,这个位置,我们看起来,像是在正方形大厅的中央,其实……也只是在一个边角上。” 洛承宇和余纯跟了上来,前后左右看了一遍,余纯说道:“光学渲染?会不会这一切只是假象?” “没错,”洛承宇立刻附和道,“我们走来走去,都是……在‘回’形走廊外圈转悠,根本不存在什么‘田’字,都是光学渲染制造出来的,就像那些全息投影的……东西一样。” “但还是那句话,重点是我们要怎么走到里面去?”林启想了一下,“就算另外两堵没有门的墙,代表得是‘口’字内面,那要怎么走到它的……中间去?”另外两个又沉默了。 林启想到既然那个木门是真实存在的,如果这个正方形大厅内真得只有一堵“口”字墙,那个木门一定可以通往“口”中央,当即坚定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在那两扇……或者说一扇门上下功夫,首先我们来验证一下它到底是不是同一扇门。” “怎么验证?”余纯问。 “很简单。”林启把洛承宇拉到那个打不开的门前,“你在这里用力推着门,我去那边开门,如果推不动……” “那就代表是同一扇门。”洛承宇兴奋道。 林启回到十字路口中心,把余纯带到另一扇门前,深呼了一口气,先尝试轻轻推了一下,果然感受到对面的阻力,再用力推了一下,洛承宇已经在对面说话了:“要让你打开么?” 林启也突然兴奋起来:“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我找到矛盾点了,”赶忙把门强行推了一条缝,冲门对面的洛承宇大声道:“对,让我推开门。” 洛承宇也听到林启前面的话,但是没有太理解,只按他的话照做,松开抵着门的双手,向后退了两步,林启把那木门推了开来,那神奇一幕又再次出现,在林启和余纯的视野内出现了两个洛承宇,门对面一个,十字过道另一边的门前也站了一个,同样的,洛承宇眼中,也是这样的画面。 林启也向后退了两步,与余纯并排站立,看了看她,又看着对面的洛承宇,难掩激动之情,说道:“看到没有,这就是矛盾的地方啊。” 另外两人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余纯看看林启,又看看洛承宇,歪着脑袋像个懵懂的小学生一样,好奇的问道:“矛盾的地方在哪?” 林启说道:“记不记得刚刚你们两个站在这里,我去开门的时候,看到的也是这样的画面?” “是啊,所以呢?” “你们想想那句古希腊的哲语,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好好想一下,如果我现在走进门内,应该在什么地方?应该看到什么?” 洛承宇思忖了一下,不太确定的口气道:“你进来后,回头看,应该是余纯,侧面看,过道另一边,也有个余纯。” “不对,这是视觉假象,你想想,你现在是不是在‘口’外?”林启提示洛承宇道。 “是啊。” “那我们呢?我跟余纯。” “你们……也是在‘口’外?”洛承宇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怀疑周身所处的空间。 “再想想看呢,我们既然是同样站在同一道门的门外,为什么我的身边只有余纯,你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你一个人?” “对呀,”这回余纯率先想通了,“我们三个既然都是站在同一扇门外,那应该……三个人都是站在一起才对啊,为什么会分开的?”余纯向侧面看去,看看远在过道另一边的那个洛承宇,纤细的手指指了指那里,又指了指地下,“那里……和这里,应该是……同一个空间?” “又不对了。”林启把她向后拉了拉,一边退到身后的墙根处,喊了一声,“洛承宇,你也跟我们一样做。” 于是洛承宇也退到他身后的墙根处,问道:“然后呢?” “然后慢慢的走进来,慢慢的……”林启说道。 洛承宇依言缓慢移动着脚步,他每走一步,林启都在心中默默自语,最后情不自禁说了出来:“里就是外,外就是里,我们三个明明应该站在一起却分开了,因为我们其中一方,已经有一方在里面了,要么是洛承宇,要么是我跟余纯,”说到这里,洛承宇已经走到门前,一只脚踏进了门里,林启赶忙向侧边看,另一边的那个洛承宇也伸了一只脚迈进门框内…… 既使明知是在游戏场景内,林启的心跳都不由自主的开始加速,激动的喃喃自语:“他……进去了……”再看向对面,洛承宇踏了进来,缓缓向前,也就是自己和余纯的方向走动,这时,奇妙的现象再次出现。 洛承宇明明向前走动,可是他的整个身体却急速向后倒退,不光是他的身体,连同他身后的墙壁,包括那扇门,都在以同样的速度向后退,余纯不自觉得抓住林启的胳膊,在这样的参照物面前,感觉自己也在倒退似的。 林启向左右两边迅速看了一眼,左侧离他们近一些的田形回廊的外墙也开始向后倒退,而且他们面前和身后的墙都开始向两边拉伸,直至无限远,慢慢的,他们身处的过道,变成了一个一眼望不到头的平行走廊,接着墙壁开始旋转,林启左边的墙壁呈顺时针,右边的呈逆时针,洛承宇则相反,渐渐的,两边的墙开始闭合起来…… 尘埃落定,一切的墙体运动静止下来,这时洛承宇已经离自己和余纯有十多米远,他们三个人,已经在一个封闭的“口”字内部了,出口就是洛承宇身后,刚刚踏进来的那扇门。 三人不约而同向中间走去,这时他们的兴奋劲头已经平息得差不多了,除了刚刚奇妙的现象完全停止了以外,还出现了一个更让他们头疼的问题,这个“口”形,或者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房间里,正中间,并没有出现他们料想中的,朝下的本应通往修罗场第三层的楼梯。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五十四章 探索14 三人登时沉默下来,这个正方形的房间每条边的边长大约十米左右,如果修罗场第二层是一个“回”形走廊,那这个毫无疑问他们就应该身处里面一个“口”内了。 但四周空空荡荡毫无一物,只有主色调有一些变化,原本外面的回廊虽然都是青色为主,但有明显的层次感,上方是淡青色的“阴天”,墙壁是颜色稍深一些的青砖碧瓦,地砖的颜色要更加深一些,为了营造出时间的痕迹,已经有些青黑色了,而这个房间内四面上下,都是淡青色的,陡然从外面的回廊进来,像落入半空中一般。 平平整整的地砖上也是什么都没有,更没有昨天晚上看到的楼梯,三人在中间处回合,余纯喃喃道:“还有什么机关奥秘?”林启和洛承宇同时摇了摇头,他两是真得没辄了。 这时,突然有一阵白光从四面八方扫过来,慢慢在房间中央聚拢起来,最后变成一朵百合花的模样,约摸一个面盆大小,洁白无暇,全身隐隐有些微光,缓缓落到地面上方五十公分,接着花上方的光线再度旖旎起来,渐渐变成一个婀娜多姿、看起来十六七的少女,悬浮在百合花之上。 这少女的容貌已不是美丽可以形容,已经有些脱离现实人物,倒有些像是动漫中的角色,只是无限接近真人,只是她的发型与她外在年龄不大匹配,长发披到肩后,两缕垂在肩上,侧边还扎着一个小麻花,像个十岁的小姑娘,但不管是面部轮廓还是纯白的连衣裙下包裹着的凹凸有致的身躯,都无疑是个发育成熟的绝美少女。 “你终于找到我了。”带着甜得发嗲的嗓音,这少女开口说话了,“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很不容易,但是我真得很高兴,你终于能走出这一步。” 林启三人面面相觑,像第一层里最后的场景一样,这也是塔里的剧情么? “你是……爱乐丝么?”洛承宇本着游戏的背景故事,走上前问了这样一个问题,但并没有得到那少女的回应,少女痴情的眼神看着他,或许说看着在场三个人,看来这个少女跟圣白塔里吴艺佳的全息投影一个原理,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是面朝注视着她的人。 少女一直保持这样的深情凝视,动人心魄,似乎想让每一个人看着她的人,都会不由自主的爱上她,包括余纯这样的女人都不免有些心动,看来这少女的影子,除了美之外,还有近乎催眠的功能,直过了十多秒,少女才再次开口说话:“带我走吧,我再也隐瞒不了自己的感情,我要告诉你,还要告诉全世界,你是我今生唯一的爱恋,我的灵魂最深处,早已烙上你的名字,带我走吧,离开这里,只要能让我在你身边,哪怕去世界的任何角落,我都心甘情愿,你,愿意么?愿意带我走么?” 这似乎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表白,还是出自一个最美丽的少女口中,让任何人都无法拒绝,连林启这样自诩心志坚定的人,都不免有些入戏,一时忘乎所以,这只是一场游戏体验,这个少女也只是一个虚幻人物,差一点脱口而出:“我愿意,跟我走吧。” 少女说完了她的台词,并没有等在场的三个人作出什么样的回答,她的身影开始渐渐淡化,最后化为一缕烛火般的白光,随同她脚下的百合花,一并消失在三人的视野内,地面上出现一个朝下的楼梯砖道,正是在房间的正中央处。 三人仍然目瞪口呆,似乎还沉浸在刚刚那少女的表白之中,林启最先清醒过来,用力咳了一下,把那魂归天际的两人也拉了回来,余纯痴迷像回到憧憬爱情的年纪一般捧着双手道:“我要是个男的,一定要娶到那样的女子。” 林启笑道:“你们不觉得她的眼睛已经大得有些脱离现实了么,别想没用的了,还是走吧,接着下一层。” 洛承宇也恍恍惚惚的状态彻底清醒,干笑道:“有点像是宅男梦里的事。” 林启带着,三人先后走上楼梯,余纯仍自言自语:“还是第二层像点样子,不像第一层那么变态,希望第三层能保持下去。” 下到一半时,发现砖梯的颜色开始发生渐变,由青变蓝,最后变成蓝绿,就像昨天晚上过来时一样,修罗场第三层的主色调就是蓝绿色的,三人没有再说话,洛承宇还在想第一层和第二层结尾处的剧情,似乎怎么也跟游戏的背景故事搭不上边,刚刚那少女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是不是还是可以把她理解成爱乐丝,自己这边三人则是达克历斯,过来拯救她的? 洛承宇把这个想法对另外两人说了,林启笑道:“应该不会吧,你忘了?暗黑塔和圣白塔是神之位面,只有达克历斯一个人被困在这里。” 洛承宇仍不死心:“那会不会是爱乐丝的灵魂,或者达克历斯脑海里的幻像?” “这就更不知道了,不过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需要我们来担心。”林启答道。 洛承宇和余纯异口同声:“什么?” 林启笑道:“那个鬼啊,他们的工作人员假扮的真正的鬼,负责抓我们的,吴艺佳说在第三层等着我们呢,我也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那个鬼完全可以守株待兔啊,他要是端个板凳坐在第三层出口处等我们,我们插翅也难逃啊。” 林启这么一说,两人也才想到这个问题,顿时又沉默了,这个问题,似乎也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一齐停下了脚步,余纯道:“对呀,这个……确实也无解啊。” 洛承宇补充道:“而且不光是现在,吴艺佳说我们现在正在探索阶段,还降低了难度的呢,等到真正下来抢秘境房的钥匙的时候,那鬼有可能出现在修罗场的任何一层,他要是在每一层的出口处守株待兔,我们根本不用等到第三层了,第一层就可以宣布游戏结束了。”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五十五章 探索15 这确实是个问题,如果这个问题没有想到解决办法,三个人根本不用接着往下走,结果完全是可以预见的,那个鬼只要堵着第三层出口,甚至不用追着过来抓他们,他们根本无法下到第三层,更别说到秘境房拿钥匙了。 “这完全是个BUG,”洛承宇叹了口气,“昨晚只顾着和吴艺佳讨论那个什么安全区和无敌的设置了,没想到这么一茬。” 林启把刚刚第一层和第二层的情况综合来考虑一下,说道:“我觉得也不算是BUG,你们想,第二层那么复杂,我们只是找到出口而已,里面的复杂空间具体是什么情况,其实我们并不是很知晓,第一层也是,从头到尾,并不是只有一条道,而是三重回廊重重叠叠在一起,而且要推动墙体,必须三个人同时进行,鬼才一个人……对了,”林启更加肯定道:“而且他也不可能出现在最外一圈回廊上,你们想,刚刚我们折回去的时候,只有两重回廊了,最外圈一重其实并不存在,也就是说,那个鬼不但无法自己转动墙体,也无法出现在最外圈的回廊里,同样无法在出口处守株待兔啊,他如果在第一层,最多只能在里面两圈回廊里游荡。” 余纯也说道:“没错,而且我们现在也只是在探索,还没有开始真正的游戏呢,先下去吧,大不了下一把重头再来。” 下一把重头再来,这似乎也是一个保障。 “所以我们还是接着往下走吧,我们都考虑到这样的情况了,游艺主办方肯定也考虑到了,如果鬼真得是可以守株待兔的话,这体验游戏也没有什么游乐性了。”林启说道。 三人便不再犹豫,径直朝楼下走,没一会便走到头,向左拐了个小弯,他们以为是出口,却来到一个五尺见方的三角形平台上,平台中间的地面上,插了一个半人多高、权杖模样的物件,杖身雕刻着龙纹,杖头是半球形的穹顶,倒是跟秘境房插着钥匙的小讲台差不多,不过这个模样更纤细一些,更像个权杖。 平台下仍有楼梯,从这平台开始,楼梯砖道一分为三,成一个“丫”字形的三叉口向下延伸,三个围着权杖站在上面显得有些拥挤,余纯好奇道:“昨晚我们下来的时候是有这样的平台么?” 洛承宇摇头:“肯定不是,但是第一层和第二层都过来的人,这点玩意也没什么好新奇的了。” “对了,第三层就是个三角形的大厅,那下面就是三个出口了,”林启笑道,“这下就没问题了,如果鬼只有一个人,他怎么能在三个出口守株待兔呢?” “那……我们选择哪一个出口?”余纯问。 “随便吧,反正也无伤大雅。”林启道。 三人便选了左侧的砖道,才往下走了几步就到头了,面前的出现却是一堵墙,三人分工上下左右摸索了一遍,找不到其他机关,洛承宇笑道:“还不想让我们出去呢。”只得又折回到平台上面。 余纯看着那权杖,说道:“毫无疑问,这应该就是机关了吧,要不然这么突兀的出现在这里,仅仅是装饰用的?” 林启笑道:“十有八九是吧,不过还是谨慎些好,先去另外两个楼梯看看,回来再研究也不迟。” 三人便依次又查探了另外两个楼梯砖道,仍是同样的结果,回到平台上后,林启更加肯定:“所以鬼是一定无法守株待兔的,他压根不知道,哪一堵出口的墙会打开。” 余纯疑道:“可是……我们也不知道怎么打开啊?” 洛承宇右手抓着权杖的顶部半球,左右摇晃了一下,笑道:“也不能再简单了,看样子是这样的,我们想要哪个出口的……墙体打开,只要把这个权杖朝那个方向推动就可以了。” 林启看了看三叉楼梯的高度,说道:“虽然增加了游戏的趣味性,但是也增加了很多不确定性,万一只打开一个出口,很不巧鬼就躲在那个出口旁,那他一抓一个准,这样吧,还是三个出口都打开,由一个人先下去探路,确保安全朝上打个手势,另外两人再下来。” “如果不安全呢?” “不安全就赶紧跑回来,从另外的出口走啊,那就由我下去探路吧。”说完林启冲洛承宇点点头。 洛承宇便把那权杖连续回来拨动了三次,只听“轰隆隆”三声响,三个出口的墙壁果然朝上打开了。 三人半蹲着朝下面看,三个出口尽头处都鸦雀无声,出口对面只有一面蓝绿色的墙,林启示意另外两人安静,自己仍然选择一开始他们选择的那个出口,轻手轻脚的向下探去,来到出口边上,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外面是一个横置的走道,静悄悄的,一个人或者说一个鬼都没有,过道大概十多米长,两边的尽头似乎左右也有叉道,只是不像第二层的正方形回廊,叉道都是90度四四方方的,这边的一个是锐角,一个是钝角,林启心想:“现在还搞不清里面的路形,不过这个大厅本来就是个三角形的,叉道有角度差也很正常。”见暂时安全,回过身来冲上面打了个手势,示意另外两人也走下来。 余纯和洛承宇做贼似的蹑手蹑脚走下来,出来后随机选择右拐,还是林启打头在前面探路,只走了约摸六、七米的模样,便走到了头,顿时傻了眼,原以为这边只是一个三叉口,想不到是个四叉口,除了他们刚刚过来的过道,三人眼前出来三条叉道。 这四条道像个圆周率的“π”,或者更准确一点,应该像个没头的“大”字,而且四条道两两呈极规则的60度角,三人面面相觑,余纯轻声问:“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按逆时针,一个个找呗。”到这时,林启已然隐约取代余纯的队长位置,他脑海里其实已经形成这个修罗场第三层可能的路形图,只是还需要亲身验证。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五十六章 探索16 到这时,林启已然隐约取代余纯的队长位置,还是他领头,选择了右边相临的岔道,也只走了六、七米,三人右手边的墙上出现一个出口,林启向前看了看,说道:“你们看清楚了不?这个本该是三角形的大厅,现在被这么多墙隔成了好几块,其实是很有规律的,比第二层简单多了。” 余纯和洛承宇直接道:“说结果!” 林启也不再卖关子,接着道:“看看这两个出口,看看刚刚四条岔道,它们各自形成的角度,想想刚刚我们刚刚从那个平台上下来的三叉阶梯,这是一个与三角形大厅相反的、倒三角的墙体,就在大厅的正中间,也是一个等边三角形,而且这个倒三角的三面都正对着一个等边三角形的墙体。”看着另外两人仍是似懂非懂的模样,林启再进一步解释,“也就是说,这个大厅里一共四个一样大的等边三角形的墙体,其中三个呈‘品’字形并排列,一个颠倒过来,放在他们中间,这样说明白了吧?一个大等边三角形,里面四个面积一样的小等边三角形,恩?” 林启已经说得很详细,再配合周边的环境,结构已经很显然易见了,洛承宇还举一反三,补充道:“所以,过道的形状……应该也是三个等边三角形,以‘品’字形两两相接?” 林启称赞道:“没错,就是这样,你呢余姐?明白了吧,很简单了,跟上面两层一样,只要走到外圈走道,在三角形的一个顶角处找到通往秘境房的楼梯就行了。” 洛承宇思忖道:“说起来是简单得很,但是我记得很清楚,昨天吴艺佳说这个三角形大厅每个顶角都有出口,但是只有一个是通往秘境房的,我觉得这一层难点应该是集中在这里。” “还有一个难点,”余纯突然说话,语气不住的颤抖,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手指着林启和洛承宇的身后,“你们看那是什么?” 林启和洛承宇心里都猛得一惊,想也知道,是那个真正的鬼! 只顾着分析道路,倒把这一茬先放下来了,两人一齐回头,一个披头散发女鬼模样的人,穿着白色的睡衣,直挺挺的站在他们身后,这是一个无脸女鬼,或者说脸上没有鼻子和嘴巴两个器官,只一张白白的面皮,上面两只阴森黑洞的眼睛。 这样的装束并没有像第一层修罗场的那些光学投影做出来的鬼怪可怕,而且他们都已经知道那是真人扮演的,所以林启和洛承宇倒没有觉得哪里可怕,只有对余纯一个人造成了一些视觉冲击力,毕竟这里面的环境也很阴森,蓝绿色的墙体配上乌灰的天花,更加显得邪异。 但他们也知道最重要的一点,一旦被这个女鬼抓住,本次探索就宣告结束了,现在这女鬼就在自己身后五、六米处,再迟疑就真得没有余地了,林启沉着噪子吼了一声:“快跑!” “啊……”余纯惊叫一声,率先掉头,三人迅速跑到三角回廊的外圈,已是慌不择路,随便向左拐了个弯,眼角的余光就瞥见那女鬼从身后追了过来。 这个回廊和第二层面积一般大,只跑了十多米,就看见顶头处的出口了,余纯前头大叫道:“怎么样,进去么?” 林启在最后压轴,喊道:“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进去再说。”三个人跑得速度快,顷刻间已至跟前,半秒都没犹豫,直接奔了进去,林启百忙中还回头看了一眼,那女鬼已不见踪影,心里正纳闷:“难道我们运气这么好,随便跑进一个出口,就是真得通往秘境房,那个正确的楼梯?” 前面余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错了,没有楼梯,前面又是一个出口,不知道通往哪里的?我们是回头,还是继续往前啊?” 洛承宇在中间道:“回头是女鬼,往前看看吧,难道是回第二层的楼梯?不可能啊,第二层的楼梯明明在中间啊。” 这里面通道并不长,三人很快从另一个出口出来,登时又目瞪口呆,洛承宇喃喃道:“所以这里的原理跟第二层也是一样的?”眼前出现的仍是一个三角回廊,显然与刚刚那个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受到修罗场第二层的影响,不确定是不是同一个? 林启不知道那个女鬼躲在什么地方,心想总归此地不宜久留,说道:“没时间管那么多,要验证很简单,这个三角形回廊并不太大,我看外圈边长最多也就二十几米,在这里还是能够看对面两个顶角的情况的,现在你们两个站在这里,我回头,从刚刚出口走出去,你们看看能不能看到我。” 这时时间紧急,也无暇管他们两有没有听懂了,一说完径直回头跑到刚那个出口处,他并不担心女鬼会躲在那,心想:“那女鬼应该不知道我们进入得是不是秘境房,她如果敢在出口附近,万一我们出来后是无敌状态,那她可就要蚀本了。” 这么想着,走到那出口出来一看,果然周围空空荡荡,登时放下心来,这时身后余纯突然叫了一声:“快看,林启,你在那。” 林启反应过来,眯起睁开眼睛朝远处看去,果然见三角回廊对面的一个出口处,洛承宇和余纯二人,正冲自己挥手,又扭过头看了看,他们两人却也在自己身后,登时说道:“果然跟第二层是一样的道理。” “却比第二层简单多了。”洛承宇不假思索道,“三角形只有三个顶角,既然两个已经被我们排除掉了,那剩下一个……” 三个人不自觉一齐朝最后一个顶角处望去,余纯喃喃道:“剩下一个……就是通往秘境房的楼梯。” 洛承宇这时又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我们既然已经找到了正确路径,那个暗处的女鬼……” “也一定发现了,”余纯惊道,“不好,快跑过去,万一她堵在那门口就没辄了。” 三人登时奋力狂奔,林启也来不及再回头与他们汇合,直接就地向通往秘境房的楼梯出口处跑去。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五十七章 出塔 三人兵分两路,迅速向前移动,林启刚迈了几步,猛然想到,女鬼的最终目的是要抓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她根本不需要堵在秘境房门口,特别是像这样十万火急的情况,她只需要埋伏在中间的倒三角过道内,听着我们一路狂奔的脚步声,出来拦截一下就可以了,只要她的手触碰我们任何一个人,这游戏就立刻终止了。 想到这里,当时就停下来想大叫一声:“等一下。”然而为时已晚,这三角回廊真得不大,外圈的边长也就二、三十米,一般人跑得快的,五十米也不过就7秒多钟,林启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至少两秒,这个时候,余纯和洛承宇已经跑到外圈过道的中间处,林启被墙体挡着,看不到对面的情况,但下面发生的事已经很好的证明了。 只听“嘟——”得一声长啸,回廊里顷刻间灯光大亮,尤胜昨天晚上过来参观时候的景象,接着除了三角回廊外墙,中间的所有墙体竟然开始缓缓下落,片刻的功夫,墙体消失,回廊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中间通往第二层的楼梯,和楼梯旁边一脸懵相的洛承宇和余纯二人,修罗场第三层又恢复成一个三角形大厅的模样。 林启走到他们二人面前:“被女鬼抓到了?” 两人一齐点点头,余纯道:“她跑得实在比我们快得多。” “那是当然啊,她埋伏在中间,路程本来就短得多,唉,我也是刚刚想到这一点。”林启叹了口气,“对了,她人呢,怎么不见了,不会真得是鬼吧?” 余纯道:“哪里啊,抓到我就回头了,找了个中间的一个出口进去了,现在应该……在我们脚下吧,难怪他们一晚上功夫就能把三层修罗场布置得这么复杂,原来全都是自动的,中间的所有墙体都是可升降的电梯。” “高科技嘛。”林启笑道。 这时大厅里突然想起舒缓的音乐,播放得是萨克斯名曲《回家》,给这三个精神一直保持高度紧张的体验者带来不小的放松。 接着美女引导员吴艺佳翠莺般的声音响起:“恭喜三位结束本次探索,第三组已经准备就绪,现在请按昨晚的路径离开暗黑塔,乘坐圣白塔的电梯回到一楼大厅,与第一组体验者交流心得。” 听吴艺佳这么说,三人心情复杂得很,虽然只差一点点了,但他们毕竟没有完成探索,何来恭喜一说?林启看了看手表,苦笑道:“我们好像十点半下来的,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耗费了整整一个半多小时。” “才一个半小时?”余纯忍不住叹道:“我感觉过去了整整一个礼拜。” 吴艺佳的声音再次响起,伴着银铃般的笑声:“我说了修罗场是很复杂的,不过各位的进度已经出乎我的意料了,你几乎已经完成了探索,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解了所有机关,如果没有鬼的话,你们现在已经拿着钥匙往回走了,有了你们的经验,等第三组结束他们的探索,你们三组都可以直接进入体验下一阶段了。” “哇哦,”洛承宇惊叹一声,“你这句话信息量好大,你的意思是我们三组可以向各自分享自己的体验结果?” “当然!”吴艺佳答道。 “还有我记得第一组马小艳她们好像是九点半进来的么,她们一个小时不到就结束了,进度比我们快多了啊。” “她们并没有达到你们的进度,她们在修罗场第二层就卡住了,只有柳潇一个人进入了第三层,虽然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我们的游戏规则,你们三个代表得是同一个人——达克历斯,达克历斯又不可能分裂自己的躯干,所以按照这个基本逻辑,她们算是失败了,我只能强行终止了她们的第一次探索。” 林启笑道:“所以我们这一组还是挺顺利的嘛,下面只要集中精力解决一个问题就可以了。”说着三个人便依次踏上楼梯,准备离开。 吴艺佳的声音一直伴随着他们,这里面的音响配置似乎还是360度全方位环绕的,只是跟光线一样,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像总是徘徊在三人身边的幽灵:“是的,暗黑塔的地图你们已经全部破解,你们一组破解了,也就相当于三组全部破解了,下面只要想办法怎样躲避‘鬼’的抓捕,对了,下一次你们下来体验的时候,就进入正式的游戏环节了,鬼就不一定在第三层出现了哦,还有这次她的形态是个女鬼,下次也不一定了哦。” 余纯叹道:“好吧,我们回去之后跟其他人一起商量一下吧,人多力量大,总是能想到解决的办法的。” 他们径直从修罗场第三层爬到第一层,洛承宇喘着气说道:“难怪暗黑塔这么高,墙体都隐藏在中间的楼层里了。”三人中途休息了两分钟,才接着上到旋梯底部平台,坐上电梯,来到暗黑塔顶,一出来,外面的气象仍然是阴雨绵绵,但三人都不约而同感到一阵惬意和放松,暗黑塔里的环境实在是有些阴暗压抑。 他们通过勇者之路回到圣白塔的电梯里,并没有指示楼层,电梯直接下到第一层,林启笑道:“可能怕我们跟第三组人接触,给他们剧透吧,就像我们的刚刚过去的时候一样。” 三人说说聊聊,喋喋不休的回顾着刚刚惊险刺激的体验,回到一楼大厅里,第一组人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只是他们好像并没有像林启他们交流的那么激烈,想想现在距离他们结束探索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小时了吧,开始出来时的新鲜感和刺激感应该早就平复了,陆正义坐在环形会议桌的上首,马小艳和柳潇坐在他的对面,三个人都低头沉默不语的模样。 林启三人总感觉这大厅里的气氛有些异样,说兴奋肯定是谈不上了,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抑,三人走到环形桌旁边,余纯好奇得问道:“你们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柳潇仍然低着头,一改活泼的形象,马小艳看了看余纯似乎有些难已启齿,陆正义这时狠狠叹了一口气,猛得一拍桌子,吼道:“不行,这样肯定不行,我要退出,坚决退出。”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五十八章 突发状况 陆正义的反应之大,太出乎人的意料,这是刚刚从暗黑塔里出来的第二组体验者无法理解的,余纯在刚刚结束第一层的探索时也说过这样的话,除了因为被那些鬼怪惊吓之外,还有第一层结尾那变态的剧情。 但陆正义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也会被吓成这样么?洛承宇和余纯都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就算是受到惊吓,现在也过去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还没能平复一下心情?连余纯一个女人都已经缓过来了。 只有林启的职业本性,发现了异样之处,他看陆正义虽然情绪激烈,但似乎不是因为惊吓所至,这人满脸通红,说话时怒发冲冠的模样,倒像是在生气,但一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问道:“怎么了?” 陆正义重重的喘着粗气,没有回答林启的话,只反问道:“你们有没有看到吴艺佳?我要找她!” 洛承宇是名心理医生,也明显觉察到陆正义的情绪异常,其实整个第一组人,包括马小艳和柳潇,情绪都有些异常,只有陆正义表现得最为激烈,见他面红耳赤的反问林启,也走过来以轻缓的语气答道:“我们刚刚探索结束的时候,听到她的声音的,现在她应该在给第三组窦伟、贾老师他们做引导吧。” 陆正义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对了,第三组还有一个宓秀丽,不行,我们要阻止他们。”说着就往电梯那走去,林启和洛承宇急忙拦住了,林启急道:“他们这时已经进入暗黑塔了吧,到底什么事,能直接说清楚么?大家虽然也是萍水相逢,这两天相处得还算愉快啊,不能当朋友说说么?” 陆正义看了林启半晌,最后狠叹一声:“唉,我……我都说不出口。”说着眼神往马小艳和柳潇的位置瞟了瞟,林启顺着看过去,柳潇整个人低着头,竟然有些瑟瑟发抖的模样,马小艳紧挨着坐在她身边,胳膊抱着她的肩膀,扭头也冲这边看了看,最终冲第二组的三人摇了摇头,给了陆正义一个示意的眼神,林启三人便又看向陆正义,一齐在想:“他们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陆正义眼神复杂得看了看面前的三人,最后垂下头来,又叹了一声看向别处地面,语气憎愤中带着几分后悔:“柳潇……被人欺负了。” 欺负,这样的字眼,在特定的场合、特定的年龄段,有特定的意思,但在这样的场合下,他们能想到的,一个青春饱满的迷人花季少女,还能受到怎样的欺负呢? 余纯为免刺激到当事人,把陆正义拉到大厅一边,试着轻声问道:“在暗黑塔里?”陆正义点了点头,眉头打了结一般,紧紧锁在一起。 余纯带着无法置信的表情:“不可能啊,暗黑塔里没有人啊。” 林启突然想到吴艺佳的话,惊道:“在修罗场第三层,吴艺佳说只有潇潇一个人下去了,那个女鬼……是男扮女装的?” 这一说,大家登时都想通了,余纯这时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忍不住就想发作,洛承宇赶忙拦住了,轻声道:“你的反应越大,对柳潇的刺激也越大。”又对陆正义道:“你也是,我们先想办法找到吴艺佳吧。” “为什么?”余纯不可思议道,“报警啊!” 林启打断了,把他们三个一起拉进电梯,随便上了一楼,说道:“现在不知道潇潇被……怎样了,只是单纯的骚扰还是……更严重些,冒然报警不太妥。”问陆正义:“潇潇一个人在第三层呆了多久?” 陆正义情绪仍然很激动,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回答道:“记不太清了,有十几分钟吧,绝不超过二十分钟。” “你亲眼看到了?” “没有,我跟马小艳还在第二层呢,不知道柳潇什么时候不见了,我正要和马小艳一起找她的时候,探索突然结束了,所有的墙都消失不见,然后我们下到第三层,在楼梯旁找到她的,当时她蹲在楼梯旁,趴在胳膊上哭,衣裳……有些不整……” 林启、洛承宇和余纯三人听到这里,相互看了看,余纯紧紧捏着拳头,咬着牙说:“好吧,还有什么可怀疑的?我就知道这游乐中心没安好心,看那一层结尾的剧情,怎么有那么变态的?哪里像是游戏的样子,不用找什么吴艺佳了,直接报警吧,这游戏我是没什么心思再玩下去了。” 林启和洛承宇两个皱着眉沉默不语,一时也有些无法接受,柳潇那么可爱的姑娘,怎么会遭遇到这样的事情,昨天宓秀丽还特别担心的问过吴艺佳,异性之间的身体接触会不会有问题,吴艺佳还满脸笑容的说绝没有问题。 事情突然演变成这样,众人确实都没有游戏的兴致了,林启掏出手机,刚准备拨号,陆正义说道:“没用了,手机信号全部屏蔽了,我也是准备报警的时候才发现。” “什么?”林启惊道,他记得很清楚,昨天晚上睡觉前还给苏海星打电话了呢,怎么会突然被屏蔽信号? “不但手机没信号,而且一楼大厅出口的门也打不开。”陆正义又表情凝重的补充了一句,这时电梯停在二楼,四人走了出去,余纯的脸上终于也现出愤怒的表情,义愤填膺道:“什么意思?他们是把我们关了起来?太过分了吧,我们只是签了合约,保证不出两座塔内,他们有什么权力把我们关起来,这……这……这是非法拘禁!” 陆正义不悦道:“我当然明白它在法律层面的意义,但现在情况已经发生了,我们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眼前的困境,所以我刚刚执意要找到吴艺佳呢,她昨晚说什么可以在任何可视界面看到她的身影,可是我跟马小艳几乎试了所有了电子屏幕都没有收获,大厅环形桌中间也没有再出现过她的投影,六楼据说也有投影,但电梯直到刚刚才能使用,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还有我还想提醒一下第三组人,务必注意保护一下宓秀丽,他们那组就一个女性,对了,你们探索的时候,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余纯答道:“那个女鬼……暂且说是女鬼吧,还不知道那玩意儿到底是男是女,只是触碰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后警报立刻就响了,那东西就直接离开了,倒是没有过分的举动。”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五十九章 折衷方案1 余纯说完,最后又狠狠加了一句:“谅他也不敢,老娘跆拳道黑带三段,踢断他的狗腿。” 林启简单扫视了一下二楼,回头说道:“他们是早有准备的,你们看这个小型健身房,跑步机、健身车、登山机,全是一些做有氧运动的大型器材,完全没有哑铃等小型器械,是怕我们砸门么?还有游泳池里,”林启指了指远处,“一滴水都没有。” “这代表什么?”洛承宇问。 “还不知道,总归是反常的现象。”这是林启近来,特别是最近一两年的经验教训总结,事出反常必有妖。 陆正义这时问道:“你们觉得暗黑塔里会有监控么?” “应该有吧。”洛承宇想了一下说,“如果没有监控的话,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第一次探索结束了呢?还有吴艺佳的声音,虽然没有看到她的投影,但当时总感觉到她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 陆正义沉默了一会,突然道:“那我们现在去暗黑塔吧,他们说同一时间只有一组人能下去,我们打破了这个规则,他们就知道我们麻烦要找上他们了。” 林启好奇问道:“对呀,探索结束的时候,吴艺佳应该跟你们联系了啊,你们当时没有跟说么?” 陆正义气结道:“柳潇当时一个劲的哭,我们也不知道,吴艺佳让我们自行回来,就没动静了,估计去招待你们了,然后我们回到圣白塔一楼大厅,柳潇才吞吞吐吐的跟马小艳说了一些,我还是顺带着听到了。” 洛承宇点头道:“可以理解,毕竟是成年人都难以启齿的事情,何况她还只是个小姑娘。” 陆正义更是怒道:“当时真是……满心火没处发,想报警电话打不通,想出去门被反锁着,你们知道我这么多年一直义务为未成年少女的性侵案做辩护,怎么想到会亲身撞到这种事情。” 林启道:“现在还没有定性,不要做最坏的想法,也许潇潇只是被吓坏了,十几分钟而已,那个歹徒未必有时间……唉。” 余纯道:“那现在怎么办?报不了警,出也出不去,我赞成陆正义的想法,你们三个回暗黑塔,看能不能引起园方的注意,我下去跟马小艳一起陪着丫头。” 林启和洛承宇、陆正义各相视一眼,均点点头,看来也没别得更好的办法了,这时电梯“叮呤”又响了一下打开了,马小艳站在里面,一眼看到他们四个,急道:“你们干什么呢,到处找你们,快下来,吴艺佳现身了。” 四人一听,这也不用去暗黑塔了,急忙蜂拥进了电梯,又回到一楼大厅,马小艳急忙又坐回到柳潇身边。 吴艺佳的人体全息投影已亭亭玉立的出现在环桌中央,还是那一身空姐制服,面带优雅的微笑,依然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看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见众人从电梯处走了过来,微微鞠了一躬,说道:“各位体验贵宾,有什么需要效劳的么?” 几人也不入座了,陆正义眉头一皱,直接义正言辞道:“不需要效劳,只有两点要求,第一,解除这里的手机屏蔽,第二,打开出口大门。” 吴艺佳微笑道:“请问陆先生提出这两点要求的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 “没有想法,我们是过来体验游戏的,不是玩与世隔绝的,更不是被你们关起来的,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已经涉嫌非法拘禁罪了?”陆正义这时说话反而没带有一丝情绪,而是一个以专业的律师身份,在和当事人谈判,态度严肃不卑不亢。 吴艺佳仍是面带微笑:“抱歉,如果没有原因,我无法提供这两项服务,其他贵宾有什么需要效劳的么?” 陆正义对她的无视也没有生气,直接说道:“我就是代表所有人在跟你说这件事。” 吴艺佳只得再对大家解释道:“我想各位还记得你们昨天跟爱乐丝游乐中心签的合约,里面对各位的保密义务做了明文规定,你们见识到的都是全世界最新最先进的技术,我们也从万全的角度来考虑,所以才不得已屏蔽了手机信号,还请各位贵宾谅解,至于大门也是同样的因素考虑,既然各位已经承诺不出圣白塔,也不必在意我们是不是在上面加一把锁了。” “怎么可能?你不要偷换概念,”余纯这时忍不住怒道,“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动,你如果答应做洛承宇的女朋友并时刻听他的话,他就可以把你禁足么?” 洛承宇道:“余姐打了个不太合适的比喻,但是话糙理不糙,你们确实无法限制我们的自由。” 吴艺佳微笑道:“抱歉,如果你们没有最好的理由,我还是无法提供这两项服务。” “你……你这是霸权主义。”余纯气得有些胡言乱语,她本是想说霸道,但最后冒了这么一句,但骂完这句,大厅里又安静了下来,吴艺佳态度坚定,他们也没什么办法,毕竟他们面前的只是一个投影。 陆正义本想再从法律的角度来做一些争取,但对眼下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帮助,就算事后把吴艺佳和整个游乐场告上法庭,她现在不开门,不放开信号,他们也是无可奈何,想不到给大家的感觉一直是温和谦逊有礼的吴艺佳,竟然还有流氓的一面。 最后大家交换了一下眼神,还是决定妥协,把柳潇的遭遇告诉吴艺佳,此时在大家心里,吴艺佳有点成了裁决者的感觉。 陆正义叹了口气,看了看马小艳,说道:“还是你说吧。” 马小艳依然双臂环抱着柳潇,这时抬头面向吴艺佳,刚要开口,洛承宇突然道:“等一下。”众人齐刷刷看着他,只见洛承宇走到马小艳和柳潇身边,面涵微笑,尽量以温和的语气说道:“潇潇,等一下小艳说的事情是关切到你的隐私,你需要我们回避么?或者你自己需要回避么?”众人才纷纷恍然,不愧是心理医生,这时只有他想到受害者的心情。 柳潇终于微微抬了抬头,脸上的表情惶恐惊慌,泪痕犹自在目,依然是瑟瑟发抖楚楚可怜的模样,怯生生的说了一句:“没关系,大家都是好人,人多点我也不害怕,。” 洛承宇点了点头,又走回到林启等人的位置,马小艳这时对吴艺佳开口:“那什么真正的鬼怪,你们的工作人员扮演的,把潇潇……污辱了。”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六十章 折衷方案2 马小艳为了照顾柳潇的情绪 ,说得比较含蓄,但意思无疑已经表达得很明显了,吴艺佳却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模样:“污辱?您可以做更加详细的说明么?”依然带着那副彬彬有礼的笑容,此时已经让人有点厌恶的感觉了,在场所有人眼中,她问出这样的话,简直就是对他们尤其是对柳潇的污辱。 余纯顿时怒不可遏,发作道:“够了,你以为你是谁?可以这样高高在上目中无人?我告诉你,你什么都不是,我们现在没有心情再体验什么游戏了,你们的游乐场,你们那个装神弄鬼的工作人员,还有你自己吴艺佳,你们都在犯罪,你知道么?不要恢复什么破手机信号了,把门打开吧,我们要离开,现在!立刻!马上!” “亲爱的贵宾,您千万不要生气,我并非有意问这样一个毫无分寸的问题,只是职责所在,我必须将所有事件分辨出严重与否和紧急程度,然后向公司高层请示,最后做出处理决定,首先,柳潇姑娘,我对您的遭遇感到万分抱歉,我也明白马小姐用词的含义,您可以放心,无论如何,负责在修罗场扮演‘鬼’的工作人员,已经被我们控制,但鉴于我们不知道他对您造成的‘污辱’到底有多严重,只是性骚扰,还是达到猥亵的程度,更或者已经是性侵?您如果羞于启齿,将这三个程度分为一、二、三,三个等级,您选择哪一个?” 吴艺佳冠冕堂皇的说出这一番话,让在大厅里的人听着心里都不舒服,柳潇只是个孩子,她已经受到*,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口说出来,这无疑是残忍的,余纯把头别了过去,虽然柳潇自己不介意,林启、洛承宇和陆正义三个男人也应该选择回避了。 “三!” 林启等人刚准备回头上电梯,柳潇脆弱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说出了答案。 “您确定么?”吴艺佳的每一个问题都如同雪上加霜。 “确定,我虽然年纪小不懂事,还知道什么是强奸。”柳潇斩钉截铁答道,她的语气已经从怯弱带着一丝怒气了,这是个倔强的姑娘,她这时身上的冤屈和委屈是在场所有人都无法体会的,即使是常年为奸淫*案义务辩护的陆正义,所有人都无法想象,她要坚强到什么程度才能不顾众人的眼光,说出自己心灵深处最脆弱的答案。 这时不光是陆正义和余纯,连另外两位老好先生林启和洛承宇都开始愤怒起来,他们两一直想把事态往好的方面去想,结果却是最糟糕的情况,除了尽快抓到凶手,他们真得不知道什么语言或者行动可以安慰这个姑娘了。 马小艳一直跟柳潇最亲近,显然已经知道这个结果了,这时站起来道:“这下满意了吧?现在请交出那个凶手,并放我们离开圣白塔,我们现在都对这场幼稚的体验没有丝毫兴趣了。” 吴艺佳这时的语气才变得有些歉意的成份:“这里再次对柳潇姑娘表达歉意,您刚刚说出答案的时候,我们已经通知了警方,凶手我们会以最快的速度直接移交给西浦公安分局,但是非常抱歉,如果您的身体没有因此抱恙,我建议您还是完成预期的体验,当然,我首先要声明的是,我们对工作人员的挑选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所以这当然是我们的失职,我们的理赔部门会在您离开的时候立刻与您联系。” 马小艳这时表现出离的愤怒和无法理解:“你是在开玩笑么?都已经这样了,你居然还说这种话?我真得……”这时已经有些气结,“就一句话,现在我们只想离开,别的话不用说了,最重要的是,不管潇潇现在身体状况怎么样,她需要跟她的父母在一起,并接受医生的心理疏导。” “您忘了,我们有心理医生的,洛先生,您愿意为柳姑娘做心理干预治疗么?” 洛承宇尽量忍住不爆发:“你要明确一点,这里不是我的诊所,而且就算我愿意,并不代表潇潇愿意接受我的疏导,而且我从心理医师的专业角度考量,也赞成马小艳的话,潇潇现在应该尽快回到父母怀抱。” 陆正义又补充道:“你如果再在这里跟我们的扯皮,就是共犯,毕竟什么凶手被控制还是交给警方什么的,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完全可以怀疑你是在为凶手的逃脱拖延时间,甚至趁机制造不在场伪证。” 吴艺佳态度也渐渐严肃起来,但脸色上仍然挂着微笑:“我没有义务再为您解释、解答关于这起事件的任何问题,你们彼此之间都没有血缘甚至朋友关系,受害人如果执意想回去,我们会单独沟通,其他人不要再肆意张扬你们的正义感,你们如果没有其他需要服务的,可以自由活动了,柳姑娘,您可以回房么?我想单独跟你聊聊。” 陆正义立刻走前两步:“不可以,她是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监护人不在场,你不能与受害人做直接沟通。” “可是你们也不是监护人。” 陆正义冷视了吴艺佳一眼,走到柳潇身边:“潇潇,你可以拒绝,记住,我们都站在你这一边。” 陆正义的话和众人支持的眼神,让柳潇受到莫大的鼓舞,羸弱的身躯不再颤抖,抹干脸上的泪痕,直视吴艺佳道:“我不想跟你单独沟通,你有什么话,这里直接说吧。” “好吧,”吴艺佳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我想问你,你是否现在一定要离开本次圣白塔,结束本次体验?” 柳潇肯定道:“是的。” 余纯上前两步,站在柳潇身后:“不光是她,我们都要离开。” 吴艺佳道:“好吧,那我就对各位贵宾做统一回答吧,我再次申明一点,本游乐中心为各位提供两天三夜的娱乐体验,不光在前期做了大量的排查筛选工作,并且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资源……” 陆正义直接打断道:“不用说这些套辞了,不就是钱么,直接说结果吧。”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六十一章 折衷方案3 吴艺佳笑道:“陆先生是直爽的人,那我就直说了,相信各位还记得昨晚签订的合约,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各位贵宾都是社会的精英人士,有起码的法律意识和修养,特别陆先生还是一名律师,按照合约规定,你们没有完成体验,需要支付体验金三到五倍的赔偿款,还有印象么?” “什么?”余纯不可思议道,“你们犯罪了知不知道?还要我们赔偿?你本末倒置了吧?” “请问余小姐,您也遭受性侵了么?”吴艺佳问得很直接。 “你……”面对这样的攻击,余纯竟无力反驳,只得坦承道,“我没有。” “是的,不光您没有,我想各位先生也没有吧,还有马小姐,您应该也没有吧,就算考虑到不可抗力的因素,也只有柳姑娘一个人,除了她之外,你们都没有结束体验的正当理由。”吴艺佳面带春风般的微笑,但在其他人看来,她这是得意,微笑中夹杂着一丝嘲弄。 她的意思很明显,受到侵犯的人只有柳潇一个人,她想退出,可以商量,但其他人与柳潇非亲非故,说得难听点,这件事跟他们都没有关系,他们想退出,就是违约,这一点,不管从逻辑还是法律层面,都反驳得无懈可击。 陆正义是律师,在场的人这时一齐看向他,只见他不动声色,面向吴艺佳说道:“潇潇的处境使我们意识到自己身处的环境存在风险,我们对这样的风险后果做出预判,都认为无法承受,所以才一致决定退出,所以我们并不应该承担赔偿金,因为这个风险的制造方来源于你们,这也算是不可抗力的因素。” 吴艺佳微笑道:“抱歉,从风险层面来考量,并不能做为你们执意退出的理由,你们每天走在街上,也有被车撞到的风险,难道你们这辈子都不上街么?” “你这是在强词夺理。”余纯气恼道。 陆正义眼神示意了她一下,背过身来轻声对众人道:“没用的,现在她完全在主动方,先让潇潇离开,我们再接着周旋吧。”其他人均默示,只有马小艳一个表示了反对:“不行,这外面还是工地,路上复杂,离市区也有距离,鬼知道那些工人里面还没有色狼,而且她现在的状况,一个人走我不太放心,手机又打不通,也不能通知她父母过来接她。” 陆正义叹了口气:“那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先答应承担违约赔偿金,出去后再跟他们打官司,把钱要回来。” 余纯问道:“那这官司我们有几分赢面?” 陆正义没有回答,只又叹了口气,显然是回答了余纯的话了,众人也都心知肚明,他们都是签过合约的人,鬼知道竟然成了卖身契。 林启走上前一步,轻声道:“我愿意承担赔偿金,还是尽快让潇潇回去吧。” 陆正义看看其他人:“你们呢。”洛承宇、马小艳、余纯都短暂思量了片刻,最终还是都同意了,陆正义便回头对吴艺佳道:“我们可以承担赔偿金,你说个数吧。” 吴艺佳道:“出现这样的意外,我们实在感到不幸,既然各位贵宾执意要离开,从我们的损失角度和各位的体验进度衡量,你们应该承担全额赔偿金,就是体验金的五倍惩罚。” “五倍?”众人回忆了一下昨天晚上合约里的内容,不由连声惊叹,余纯惊呼道:“要我们赔二十五万?” “是的,余小姐。” “凭什么?” “抱歉,这就是规则。” 接下来长篇累牍的讨价还价,在场的两组人,轮番轰炸吴艺佳,但她却只一直保持着她的迷之微笑,任凭其他人狂风暴雨的口水仗,只是沉默着微笑,让众人后期都有些怀疑,她只是把自己的影像放在这里,本人去一边放松娱乐去了。 余纯又气又恨:“这真是莫名其妙,一天一夜的功夫损失这么多钱,说什么社会精英人士,不也都是普通白领?辛辛苦苦近一年的薪资就这样打水漂?” “您也可以选择不退出啊,不但不用承担赔偿金,最后还能获得五万元体验金,而且说实在的,你们这一组的探索任务几乎已经完成,我也不希望你们半途而废呢。”吴艺佳这时倒说话了,“你们要不要再重新考虑一下,或者再商量商量,第三组体验贵宾似乎也快要结束了,我先去为他们做一下引导,失陪一下。”接着影像彻底静止下来,脸上露出机械般的表情,不过仍是微笑的样子。 洛承宇苦笑道:“二十五万我掏是可以掏出来的,不过也是有点心疼啦。” 陆正义这时道:“如果只要掏五万呢?” “哦?”其他人登时有了兴致,余纯问道:“怎么说?这女人态度不是很强硬么?” 陆正义道:“我们不需要每个人都退出啊,只要让一个人陪潇潇离开就可以了。” 洛承宇顿时明白:“你的意思是众筹?我们五个人每个人掏五万出来,让一个人离开。” 陆正义笑道:“没错,只当是权宜之计,折衷方案吧,等她们两个离开后,我们再跟这个姓吴的周旋,居然还想让我们继续,到时候我们执意不肯上那个暗黑塔,她还能过来拿鞭子抽我们?” 余纯也笑了起来:“这倒是,我倒还希望她本人过来呢,哼哼。” 马小艳站起来道:“嗯,这是个可行的方案,这样的损失数额该是我们可以接受的范围。” 柳潇在后面怯生生道:“小艳姐,你能跟陪我一起出去么?” 马小艳又坐了回去,抱着柳潇:“好,我陪你。” 陆正义道:“那就先这么决定……” “等一下,”余纯这时说道,“你们忘了还有一组人呢,我们九个人才是一起的,第三组是不是也可以分担一点,这样可以把大家的损失都降到最低。” 洛承宇笑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吧,第三组人还不知道情况,而且也不确定他们是不是也想退出,是不是也跟我们一样的想法呢。” 林启赞同道:“没错,反正第三组马上也要下来了,到时先把情况跟他们说一下,再看他们自己定夺吧。”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六十二章 强词夺理 这六人商量好折衷方案,除柳潇外,其他人各出五万,让马小艳先退出这场闹剧般的体验,陪柳潇回家,陆正义的律师专业建议是先直接去警察局提取DNA等证物,但具体是报警、就医还是看心理医生,出去后由她父母再行决议,让人遗憾的是,这场意外的伤痛,总是在这雨季少女心中留下永远的伤痕了。 这时,吴艺佳的光影闪动了两下,又开口说话了:“第三组已经结束他们的体验,马上要在一楼跟各位会面,你们商量出结果了么?” 陆正义刚准备开口说话,余纯抢先道:“我们还是等他们三个回来再一起商量一下。” 吴艺佳说道:“好的,现在才想起来,发生这样让人遗憾的事,都忘了提醒各位用午餐了,第三组是用过午餐后才去暗黑塔的,你们如果饿了,可以先去六楼用餐,需要我的时候,可以使用你们的体验卡刷一下任何可视或投影装置,祝各位愉快。”说罢光影又闪动了两下便消失了。 其他人这时都没有什么食欲,发生这种事确实太让人扫兴,柳潇附着耳朵和马小艳说了几句话,马小艳露出迟疑的表情,余纯看到了问道:“怎么了?” 马小艳轻声道:“她想回屋洗澡。” 余纯惊道:“还没洗澡?多脏啊,想想那男人也不是什么正经货色,快去吧。” 陆正义道:“是我让她暂时不要洗澡的,她身体保留着最直接有效的证据,比如*、口水等,冲刷掉再收集起来就不可能了,吴艺佳说控制了凶手,谁知道真的假的,我建议还是先保留证据比较好。” 林启这时道:“第三组的宓秀丽不是护士么,五楼也有保健室,应该有基本的医疗器具,可以让她先帮忙提取……证物吧,姑娘家的本来就爱干净……出了这种事自然最先想到得是洗澡。” 陆正义道:“这个我就不懂了,那还是先等他们下来吧。” 一直等了约摸十分钟,电梯“叮咛”响了起来,第三组人窦伟、贾洪专、宓秀丽三人才回到一楼大厅,林启等人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说柳潇的事,却见窦伟手腕上打着绷带,脸上也有一块淤青,都以为他们也遇到什么危险的事,忙上去问什么情况。 窦伟嘴里咕噜了几句,也没说清楚情况,贾红专拍着弥勒佛般的肚子,笑道:“还不是那个修罗场第一层,最后的剧情你们都知道了吧,激怒了我们的窦大记者,上去跟那三个医生干架了,结果一拳打在墙上,脸上还磕了一下,这不,我们先带他去五楼包扎了一下,别说,宓姑娘还是心灵手巧呢,瞧这包扎得多漂亮。” 宓秀丽瞪了他一眼,也不吭声,众人一听这才舒了一口气,贾洪专见他们一个个脸色都不太好的样子,也跟林启这一组人下来时一样的表情,问道:“怎么了?” 林启、陆正义等人只是叹气,临到头,这种事谁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尤其是当事人还在场的情况下,最后还是让余纯和马小艳留下来陪柳潇,林启三个男人把第三组人拉到二楼健身房,把事情和他们想到折衷的解决方案说了一下。 这三人听了也是义愤填膺,柳洪专当场拍胸脯:“这个钱我也必须得出,你们两个呢?” 窦伟身上还有伤,没表示什么意见,只当默许了,宓秀丽盘算了一下,道:“二十五万,八个人平分,一个人三万多块,我也还能接受啦,唉,这姑娘,真是倒霉的,还有这暗黑塔什么破游戏,我也没有什么心情玩了,第一层剧情那么变态,结尾那个医生的虐恋,想想都让人犯呕心,而且第二层也太难了,再想想第三层还可能有色狼,唉,什么兴趣都没了。” 陆正义最关心的还是柳潇的证据,想到林启的话,问宓秀丽:“你是护士,这些工作你应该会的吧?” 宓秀丽当即点头:“没问题,我现在就下去,带她到保健室,刚刚还在药橱里面看到有紧急避孕药,还在想怎么会用得上这东西的,唉。”又是一声轻叹。 林启冷笑一声:“他们还真得是早有准备的,既然我们意见都一致了,他们女的去帮潇潇, 我们下去接着跟吴艺佳谈吧。” 于是各人分工,余纯、马小艳和宓秀丽把柳潇带到五楼保健室,其余男士在一楼大厅,又把吴艺佳喊了出来。 “有什么可以效劳的么?”吴艺佳彬彬有礼道。 最先开口的是手上缠着绷带的窦伟,他先是冷笑了一下,接着道:“人家说蛇蝎美女就是你这样的吧,我很好奇,你心里一点都不觉得愧疚么?” “我觉得很遗憾,并且感到万分抱歉,但是愧疚还谈不上,我只是这里的工作人员,而且我也不是凶手。”说着吴艺佳竟眯起眼笑了起来。 窦伟摇了摇头:“枉我还对你情有独钟呢。” 陆正义这时走到吴艺佳面前,说道:“闲话少叙了,我们现在的决定是马小艳一个人支付赔偿金,退出游戏。” “好的,那柳潇姑娘呢,她也要退出并且也愿意支付赔偿金么?”吴艺佳说出的问题总是让人出乎意料,并且怒不可遏。 “什么?她需要支付什么赔偿金?你是不是忘了,她可是受害者。”陆正义一直保持着专业状态,始终以沉稳的语气说话,这时也终于忍不住发怒了。 “是的,她是受害者,但也只是她自己的一面之词,请问您和马小姐亲眼看见她被强奸了么?” “没有,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实上……” “那我想请问陆先生,什么才是事实呢?为了防止技术泄密,暗黑塔里面并没有我们的监控,您也没有看到案件的发生,恕我问一下马小姐看到了么?” “这我不知道。” “是的,你们所有结论都是基于柳潇姑娘一个人的指控证词,你们并没有看见作案现场……” 洛承宇带着怒气打断道:“你不要强词夺理了,现在她们已经去提取证物,我对你们真得太失望了,你们还真得是在拖延时间。” “这一点并不存在,我们确实已经扣押了该工作人员,他也会尽力配合警方调查,但在最终的结果出来之前,任何人要离开暗黑塔,必须按违反合约处置,至于柳姑娘,如果最终确定该案件成立,我们会如数退还违约金,并给予相应赔偿,但在这之前,她必须先支付违约金才能离开。”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六十三章 平均主义 于是这样一来,他们原定商量好的二十五万违约金,一下子又涨到了五十万,在场的人议论纷纷,吴艺佳仍然笑容满面的做挽留的工作:“再次诚挚的建议你们慎重考虑一下,你们大可不必退出的,你们想一下,就算柳潇姑娘的不幸遭遇最后落实,她其实并没有损失什么,据我们前期排查了解,她在初二的时候就已经有早恋行为,请注意我的措辞,他们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行为上了,你们懂我说得什么意思,另外,我们虽然对工作人员品德把关有失职,但他的身体状况我们是绝对有信心的,他们在进入暗黑塔工作之前,每隔一个月至少做一次健康体检,所以柳潇姑娘也完全不用担心获得什么传染性疾病,最后,保健室我们也有准备紧急避孕药品,所以综合这些所有的因素考虑,柳潇姑娘受到的顶多就是心理上的创伤,并不影响她的体验进程,就像我刚刚说的,她并没有损失什么。” 吴艺佳一番“奇妙”论述刚刚说完,窦伟率先冷嗤一声:“哼,被强奸的人又不是你,说什么风凉话。” 连林启都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道:“吴小姐,你也是女人,你怎么能够说出这种话来的?还有你们对每个体验者,都刺探别人的隐私了么?” 面对两人的揶揄和质疑,吴艺佳只依然保持了她高深莫测的微笑:“请相信我都是好意,话已至此,你们如果还需要考虑或者商量也可以,但最好不要超过下午两点半,再这样纠缠,只会拖延体验进度,按正常行程,第一组贵宾这时应该进行第二次探索了。” 陆正义也没好奇道:“我们纠缠?你到底是在装疯卖傻,还是真得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事情要最后落实定性,才具有严重性,在警方调查结果出来之前,任何可能都不应该排除,也许柳潇姑娘是因为暗黑塔里恐怖悬疑的气氛,心生胆怯,害怕了不敢再继续下去,又不愿支付赔偿金,所以想出来这个歪招呢?”说完这一句,再也没有给其他人反驳的机会,光影闪了两下,又消失了。 问题还没解决,吴艺佳说走就走,这时连笑口常开的贾洪专都摆起严肃的态度,对大家说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昨晚明明那么亲和温柔的姑娘,想不到竟是这样……唉,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柳潇她一个小姑娘碰到这种事,已经是难以愈合的创伤,要是再承担这样巨额的经济损失,实在是让人有些余心不忍。” “是的,”林启点头道,“她也没有那个经济能力。” 贾洪专快速盘算了一下:“二十五万,八个人分,一人三万一千二百五,加一倍也就六万两千五,这样,我带头表个态吧,这钱我愿意加。” 陆正义说道:“我也没问题,就当帮潇潇做了一回辩护了。” 林启和洛承宇也表示可以,只剩一个窦伟,他正低着头若有所思,像在生闷气的模样,见大厅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也表态道:“哦,你们做什么决定,带上我就行了。” 五个男人很快达成一致,过了一会,三个女人簇拥着柳潇下来了,余纯和宓秀丽走在前面,马小艳右手提着一只药箱,左手搀着柳潇的胳膊,回到大厅也没有人其他人多叙,径直带柳潇回她自己房间了,想是洗澡去了。 陆正义首先问宓秀丽:“怎么样,犯罪行为可以坐实吧?” 宓秀丽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 贾洪专、林启、洛承宇纷纷仰头长汉,他们不仅已经对这个游乐中心失望,甚至开始怀疑吴艺佳的人品了,他们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是过来干什么了,明明是愉快的游戏体验,怎么会变成这样? 宓秀丽和余纯见他们长嘘短叹,问又发生了什么事,贾洪专便把吴艺佳故意往柳潇上泼脏水的事说了一遍,余纯看起来知性优雅,脾气却是最火爆的,激动得差点要去砸门。 陆正义道:“不管怎么样,还是按原先商量的,但是现在赔偿金又要涨了。”然后把吴艺佳的话又给两位女士复述了一遍,再接着往下说,“所以现在我们每人需要筹六万两千五,我们几个已经达成一致了,你们怎么说?” 余纯思忖了片刻,还没有表态,宓秀丽有些面露难色:“我只是一名护士,其实三万多块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再多的钱,我真得……有些困难。” 这是一笔实在帐,别说宓秀丽是名护士,在场的人也没有一个是真正富有的人,众人其实也都很理解彼此,林启站出来对宓秀丽道:“一个人六万两千五,两个人就是十二万五,这样吧,我一个人掏十万,剩下的交给你来好么?” 宓秀丽感激得看了一眼林启:“那真得太感谢你了,说实话就这两万五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跟爸妈说呢,总之谢谢你了。” 林启冲她微微点了点头,贾洪专不禁走过来拍拍林启肩膀叹道:“你果然是我们这里唯一的英雄人物。”林启又自谦得摇了摇头。 这时余纯干咳了一声:“这个……我也不是故意计较这个,实在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句不怕你们见笑的话,我是个离婚的人,前夫好赌,一点家底都败光了,儿子明年又要上小学……嗨,其实都是借口,还是那句话,我们也都是工薪阶层……” 贾洪专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了,接过话道:“都能理解,我最穷的时候,还跟女儿挤过群租房呢,唉,总之谁都有困难的时候,你们看……”面向洛承宇、陆正义和窦伟,“你们余姐加得这三万多块,我们平分一下能接受吧?” 窦伟最先表示没有异议,陆正义考虑了一下也同意了,洛承宇苦笑道:“我那诊所也就是小本经营……罢了,不就再加一万块钱,就当是为了我们心中的正义。” 贾洪专笑着对陆正义道:“他说得应该是道德大义的正义,不是你。”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六十四章 拒绝 贾洪专一句玩笑话让在场所有人压抑愤怒的情绪得到了些许缓解,还剩下一个马小艳,余纯道:“她跟潇潇关系最亲近,应该不会拒绝的。” 陆正义便拿出体验卡想刷一下全息投影设备,喊吴艺佳出来继续谈判,林启说道:“还是等一下吧,我们没权力替马小艳做决定。” 洛承宇也说道:“没错,至少应该把情况告诉她。”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于是又等了一刻钟,马小艳才和柳潇一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柳潇洗完澡,换了一身洁净干燥的纯棉睡衣,看起来比刚刚清爽了许多,只是脸上还是阴郁低沉的模样,马小艳怕她想不开,一直贴身跟着她。 贾洪专看着这个楚楚可怜的姑娘,心里又起怜悯,想起来她还跟自己女儿是同学呢啊,如果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自己这把老命不要了,都要跟这个游乐场,跟那凶手,跟吴艺佳拼到底。 陆正义等她们两先坐下,跟马小艳两人眼神示意了一下,确定柳潇情绪还算稳定,才开口把刚刚吴艺佳说的话又对他们重复了一遍,只是略去了吴艺佳本人对柳潇污蔑的部分,然后对柳潇道:“所以你也必须支付游乐场违约赔偿金,我们大家一起商量过,帮你平摊了。” 柳潇低着头也不敢看大家,发生这种事,原本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整个人变得更加羞怯起来,只是怯弱道了一声:“多谢大家。” 陆正义又问马小艳:“情况你都知道,现在加上潇潇的,均摊下来一个人是六万二千五,你能接受么?” 马小艳果然点头道:“义不容辞。” “恩。”陆正义这时才去刷他的体验卡,又把吴艺佳叫了出来,“我们已经商量好了,还是马小艳和柳潇两人先退出,违约金正常支付,你尽快安排吧。” “好的,”吴艺佳嘴角仍是微笑的弧度,“请马小姐和柳姑娘将你们的帐号信息发给我,我们核实完毕后,请两位签订赔偿协议,再将款项汇入我司帐户,谢谢。” “等一下,”陆正义道,“现在就需要将钱款给你们?” “是的,陆先生,两位的赔偿金到位以后,才能离开圣白塔。” 陆正义冷笑一声:“你们还真是迫不及待,我们怎么可能随身带这么多钱?” “手机银行等支付平台都可以做到的。” “你这不是抬杠么,手机有信号么?” “我们可以代为操作,所以需要核实您的帐户信息。” 陆正义顿时一阵头疼,这下问题又来了,一个人的赔偿金是二十五万,马小艳帐户上可能会有这么多钱,柳潇就不一定了,那就需要现在所有把钱转到她的帐户上,可是各自的手机又都没有信号。 林启问道:“你可以把圣白塔的通讯暂时恢复五分钟么,我们需要给潇潇转帐,你不会指望她身上有这么多钱吧。” 吴艺佳道:“抱歉,这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而且我也不建议你们用集资的手段,这对于你们来说也有风险。” “这也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陆正义不耐烦道,她还有心思挑拨我们。 马小艳站起来说:“我卡里是有二、三十万,但潇潇只是一个中学生,不可能有这么多钱,要么你恢复塔里的通讯,让其他人把钱转过来,要么只能通知她的父母,让她父母带钱过来。”马小艳心里盘算,现在这个吴艺佳和那个扮鬼的凶手,包括她身后的游乐场,不光是强奸的共案犯,甚至已经涉嫌集体绑架了,只要能跟外界联络上,哪怕几秒钟的时间报警,保管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她完全不信吴艺佳说的什么已经把那凶手交给了警方之类的话。 她刚刚跟陆正义眼神交汇,心想:“恐怕在场的这些人,只是他一个人是跟自己一样的想法了,陆正义本身是律师,有这样的警觉,其他人,例如林启,虽然也做过各类案件调查,但法律见识未必有陆正义超前。” 吴艺佳淡雅的笑了两声:“报歉,圣白塔里的信号我们无法为各位贵宾恢复,你们都是已经进入暗黑塔体验过的,对里面的场景和未来科技应用都有所了解,现在恢复通讯,万一造成我们的核心技术泄露,对我们的损失是难已估量的。” 这时宓秀丽站了出来,她是护士,对柳潇做过全身检查,想把柳潇遭受性侵的犯罪事实说出来,却被陆正义拦住了,陆正义转过来背对着吴艺佳,轻声对宓秀丽道:“没用的,她打定了不承认,我们什么办法也没有。” 又转过来皱着眉对吴艺佳道:“我记得昨天晚上我们签的合约里面有保密条款了吧,况且我们又不是这个行业内的,就算把肉眼所见对外描述,能泄露什么核心机密?这样都行的话,那么多科幻小说的内容不早都成现实了?” “如果你们拍成视频,向外发送呢?这个情况我们也必须考虑到,所以只能你们体验完整个游戏出塔后才使用各自的手机通讯,而且离开塔之间,我们也会对各位手机的存储介质进行格式化处理,这样才万无一失,至于柳潇姑娘银行卡上没有充分的余额问题,我们可以考虑马小姐的第二个方案,就是通知她的父母,也不必他们亲自到场,只需要将违约金支付到我们的帐户上就可以了。” 这也是个可行的办法,只要马小艳和柳潇一出去,除了送柳潇回家,立刻报警解救其他人,终止这场荒诞的犯罪行为。 吴艺佳面含春风般的微笑问柳潇:“柳潇姑娘,需要我现在就跟你的父母取得联系么?”在众人看来,柳潇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父母的温暖,所以吴艺佳无疑问了一个愚蠢至极的问题。 但柳潇却没有立刻作出回答,其他人以为她受惊过度没有听到吴艺佳的话,马小艳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胳膊:“潇潇?” 却见柳潇低沉着头,脸上露出艰难痛苦的抉择表情,沉默了良久,才从齿间蹦出了两个字:“不要!”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六十五章 犯罪动机 林启很少说话,他几乎一直保持着沉默,冷眼看这一切进行,他当然已经觉得吴艺佳或者她代表的爱乐丝游乐场的行为,已经涉嫌对包括自己在内的九名体验者,构成非法拘禁甚至群体绑架了。 但他长久以来的习惯和这一年多的职业经验,使他凡事都要追根溯源,吴艺佳或者爱乐丝游乐场,犯下这么明显的罪行,动机是什么?仅仅是为了防止所谓的技术泄密么? 到目前为止,其余的八名体验者,职业、性格基本都有大致的了解了,马小艳是时政专栏的记者,余纯是某杂志主编,窦伟是娱记,洛承宇是心理医生,陆正义是律师,柳潇是刚刚初中毕业的中学生,宓秀丽是护士,暗黑塔里这样复杂的环境,要说泄密,恐怕只有似乎是研究基础物理的西浦科学院某处的处长贾洪专,但他也对计算机科学和建筑理论一窍不通的样子。 此外,这些人的基本人格素养也完全可以放心,吴艺佳自己都说过,她们请的九位体验者都是社会精英人士,而且就像陆正义说得那样,昨晚他们签的合约还有保密条款。 那吴艺佳这么小心翼翼的,不让人出去又屏蔽塔内所有信号,是为了什么呢? 林启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只想到了一个词:犯罪。 得出这个自己臆想出来的,甚至都推论都不是的结果,林启自己也感到很无奈,没有证据支持,找不到动机,只得暗自苦笑,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主观,所以只能在自己臆想出来的结论前,再加上两个字:涉嫌。 但这样模棱两可的结论对目前众人,特别是柳潇的情况可没有任何帮助,于是林启换了一个思路,他尝试用赵天明简单粗暴的原则想这件事,既然有了一个结果,那就是各占50%的机率。 吴艺佳的这种谨慎敏感的行为,其目的,要么是犯罪,要么不是犯罪。 如果不是犯罪,那自然大家都皆大欢喜。 如果是犯罪,那情况就复杂甚至危险了,不论她是出于什么动机,是绝对不会这么简单就放马小艳和柳潇出去的,即使她们都交了违约金。 最坏的情况,为了掩盖圣白塔里对其他剩余体验者正在进行的犯罪事实,极有可能她们两刚出塔就立刻被控制,甚至灭口…… 所以吴艺佳问柳潇要不要通知她父母,而她说出“不要”的时候,其他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愕然、惊讶、不解,只有林启一个人竟然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仍然保持沉默,继续观察并小心提防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 马小艳最是贴心,虽然也很惊讶,仍拉着柳潇的胳膊柔声问道:“怎么了潇潇,你不想回去么?” 柳潇带着歉疚的眼神看了看她,说道:“我……我不想让爸妈知道这件事……” 只这一句话,已让众人理解了她,这是一个自尊心极强而且倔强懂事的姑娘,她在报名体验这个游戏的时候,就遭到父母的反对,觉得她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不安全,想不到担心竟成事实,她不愿再看到自己的父母为了自己的不幸遭遇伤心难过。 果然柳潇沉默片刻,又说道:“我爸妈一开始不同意我自己一个人过来,现在出了这种事,其实也都怪我自己的不懂事,太固执,而且我并是很有钱的家庭,我知道他们的工作压力都很大,但是为了我有上进,都把最好的给我,现在因为我的错误,让他们白白损失这么多钱,我真得无法面对……总之求求你们,千万不能让我爸妈知道这件事。” 马小艳抚着柳潇肩膀:“我们当然不会说出去的,但是你忘了?你的钱各位叔叔姐姐已经帮你出了啊,不用你父母出的。” “我知道,但这不是我该享有的恩惠,谢谢各位叔叔姐姐,反正最多也就再多熬一天,后天一早就回去了,我坚持一下可以的,但是……我不想再进暗黑塔了。” 这时,一直站在她们两身后的余纯叹了口气,说道:“真是个懂事的姑娘,要是我家儿子将来能做到你一半,我每晚都能笑着入睡,”转过来问其他人,“那现在怎么办?继续我们的体验?” 众人均开始沉默,最后还是都点了点头,窦伟走到吴艺佳的投影面前:“看到没有,一个十七岁的孩子都比你有人情味。” 吴艺佳只抱之以微笑,陆正义也走了过来:“刚刚你全部都听到了吧,现在我们都不退出了,但是柳潇不会再进行游戏了,她会一直在圣白塔里呆到我们体验结束为止。” “但是合约里规定了每位贵宾要体验完全程的,这个恐怕……”吴艺佳作出为难的样子,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陆正义直接打断道:“合约里规定的什么大家都知道,但什么叫体验完全程,也没做明确说明吧,潇潇已经答应不退出了,她只是不想再进暗黑塔,你不要再得寸进尺了,不要逼我们最后采取粗暴的方式对抗,否则我们都不会再进暗黑塔。”说完众人纷纷附和。 吴艺佳似乎沉思了片刻,才说道:“好吧,那你们就无法组成三组了。” 洛承宇道:“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每组人员配置一定得是三个人,我觉得一组四、五个人,甚至一起下去也无伤大雅啊。” “是考虑到你们的游戏难度,你在第二组应该有所了解了,进入塔里的人数越多,越容易被鬼抓到。” “好吧,这也算是理由……”洛承宇无奈道,但似乎也无可辩驳的,确实以暗黑塔修罗场第三层的环境,人越多越容易被鬼抓到。 吴艺佳接着道:“既然没有异议了,我建议你们下面分成两组吧,一组四人,你们看是否需要重新分配一下组员?” “不需要,”林启终于说话了,“把第一组陆正义分到我们组,马小艳分到第三组就行了。” “也好,”吴艺佳眯起眼笑道,“那下面,就请第二组,哦现在应该是第一组了,余纯、林启、洛承宇、陆正义第二次进入暗黑塔,开始正式的游戏环节吧。”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六十六章 初代分析 林启让马小艳分到后面窦伟、贾洪专、宓秀丽一组,是还没有想到要怎么把自己担心的事告诉其他人,只能在自己体验的时候招呼马小艳看着点柳潇了。 但是这一组的进度是原先三组当中最慢的,窦伟在第一层结尾处受伤时,探索就终止了,第二层他们都没有来得及下去,所以听到吴艺佳说林启他们已经可以正式游戏环节,他们都感到很惊诧,宓秀丽问道:“你们三层修罗场都已经打通关啦?” 余纯笑道:“基本算是吧,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个鬼比较难对付,而且……”冷视了眼吴艺佳的影像,“还不知道是不是真得安全。” 陆正义刚要问第二层他们是怎么下去的,吴艺佳已经开始催促了:“现在已经两点多了,请第一组尽快去暗黑塔第二轮体验。” 余纯没好奇瞪了她一眼:“着什么急?我们午饭还没有吃呢,吃完饭再去。” 吴艺佳微笑着沉默了两秒,才道:“这样的话就没有办法了,本来是不应该占用各位晚上的娱乐休息时间的,那现在只能把第三轮体验安排在晚上进行了。” 余纯直接回道:“晚上也没兴致,明天再说吧。” 吴艺佳道:“请相信我,如果今天每组人完不成至少三轮体验,一定会影响整个游戏进度的,你们也看到暗黑塔里的难度了,我可以很负责得说,后面的难度只会加大,如果到明天晚上你们还没有完成游戏,拿到钥匙打开勇者之路,那么抱歉,我们只能将体验再往后推迟一天。” 众人顿时又议论纷纷,显然他们礼拜一都有各自的事情,贾洪专要开会、陆正义要开庭、洛承宇要见客等等等等,最重要的是柳潇一刻也不愿在这里多呆,如果不是情非得已,她现在就想回家了。 余纯只得又安静下来,一众人又一齐上了六楼,吃了一顿兴致索然的饭菜,贾洪专、窦伟、宓秀丽是用过午餐后才去他们的第一轮体验的,跟着一起上去,是要跟着一起听听林启这一组人分享一下自己的探索经验。 修罗场第一层没什么好说的,唯一悬疑的地方就是最外圈回廊的周长,显然的违反了最基本的空间逻辑,但这又对游戏进程没有什么阻碍,于是被众人放下了,窦伟、贾洪专他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注意到这一点。 第二层是最复杂的,余纯虽然通过了,但脑子还云里雾里,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林启和洛承宇虽然明白个大概,但说也不大清楚,只能把通关的方法大概点出来,林启说道:“我总感觉第二层的回路,如果真的明白了,那就是最简单的,如果不明白,打死也想不到它是怎么做到的,我们毕竟也不是建筑行业内的人,只要找到通往第三层道路的方法就行了。” 洛承宇道:“没错,方法其实也不是很难,找个人做参照物就行了,首先,一个人站在可以打开的门后的对面墙根处,另一个人开门,走到相邻过道的门前,打开门慢慢走进去就行了,悖论的矛盾点,就是解谜的关键。” 剩下的人中,柳潇对这个游戏已经彻底不感兴趣,跟着上六楼来是因为大家都不放心她一个人独处,现在马小艳着陪着她坐在餐厅一角,其他人听到林启和洛承宇,仍然云里雾里,贾洪专算是当中智商最高的人了,也只能强行记住洛承宇说的所谓的解谜步骤,真要理解恐怕还必须要到第二层再亲身试验一次不行。 但到这时,众人刚刚开始被打消的游戏兴致,似乎又恢复了一些。 第三层的三角形回廊,实在是无法口述,洛承宇直接去找了纸笔,把第三层的地图画了出来,先画了一个大等边三角形,说道:“这是第三层的外墙,你们应该都有印象吧?” 众人纷纷点头,然后洛承宇在大三角形内,在每个顶角下面起笔,又画了三个一样大小的等边三角形,呈规则的“品”字形分布,再接着在中间空白处画了一个颠倒的等边三角形,与那三个也是一般大小,说道:“这就是第三层的内墙,”在中间倒三角的每条边的中点处画了一道,“这都是第三层的出口,所以第三层一共有三个出口,通往秘境的入口你们应该知道了吧,在大三角形的一个顶角上。” 贾洪专思忖道:“这第三层倒不是很复杂的样子,但是……吴艺佳好像说大三角形每个顶角都有一个入口,只有一个是真正的秘境房的入口。” 洛承宇点头道:“没错,首先,第三层地图并不复杂,但跟第二层一样,还是需要一个人做参照物,这样,我们随机挑选一个中间的出口出来,走到三角形外墙的回廊,也随便选择一个顶角的入口,留一个人站在洞口,其他人走进去,如果不是秘境房,会发现前面有一个出口,这时候就接着往前走,出来以后,会发现又回到了大三角回廊,然后留神注意一下,就会看到刚刚留在洞口的队友,就站在对面两个顶角的其中之一处……” 贾洪专这时心头一亮,笑道:“明白了,通过往秘境房的入口,就是最后剩下来的,没有人留守的顶角。”随之叹了一口气,“方法虽然不是很难,但建筑结构真是复杂得……说句实在话,我很佩服暗黑塔的设计师,里面很多地方甚至有些违反物理规律了,比如第三层的现象,一个人明明站在自己身后,怎么自己往走一段路,那个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除非第三层是个球形,两个人背向而行,最终会在球对面迎面相遇,而且这个球还要跟地球一样大,才能做到走在上面的感觉不到自己在绕圈子。” 林启这时说道:“这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第三层方法虽然简单,但完成却很难,因为第三层有鬼。”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六十七章 同时性的问题 林启说完,一直沉默的宓秀丽提醒道:“吴艺佳说游戏正式开始的时候,鬼有可能不会出现在第三层呢,可能会随机出现在任何一层。” 洛承宇这时摇了摇头:“我觉得还是在第三层,你们想想,如果你是鬼,你会选择第几层伏击我们?”也不待众人回应,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首先,我觉得不可能选在第一层,第一层三重回廊,他只能呆在里面两圈,记得么?”面向他的两个先前的组员,“我们回去的时候,最外圈消失了,他既然跟我们是相反的行程,不可能出现在最外圈的。” “没错。”林启和余纯齐声道。 “每一圈的回廊至少要三个人一齐行动,才能打开通往里面一圈的暗道,所以他一个人是无法做到的,如果在里面守株待兔,对他的风险太高。” “哦?怎么说?”陆正义问道。 “你想想,我们只要迈过他,后面的路程是不是再也没有什么阻拦了?” 林启想了一下,说道:“对我们风险其实也挺大的,如果他在第一层就发现了我们,只要跟着我们屁股后面追,其实也能追得到的,并不是没有阻拦的,你忘了第一层和第二层结尾,都有一个剧情故事结束了才会出现楼梯砖道的,那么长时间都能绕好几圈了。” 洛承宇道:“这是我的初步分析,第一层可能还有漏洞,你想想第二层呢,他一个人甚至无法下到第三层……” 陆正义这时说道:“他不需要追到第三层啊,我们拿到钥匙还要再回来的,他接着在第二层阻击我们就可以了。” 洛承宇登时一阵泄气:“好吧,确实是这样。” 众人顿时沉默下来,似乎在面对鬼的问题上,始终没有一个好办法,这时餐桌中间光晕一闪,吴艺佳的身影又出现了:“现在已经两点半,不能在浪费时间了,我们要争取下午五点半前,新的两组人都能完成第二次体验,这样晚上兴许还有时间开始第三轮,现在请第一组抓紧开始吧。” 林启等第一组人见没有时间再分析对策了,只得一齐先上了圣白塔顶,通过勇者之路来到了暗黑塔,开始他们的第二次体验。 旋梯的深渊依然给人深不见底的感觉,再从底部下到修罗场第一层最外圈的回廊,这时他们当然是毫无压力的,从刚刚的推断可以知道,这一圈回廊是肯定没有鬼的,而且现在组员多加了一个英俊倜傥的陆正义,余纯也没有那么胆怯了,她任何时候都可以选择跟其中一位男士呆在一起。 最外圈的走廊长度仍然让他们叹为观止,感觉是这样的实在,就像被挤压在一个无限膨大的鸡蛋里,明知道不可能做到,感官却那样真实。 他们并没有立刻推动墙体,而是先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好,每打开一个暗道出口都做最坏的打算,就是那个真正的鬼就呆在暗道出口不远处守着他们,所以等一下暗道打开走进去的时候,他们想到的唯一的一个策略,就是跑。 第二圈的周长大概一百多米,成年人三圈下来应该不成问题,逃跑的过程中,趁机旋转墙体打开暗道进入最里面一圈,每个过程都要快速无比,这是他们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至于最里面“手术室”里的剧情,还想不到什么有效的方法跳过,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在那三段相邻通道的“黄金分割”点处,那同一个人的三幅中、青、幼年时期的画像依然悬挂在那里,那栩栩如生的眼神,像随时会从画框里走出来一般。 四人走到中年画像边,陆正义看着画上的人,说道:“你们说,这个人到底是谁?” 洛承宇笑道:“以我这么多年的游戏经验,应该是背景故事中的一个重要人物,只是背景故事明明都是中古世纪的人,这画像中的却是近代人物,所以到底是哪一个重要人物,一时就是想不起来,反正不可能是主角达克历斯,我们四人才代表得是达克历斯。” 余纯道:“这画像也是无关紧要的吧,还是别打岔了,赶紧开始吧。”现在他们四个人,余纯已经不需要担任推墙的任务了,但他还是选择站在中年画像陆正义这边,她清楚得记得上一次每次开门都是中间一幅青年画像旁边,并且伴随着一只可怕的厉鬼,于是他们二人呆在原地,林启和洛承宇分别走去青年画像和幼年画像处。 陆正义站在画像面前,两手放到画像的两手上,画像的眼睛登时发出红光,余纯站在他的身后左侧,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墙体开始晃动,接着旋转起来,余纯才想到,当时她第一次下来的时候,她的手放到画像上,画像的眼睛也是发红光,心道:“不妙!”果然“轰隆”一声,在她左边不远处,墙上的暗道门就打开了,那个“扁尸”立刻映入了她眼帘,充满气后摇摇晃晃的向里走去。 余纯心里直骂娘,怎么这么倒霉,还特地避着这玩意儿的,不过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而且这次身边多了一个陆正义,倒没有那么害怕了,只是有些呕心得反胃。 又过了一会儿,林启和洛承宇相继走了过来,四人相视一眼,轻手轻脚的走进暗道,到达第二圈回廊,先是左右看了看,始终不敢说话,怕那个“鬼”就在附近,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 他们按逆时针方向在回廊里缓慢行进,确实不敢走得太快,万一鬼就在前面,刹车回头的时间都没有,连拐弯的时候都先探出脑袋先看看隔壁的动静,以备无患。 好在拐了两个弯后,并未发现异常,他们来到第一幅画像面前,仍是那幅中年画像,还是陆正义呆在这里,林启和洛承宇去另外两幅画那,这回余纯选择了跟林启去青年画像处,她实在是心理有了阴影。 三人临行前,陆正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万一你们还没有走到画像处,那个鬼从后面包抄过来怎么办,我是该跑,还是留在原地,留在原地肯定要被抓,跑也有问题啊,我们三个人不可能做到同时触发机关啊。”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六十八章 唯一的手术室 陆正义提出的问题,让其他三人立刻停下了脚步,确实,运动中的人无法解决停留的问题,如果那个鬼现在就在第二圈的某一处,他只要一直保持顺时针或者逆时针的方向运动,那这一组人是绝无法同时推动挂有三幅画的墙壁的。 林启想到他当时推动最内一圈墙的时候,中途把手放下,墙壁依然转动,说道:“其实只要有一瞬间,我们三个人的双手是同时放在画上就可以了。” “哦?”其他人一齐不解的看着他,林启便把自己的当时所见说了出来,接着道:“所以完全不是我们真得在推动墙体,而是墙体本身就是自动旋转的,我们只需要同时做一下这个动作,就像坐地铁一样,刷一下公交卡,门就自动打开了,并不需要时间间隔,问题就是如果鬼一直保持追我们的状态,这个该怎么办?那样我们连刷公交卡的时间都没有。” 洛承宇突然道:“对了,我们如果现在出去,最外圈回廊应该没有了吧。” “是的,所以呢?”余纯问道。 “他如果一直追我们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退回到旋梯上的安全区,这样再下来的时候,有三十秒的无敌状态呢。” 余纯皱了皱眉说:“旋梯太高了,估计跑下来无敌状态就没有了,而且那鬼也不一定会一直追我们上旋梯吧,明知道有无敌还追,那他不是傻么?” 陆正义也说道:“而且风险太大,就像余姐说的,旋梯那么高,我们辛辛苦苦往上爬,他要是可以坐电梯怎么办?这样我们根本来不及跑到安全区就要全军覆没了。” 洛承宇一阵头疼道:“这样的设置似乎无解嘛。” 林启这时又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说:“似乎不光这一个人问题无解,这只是第二圈回廊,你们记得是里面的第三圈回廊么?” 余纯登时翻个白眼:“死都记得,两群男女僵尸开大会。”她说得是第一轮体验时,在第三圈回廊里见到的半脑僵尸和无脸护士,当时从他们三人两边相会而过,惊险恐怖至极,让余纯映像深刻。 林启继续说道:“第三圈回廊也有这样的问题,而且情况更加复杂一点,我们不确定那个真正的鬼会不会隐藏在那两队僵尸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你们还记得第三圈回廊推开后应该是一个手术室模样的五边形房间吧,问题就在这里,这只是一个房间,并不是回廊,如果那个鬼藏在那里面,我们进去了,就是大罗金仙也跑不掉。” 其他三人一想,确实是这样,那个房间又小,还有那么长时间的剧情,如果那个鬼就守在楼梯处,怎么也要抓到一个人,按照吴艺佳说的游戏规则,只要触碰到任何一个人,警报立刻就响了,宣告本次游戏结束。 余纯叹道:“这……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这样我们连修罗场第一层都通过不了。” 各人思索半天,还没有什么行之有效的方法,洛承宇眉头紧锁:“吴艺佳会不会有什么重要的游戏规则没有告诉我们,这样确实是不可能完成了。” 陆正义突然说道:“你们说……如果那个鬼在第二圈回廊,那现在是不是应该已经绕到我们这边了?” 这么一说,倒让林启灵光一闪:“对呀,那就说明……鬼不在这一圈回廊。”又问洛承宇,“你打游戏的时候,一般通不过去的关卡都怎么办?” 洛承宇好奇道:“如果可以跳就直接跳过去,跳不过去就只能一遍遍的往下试。” 林启笑道:“对呀,我们先不用考虑鬼在哪里,直接往下走,碰到了再说,被抓到了直接结束,下一把再来呗,又不损失什么。” 余纯道:“这样会不会很浪费时间?那贱人是不是说一定要通过游戏才能离开这里的?”余纯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她对吴艺佳印象已经降到最低,因此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了。 林启道:“只是先这样进行,通不过就一遍遍的试,也许试多了,就能找到承宇刚刚说的什么重要的游戏规则呢?” “眼下似乎只能这样了,那我们继续开始推墙吧。” 林启的建议似乎是个笨办法,再其他人也没有更好的方案,只能先按这个笨办法来操作,他们旋转了第二圈回廊的内墙,在第三圈回廊里再次迎接了那两队僵尸,接着旋转墙壁,进入手术室内,这时发现,那变态的虐恋剧情已经没有了,只是手术室的环境还存在着,中间手术床边一条朝下的楼梯赫然呈现在四人眼前。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林启笑道:“这么快就发现第一个不同之处了吧,第一层结尾的剧情没有了,这就大大节省了时间,如果鬼在第一层,说不定我们真的可以跟他玩赛跑的游戏,承宇,这样你说的方法就可行了,他在第一层所承担的风险就比较高了,只要我们超过他,马不停蹄的往下跑,至少有希望直接跑到秘境房,到时先拿到钥匙再说。” 四人登时增加了不少信心,来到修罗场第二层,这里建筑结构虽然最玄妙,但只要知道通过的方法,却是最省时间的一层,他们很快来到回形走廊正中间,发现第二层的剧情也没有,余纯显得有些失望:“这一层的剧情那么美,却也没有再播放。” 洛承宇道:“也是为了给我们节省时间吧,走吧,现在没有悬念了,那个鬼一定在第三层,上次我们也是在第三层跟他交锋,这次不能那么大意了。” 余纯问:“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洛承宇苦笑道:“还没有。” 余纯眼睛一翻:“那你还这么有志气的模样。” 陆正义这时脸色有些难看,缓缓道:“潇潇就是在第三层……唉,你们说那个鬼还是不是凶手?你们相信吴艺佳的话么?” “不相信,而且我也希望他就是凶手,现在正在第三层等着我们。”余纯磨拳擦掌道。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六十九章 反转 余纯的表现让在场其他三位男士直抹冷汗,刚在圣白塔的时候,余纯就说过她是跆拳道黑带,看来这位是等不及要给柳潇报仇了。 洛承宇笑道:“余姐,就算吴艺佳说这里面没有监控,咱们也不用……这么着急吧,而且能用法律解决的问题,最好用法律,你说对吧,陆律师。” “是的。”陆正义说道,他们马上就要正面与鬼交锋,这样倒是缓解了一下紧张的气氛,一齐走下楼梯,先来到那插着控制权杖的平台上,陆正义还不知道这个权杖是干什么用的,林启解释道:“这个三角形平台,每条边下去对应了一个出口,这个权杖就是用来打开出口的门的,或者说……墙。” 陆正义顿时明白过来:“哦……这就是中间那个倒三角形的墙体。” 林启和洛承宇齐道:“没错。” 余纯拍了两下手掌:“好了,下面就要进入正题了,我们还是像上次那样,三个门一起打开?还是先决议一下?” “当然要先商量一下。”洛承宇道,“刚刚林启说了一个唯一性的问题,就是那个手术室,我觉得似乎这样的问题在这个塔里很多地方都有么,例如这个通往每一层的楼梯,就算我们现在下去顺利拿到了钥匙,那个鬼并不用着急抓我们,只要守在这个只能二个人并排走的楼梯上,完全可以以逸待劳嘛。” 陆正义道:“是的,而且如果这样可行的话,他完全可以上面任何一层守着我们,为什么偏偏要选第三层?” 林启想了想道:“也许……他不一定在第三层呢?” 另外三人又一齐不解的看向他,林启解释道:“就像刚刚承宇说的,他一直躲在第一层或者第二层,等我们拿到钥匙,只要守在楼梯上,完全可以以逸待劳啊。” 其他人又沉默下来,总是觉得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鬼的抓捕,每个人都在想,如果我就是那个鬼,我几乎可以有一千种办法让在这里的体验者在我的手里终结。 “这是在胡闹,吴艺佳根本是在耍我们,她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是了为了让侵犯潇潇的凶手继续逍遥法外?”做为一个电子游戏迷,洛承宇一点办法都没有,于是转换了一下思路,这是不是主办方刻意设置的?并不是为了让他们体验什么游戏,而是为了帮助那个凶手? 陆正义脸上浮现出怒容:“或者更加可恶一点,他们是想帮助凶手潜逃,帮他躲避法律的制裁,从而制造更多的时间,毕竟知道这起事件的,只有我们塔里的几个人,拖的时间越长,对凶手越有利。” 余纯道:“那就不要考虑了,三扇门一起打开,这回就不是鬼抓我们的了,是我们抓鬼,管他这个什么破游戏,抓到一个他们的活人,对我们的也是有利的,你们懂么?” 余纯说的话,不管陆正义和洛承宇懂不懂,林启是肯定懂了,这个体验游戏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抓住那个侵犯柳潇的凶手,并让包括自己在内的九名体验者离开这两座塔,所以不管现在那个鬼是不是凶手,只要抓住了,也许可以搞一些人身威胁,或者刑讯逼供的事情,这林启并不陌生,赵天明是行家里手,看着也能学到一些了。 于是林启表示第一个赞成,说道:“这个果然是个好思路,去他妈的什么鬼游戏,我们只要抓住他们的一个人,也许可以逼他们就范也说不定。” 其他三人立刻兴奋起来几乎终于找到问题的关键所在,于是他们的整个思路都反转过来了,原来想得是怎么样千方百计的躲避那个唯一的鬼的抓捕,现在所有的思路都是怎么样抓住那个有可能是侵犯柳潇的由爱乐丝乐园方工作人员扮演的鬼。 “那我们就给他来个瓮中捉鳖。”洛承宇登时就有了主意,兴奋说道。 “怎么讲?”余纯问道。 洛承宇道:“我一个人站在这里控制着这个权杖,然后随便开一扇门,让你们三个进去,你们出去后兵分两路,在里面地毯式搜索,那个鬼怎么也逃脱不了的。” 林启问道:“万一就像我刚刚说的,他不在第三层呢?” 洛承宇道:“那就更好了,你们去秘境房拿钥匙,拿到以后再回来,如果我们回头的时候,在上面两层碰到那个鬼,那就别管游戏了,直接抓住他,如果那个胆小鬼躲着不敢见我们,那我们就直接把钥匙带到暗黑塔,打开勇者之路,这样不就完成游戏了么,皆大欢喜。” 三个人一听,真是绝妙的主意,这样一来,他们的弱点一下子转变为强项,顿时个个兴奋的摩拳擦掌,余纯激动道:“那就别浪费时间了,赶紧开始吧。” 于是洛承宇推动权杖,打开了他面前的那扇墙洞,自己仍然守在这里,防止那个鬼乘机开溜,另外三个朝楼梯下走去,来到三角回廊内。 陆正义是第一次来到这里,虽然已经看过洛承宇画的地图,但还没有直观的印象,看到眼前整体蓝绿主色调的空间,仍然是陌生的模样,喃喃道:“这里布置有点像童话故事里妖精的地堡。”回头问林启和余纯:“对了,我们要怎么地毯式搜索?” 林启左右看了看,脑子里又把整个回路的模样快速思索了一番,说道:“这里面看起来复杂,那么多等边三角形的墙体,其实想想也简单,整个通道的形状,也就是三个等边三角形呈‘品’字形两两相接的,这样,我们分两队,一左一右走到头,然后你们两个像承宇一样原地站守,我走一圈可以先排除掉一个三角形,然后回来把洛承宇叫下来,你们仍然站在原地,我们承宇再兵分两头,可以排除掉另外两个三角形。” 陆正义听得云里雾里,毕竟他是第一次下到这里,脑海里没有直观的概念,不过只要别人有方案,他执行就可以了,余纯有些明白样子,思忖了一下道:“那也只能排除回廊内部,你忘了有两个顶角是相通的,万一他藏在那个通道里怎么办?”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七十章 真实的袭击 林启笑道:“我搜索的时候,走到顶角处直接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运气好的碰到秘境房,直接下去把钥匙拿了再上来,运气不好,我就直接穿过通道,来到另一个顶角处,出来后应该会看到你,或者余姐,到时候我跟你们中的一个人同时行进,可以排除掉第二个三角形,然后在我们会合的地方,大三角形另一条边的中间点处再站守一个人,我再绕着最后一个小三角形走一圈,这样洛承守都不用下来了,我们三个人就可以直接搞定了。” 林启说得似乎有条有理,陆正义听得却天花乱缀,最后只问道:“那洛承宇现在守在上面有什么作用?他现在就可以下来了啊。” 林启道:“他现在是可以下来,刚刚他守上面的原因,是为了排除我们三人在搜索的时候,那个鬼从打开的墙洞里溜掉。” “好吧,”陆正义脸上仍是不解的表情:“我总感觉……现在是个很奇怪的……怎么说呢,鬼在想尽一切办法抓我们,我们也在想尽一切办法抓到鬼,假设他并不知道我们现在的想法……不对,事实上他一定不知道,这还是我们刚刚想通冒出来的念头,那他应该不会故意躲着我们啊,为什么要防止他溜掉呢?” “因为小人长戚戚啊,”余纯道,“想那么多有什么用,直接开始吧,我都等不及了。” 另外两人一阵淡笑,这个逻辑似乎也能讲得通,总之现在对他们而言,似乎暗黑塔的一切都已经不成什么问题,要么完成游戏,要么抓住鬼,以此要挟游乐场一方,虽然第二个方法不太光明正大,甚至会有些暴力,但某种程度上讲,他们九个体验者已经是非法拘禁的受害者,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下策。 所以,他们感觉自身的压力反而小了很多,于是林启和余纯向左,陆正义向右,各自分散开,走到对面墙角那个不出头的“大”字形路口时停下,林启见对面陆正义也停了下来,对余纯道:“你就在这里等我。”余纯点点头,左右张望,似乎想看出那个鬼是不是在这个回廊的某个阴暗的角落里躲藏着。 林启接着右拐,向三角回廊最外圈的一个顶角走去,心里也泛起奇怪的感觉:“现在的情况,鬼想抓到我们,我们也想抓到鬼,就看我们见面的时候是谁吓到谁了。” 很快走到了顶角处,看了一眼面前黑森森的洞口,并没急于走进去,而是又向右拐了一个弯,就看见陆正义在对面十几米的地方,也在勾着脑袋看自己,心想:“这压根不需要来回走那么多趟,一目了然的事情,现在的情况就是三个两两相交的等边三角形,我们三人现在就是站在上面一个等边三角形的三个角上,这样这个三角形就已经排除了,接下来是下面两个。” 林启又回身看了看那黑森森的洞口,心想:“这里面是秘境房么?如果是的话那再好不过了,如果不是走进去,就会来到大三角回廊的另一个顶角处,到时候也是出来一看就行了,根本都不需要洛承宇下来,也不需要他们两个人移动,之前还想复杂了呢。” 当下不再犹豫,大步走了进去,却没见对面有出口,而是走了几步,右手边出现一个朝下的阶梯,阶梯两旁的颜色已经不是蓝绿色,而是通体幽黑,林启心中一缓,暗自笑道:“这回运气不错,第一趟就直接进了秘境房。” 也不回头跟另外两人打招呼了,直接走了下去,果然跟昨天晚上所见一模一样,下来后就是那个狭长的吴艺佳称之为秘境房的通道,四周的光线幽深黑暗,包裹着中央散发着银白色微光的杖形圆台,一把宝剑形状的钥匙,插在圆台顶部。 林启缓缓走了过去,这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即使没有抓到鬼,拿到这把钥匙,这游戏也算完成一半了。 林启刚要伸手去抓钥匙,突然听到“啊”的一声大叫,似乎是洛承宇的声音,心里不禁打了个激灵:“什么情况?” 接过没过几秒钟,整个暗黑塔包括秘境房,灯光大亮,发出一阵长鸣,之后轰隆隆的声音四起,林启听得出来,这是当时第一次探索,暗黑塔的内部墙体缓缓下降的声音,然后吴艺佳的声音响起:“很遗憾各位本次游戏体验宣告失败,请尽快离开暗黑塔,第二组已经准备就绪。”之后这样的声音不断的重复播放。 林启嘀咕了一声:“至于这样催么?”回头看了看钥匙,叹了口气,就差一点,回身向上走,心里奇怪:“刚刚是洛承宇叫出来的,他在搞什么,就算被吓了一下,也不至于叫得那么惨吧。” 上来后原来在三角形回廊两边站守的陆正义和余纯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或者说整个修罗场第三层的环境都已经改变了,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大厅。 林启一眼就看到那两个人已经走到中间的楼梯旁,一个人坐在地砖靠在楼梯上,陆正义正弯着腰查看他的情况,正是洛承宇。 林启心里一个激灵,赶忙三两步跑了过去,见洛承宇脸上浮现出痛苦的表情,问道:“怎么回事?” 余纯摇了摇头,显得很紧张:“不知道,刚你听到他的叫声了没有?我们还没反应过来游戏就结束了,接着所有墙壁下降,然后就看到洛承宇躺在楼梯上直抽搐,陆正义刚把他扶下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暗黑塔实在太邪门了。” 林启见洛承宇解着眉,五官都在拧到了一起,蹲下来对身旁的陆正义说道:“是不是吓得心脏病发,我们轮流,赶紧把他背回去吧,让宓秀丽看一下,保健室里有没有速效救心的药。” 陆正义道:“不像是心脏病,你没看到他刚刚的模样,有点像……触电的模样。” “触电?这里面没有外露的电源啊?难道是那个权杖?” “不是,是有人用电棒袭击我的。”洛承宇神智这时终于恢复了一些,不过仍是痛苦的模样。 “有人电棒袭击你?”林启有些好奇,不过转瞬反应过来,惊声道:“那个鬼?”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七十一章 鬼的扮演者1 “很遗憾各位本次游戏体验宣告失败,请尽快离开暗黑塔,第二组已经准备就绪。”吴艺佳的播音一遍又一遍的在暗黑塔里回荡着,让原本有些压抑的余纯彻底咆哮了出来:“够了,你们有完没完,先是强奸犯,现在想杀人了么?我们是来玩游戏的,不是来玩命的。”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空气里仍不停的回荡着吴艺佳那千篇一律的话:请尽快离开暗黑塔。 陆正义站了起来拍拍余纯:“没用的,她听不到。” 林启问洛承宇:“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了没?” 电击是瞬间的脉冲,只有几毫秒,那一刻心脏登时麻痹,自然是相当痛苦,但还要不了人命,休息了几分钟,洛承宇已经基本恢复了,被林启搀扶着站了起来,说道:“先回圣白塔吧。” 四人一齐走上楼梯,一刻也不愿多耽误,虽然此时游戏已经结束,但感觉还是到处潜藏着未知的危险。 很快回到旋梯底部,照例休息了一下,林启问洛承宇:“你没有看到那个鬼的样子么?” 洛承宇答道:“看是看到了,不过那时已经太迟了,我怎么也没想到她手里居然还拿着电棒,还心想不就一个女人么,怎么也能抓到了,真是……嗑嗑。” “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居然玩真的。”余纯气愤难当,“是不是看我们的后来对她的态度不好,吴艺佳那个小贱人故意让人报复我们的?” “不知道,但我们应该提醒下一组人。”林启想到一个让人担心的情况,“承宇大叫了一声,惊到了我们其他人,如果没有呢?下面会发生什么?” 这一说,另外三人都紧张起来,如果其他人没有发现,那就意味着,跟柳潇同样的下场?而洛承宇是男人,或者下场会更惨?想到这里,连洛承宇都不禁打了个寒战,回想了一下,惊道:“我是感觉那人在……扒我裤子。” “什么?还真是那个强奸犯?”余纯惊道,“那个变态……连男人都感兴趣?” 陆正义急忙道:“赶紧回去,把情况跟马小艳、贾老师他们说一下,让他们千万不要下来了,先跟吴艺佳理论清楚了再说,人命关天,这回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被她糊弄过去了。” 四人不敢再耽误,急忙上了旋梯,来到暗黑塔顶,通过勇者之路回到圣白塔,一进电梯,就觉得蹊跷,没有任何指示电梯自动下行了,林启说道:“不好,他们想把我们直接送到一楼,不让我们跟第二组人接触。” “那怎么办?”余纯急道,“眼睁睁看着他们往火坑里跳?” 四个人登时急得如热窝上的蚂蚁团团转,但是这扇形电梯内部没有一处按键,全是语音指示,四人转了半天也是干着急,很稳稳当当停在了一楼,一齐涌了出来,跑到大厅环形桌处,陆正义拿出体验卡全息投影设备上猛刷。 过了片刻,闪了两道白光,接着吴艺佳的身影出现在四人面前,含笑躬身:“欢迎各位贵宾回来……” “欢迎你妈……”余纯已经急得口没遮拦,最后还是把脏话咽了回去直是摆手,“你赶紧的,让第二组人回来,现在立刻马上。” 吴艺佳微笑道:“抱歉,第二组已经进入暗黑塔,游戏体验正在进行中,无法终止。” 陆正义见她说话胸有成竹,脸上没有一丝意外的表情,狐疑得走上前:“你是不是知道暗黑塔里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但应该能猜到。”吴艺佳一如既往的彬彬有礼,即使在众人这样的愤怒和质疑之下。 陆正义已经不急于跟她争辩了,而是直接问道:“你们绝不是什么游乐场,你们到底是什么组织,到底想干什么?拿我们做实验么?” “请各位一定要相信,这真得只是游戏而已。” “那我从来没有玩过这么真格的游戏,你知不知道,刚刚我的命差点送在那里?”洛承宇语气平静,似乎知道这个时候发怒无济于事了。 “不会的,据我所知,这一轮的游戏,扮演鬼的不是杀人犯?” “什么?”众人顿时沉默下来,余纯似乎没有听清楚,难以置信的走上前一步,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那里面真得有杀人犯?”吴艺佳这次没有回答,而是选择了沉默,微笑着沉默,在众人看来,无疑是默认了。 接下来的还是沉默,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在想一个问题,跟刚刚陆正义提出来的同样的问题,这绝不是游乐场那么简单了,是利用游戏场的名义把我们的骗过来,到底想干什么,分别扮演上帝和蝼蚁,任由他们蹂躏的游戏? 林启突然想到柳潇,她是不会跟第二组一起去暗黑塔,急忙问道:“潇潇现在在哪?” 吴艺佳道:“请稍等片刻。”过了十几秒又道,“她已经上电梯,回一楼了。” 林启和余纯急忙跑到电梯口处,等了一会,“叮”得一声,电梯门打开,柳潇萧索的身影走了出来,余纯急忙把她抱住,上下查看,柳潇一脸好奇的看着她:“怎么了余姐姐?” 余纯见她似乎安然无恙的样子,才松了一口气,三人又回到环形桌旁,吴艺佳笑道:“请你们一定要相信,并且放心,我一开始所说的话,不管你们在暗黑塔里遇到什么,圣白塔都是绝对安全的,不会受到来自暗黑塔的任何危险,这里是天堂,是诸位的伊甸园……” “够了……”余纯大吼一声,“去你妈的什么的狗屁天堂,现在立刻放我们出去,我们不玩了,明白么?不玩了?” 吴艺佳微笑不语,余纯走到她面前,两眼的似要迸出火花:“你是聋了没听到,还是白痴没听明白?” 吴艺佳笑道:“我当然听明白了,不过您似乎不明白,这样的要求你们刚刚不是都已经提过了,要出去可以,我可以随时安排,但是需要支付违约金啊。”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七十二章 鬼的扮演者2 余纯怒道:“这个时候你还想着什么狗屁违约金?你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对我们的人身安全造成威胁了,你明白么?” “是的,这是我们游戏设置的一部分,但并不是真得威胁,只是让你们感受到压迫感和紧张感,并没有真得想到伤害到各位。”吴艺佳耐心的解释道。 “那潇潇的事怎么解释?”林启问道,“承宇刚刚被那个鬼,当然了,就是你们的工作人员使用高压电棒袭击,这又怎么解释?” “我说了,柳潇姑娘的不幸纯属是个意外,至于洛先生,你现在感觉身体有感觉到不适么?”吴艺佳问道。 洛承宇皱着眉,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现在只是好些了。” “那不就对了。”吴艺佳笑道:“我们从来也没有想过真得伤害各位贵宾,只是想让你们体验到游戏的真实感,只有这样,才是最真实的紧张与急迫,使你们能有更好的体验感。” “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击倒我之后……在扒我裤子。” 吴艺佳不禁捂着嘴笑出了声:“您是不是因为柳潇姑娘的遭遇犯下的被害强迫症,产生幻觉了?相信我,我们的工作人员取向都是正常的。”说着又“咯咯咯”笑了起来,反而让洛承宇不好意思起来,难道真得是自己的幻觉,他是个心理医师,对这个词当然不陌生,那样的环境,那样的情况,那样的遭遇,确实有产生的幻觉的先行因素,当时右手捂着脑袋反思起来。 吴艺佳这时道:“还是那句话,各位想离开随时都可以,只要支付相应的违约金,我可以立刻安排。” “等一下,”林启这时道,“你刚刚说得那句话,不是开玩笑的吧?” “什么话?”吴艺佳问道。 “你说这一轮,扮演鬼的不是杀人犯。”林启提示了一下。 众人这时反应过来,余纯道:“对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别说是口误。” 吴艺佳作出无奈妥协的表情,说道:“好吧,那我再次为各位解释一下吧,是的,在暗黑塔里扮演鬼的人,并不是我们真正的工作人员,某种程度上讲,他们也是本游戏的体验者,不过是我们有目标的选聘的,他们的任务是在暗黑塔里扮演最黑暗的角色,这就需要他们代入现实社会里最黑暗危险的人,然后再由这个最黑暗的人扮演三层修罗场里唯一的鬼,所以他们是在做双重表演。” “双重表演?你能稍微解释得清楚一点么?”余纯问道。 “就拿你们刚刚说的杀人犯来打个比方吧,现在我们选中……厄……林先生吧,你来扮演那个鬼,但是首先,你需要把自己想像成一个杀人犯,然后是由这个杀人犯来扮演的鬼,这样解释能明白么,首先扮演杀人犯,然后由这个杀人犯扮演鬼,所以刚刚说什么杀人犯,并不是真得杀人犯啦,呵呵。”吴艺佳说完又笑了起来,感觉像一个成年人在哄听故事的小孩似的。 “好吧,暂且明白你说的话,现在告诉我们,暗黑塔里到底一共有几轮这样的鬼?也是跟我们一样九个?他们扮演鬼的上一个身份是什么?除了杀人犯还有什么,纵火犯?”林启心道这回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 吴艺佳道:“那倒没有,我们最后只招到……厄……三个志愿者吧,毕竟大多数人还是愿意扮演像你们这样天使般的正面人物,况且暗黑塔里的角色,我们还是秘密内招的,知道的人并不多。” “然后呢?”林启紧追不舍。 吴艺佳接着道:“他们三个在扮演鬼之前,扮演得分别是强奸犯,鸡奸犯和杀人犯。” “原来如此,”这回终于真相大白了,陆正义冷哼一声,说道:“所以强奸潇潇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强奸犯,他是太入戏了吧。” 吴艺佳轻叹一声:“也许吧,这真得很让人失望,因为他们知道暗黑塔里没有我们的监控设备,也没有什么强制措施,所以……这是我们的失误,但还是那句话,具体案情,还是要以警方调查结果为准。” 洛承宇这时突然道:“所以……这一轮扮演鬼的是……鸡奸犯?难怪他击倒我之后要扒我裤子,这他妈不是幻觉啊,是真的?你千万别跟我说他也入戏了。”说到最后已经有些出离愤怒了。 吴艺佳竟又笑了起来:“不可能的,就算你不是幻觉,他也真得在……咯咯……扒你的裤子,也只是为了让游戏更加逼真吧,就像我刚刚说的,他们的取向的绝对都是正常的,这样,为了让你放心,我再透露一个小秘密,你们记得昨天晚上,那个娱乐记者窦伟先生意外爆料么?关于那个演员潘浩辰的?” 这是窦伟昨天晚上在柳潇的“威逼利诱”下无奈说出来的,说这个三线演员和一个业内的已婚女演员偷情,他们都还有印象。 陆正义道:“记得啊,怎么了?” “扮演鸡奸犯的,就是这位演员潘浩辰潘先生啦。”吴艺佳又笑了起来。 众人一脸惊讶的表情,陆正义接着道:“原来是这样,你们能量还挺大的,难怪昨天晚上窦伟说到他的时候,你一脸呆像,也喜欢上这个男演员了?得知他的绯闻有些失落?” 吴艺佳笑道:“这就是我的私事了,所以现在洛先生,你相信了吧,他能跟女演员偷情,说明他的取向没问题,而且就算他有双重取向,圈里那么多小白脸小鲜肉,也不会看上你啊,呵呵呵。”说着又捂着嘴笑了起来,洛承宇只得一脸尴尬的模样。 这时一直低落沉默的柳潇脸上似乎恢复了些神采,往前走了两步,羞怯问道:“你确定扮演鬼的人是潘浩辰?” “当然!” 柳潇回过身对其他人道:“我又想去了。” 林启叹了口气,抚着她肩膀道:“就算是潘浩辰,你也看不着他本人的模样啊,只能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厉鬼,有什么意义呢?而且这一轮是潘浩辰,下一轮未必是了啊。”回身带着询问的目光看向吴艺佳。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七十三章 鬼的扮演者3 “是的,下一轮不一定是潘浩辰。”吴艺佳这回表现得很配合。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林启回过头对柳潇轻声道,“你再过去,那又要回到三人的分组,我们现在还不确定要不要相信吴艺佳的话,万一那个强奸犯还在里面,我怕其他人保护不了你。” 柳潇见林启这么说才作罢了,但仍是感激得说了一声:“谢谢林叔叔,你真是个好人。” 吴艺佳这时道:“所以下面还是请各位安心,不管是圣白塔,还是暗黑塔,都不会对各位的身体产生实质性伤害,现在已将近四点了,请各位请耐心等待第二组贵宾体验完毕,下来后差不多是晚餐时间,用完晚餐后,开始各位的第三次体验,现在你们可以先讨论一下游戏策略,我暂时失陪了。”说完光影一闪,人又消失了。 众人愣了几分钟,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似的,余纯喃喃道:“所以我们这是……又被她说服了么?” “好像是的。”陆正义坐到转椅上,“但首先还是要明确一点,承宇,你真得感觉身体没什么不适么?” 洛承宇也坐了下来,还静心感受了一下,才说:“确实没有什么不舒服的,不过刚刚被击中的时候,真得……很疼,站都站不稳,但是现在感觉,确实……怎么说呢,感觉……” “就像坐过山车一样,不舒服,但是刺激。”陆正义接过话茬。 “是的,可以这么说吧。”洛承宇皱着眉,歪着脑袋回忆刚刚暗黑塔里发生的事,刺激?似乎用这个词来形容确实没什么不妥的地方。 陆正义道:“那吴艺佳说得就没什么问题了,哼,为了我们的有更好的体验吧,但总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我们碰到的那个杀人犯,跟强奸犯一样入戏了呢?那可就不好玩了,这回是要命的。” 余纯补充道:“还要提防那个强奸犯,我是压根都不相信那个吴艺佳说得话,强奸犯是不是真得被控制了还很难说。” “是的,说实话,如果可以选择,我现在还是宁愿立刻离开这两座塔,但我又不想平白无故损失二十五万块钱,所以我们现在还是把重心放在游戏上来吧。”陆正义说了一句务实的话。 余纯也点了点头,但是又叹了口气道:“那我们的B方案是不是也泡汤了?原来那个唯一的鬼也不是真的游乐场的工作人员,那我们抓到他有什么用?还能黑吃黑,用他来威胁吴艺佳放我们走?” 其他人也纷纷叹气,这方法似乎也行不通了,洛承宇还是一脸不解道:“我还是不明白,那个鬼一碰到我们,警报就响了,游戏就结束了,为什么还要用暴力手段?还要电击……”想想都还是感觉浑身发麻。 陆正义道:“也许就像吴艺佳说得那样,如果只是抓到就结束游戏,对我们的惩罚似乎有点轻微了,感觉不到游戏的威迫感,就算见到鬼,心里也会想大不了再来一次,甚至会直接放弃,任由他来抓,现在我们的知道他们会动真格了,那我们见到鬼的时候就要注意了,千万不能被抓到了,一旦补抓到……” “那就要被电。”林启接着道,也坐了下来转身问洛承宇:“你还记得那个鬼是在什么地方出现的么?不可能是躲在第二层上面的吧,第二层无论如何是至少需要两个人配合才能下来的。” 洛承宇答道:“是的,他不是从上面下来的,而是从下面上来的,他一直躲在那个平台下面三个阶梯其中之一,等你们从另外一个出口出去后,还等了几分钟,才趁我不注意,上来偷袭我的。” 众人回想了一下,那平台下面的阶梯虽然不高,只有两三米,但光线实在太暗,一个人蜷缩在墙角处,不注意看确实不会发现,而且当时所有人都在想鬼一定是在第三层回廊内部,要么躲在第二层或者第一层等他们拿到钥匙后,回程的时候再反击,谁能想到他就躲在楼梯脚。 林启叹了口气,无奈道:“所以还是那个唯一性的问题,这个问题一直都是无解的,第一层的手术室,每一层的楼梯,鬼只需要在任何一个地方守株待兔,总是可以等来我们的,根本不需要费心还跟我们玩捉迷藏的游戏。”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这个问题无法解决,这个游戏就永远无法完成,洛承宇最后泄气道:“这完全是个BUG,设计有缺陷的。” 陆正义说道:“或者是还有我们不知道的规则呢?”也不等其他人回答,再次刷了一下投影设备,又把吴艺佳召唤了出来。 “各位有什么需要效劳的么?”仍然是那么的彬彬有礼。 陆正义把刚刚他们无解的问题说了出来,最后道:“这个问题我们无法解决,我在想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游戏规则没有告诉我们的么?否则这个游戏任何人都无法完成,我们也不用再去体验了,白费力气。” 吴艺想了一下,最后说道:“好吧,对于你们的游戏规则已经我已经解释完了,但是对三个鬼,我们也有游戏任务和规则的。” 众人顿时纷纷无语,余纯道:“鬼不就是负责抓到我们么,他还有什么规则?” 林启更关心另外一点:“他们有什么任务需要完成?” 吴艺佳笑道:“这个恕我真得不能说,至于规则嘛……他们需要抓到你们,而且眼睛只要看到你们,就不可以回避,一定要有所行动,一旦让你们离开他的视野,那么他在游戏的本回合,也会宣告失败,就算抓到你们,也不会触发警报,你们可以直接进入秘境房拿钥匙,出来后进入第二回合,同样的,如果看到了你们还是没有付出行动,并让你们离开了他的视野范围,即宣告第二回合失败,你们可以拿着钥匙直接上到暗黑塔顶,打开勇者之路。” 洛承宇顿时叹了口气,更是无语道:“这么重要的东西你当然要跟我们说啊,要不然这游戏我们怎么玩?”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七十四章 第三次体验1 在现场的人看来,吴艺佳的提示无疑是给了他们一条极重要的信息,但在吴艺佳自己看来,她说的不过是正反两方各自无关的游戏规则,因此对洛承宇的质疑反问并未多做解释,见众人没有什么其它疑问,便再次消失。 大厅里整整安静了两分钟,有了这样的先决条件,他们似乎一下子想到了很多方案,只是还没有形成一个系统的策略,需要先在各自脑子里过一遍。 在场的五个人当中,只有洛承宇是正宗的游戏迷,因此思路也最快,众人还在思索之际,他已张口说道:“我有办法了。”其他人心神一缓,把心头纷乱的思绪暂时放到一边,纷纷看向他。 洛承宇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他看到我们就一定要有所行动,那唯一性的问题就很好解决了,我们只要一看到他,立刻调头就跑,然后设法把他诱至视觉死角,就可以直接让他的本回合失效。” 陆正义皱眉道:“这个其实也很难做到的,他一旦看到我们,奋力奔跑,肯定可以抓到一个,毕竟每一层的通道就那么窄,我们又是四个人站在一起,行动肯定不如他一个人灵活。” “而且,”林启想了一下补充道,“他不一定就是傻不愣登的站在那里等着我们过去,就像刚刚电你的那个人一样,一定是躲在某个暗处,然后突然袭击……” 洛承宇道:“所以我们就更要小心,把三层修罗场的每一个场景都要全部考虑到,首先就是要找出他有可能选择藏身的地方,至于正义提出的问题,我想可以采用逃散的策略,这样可以分散掉他的注意力,也容易使我们集体消失在他的视野当中。”其他人想了一下,洛承宇的这个方法似乎还是可行的。 余纯这时道:“那我们就等马小艳那组下来,再把这个情况跟他们讲一下,然后吃完晚饭,再去试一把,顺利的话,也许今天晚上就能结束这个破游戏了,明天一早打道回府。” 林启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四点多了,第二组如果一切顺利,现在差不多应该在修罗场第二层了,第二组的四个人分别是马小艳、窦伟、宓秀丽和贾洪专,尽管洛承宇和林启事先已经把通过第二层的方法说了一遍,但他们都没有真正见识过,也许会在这一层稍微耽搁一些时间。 洛承宇这时又找来了纸笔,把修罗场第一层的地图再画一下,把每个死角都挨个分析一下,众人便趁这段时间,七嘴八舌商量了一遍,像在作战指挥中心一样,把暗黑塔当成了战场,每一处要塞,每一块阵地,仔仔细细研究了一遍,一直到下午五点半,大厅中间才再次出来吴艺佳的身影。 “各位贵宾,很遗憾,第二组贵宾的体验到目前为止,也已经宣告失败,他们很快会从暗黑塔返回,晚餐时间六点准时进行,到晚上七点钟,再请第一组进入暗黑塔,进行你们的第三次体验,谢谢。”吴艺佳这次说完,影像并没有消失,看来也是在等第二组回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地方需要她提供服务的。 林启看了看时间,对其他人道:“他们这一组这次耗时有点长了,超过一个半小时了。 洛承宇道:“可能是卡在第二层了,那里的情况最复杂,他们都没有正式通过一次。” 过了大约十分钟,电梯“叮咛”一声响了起来,打开后马小艳率先冲了出来,满脸怒容,来到环形桌中央,大厅里的人看她的模样,想想也知道这又是发生什么事了,一齐站了起来迎向她,余纯担忧问道:“你不会是也被……” 马小艳摇了摇头,直接走到吴艺佳的影像面前,责问道:“你们的工作人员在暗黑塔偷袭我们,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什么情况?” 吴艺佳微笑道:“是电击么?” 马小艳对她的态度感到很意外:“看来你知道嘛。” 吴艺佳道:“我已经为第一组贵宾解释过了,您如果不介意,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吧,听完您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马小艳这时才满脸疑惑的转过身来,看向刚刚围过来的人,林启等人也只得一脸讪笑,等贾洪专、窦伟、宓秀丽三人从电梯里走出来,众人发现窦伟是被另外两人搀扶着的,看这样子,被电击的人就是他了,他的手上和脑袋上原先就有些小伤,现在像是路都走不稳了,情况起来比洛承宇当时严重得多。 等窦伟被扶着坐到椅子上,林启才问道:“你感觉还好吧?”又问宓秀丽:“他怎么样?” 宓秀丽道:“我也不知道,照理来说,不应该啊。” 窦伟苦笑道:“可能我对电击过敏吧。”又问马小艳:“吴艺佳怎么说的?” 马小艳双手一摊,茫然看向原先的第一组人,这时洛承宇才把刚刚吴艺佳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窦伟更是苦笑道:“为什么受伤得总是我。”话一出口,想到柳潇还在一边,登时闭了嘴。 吴艺佳也不等众人再埋怨什么了,直接催促所有人去六楼用晚餐,原先的第三组贾洪专、宓秀丽、窦伟他们午饭吃得早,另外的人午饭压根就没有什么兴致吃,这时在吴艺佳提醒下,确实都感觉有些饥肠辘辘了。 也不再推辞,直接上了六楼,用餐的过程中,第一组又把他们刚刚想到的策略给第二组说了一下,中途洛承宇问道:“你们这一回怎么这么长时间的?我们都在想是不是卡在修罗场第二层了?” 贾洪专“呵呵”笑道:“哪里第二层,第一层就卡了很长时间,我们不是担心有鬼么,进入每圈回廊之前都要开个小型会议,把可能出现的情况都罗列上去,结果折腾了老长时间,鬼压根就不在这一层,接着第二层你们也料到了,确实也浪费了一点时间,不过倒没有第一层时间长,可能这时就放松警惕了,蒙蒙然就下了第三层,结果你们也知道了,哈哈。”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七十五章 第三次体验2 有一个问题让林启感到很疑惑,就是吴艺佳说得那个关于鬼的游戏规则,鬼一看到体验者必须发起行动,否则一旦所有的体验者离开他的视野,就会宣告他本回合失败,这一点是怎么判定的? 林启记得很清楚,吴艺佳很明确得说过,暗黑塔里是没有游乐场方面的监控设备的,那如果所有的体验者离开鬼的视野,他们怎么会知道呢? 这个疑问林启只是留在了心里,没有当众问出来,因为他觉得这是无关紧要的,事实上这只是他个人的小疑惑,在暗黑塔里众多高科技属性的内容,这也是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环节,“也许他们有更先进的我还不能理解的手段吧。”林启这样想,确实,相较于那样复杂的墙体结构,这种问题无疑是小儿科。 众人用完晚饭又简单聊了几句,很快到了晚上七点,并没有吴艺佳的催促,第一组人就自觉走进了电梯。 进入暗黑塔,前面依然是同样的路径,走在旋梯上,洛承宇突然问道:“你们有没有估算过这个旋梯到底有多高?” 他这一问,其他人顿时懵了,他们的确没有真正注意过这一块,在他们眼中,旋梯的环境最多就是给体验者制造了视觉上奇妙的感受,如深渊,如星空,但真正说到高度,他们真得没有注意过,因为他们只需要下楼梯,回头上来的时候,是乘坐中间那个看起来是深渊实则是电梯的设备,上下都不吃力,自然没人关心高度。 林启上下左后看了看,说道:“估摸着十米的高度总有吧,怎么了?” 洛承宇道:“我在想,修罗场里那么复杂,这个旋梯就这么简单么?” 陆正义走在最前面,这时朝下看了看,回头道:“我想可能是个过场,或者给人以视觉缓冲的作用吧,一下来就是阴森恐怖的修罗场,一般人接受不了。” 余纯在他身后笑道:“也许就是故弄玄虚的东西吧。” “吴艺佳的话你们相信多少?”洛承宇又问道。 陆正义道:“其他的不作评论,关于补充规则,我选择完全相信,她没必要骗我们。” 林启也道:“没错,那样的设定,即使我们失败十次,也未必能想通,这也是在浪费他们的时间。” “好吧,那我们现在的基本原则就是不急不忙,小心翼翼,只要不被他偷袭,基本上是稳操胜券了。”洛承宇笑道。 这时众人经过那么多演算推导,心里基本上已经胸有成竹,当然,前提还是吴艺佳没有欺骗他们,四人来到旋梯底部平台,互相望了望,均深呼一口气,进入通道,走下楼梯,直达修罗场第一层。 从最外一圈回廊来到最里面一圈,一路没有什么可犹豫的,就算鬼潜伏在这一层,他们也有足够的应对技巧了,首先最外一圈就排除掉了,第二圈只要注意拐角处有没有埋伏就可以了,这是这个正五边形回廊唯一可以隐蔽的地方,而且也相当困难,因为正五边形的每一个顶端都是108度的钝角,人只要贴着外墙走,视野很容易可以看到拐弯处有没有人隐蔽在对面,而且他们两两一组,兵分两路,任何一组就算被鬼发现,调头撒腿就跑,很快就能跑到后面的拐弯处,从而离开鬼的视线。 最里面第三圈回廊进入手术室,也可以用同样的方法,打开暗道后,只要派一个身手敏捷的走进去查探,如果有鬼,立刻退回来,也可以很快逃离鬼的视野。 唯一的难点,就是第三圈两队僵尸交汇的时候,因为无法确定那个真人扮演的鬼,会不会混在僵尸队伍里,如果真得混了进去,也无法确定是在无脸护士这一队,还是半头病人这一队,这是有点伤脑筋。 他们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策略,就是速战速决,在两队僵尸还没有交汇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打开最里面手术室的通道,走到修罗场第二层。 所幸的是,后面并没有鬼追上来,但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安全了,因为还有很大的可能,就是鬼压根就没有在第一层,因此还是需要小心翼翼。 第二层他们还是选择兵分两路的策略,这一层其实是他们最放心的一层,这里面结构复杂,以他们的逻辑推导来看,鬼是不可能选择在这一层的,因为实在是太容易让体验者脱离他的视线了,首先这个回廊每一边都不长,而且正方形的九十度角,只要一拐弯,很容易就能失去目标。 果然四人一齐来到中间的两个木门处,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地方,径直开启了通往第三层的楼梯。 有了洛承宇的前车之鉴,他们没有急于一起下去,而是林启一个人走了下去,先来到平台上,然后把下面每条阶梯都认真排查过后,才通知等在上面的三个人下来。 四个人在平台上集合,仍是由洛承宇操控权杖,但这次是把三个阶梯的墙洞全部打开了,之后林启、余纯和陆正义三人分别从三个阶梯下去,这样所有人分散开来,鬼在任何一个地方出现,他们都可以立刻反应向回跑,这个到处是三角形的回廊,任何一个六十度的锐角处拐弯,立刻就能脱离鬼的视线。 他们三人出来后,都是先向左拐,然后分头直奔三角回廊外圈的三个顶点,林启也是,走到四叉路口时,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前后左右查看,确定安全无误,才照约定继续向右拐,走到顶角处的暗道,先是小心的看看另一个拐角的通道,然后向通道里探望了片刻,才走了进去。 “不是每次运气都那么好,这回不再是秘境房了。”林启心里想,不过他们三个人既然分头行动了,总有一个会走入真正的秘境房拿到钥匙,这也是他们一开始商量的结果,任何一个人拿到钥匙,立刻回头跟平台上的洛承宇回合,另外两个不出意外,应该会在另外两个顶角的通道内见面,果然不多会,林启就见对面也走过来一个人,那熟悉的身影,正是陆正义。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七十六章 第三次体验3 第一组四个人重新在修罗场第二层通往第三层中间的平台上集合,余纯拿着手里的宝剑形状的钥匙发呆,其他人也是意外的表情,一边还紧张的四处张望,担心那个鬼会突然从什么地方冒出来。 “这次果然很顺利,那个鬼压根都没有敢出来。”余纯喃喃道。 “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我们上去吧,还是保持高度戒备比较好。”洛承宇吃过一次亏,任何时候都不敢掉以轻心。 四人回到修罗场第二层,继续往回走,仍然没有鬼的踪迹,每个人心里都在想:“难道那个鬼藏在第一层?不可能啊,第一层的三重回廊是他们唯一左右包抄每个角落都排除过的,那鬼是怎么藏身的?”就这么想着,四人已经回到第一层中间的手术室内了。 洛承宇轻声提醒道:“最关键的时候就要到了,如果他就在外边,现在就是瓮中捉鳖,我们要以最快的速度的跑回第二层,离开他的视线。” 林启道:“你们回到楼梯上,还是我一个人出去看看,没问题再叫你们。”另外三人一齐点了点头,均退回到楼梯上。 林启轻手轻脚的走进通道,走到通道出口处,先贴着墙壁尽量向外瞅,确定出口两边安全,才把脑袋探了出来,左右张望,回廊里空空荡荡,阴森安静,这才回头轻唤了一声:“安全。”另外三人才跟着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 四人回到第三重回廊,接着仍是同样的方法,回到了第二重回廊,照之前的推理和实践,回程时最外圈的回廊应该不复存在,所以他们从第二重回廊出来,已经又来到旋梯的底部平台上了,余纯手里紧紧攥着那把小宝剑,仍是难以置信的模样:“所以,就这么结束了?” 洛承宇笑道:“你还留恋么?” 余纯白了他一眼:“我才没那个心思,恨不得今天晚上就能回家才好。” 陆正义道:“是的,别忘了现在完成这个游戏并不是我们的主要任务,我们的主要任务是帮助潇潇……你们知道的。”另外三人当然心知肚明,他们九个体验者,从柳潇受到侵害时,早对这个游戏谈不上什么兴趣了。 “可惜第二组没有机会了,”林启叹了一声,“不过尽早结束也好,让潇潇早点回家,我们也要尽快跟警方确定,那个凶手是不是真得被控制了。” “那抓紧回去吧。”余纯似乎有些等不及了,第一个走上了旋梯,不知真是留恋,还是不敢相信一切这么顺利,回头看看了来时的通道,就见通道出口处不知什么时候站立着一个白森森的人影,披头散发几乎遮挡了大半张脸,仅露出下巴以上的轮廓,没有嘴巴,没有鼻子,只有满是瞳孔阴气十足的眼睛,直挺挺的瞪着四人。 “啊……”余纯当场大叫一声,“那个鬼……” 另外三人立刻反应过来,林启大吼一声:“快跑!”所有人三两步爬上了楼梯,那女鬼一声尖啸,朝四人追了上来。 余纯打头,林启殿后,四人拼了命的往上爬,只觉得一圈一圈的旋梯从脚下迈过,就想着同一个念头:“爬到顶进入安全区,再出来就是无敌状态了。”然而累得气喘吁吁,小腿都开始打颤,还是没有到顶。 余纯在先头骂道:“他妈的,这楼梯有这么高么?下来的时候没注意啊。” 洛承宇喘着气说:“下来的时候我就说注意估算一下了,林启说差不多十米,我们爬了这么久了,怎么也不只十米了吧?” 林启在最后道:“我也是大概推测的,不过好在那个鬼也跟我们一样的设定,只能爬楼梯,不能坐电梯,要不然早就被抓住了。”林启说着话,还朝后看了看,可能他们爬得太快,已经不见鬼的身影了,喃喃道:“是不是把他给甩了?那就太好了……”话还没说完,只听前面余纯“啊”得一声大叫,紧接着旋梯空间灯光大亮起来,之后“嘟……”的一声长鸣,吴艺佳的声音传来:“很遗憾各位本次体验失败,请将钥匙交还给我们的工作人员,并尽快离开暗黑塔,谢谢。” 林启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朝上一看,只见那个女鬼赫然站在余纯面前,余纯正依依不舍的把那小宝剑交还到她手上,那女鬼一声也没吭,拿着钥匙就朝旋梯下走,经过林启身边时,可以从她娇弱的身躯感觉到,这次鬼的扮演者是一名女性。 不过这并不重要,四个人心里惊骇莫明,林启走上前两步,问道:“所以她是出现在我们的前面?” 陆正义叹了口气,斩钉截铁道:“是的。” “天哪,刚刚真吓了我一跳,我说你们看到她坐电梯了么?”余纯仍然心有余悸。 其他三人纷纷摇头,洛承宇苦笑道:“不但没有看到她坐电梯,根本不知道她是怎么超过我们的,难道是有其他什么机关?还是她跑得本来就比我们快,而且超过我们的时候,我们都没注意?” “除非我们是瞎子,”林启叹道,“你不看这旋梯才多宽,两个人并排走都费劲,她超过我们,我们会不知道?” 洛承宇还是苦笑道:“还是不幸被我言中了,我就说这个旋梯没有那么简单吧,肯定有猫腻的。” “那是什么猫腻呢?”陆正义喃喃道。 “不知道,回去再研究吧。”听着吴艺佳的录音一遍又一遍的催促,余纯开始不耐烦起来。 四个便只得带着遗憾回到了圣白塔,和之前一样,他们还是直接回到一楼大厅,也没有机会跟第二组人接触,更没法提醒他们,柳潇一个人坐在环形桌前等着他们,见他们回来,站起来问道:“林叔叔,怎么样,通过了么?” 林启苦笑着摇了摇头:“万里长征就差最后一步,失败了。” 林启的语气很无奈,其他人也很消沉,这时,洛承宇突然说了一句:“你们知不知道无尽回廊?”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七十七章 潘洛斯阶梯 其他人以为洛承宇说得是与那个旋梯可能相似的精巧机关,一齐茫然不解得看着他,结果洛承宇不慌不忙道:“那是我读硕期间,不管事业还是人生都处在低谷期,迷上的一款PSP电子游戏。” 众人一阵哗然,这个时候他还想着游戏呢,余纯失笑道:“所以你这是想给我们解解压么?” 洛承宇道:“这么说吧,我玩这个游戏以后,曾经一度有过一个想法:也许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几何的呢。明白了几何的终极奥义,也许能明白宇宙间一切规律,为什么三角形的内角和正好是180度?为什么任意一个四边形都可以剪拼成一个长方形?圆周率到底有没有规律?” 洛承宇说得这几个问题,都是最基础的小学生都知道的几何定理,其他人当然都明白,只是要追根溯源,他们还真通通还给了老师,说不上来个所以然,比如三角形的内角和为什么正好是180度?为什么这三个角加在一起正好是一条直线? 刚刚初中毕业的柳潇羞弱的说了一句:“书上就是这么写的啊。”这么一提醒,其他人立刻就“想通”了,是啊,书上就这么写的,管他那么多干什么,跟现在两座塔里的情况有关系么? 余纯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直接说吧,我们又不是数学家,过来研究这个的。” 洛承宇道:“我们这一天下来还不能总结出一点什么东西出来么?里就是外,外就是里,简单就是复杂,复杂就是简单,事实早已证明数学是可以创造一个世界出来的,比如现在的互联网世界,电子信息时代,最早不就是最简单的二进制慢慢演化发展过来的么?” 陆正义坐在椅子上,右手抚了一下脑袋,微微向外一摊,像个师父引导徒弟一般:“所以……” 洛承宇笑道:“因到我刚刚说得游戏上来,也许暗黑塔的设计把游戏里场景,通过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展现到建筑学上来,暗黑塔的第二部分整个三层修罗场不都是这样的么?” 林启这时也突然想到一个名词:“你的意思是说……几何悖论?”这个概念他并不陌生,不光是暗黑塔碰到的奇珍异事,早在非洲狼牙山谷的时候,就已经遇到过了,当时在那个六芒星大厅里逃出来,他和赵天明一行人差点被机关枪打成筛子,还有那几个一模一样的所罗门广场,都说明了这种建筑设计不独此一例。 洛承宇点头道:“其实很多电影和文学作品里都有过描述,比如《盗梦空间》里的潘洛斯阶梯,还有盗墓小说里写的悬魂梯,都是可以无限循环,一直向上的楼梯。” 陆正义这时一打响指,说道:“说到重点了,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暗黑塔的第一部分旋梯,也是个什么……潘洛斯阶梯?” “没错。” 林启这时想了想,不可思议道:“所以也就是说,那个女鬼……压根就没有在追我们?她上了旋梯以后,根本就没有接着往上追,然而走了几步就停下来了,她知道我们拼命的跑,一个循环下来,她一定会到我们的前面去。” 余纯这时才恍然大悟:“难怪呢,我说我们爬楼梯都快爬得虚脱了,她居然那么快,还冲到我们前面去了,这也就算了,还面不改色气不喘的,跟小说里的武林高手似的,原来压根就没动过,这个太气人了。” 洛承宇笑道:“这也是只是我的推测,具体的我想还需要实践去验证。” “还验证?我可爬不动了。”余纯开始打退堂鼓。 陆正义也说道:“我们可以把它当成一种可能性极高的假设,想出一个应对的办法,不然明天就这么再下去,还是白费功夫,而且……我也实在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了,你们两个呢?”他看向余纯和林启。 林启笑道:“我赞同承宇的推测,我们在旋梯上的跑的时候,感觉已经离开那个女鬼的视野了啊,怎么她还可以抓到我们的?” “你怎么知道她离开视野了?”余纯问。 林启答道:“我向后看了啊,根本没看到她的影子。” 洛承宇道:“也许你看的时候,她已经在我们的前面了,不管怎么样,当时我们的跑得太着急,所有注意力都没有在这个上面,看错了的情况也可能有的。”林启点点头,确实,当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有功夫真得静下来好好瞄一下前后的动静。 “所以我们现在又碰到一个无解的问题,这个悬魂梯该怎么解决?”这时该是集思广义的时候,陆正义提醒大家不要跑题太远。 林启想了想说:“首先,这个悬魂梯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启动?是不是必须要所有的客观因素集齐?毕竟我们遇到的正是一个非常巧合的时机,所有人拿着钥匙上楼,又正好被鬼追逐着。” “我想是的。”洛承宇道,“其他时机,悬魂梯没有什么意义,如果我们没有拿到钥匙回暗黑塔顶,要么游戏失败,那时我们是坐电梯的,根本不用上旋梯,要么就是第一层就碰到鬼抓我们,我们赶紧调头逃跑,这个时候如果也有悬魂梯的设置,那这游戏就太流氓了,根本没必要有塔顶安全区和无敌的设定;另一方面,如果拿到了钥匙,但是没有鬼来追我们,那我们就会陷在周而复始的悬魂梯上,爬也爬不出去,鬼也抓不到我们,那这样有什么意义呢?” “也许是想让我们自己破解悬魂梯的奥义。”余纯说道。 洛承宇摇头道:“这个没什么奥义,又没有机关,又没有陷阱,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停的往上爬,最多兵分两路,一队朝上,一队朝下,最后就像修罗场第三层两个顶角的通道里一样,两队人分明是截然相反的方向,却走着走着……迎面相遇了。” “好吧,”陆正义道,“那就基于这样的设定讨论吧,也就说只有这一种情况,我们拿到了钥匙,鬼也正好在追我们,悬魂梯才会启动。” 林启笑道:“是啊,就像孙悟空师徒四人,历尽磨难,只差这最后一难,解决了,就能取到真经了。”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七十八章 师生情 这时在大厅的第一组四人,似乎已经看到胜利的曙光,还有一个柳潇,她无不心念着早点回家,当然也感到异常欣喜。 林启等人又讨论了一下,始终还没有一个行之有效的方案,这时吴艺佳的婀娜身影再次出现,朗声道:“很遗憾通知各位,第二组第三轮体验宣告失败,即将返回圣白塔。” 陆正义看了看手表,九点钟还没到,笑道:“这回他们没有花费太长时间。” 洛承宇道:“可能不像我们那么顺利,还没有拿到钥匙,就被埋伏在某一层暗角的鬼抓到了吧。” 等了五六分钟,第二组四人垂头丧气的从电梯里出来,直奔大厅的环形桌中央,各自找自己的椅子坐了下来,马小艳一直担心柳潇,还是挨着她坐。 林启问道:“你们这回到达第几层了?” 贾洪专笑道:“第三层,我们四个人一直在一起,走到回廊外的一个顶角,看到洞口,以为是秘境房的入口,结果是个通道……哦,就是你们说得那个,嗨,那个阴森森的女鬼就鬼鬼祟祟的埋着头蹲在通道里,我是打头的人,那里面光线又暗,实在没反应过来,嗨……” “你们四个人在一起是肯定不行的。”余纯道,“别说你没反应过来,就是反应过来了,调头跑也是人挤人,来不及啊。” 洛承宇也说道:“而且你们没有人做参照物,摸不准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秘境房的。” 宓秀丽道:“反正就三个角,顺时针挨个排除就行了,本来就是准备回头了,结果贾老师已经被鬼抓住,而且我们怕全部分散开了,又被人偷袭。”说着故意斜瞄了一眼吴艺佳。 吴艺佳也不往心里去,笑道:“现已将近晚上九点,各位今天的行程就到此为止了,各位可以自行活动,或者早点休息,当然如果没有倦意,也可以到圣白塔各层放松娱乐或者锻炼一下,圣白塔每一层都可以24小时提供服务,请各位贵宾自便,只是不要睡得太晚,以免影响明天的计划,祝各位贵宾好梦,晚安!”说着身影接连闪动,消失在众人视野。 窦伟打个哈欠:“如果她是那个鬼,现在消失在我们视野,解除圣白塔对我们的禁制就好了。”大家无疑都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昨天下午刚刚过来的感受,他们还觉得这里确实就是天堂伊甸园,现在看来,不过披着光辉的外衣,实则把人变相拘禁的牢笼罢了,他们现在唯一想的事,就是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有的人还在想,出去以后就立刻报警,揭露这个游乐场违法犯罪的恶行,看来这一点还是游乐中心失策了,毕竟照吴艺佳的话说,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想让几位体验者为这个游戏做一次推广宣传呢。 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娱乐的兴致,九名体验围在环形桌旁,把各自的游戏心得再分享了一下,尤其是第一组人把自己的经验给第二组详细的演说了一通,只是最后那个悬魂梯的设定,还是一直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马小艳道:“我也看过《盗梦空间》,里面对潘洛斯阶梯并没有做很长的解释,而且也是视觉上的假像,没有真正做到一个可以这样无限循环往上的楼梯,事实上……也不可能做到吧?” “唉,”洛承宇叹了口气,“不管它是不是怎么做到的,我们反正是遇到了。” 林启这时突然道:“对呀,会不会我们遇到根本就不是什么潘洛斯梯或者悬魂梯,而就只是暗黑塔的一个小机关呢?我们同样可以不用否定掉之前的假设,这个机关也是需要我们拿到钥匙,然后在鬼的追逐之下才启动的。” 洛承宇道:“有可能,但如果不是一个循环的结构,那个鬼怎么会出现在我们的前方的?”众人又沉默下来,看来要解开这个答案,还是必须再亲身回暗黑塔试验一番。 窦伟这时又打了个哈欠:“那还是明天再说吧,今天实在困得不行了,又一身的伤。”说罢起身,第一个回了自己的房间,众人也纷纷站起来,准备各自回屋,这一天也确实够累的,又经历了那样让人愤怒悲凉的事,没有一个人的心情是真正好的,尤其是柳潇。 在遭受那样的冤屈污辱之后,还要继续强行留在这个侵犯过她的地方,其中的委屈和难过,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一个原本看起来开朗活泼可爱的小女孩突然变得阴沉寡语,让人无不叹息,现在大家都要回屋睡觉,马小艳怕她一个人会想不开,跟她睡在一个屋。 林启回房以后,也只简单洗了个澡就上床休息了,他睡前看了看手机,想习惯性的给苏海星报个平安,才想起来电话已经打不通了,眼看着满格的信号就是一个电话都打不出去,也不知道圣白塔里究竟是装了什么屏蔽或扰乱通讯的设备,希望苏海星不要太为自己担心。 一夜无梦,第二天清早起来,洛承宇和几位女士已经在环形桌旁等候了,一夜休整,大家的精气神看起来恢复得还不错,余纯轻声问马小艳昨天晚上柳潇的睡眠情况,马小艳叹了口气:“做了一夜了恶梦,嘴里老是重复喊什么周老师,可能是太害怕了吧。” 余纯奇道:“怎么会喊老师?就算害怕也应该喊爸爸妈妈吧。”转问洛承宇,“你是心理医师,知道这是咋回事吧?” 洛承宇笑道:“可能这位周老师在她上学的时候给予了很多帮助吧,这是正常的现象,我有很多病人都对中学时代的班主任老师有特殊的感情,有时候父母仅是代表家的港湾,教书育人的老师才是学生精神上的寄托。” 这时,窦伟、陆正义、贾洪专也相继出来了,闲聊了片刻,看看时间,才早上六点半多,吴艺佳的身影已经出现:“各位贵宾早安,如洗漱完毕,请各位到六楼用早餐吧。” 马小艳不悦道:“你可真实在,不参加你们的体验游戏就不重要了是吧?潇潇还没起来呢,我们要等她。”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七十九章 竞争关系 面对马小艳的指责,吴艺佳只微微一躬身、彬彬有礼的解释道:“如果现在用餐,七点半开始游戏,那上午的时间段,兴许可以进行两次体验,有助于提升各位的进度,哪一组率先完成游戏,就可以先行离开了,这不也是你想要的么?” 这确实是他们想要的,虽然仍感有些意外,他们一直以为游戏虽然分组体验,但所有人是连带一体的,马小艳皱眉道:“不是任何一组通过游戏打开了勇者之路,大家都可以离开么?” 吴艺佳笑道:“当然不是,每一组人只能代表自己的进度,你们之间可以分享,但不能取代他人的成绩。” 这时大厅里的九人顿时沉默下来,马小艳仍皱了皱眉,看来没有商量的余地,担心等会柳潇起来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会害怕,便又回去屋里叫她起床,吴艺佳问道:“还有什么疑议么?没有的话我就当各位默认了。” 陆正义白了她一眼:“怎么我们还可以有反对的权力么?” 吴艺佳“噗呲”一笑:“这本身就是游戏的章程,没有反对的必要。” 过了一会,柳潇随同马小艳一起出来了,揉着惺忪的睡眼,看来昨晚确实没有怎么睡好,她已从马小艳口中得知吴艺佳说得最新的情况,一过来便开口问道:“那我呢,我没有在游戏当中了,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吴艺佳道:“鉴于您的特殊情况,您当然可以随同先通过游戏体验的人一同离开。” 柳潇登时松了一口气,其他人见吴艺佳似有妥协,也不在多追问什么,纷纷起身去六楼用早餐,只是各自心里总感觉有些异样,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林启心想:“吴艺佳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只是今天态度似乎有些奇怪,她不是一直都是事不关己的模样么,怎么今天好像还为我们着想似的,希望我们能早点离开。”林启以为是自己神经质想得太多,便没有把自己的这个想法说出来。 早餐依然是丰盛的,香浓的牛奶、煎蘑菇、土豆松饼、培根吐司、熏肉等等,典型的豪华英式早餐,美食面前,众人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各自大快朵颐,很快心满意足的坐在椅子上休息聊天,有人还摸着肚子回味。 众人的压力显然没有昨天那么大了,在他们看来,摆在他们面前的难题只有一个了,就是拿到钥匙最后怎么从那个潘洛斯阶梯上回程? 贾洪专喝着浓茶笑道:“你们有没有一些微妙的感觉?” 林启一愣,以为他和自己有刚刚一样的想法,结果贾洪专顿了一下说道:“原来我们之间只是单纯的合作分享,现在突然有了一点点竞争呢。” 这么一说,大家都深以为然,难怪总是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原来问题出在这里,本来都以为随便一组打开勇者之路,大家都可以顺利离开,现在居然也是分开的,虽然互不干涉,毕竟有一个先后的问题,这样确实有了一点竞争关系,毕竟每个人都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里。 余纯笑道:“好在不是太过激励的竞争,就是有点可惜,先行离开的人无法告诉后一组他们是怎么解开潘洛斯梯的问题了。” 洛承宇提醒了一下:“潘洛斯梯是我们目前没有攻克的难题,其他地方其实也有很多需要注意的环节,所以也不能掉以轻心,比如鬼的隐藏和埋伏,我们其实也没有切实有效的方案来解决,只能细心点,然后拼速度避开他。” 洛承宇说得合情合理,众人纷纷附和,又接着聊了一会,过了二十多分钟,大家都已经休息得差不多,吴艺佳这回很懂分寸、极合时宜的再次出现在众人视野,微笑道:“各位贵宾早餐已经结束了么,现在已经七点十分,如果没有什么疑问了,请第一组人员活动一下筋骨,于七点半准时进入暗黑塔进行今天的第一次体验。” 窦伟仍然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知道了,前天晚上还看不够你,现在怎么越来越觉得烦呢,赶紧走吧,有事会叫你的。”吴艺佳笑着微微鞠了一躬又消失了。 陆正义站了起来:“怎么样?接着今天的征程吧。”林启、洛承宇和余纯三人也纷纷起立,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模样,第二组贾洪专笑道:“等你们的好消息。” 美女护士宓秀丽抿了口茶:“等恐怕是等不到的,他们完成就直接出去了。” 马小艳笑道:“看见没,现在就有*味了。” 众人一阵大笑,第一组人便离开了餐厅,径直来到暗黑塔,这一次他们在一直忽视的旋梯上逗留了很久,想看看其中的奥妙到底在什么地方。 一直走走停停,时而蹲下来研究研究,只是这个旋梯除了黑砖混水泥,别无异样的地方,连扶手都是最简单的绳索,不过倒是结实得很,只要不刻意作死,不会出现意外坠落的情况,而且下楼的时候那个“深渊”模样的电梯,其实就在他们自己脚下。 余纯朝下看了看,说道:“会不会就是这个电梯光线,给我们造成了视力上错觉?” 洛承宇当即摇头:“不可能,还是那句话,如果不是一个循环的结构,那个鬼是怎么莫名其妙超过我们的?” 陆正义道:“对了,我们一直以为那个鬼是没有坐电梯的,如果他坐了呢?” 余纯道:“那我们也应该看见她才对啊,电梯漆黑的,她又一身白,这么明显的色差,我们又不是瞎子。” “一身白只是衣服的颜色,她完全可以换一身衣服啊。” 林启这时突然道:“你们记不记得我们当时往上跑的时候,跑了多长时间?” 另外三人纷纷摇头:“不记得了。” 余纯道:“对呀,我们的确是跑了很久的。” “是的,”林启道,“所以我也倾向于承宇的说法,如果不是循环的结构,只是视力上的错觉,那个鬼也是坐的电梯我们没有看到,但跑了那么久,怎么也到顶了吧?”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八十章 游戏或者任务1 洛承宇和林启两人提出的疑问,陆正义和余纯都没有好的解释方案,四人一直走到底部平台上,这个旋梯依然是个悬而未解的难题。 陆正义抬着头向上看,上面闪着银光的棒旋星系按逆时针缓缓转动,看起来像遥远的星空,实则就在自己头顶不足两米处,突然喃喃道:“这个电梯上面没有牵引,下面没有支撑,它是怎么运作的?动力是什么?” 这么一说似乎点醒了其他人,其实他们并不是刚刚发现这个问题,从他们前天晚上在吴艺佳的带领下,第一次进入暗黑塔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只是后来被吴艺佳一直渲染修罗场有多复杂而忽视掉了,事实上他们正式投入游戏时,也确实被修罗场复杂的设置震撼到,现在三层修罗场已经彻底被破解,他们的注意力才又回到旋梯上来。 洛承宇顿时道:“对呀,它总不可能凭空升降吧,难道是什么磁悬浮原理?但是……就这样一个圆盘能做到么,科学么?” 余纯叹道:“我们九个体验者当中是有一个物理专家,可惜不在咱们这一组,要是这次没有通过,回去的时候问一下贾老师,也许这就是破解这倒霉梯子的关键所在。” 正像余纯说得那样,也许这个电梯就是破解旋梯无限轮回的关键所在,于是他们在从上到下仔细的搜索,仍然一无所获的情况之下,只能又抱着这样的好奇心,又一齐走上了旋梯,想走到与电梯视力的平行处,再好好研究一下这个凭空悬浮的电梯,却发现这一点怎么也做不到。 当他们走到一定的高度时,这个电梯就自动快速下落,落到站在旋梯上最底下那个人的脚平面处,众人向下看,只能看到一个深渊,于是他们又向下移动,电梯便跟着移动,快要到底部平台时,电梯又快速上升,移动到旋梯最上面一人的头顶两三米处,众人抬头只能还是看到那一片棒旋星空。 只有上升或下降时经过他们的那一瞬间,能看到这电梯的侧面,它真得是一个很精巧的结构,厚度不超过五十公分,像两个盘子正面扣在一起似的,表面只能看到光滑的显示屏幕,也恐怕只有林启一个人注意到,原来它的边缘也在缓缓的旋转,像一个UFO。 其他人的反射弧显然没有林启那么短,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细微的地方,不过这有什么意义,林启也不得而知。 陆正义叹了口气:“它很调皮,总躲着我们。” 洛承宇道:“这个应该不难,装个红外感应类的装置就可以了,就是不明白它是怎么能这样悬浮的。” 林启突然道:“你们累不累?” 三人一愣,余纯问:“怎么了?” 林启笑道:“我们不是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只有我们拿到钥匙并且被鬼追的时候,潘洛斯梯才会启动么,现在不是可以先验证一下么?” 洛承宇道:“对呀,我们这回上去一下,看看能不能到顶?”这倒是个好提议,他们刚刚下来,趁现在体力还能跟得上的时候,先爬一回旋梯试试看,顺便看估算一下,这个旋梯到底有多高。 于是四人二话不说,又走了上去,爬了五、六分钟,都累得气喘吁吁,总算上到了顶,余纯喘着大气道:“看来这种情况可以排除了,还有这……这也太高了,就算没有潘洛斯梯,逃跑的时候上来,还不得累得虚脱啊。” 洛承宇也拍着林启的肩膀苦笑道:“你之前估算十米,我看怎么也得乘以二。” 余纯不可思议道:“二十米?就算二十米,充其量也就是个七层小楼吧,我看怎么也不只,爬山都没这么累。” 林启道:“现在可不是爬山,沿途没有风景可供欣赏,而且这一圈一圈的上来,路径确实比较长了,肯定比一般的七层住宅累点。” 陆正义思忖道:“但是这个高度……做点手脚肯定是绰绰有余了。” 众人想了一下,确实如此,余纯道:“我们还是先休息一下,直接下去拿钥匙吧,这回我们看看被鬼追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大不了重头再来。” 洛承宇不由打了个寒战,惊道:“你忘啦,被鬼追到是要吃电棒的?” 余纯瞪眼道:“她敢!昨晚最后一次我们不就在旋梯上被抓到的,不也没事?现在我们知道防备了,她要是敢拿发光的东西出来,看我不上去就是一脚,踹得她妈妈都不认得。” 众人一抹冷汗,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这般照做,依昨天的方法,一层一层的往修罗场下面深入。 他们脑子一直想着旋梯的事,而且还以为这回还是跟昨天晚上一样的,那个鬼会一直等到他们拿到钥匙回到旋梯底台平台时,才突然出现发难,警戒心就低了不少,结果在第二层的田形回廊拐弯时,就被躲在角落另一边的鬼抓了个正着。 这次中招的还是身先士卒的余纯,不过幸运得是,正如余纯所说,她并没有拿出什么类似电棒的武器了,抓到余纯,警报一响,她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林启苦笑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想到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无法在三层修罗场自由走动,就料定她不会和躲在第二层,结果一大意就……” 洛承宇道:“所以还是我一开始说的,其他地方还是有需要注意的,走吧,先回头吧,不然吴艺佳又要催了。” 四人一齐返程,来到底部平台,那电梯也已经落到最低,他们这回终于可以跟它近距离接触了,并不急着上去,而是纷纷弯下腰来研究查看这电梯的玄妙之处。 “你们快看,它外围一圈也在旋转哎。”这回余纯他们也发现这一点了,不过看了半天,也跟林启一样,不知道是有什么特殊的作用。 “难道就是这样的装置使它能悬浮在半空中的?”洛承宇鼻子几乎已经贴到上面,在光滑如镜面的屏幕上来回抚摸。 陆正义叹道:“确实就像吴艺佳说得那样,恐怕光是这家游乐中心的专利技术,就足够他们回本的了,走吧,反正我们又看不懂,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八十一章 游戏或者任务2 这时吴艺佳富有女性柔美的嗓音也开始催促了:“第二组已经准备就绪,请即刻离开暗黑塔,谢谢。” 四人这才踏步走上电梯,林启看了看表,笑道:“才早上八点多,这回我们速度够快的,估摸着早上的时间还可以玩三轮的。” 陆正义道:“那得看他们的进度了。”他们担心第二组已经离开圣白塔,剩柳潇一人在那里,便加快了速度。 还是跟之前一样,电梯径直到达一楼大厅,柳潇果然一个人等在那里,见大家回来,脸上恐慌落寞的表情才有些好转,余纯忙拥上去,拉着她的手聊天,其他人分头活动,等待下一轮的体验。 陆正义打了个哈欠,对林启和洛承宇道:“我回房休息一下,你们自便。” 洛承宇拍着林启后背:“怎么样,要不再到VR体验馆去玩玩?” 林启笑道:“你还真是游戏迷,反正也没什么事,走吧。” 两人又走进电梯,径直来到三楼,洛承宇突然道:“你觉不觉得,暗黑塔里的游戏似乎跟主线故事背景《战神起源》扯不上边么?” 林启七窍回魂一般,苦笑道:“你要不说,我都忘了这么一茬了,不过我本来就没看过那本小说,也不知道游戏到底有没有跟背景故事脱节啊。”说着稍稍想了一下,把他们之前玩的VR游戏回顾了一下,喃喃道:“不过跟我们前天下午看过的游戏场景好像确实没什么关联,我以为那只是简介,正本故事根本没有登场呢,所以也没注意到这一块。” 洛承宇道:“我可以确定,压根不相干,首先正史小说还没有完结,所以暗黑塔里的设置根本无迹可循,还有那里面边的剧情也跟主线故事毫无瓜葛,什么变态医生,恐怖护士,那个百合花上的少女……” “还有那个开始扁不溜丢后来还能充气的……僵尸。”林启补充了一句。 “对的,这些东西根本和故事主角达克历斯毫无关系。” “可能我们在VR里看到得的,只是游乐场方面宣传的噱头吧,为了招揽顾客的,确实,那VR短片不管是剧情还是代入感,都让人心驰神往啊。” “也许吧,但我总觉得有些奇怪,还有潇潇的遭遇,他们的态度,我总是有些担心……” 林启见洛承宇有感而发,也不再迟疑,直接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其实我早就注意到了,说实话,从得知潇潇遇害的时候起,我就没有相信过吴艺佳,我相信这其中肯定有别的目的,只是不知道她的背后是她一个人还是整个游乐场,也不知道事态会往什么方向发展,但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其他更加糟糕的情况,除了……就是你被电了一次,还有窦伟……也受了点轻伤,不过主要是他自己弄的,我也没有再过多怀疑什么,而且说出来也会让大家恐慌……” 林启还没有说完,洛承宇脸上已经有恐慌的表情:“天哪,我以为是我自己神经质,原来你也感觉到了……” 林启忙双手轻轻一推,说道:“别紧张,这也是只是我的推测,其实也是没来由的,没有什么证据支撑,只是我的职业本性使对我可能出现的情况无法忽视而已。” 洛承宇叹了口气,说道:“总之我也开始想尽快离开这个邪门的地方了。”两人也没有心情再玩什么游戏,刚到三楼还没走到VR体验馆,又回到一楼大厅,余纯正陪着柳潇低头窃语,见他们回来,问道:“第二组结束了?” 洛承宇苦笑道:“没有,我们本来想玩玩游戏的……”见林启回过头直冲他使眼色,知道这时候话不能乱说,尤其是柳潇面前,这会让他更加害怕,于是下半句咽了回去,“后来想想也没什么意思,还是下来歇着吧,留点精神准备下一轮。” 余纯也没多问什么,过了十多分钟,吴艺佳的场景出现:“第二组体验结束,请第一组准备进入暗黑塔进行今天第二轮体验。” 林启看了看表,笑道:“八点半,他们比我们时间还短。” 洛承宇这时没有什么说笑的心情,去陆正义房门前,刚要敲门叫他,正巧陆正义开门走出来,打着哈欠道:“还说睡个回笼睡了,刚刚眯着,就被吵醒了。” 三个男人准备停当,吴艺佳微笑道:“请各位到六楼餐厅等待。” 林启问道:“暗黑塔里的情况我们都已经了解了,现在还有必要把两组人错开来么?” 吴艺佳笑道:“是没有必要的,只是为了节省些时间,好吧,那你们可以直接到圣白塔顶等待他们回来。” 余纯起身对柳潇道:“潇潇,你一个人等在这里么,还是跟我们一起去塔顶,然后跟他们一起下来。” 柳潇站起来说道:“跟你们一起上去,我也去外面呼吸一点新鲜空气。” 说罢众人也不理会吴艺佳,一起上了电梯,直接到塔顶,外面的空气一如既往的闷热潮湿,等了一会,就见第二组马小艳等人相继从暗黑塔里出来了,通过勇者之路来到圣白塔,老远见到剩余的人都在圣白塔顶等着了,都显得很意外。 贾洪专过来笑道:“你们在这里迎宾么?” 洛承宇道:“现在两组人不用错开了,我们就先上来等着了,正好潇潇也出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说着右手在空气中捏了两把,只是梅雨季触感湿腻,而且也没见空气有多新鲜。 林启又想到那个让人头疼的旋梯,不失时宜的赶紧问道:“贾老师,关于暗黑塔第一部分旋梯的奥妙,我们觉得可能跟那个电梯有十分紧密的关系,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什么蹊跷的地方?” 贾洪专还没有说话,宓秀丽当即接道:“我们也是拿到钥匙上来,然后碰到跟你们一模一样的情况,先是鬼在后面追我们,然后突然莫名其妙的到我们前面了,就是不知道跟那个电梯有什么关系。”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八十二章 游戏或者任务3 暗黑塔修罗场第二层,刚刚第二组林启等人就是栽在这里,这时更加小心翼翼了一些,一直到那两扇门前,都像做贼似的,轻手轻脚,随时准备拔腿就跑,甚至连路线都已经想好了,这时已经九点多钟,他们想如果顺利的话,拿到钥匙走到旋梯底部平台,差不多九点半的样子,这样上午应该还可以再进行一次体验。 在他们自己的潜意识里,也压根就没想过这一轮会通过,只是尽量完成到跟昨天晚上一样的进度,再上一次那无限轮回的潘洛斯梯,看看上面到底有什么玄机。 很快,他们就已经进入修罗场第二层的中间了,这一回鬼并没有躲藏在这里,看着脚下蓝绿色的楼梯,洛承宇摆手示意了一下,先不要轻举妄动,他们记得,这个砖梯下去,还需要拐一个弯才能到那个有权杖模样控制器的三角平台上,万一那个鬼又藏在拐角处突然袭击,那这一轮又是前功尽弃。 林启轻声道:“还是我下去侦查一下,情况不对,我大吼一声,你们赶紧出去。”另外三人都表示赞成,余纯道:“你小心点。” 林启点点头,蹑手蹑脚走了下去,很快来到拐角的地方,够着脑袋向隔壁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动静,才一个侧身闪了过去,果然连个鬼影都没有,他来到三角平台上,还是不放心,把下面三个阶梯也都查探了一番,确定安全了,才上去叫那三个人。 四人又在三角平台上集合,余纯问道:“这回我们用什么策略?” 洛承宇说道:“不如我们也跟第一组一样的方法吧,挨个排查,四个人在一起也会安全一点。” 林启道:“可以,我没意见。” 余纯也表示赞同,只有陆正义一直沉默不语,另外三人一齐看向他,余纯问道:“怎么了正义,我看你从下来的时候就一直魂不守舍的模样,怎么,想老婆了?” 陆正义没有对余纯的玩笑话做出什么回应,直皱着眉摇了摇头,最后说道:“你们说贾洪专真得不知道那个电梯的奥妙么?” 其他人一愣,洛承宇道:“没想过,怎么了?” “你前天没听吴艺佳说么,他是物理学的教授,不久前还有一篇关于量子力学的论学获得国家最高科技奖呢,如果连他都看不出来电梯有什么玄妙的地方,那我们怎么可能研究得出来?” 林启奇道:“我们不需要研究这个啊,就像我们一路走过去一样,我们只需要知道开门的方法就行了啊,你忘啦?”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直说吧,你们说会不会第一组已经找到窍门了,但是由于我们之间的竞争关系,他们并没有把自己了解的情况告诉我们,而是选择了沉默?” “什么?”另外三人还真得没有想到这一层,余纯惊道:“他们没这么阴险吧,我们把我们发现可是全无保留的分享给他们的了。” “我也只是推测而已,嗨,可能是我想多了,我们继续吧。”陆正义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觉得自己的神经也莫名其妙敏感了起来。 四人把阶梯的三面墙洞都打了开来,各自心怀狐疑的一齐走了下去,来到三角回廊内,林启见大家都三心二意的,猛的摇了下头,轻声道:“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就算他们没有告诉我们,还是原因的嘛,竞争啊是吧,我们眼下还是先搞定我们自己的问题吧,注意力集中一些。”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还是照刚刚商定的计划,四个人一起往三角回廊外圈的其中一个顶角走去,打算按逆时针方位,逐一淘汰每个顶角的入口。 他们脚步声很轻,移动的速度也很慢,特别是到每一个拐弯的地方,特别是在那个“大”字不出头的“π”形交叉路口,四条岔道,有两个锐角拐弯,最容易躲藏,好在再三小心,并没有发现有鬼。 接着走到第一个顶角处,这里只有一个锐角拐弯,他们需要先确定安全了,才敢走进顶角的洞口,还是其他三人在后面四五米处,林启一个人上前探路,贴着外墙壁往拐角隔壁看,就见拐角处一个白色的女鬼,蹲在地上,一双凄厉的眼神也正直愣愣的盯着自己。 林启心里一凉,回身一个大吼:“快跑!”自己也撒丫子转头就跑,他这次反应算是快的,照规则,鬼既然已经看到自己了,那必须要在后面追,否则自己等人一旦离开了他的视线,他的本回合就算失败了,所以只要自己一行人跑到中间的“π”形路口,立刻拐进去,就能离开鬼的视线了。 这一回算是这个做鬼的失算,第三层虽然最容易躲藏,也容易被体验者跑掉,林启反应过来,回头一个剑步,一秒没到就跟众人汇合,又向前急速跑了两、三秒,很快来到岔道口,身子一侧就闪了进去,见其他人也跟了上来,只唯独不见余纯的影子,问道:“余姐呢?” 洛承宇和陆正义左右看了看,也奇怪得很,刚刚还明明在一起的啊,洛承宇道:“警报没有响,说明她没有被抓到,也许通道太窄,她被挤到隔壁一条道去了。”心想:“反正现在这一轮算是鬼失败了吧。”于是又走到路口处,直接冲隔壁通道,扯着嗓子喊了一声:“余姐,你在那么?”空荡荡的回廊里,只有他的回声。 林启和陆正义也走了上来,问道:“怎么回事,一点回应都没有?”洛承宇回过头来,也是一脸懵相。 林启心里立刻泛起不妙的感觉,说道:“赶紧分头找,看到那个鬼,不要客气,直接动手。” 三人立刻分头行动,三角回廊里圈和外圈包括通道里和秘境房,都找了个遍,一个人影都没有,没有余纯,也没有那个鬼影,三人又集中到一起,洛承宇急道:“还能长翅膀飞了?” “不可能,况且那个鬼还挟着一个人呢,这里没有,就在别的地方,”林启心里一亮,轻叫一声:“平台上,快。”另外两人登时反应过来,即刻和林启一同走上阶梯。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八十三章 游戏或者任务4 三人马不停蹄的往三角平台上的奔,还在阶梯脚下时,果然见平台上一个白色的人影,伏在地上像蚯蚓一样做前后蠕动,左手还迫不及待的解裤腰带,身下压着一个人,正是余纯,只见她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脑袋歪向一边,正好看着过来的三人,透出屈辱悲愤的眼神。 林启大吼一声:“住手!”急忙往上跑,那个白色的鬼影右手不知捏着个什么玩意,用力按了一下,翻身向另一个阶梯下滚去,与此同时通道里顿时响起“嘟”的一声长啸,等林启等人赶上来的时候,已经不见他的踪影,再回头看余纯,只见她上衣不整,长裙已经被撸至臀部以上,露出雪白的大腿,底裤也被褪至膝盖处,女性幽处半隐半现,林启赶忙蹲下身,将她的裙子拉下来遮住羞处。 这时吴艺侍的声音再次响起:“很抱歉各位本次体验失败,第二组已经准备就绪,请即刻离开暗黑塔,谢谢。”接着塔内墙体仍然像之前一样,缓缓下落,最终消失不见,平台也变成了普通楼梯的模样。 林启、洛承宇、陆正义三人一声不吭,他们的情绪已然到临界点,如果刚刚再迟一分钟,余纯也会和柳潇一样的遭遇,吴艺佳果然在说谎,那个强奸犯根本没有被控制住。 过了一会,余纯的身体恢复了一些,勉强坐了起来,整理自己的身上的衣物,她这次反而没有像柳潇遇害时的反应那么激励,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话:“我要杀了吴艺佳和那个畜生。” 林启把她扶了起来,他或多或少有些自责,刚刚他们三个男人最先意识到的都是自己的安全,他们潜意识里根本没有想到那个扮演强奸犯的鬼,就算没有被游乐场方面控制住,竟然还敢再次作案,于是只管自己逃跑,压根没有想到照顾周围的人,特别是还有一个女人。 他们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余纯,这个时候她有任何反常情绪或者话语,都是可以理解的,林启最终还是说道:“抱歉,我们……没有保护好你。” 三角大厅里不断回响着吴艺佳的话:“请各位贵宾尽快离开暗黑塔!”余纯没有回应林启,只转了个身,向楼梯上走了两步,突然又停顿了下来,林启三人看着她的背影,心里都在说:“她还是怪我们的吧。”但余纯就这么背对着他们沉默着,最后说道:“不关你们的事,先回去吧。”说着径直往上走,林启三人面面相觑,最后叹了一声,急忙跟了上去。 三人回到圣白塔,第一组人并没有像他们一样,在塔顶等着他们,于是他们直接上了电梯,电梯仍然一路到底,又回到一楼大厅,余纯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想是洗澡去了。 陆正义当先拿着他的体验卡在投影设备上刷了一下,吴艺佳的身影很快出来,笑容可掬道:“陆先生,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么?” 陆正义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慢慢的坐到椅子上,洛承宇也是一脸愠色的坐过来,两人一齐冷冷得着盯着吴艺佳,却不见林启的影子。 吴艺佳露出奇怪的表情:“怎么了两位贵宾?林先生呢?” 洛承宇道:“作为一名心理医师,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我职业生涯以来见过的,说谎说得最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人。”吴艺佳这时脸上奇怪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微笑,又是那样的迷之微笑。 这时电梯“叮呤”一声响了起来,林启带着第二组人和柳潇从电梯里出来了,他刚刚根本没有出电梯,而是又直接坐到圣白塔顶,把第二组人从勇者之路截了回来,然后和他们回到六楼餐厅带着柳潇一起下来了。 吴艺佳微笑道:“按照流程,第二组人现在应该开始今天的第二轮体验了才对,这是……什么情况?” 第二组人显然已经从林启口中得知最新的情况,也是一脸的不悦,坐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窦伟不断重复着一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回真是彻底见识到了。” 吴艺佳仍然微着,还是林启直接开腔讯问:“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林先生能说得情况一些么?” 看到吴艺佳仍在装傻,众人看着她的眼神已经有些冒火了,窦伟突然冷笑道:“我说你怎么不跟我们的一起住在圣白塔里的,看样子是怕挨揍。” 林启不跟她打什么哑谜了:“把那个强奸犯交出来,交给我们,否则这个游戏……我们拒绝再进行。” “抱歉,如果你们拒绝进行,那我只能将期限无限延后。” “你他妈还在威胁我们的么?老子礼拜一不开庭了,跟你玩到底。”谁也没想到陆正义会第一个爆发出来,站起来拍着桌子大吼。 洛承宇也站了起来:“你们玩得确实有些过火了,照林启说得做吧,否则别想我们再进暗黑塔,这样游戏我们玩不了,你要延期就延期吧,我大不了也就失去一个客户。” “好吧,但是需要你们自己动手。” “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吴艺佳突然笑了起来,不是微笑,而是笑出了声,“咯咯”的声音像是银铃,但表情更像是在嘲笑,笑完了之后才说道:“你们到现在还以为这是游戏么?你们还记不记得,我早就对你们说过,你们一旦进入暗黑塔以后,就不是一个松散的小组了,而是代表的一个人,一个达克历斯,我说得那样明白,你们都不能理解么?好好想一下吧,你们如果把自己的队友看成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会让她们受到侵害?让我想象一下你们在里面的状态吧,不用说,肯定不只一次的分开了吧?分开了,怎么保护其他人,怎么保护自己的左膀右臂?好好想一下吧,从一开始三人一组的时候,你们时刻团结在一起的话,就算玩不成游戏,那个鬼会有机会侵犯柳潇?同样的,这次余小姐的情况不也是一样么,你们所有人都是只想着自己脱险,有谁想过,你们是一个人么?”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八十四章 游戏或者任务5 面对吴艺佳的慷慨陈词,在场的人都沉默下来,林启并不关心她说了什么,走上前一步,问道:“你刚刚第一句,你们到现在还以为这是游戏么,是什么意思?” 吴艺佳笑道:“人类真得是和畜生没什么区别,就像温水煮青蛙一样,只要给他们一个舒适的环境,哪怕头上悬着一把刀,都可以视若无睹,你们没有想过么,从柳潇被侵犯的那一刻起,这就已经不是游戏那么简单了。” “你绝不是游乐场的人,你到底是做什么的?把我们一起骗过来体验这个鬼屋游戏到底有什么目的?” “什么目的也没有,只是让你们见识见识二十一世纪以来人类最伟大的科技成果,暗黑塔里的一切难道没有震惊到你们么?” “就是这样?那你成功了,放我们走吧。” “没错,我的目的是达到了,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就像我一开始说的,你们每一个人都是这个社会精英中的精英,可是表现出来的人性却与最底层的渣滓没什么区别,你们始终站在道德和大义的制高点来评判他人,但轮到自己头上时,你们表现出来的精神,是你们口中那样的至高无上么? 是的,我现在可以承认,柳潇的确是被强奸了,并且……不只她一个人,怎么样,是不是很震惊?另外一个人,她也可以愤怒,可以表现得很激烈,可以提出离开双塔,可是她没有,因为她知道这样要损失二十五万,后来又从我口中得知那个强奸犯虽然不是好人,但身体还是健康的,我们也备有紧急避孕药品,于是她选择了沉默,为了挽救自己的颜面和那微不足道的二十五万。 哈哈,你们是不是很好奇,再想另外一个受害者是谁,余纯?马小艳?还是宓秀丽?放心吧,我不会说的,所以那个人……你也不用紧张,而且我一开始的承诺也是有效的。 再来想想你们所有人吧,想想你们自己的表现,得知柳潇被强奸的时候,你们是多么的义正言辞,多么的慷慨激昂,好像自己俨然就是正义和光明的化身,可是我一说离开双塔需要支付赔偿金时,你们立刻就退缩了,最后甚至在跟我讨价还价,哈哈哈哈,原来你们的正义居然还可以讨价还价的。” 吴艺佳说着忍不住又捂着嘴抽笑起来,大厅所有的人脸色都难看到极点,他们当中有人愤怒,有人委屈,有人怀疑,有人猜忌,甚至有人在想另外一个被强奸的人到底是谁?却没有一个人再站出来说话,没有一个人反驳吴艺佳,林启默默环顾了一下四周,又审视了一下自己,好像吴艺佳这一回说得没有哪里不对的。 吴艺佳的身躯随着她的抽笑不停的抖动,半晌才接着说道:“你们从昨天早上开始体验起,到现在,加在一起其实也就一天一夜的时间,你们的表现真得是让人大开眼界,我个人是心满意足了,但是……你们想要离开这里?呵呵,对不起,实在是办不到,就像我说得那样,你们必须靠你们自己的能力,拿到秘境房的钥匙,打开双塔之间的勇者之路。 当然,还可以有其他方法,就是我说过,我一开始的承诺依然有效,你们不想继续体验的话,可以支付二十五万元的赔偿金,就可以离开了,不过如果你们到昨天晚上还有人想单独离开的话还可以,但是今天不行了,你们如果想选择支付赔偿金的方案,那必须所有人一起支付离开,九个人一起也就是一共二百二十五万元,因为你们已经知道得很多了,你们懂我是什么意思,怎么样,二百二十五万也不是太多的,考虑一下吧。” 说完最后一句,吴艺佳的身影晃动了两下,再一次消失,看来是给大厅的众人考虑商量的时间,但大厅里依然是沉默,还是没有一个人说话,甚至两两之间都没有任何眼神交流,似乎他们每一个人,在其他所有人面前都变成了一个极其渺小的尘埃,是吴艺佳的话,让他们产生了自卑,他们的确没有他们自己口中所说那样的高尚。 但谁又是呢?谁也不是圣人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德标准,我们言传身教,耳濡目染,当然也是希望自己能成为自己说的那样啊,而且什么讨价还价,当时的情况压根不是吴艺佳说得那样,分明是她一直在敷衍、拖延、挑唆,怎么就突然是自己变得一无是处了? 余纯喃喃自语道:“这个女人到底是想怎么样?就为了证明每个人都跟她一样自私?” 是啊,分明就是她为了满足自己内心渺小肮脏的欲望,却追究于我们头上?于是渐渐的,自卑又转而变成了愤怒。 陆正义沉默不语,直接站起来,拖着他的椅子走到大厅的正门处,抡起椅子就朝那扇白色的门上猛砸,即刻传来“咚咚咚”沉闷的声音,足有五六分钟,那扇门依然纹丝不动,陆正义累得气喘吁吁。 洛承宇走过去,拍着他的肩膀道:“没用的,她一定早就想到这一点了。”转过头来对大家说:“我们还是接着商量吧,是继续体验,还是支付赔偿金?” 余纯叹了口气:“要支付赔偿金也可以,但现在要每个人都付二十五万,我是可以支付自己的那一部分,但这是我的最大的能力了,还是那句话,潇潇的钱怎么办?现在可以二十五万了。” 宓秀丽也低声嗫嚅道:“我……也没那么多钱。” “这简直是胡闹,”马小艳站了起来,两只胳膊抱着胸一脸的愤怒,“我们凭什么要付这笔钱?我们只是过来玩的,拿不到什么体验金就算了,老娘也不稀罕,凭什么还要莫名其妙倒贴出去二十五万?还他妈是有两个人被……这……这他妈算怎么回事?” 柳潇低着头不说话,其他几位男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没有什么好主意,他们是想着最终商量出来什么结果,他们都可以接受,即使是损失二十五万,虽然也有点心疼,但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八十五章 游戏或者任务6 毕竟他们虽然都是吴艺佳口中的所谓精英分子,但没有一个人是从商的成功人士,或者从政位高权重的,恐怕手头上最富裕的只有林启和贾洪专了,但即使是他们两,眨眼的功夫损失这么多钱,也是心有难忍,特别是贾洪专,他也是从无到有,一步步积累到今天的,知道柴米油盐的重要性。 于是在场的所有人又开始沉默下来,到底是接着体验游戏还是支付巨额赔偿? 余纯突然问陆正义:“现在可以确认他们的行为是百分之百违法了吧?” 陆正义经过刚刚的剧烈运动,他原来坐的椅子已经被砸得不成样子摔在一边,这时他脱去外套换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喘着重气,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累的,闻余纯问话,抬头道:“不是违法,是犯罪,毋庸置疑了。” 余纯道:“那就得了,我们先把钱给那贱人,出来以后再打官司要回来不就行了?” 林启摇了摇头道:“她刚刚自己也说很明白了,你也站在犯罪分子的角度考虑一下这件事,如果你拿到了钱,你会怎么做?两百多万,虽然也不是那么大一笔巨款,但是跑路总足够了,到第三世界一些不太发达的国家,够这一辈子吃吃喝喝用度的了。” “两百多万在上海买套房子都吃力……”洛承宇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们怎么没想到的,或者也根本不用出国,到国内一些偏远的地方隐姓埋名,也可以过过好日子。” 马小艳道:“真不明白这个女人到底想要什么,图什么呢?你说是为了钱吧,她又不完全是为了钱,她还给我们两个方案呢,如果我们通过了游戏,她一分钱都没有,还要损失几十万的赔偿金给我们,当然,如果那个承诺还作数的话。” “就像你说的,也许只是为了证明我们这些所谓的精英人士,其实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圣人,也跟普通人一样,有着自私的灵魂。”窦伟这时咂着嘴道。 “那又怎么样呢?她能得到什么?而且按照她那奇妙的结论,她不是已经证明了么?”马小艳道。 窦伟两手一摊:“不知道。”众人又沉默下来,过了一会,环形桌中央光影闪了两下,吴艺佳的身影再出来,仍然是那身性感的空姐制服,满面笑容彬彬有礼,不过这样完美的躯壳下面,所有人对她印象,已经从天使转变成了魔鬼。 吴艺佳笑容可掬道:“怎么样,商量得如何,有结果了么?” 所有人都怒视着她默然无语,吴艺佳道:“我建议你们最好不要浪费时间……” “我他妈就浪费时间了,怎么着吧?你不是想跟我们耗着,那就耗着呗。”窦伟摆出了一副无赖的面孔,倒是与他散漫的气质相符。 吴艺佳说道:“我倒是不介意,不过我说过,你们如果不配合游戏体验,那我只能将日程往后无限延长,但是很遗憾的告诉你们,圣白塔内只提供了三天的饮食配额,也就是说到明天早上你们还没有完成游戏,那以后就只能挨饿了哦,那样你们的体验只会更加困难。” 面对吴艺侍的步步紧逼,众人虽然愤怒,但也已经习以为常了,就像她说的那样,温水煮青蛙,她想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在这样完全完全由她占据主动的情况下,所有体验者都无能为力,他们这时突然重新审视这个大厅,黑白相间的主色调,尤其是地砖,像国际象棋的棋盘,现在想来,这些人不都是吴艺佳随意拨弄的棋子么。 林启道:“所以即使是谋杀,你也是在所不惜了么?” 吴艺佳“咯咯”笑道:“我没有谋杀啊,我只是没有提供食物。” “混蛋,强词夺理。”余纯愤然道。 吴艺佳也不理她,继续道:“所以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们还是想继续体验,就要抓紧时间了,趁早上的功夫,第二组还有时间进行一轮,对了,我想刚刚你们当中有的人应该会有些激动的情绪,采取些微暴力手段,例如砸门,或者找窗户,或者用床单结成索从塔顶溜下去等等,不用费这个心思了。 首先大门是特种钢制作的,推土机都撞不开,还有塔里所有建筑结构都是无缝对接技术,也没有什么窗户,你们房间里面那个看起来是窗户的窗户,其实你们自己也应该注意到了吧,那只是一块仿生LED屏,还有这两座塔的高度都有将近一百米,你们就是把所有床单都结在一起也不够长,而且塔外墙有激光截断,也不要想这个心思了。 总而言之,你们如果想再进行体验的话,暗黑塔已经准备就绪,请第二组尽快过去,如果想支付赔偿金,也请中午午餐之前给我答复,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请尽快考虑。” 吴艺佳的话确实给其他人带来了紧迫感,他们需要尽快考虑,并商讨出一个方案,如果接受赔偿金的方案,中午之前还可以,之后就只能通过游戏一种方式了,并且也只能维持到明天早上。 一向沉默内向的宓秀丽这时走上前对吴艺佳说道:“你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我们怎么知道你之前说的游戏规则还适不适用?” 吴艺佳笑道:“我确实是个小人,但这件事您可以放心,游戏规则一直不变,只要你们顺利拿到钥匙到暗黑塔顶,打开勇者之路,就可以顺利安全的离开双塔,我们的体验就此结束,你们每人也会如约得五万元体验金。” 宓秀丽又说道:“你明知道这是不可能做到的,而且你也在说谎,你说暗黑塔里只有一个真正的、唯一的鬼,其实根本就不是,我们之前就拿到了钥匙,但是上旋梯的时候,鬼明明在我们身后,可以突然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我们前面,我们几乎想了所有可能的原因,只有一点,就是根本不是一个鬼,而是两个,你压根就是在耍我们,你根本没有打算让我们出去。”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八十六章 生存的选择1 宓秀丽道:“你不要说是什么暗黑塔里建筑结构有多精妙,你自己早就说过,暗黑塔里最复杂的地方就是修罗场,你该不会否认吧?” 吴艺佳笑道:“我当然不否认,但您要是这样想,那我也只能无能为力,我知道你们现在的瓶颈,所以你也不用套我的话,我只能告诉你们鬼确实就只有一个,仅此而已。” 宓秀丽似乎故意在跟他打岔:“你不觉得你说话都是前后矛盾的么,你明明说过鬼是有三个人扮演的。” 吴艺佳难得轻叹了一声,还不忘讥讽一句:“天哪宓小姐,我真不明白以您的这个智商是怎么当上护士的,我是说过鬼是由三个人扮演的,但他们是轮流进入暗黑塔的,也就是说你们每次体验,是他们三个人当中随机挑选一个人进去阻截你们的,已经说得这样明白了,您不会还不理解吧?” “也就是说你们找来扮演鬼的人一共也就三个人了?” “是的是的。” “你能保证么?一共就三个人,也就是说你就算骗我们,也最多在暗黑塔里布置三个真鬼?” “天哪,”吴艺佳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好吧,我保证,而且我也不会骗你,你们每次进入,只有由三个人当中的一个来扮演真鬼,他们分别是强奸犯、鸡奸犯和杀人犯,我们也没有那么多的资源、精力再找更多的人来扮演鬼了,明白了么?你们接下来的体验如果发现我以上有一个字说谎,立刻放你们出去,OK?其他人还有其他问题么?” 宓秀丽摇了摇头,又坐了下来,众人不明白她提出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都沉默不解,吴艺佳最后道:“好了,无论如何请在中午前给我答复吧。”接着人影闪动,再次消失。 余纯走到宓秀丽身边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了?你是不是还想接着体验游戏?你别忘了,那个真正强奸犯可是会动真格的。” 宓秀丽想了想,道:“是的,其实到目前为止,暗黑塔里的所有威胁我们都已经一清二楚了,就像吴艺佳说的,我们进入暗黑塔以后就代表得是一个人了,也就是说我们无论如何不能再分开,这样的话既然那鬼是一个人,我们是四个人,难道四个人在一起,还打不过一个人么?” “这……话是这么说,”余纯也开始犹豫起来,“但那手上有武器啊,我是跆拳道黑带,要不是他在我逃跑的时候,在后面把我电晕,我怎么可能……妈的,想想就憋一肚子火。”转头问几位男士,“你们怎么想。” 林启等人互相看了两眼,陆正义站出来道:“取决于你们,我们都可以配合,但我觉得宓姑娘的话也有道理,就算那个人有电棒,未必是四个人的对手,而且这回我们下去,要是再碰到那个强奸犯,不一定要逃跑了,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吧?” 众人纷纷点头,他们当然明白陆正义的意思,吴艺佳对强奸犯不作为,那只能靠他们自己了,一定要抓住那个强奸犯。 马小艳站起来环顾了一圈,道:“看来大家心中都已经有决定了,那我们也不要浪费时间,赶紧上去我们今天的第二轮吧。”又转头对林启等人道:“麻烦你们照顾一下潇潇了。” “当然。”余纯道。 窦伟和贾洪专也站了起来,后者对马小艳和宓秀丽说道:“你们两个放心,我们就是拼了老命都不会放过那个畜生玩意儿。” 宓秀丽咬了咬嘴唇:“我也不会。”四人先后上了电梯。 剩下的五个人,余纯仍旧陪着柳潇,洛承宇也没有什么玩游戏的兴致,和林启、陆正义三人百无聊赖的坐在大厅里,洛承宇看了看手表,自言自语道:“快十点了,他们下来估计正是用餐的时候了。” 陆正义皱着眉沉默不语,他刚刚的表现很冲动,此刻又恢复到沉稳深邃的模样,似乎在想什么事情,过了一会,眼神示意了一下林启和洛承宇,又对余纯道:“既然时间还早,我们去健身房转转,你陪着潇潇。” “嗯。”余纯点了点头,林启和洛承宇心领神会,跟着陆正义一起进了电梯,上到二楼健身房,林启奇道:“什么事?要避开她们两个?” 陆正义神色严肃,说道:“你们能不能猜到另外一个被强奸的人是谁?” 林启和洛承宇都没有想到他问这个问题,显然不管是谁,她本人既然不想主动提起,说明是有顾虑的,就像吴艺佳说得,就当是为了脸面也好,帮不了她,至少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怎么了?”洛承宇问道,“无非是余纯、马小艳和宓秀丽当中的一个人吧,我们其实……没必要在别的伤口上撒盐,也不用背后谈论这件事吧。” 陆正义摇了摇头:“你误会了,这么说吧,我觉得不可能是余纯,她一直跟我们一组,除了最后一次差点被玷污,其他时候都是跟我们一起的。” “那就是马小艳或者宓秀丽了,这个……”林启也疑道,“有必要一定要弄清这件事么?” 陆正义打了个暂停的手势,道:“到这里就可以了,马小艳和宓秀丽,是她们两的其中一个,你们想,她们要是在塔里再见到真鬼,另外那个……受害者,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陆正义这么一说,提醒了另外两人,联想她们两个刚刚的表现,特别是贾洪专说不会放过那个强奸犯时,宓秀丽紧跟了一句:“我也不会。”确实有些一反她这两天来的温柔内敛的常态。 洛承宇担忧道:“万一她一看到鬼,冲上去跟她拼命,却像余纯一样,被那个鬼拖走……” “要不我们也去暗黑塔?”林启说道。 洛承宇迟疑道:“他们已经在里面了,我们现在还能进去么?” 陆正义道:“试试看吧,不行回头再说。”于是三人又上了电梯,直接上到顶,通过勇者之路来到暗黑塔那个三角铁门面前,林启试试门闩,摇了摇头,果然拉不动。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八十七章 生存的选择2 三人只得又回到圣白塔一楼大厅,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林启时不时看看手表,时针一直走过十一点,依然没有第二组人下来的动向。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就在他们都要以为第二组人是不是已经完成体验离开两座塔的时候,吴艺佳的身影出来,微鞠一躬道:“很遗憾,第二组今天的第二轮体验宣告失败,他们已经直接到达六楼餐厅准备用午餐,也请在座的各位贵宾移步六楼餐厅,谢谢。” 林启等人急忙上了电梯赶到六楼,就见餐厅里只有贾洪专一个人脸色沉郁的坐在椅子上,林启心里咯噔一下,心想不会被陆正义言中了吧,忙上前一步问道:“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贾洪专叹了口气,说道:“窦伟,又受伤了,马小艳和秀秀把他扶到五楼包扎去了。” 林启三人各视一眼,心中有大致有数,洛承宇问道:“那个强奸犯怎么样?又跑了?” 贾洪专点点头,又摇摇头:“这回感觉不是强奸犯,显然他的目标不是两个姑娘,他好像抓到一个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袭击,而且是偷袭,真是阴险啊。” “不是强奸犯?”众人纷纷感到意外,心里都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余纯喃喃道:“还有一个鸡奸犯和杀人犯,他们……他们……也玩真的了?” 贾洪专道:“说不好,但那个袭击我们的人,手里的确实不是电棒,而且是一把匕首。” “什么?”林启惊道。 洛承宇刚刚坐下来,又吓得站了起来,电棒变成了匕首,他们都知道意味着什么,陆正义拿出体验卡刚要去刷一下投影设备,吴艺佳的身影已经笑容满面的出现了。 “所以你们的最终目的就是想玩死我们么?这不是我们的游戏,这是你自己的游戏,你就像古罗马斗兽场里高高在上的权贵,我们都是供你观赏娱乐角斗士?”陆正义冷声道。 吴艺佳抿嘴一笑:“很有意思的比喻,很贴切,不过,你们不是角斗士……”顿了一下,眼神里透出无法言语的轻视,“你们是牲畜。” 余纯站了起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完成游戏。” “这还是游戏?” “对我来说,是的。” 吴艺佳回答得言简意赅,确实,她刚刚就说过了,对在场的所有体验者来说,早就不是游戏那么简单了。 “并且,我乐在其中。”吴艺佳换了一副面孔,严肃而正经,嘴角只微微翘着,显得狡猾而神秘,使林启突然莫名想起伊甸园里诈骗亚当和夏当偷吃禁果的蛇,“午餐已经开始,你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下面请全身心的投入到游戏当中吧,我的游戏。” 陆正义道:“你没有说过那三个鬼都会玩真格的。” 吴艺佳淡淡道:“我说过他们是双重演员,扮演鬼之前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至于他们选不选择入戏,我管不了,我只是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没有扮演好他们的角色,会面临跟你们一样的惩罚。” “什么叫跟我们一样的惩罚?他们又不需要打开勇者之路。” “你们打不开勇者之路的结果就会永远埋藏在圣白塔内,同样的,他们完不成他们的任务,也会永远埋藏在暗黑塔。” “一开始我们体验的时候,他们也没有……” “亲爱的陆先生,”吴艺佳提醒道,“温水煮青蛙,也是跟你们一样哦,只是连我都没有想到,你们刚进入暗黑塔的第一轮体验,柳潇就被周本福强奸了。”她甚至已经肆无忌惮了,完全不顾及当事人还在场的情况,“他似乎很喜欢柳潇,不过想想也可以理解,这是多可爱的姑娘啊……” 吴艺佳自顾自说着,柳潇突然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吴艺佳面前,众人以为吴艺佳这样的调侃嘲弄,刺激到柳潇,纷纷紧张起来,怕她做什么傻事,余纯急忙走到她身边,关切问道:“没事吧潇潇?不用跟她一般见识,这贱人总有一天也是遭人轮的下场。” 柳潇看看她摇了摇头,又回头看着吴艺佳,试探性的口气问道:“你说那个人名字叫周本福?” 吴艺佳嘴巴一张,做了个微微吃惊的表情,只得说道:“哎呀,不小心把对方名字说出来了,不过现在也无伤大雅了。” 余纯问柳潇:“你认识这个人?” 柳潇点点头:“我小学的班主任也叫这个名字,他一直对我很好,小时候我爸妈工作忙没功夫管我,都是周老师带我,有时经常在周老师家里补课很晚了,就直接睡在他家,他也有女儿,比我大几岁,我们就挤在一个被窝里,我……我……想不到会是他……” “潇潇姑娘,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两天的经历还学不到这句话么?”说话的人是窦伟,被马小艳和宓秀丽扶着刚从电梯里出来,正一瘸一拐的往这边走。 林启和洛承宇迎了上去,把他接过来,扶到椅子上坐好,他的裤子上满是血迹,左腿裤管已经不翼而飞,大腿上部绑着绷带,宓秀丽走过来道:“腿上被划了一刀,还好没割到动脉,我把伤口缝上了,暂时没什么大碍。” 吴艺佳脸上又浮现出笑容:“你看,我们考虑的是这么周全,连医护人员都为你们准备好了……”话还没说完,九个人一齐冷视着她,吴艺佳后面的话戛然而止,顿了一会才接着说道:“好了,下面的时间你们可以自由支配了,是用完午餐,还是休息片刻,还是现在就去暗黑塔,任君选择,毕竟现在的情况,你们也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所以不要在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了。” 吴艺佳消失以后,餐车机器人已经把他们的午餐送至眼前,但没有一个人伸手去拿,所有人都沉默着,他们都清楚再次进入暗黑塔面临的将会是什么,这确实已经不是游戏了,最后还是陆正义说道:“她说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其实我们还有。” 众人一齐看向他,陆正义继续道:“我们可以选择生存。” “怎么做?”有人问道。 “跟鬼合作。”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八十八章 第二个方案 “什么?跟那几个犯罪分子合作?” “不可能,我做不到。” “我也不行。” 陆正义话音刚落,迎来一片斥责反对的声音,确实有些荒唐,强奸犯一开始就玷污了柳潇,还差点对余纯也得手,刚刚如果不出所料,对窦伟动手的应该那个杀人犯,只有一个鸡奸犯似乎是清白的,但也击晕过洛承宇,到底有没有侵犯的想法,现在谁也不知道。 这三个人可能也一开始也是跟这九名体验者一样,抱着游戏的心态进入暗黑塔,自愿扮演鬼的角色,但后来不知道吴艺佳用了什么手段,让他们愈加猖狂并且肆无忌惮的开始犯罪,就像吴艺佳自己说得那样,温水煮青蛙,刚开始也许是利诱,后来则以压倒性的禁闭高压环境甚至死亡相威胁,导致他们渐渐变本加厉。 “不管怎么样,至少有一点可以确认,刚刚开始的时候,吴艺佳一定没有对他们施加压力,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个强奸犯,叫周本福的,还是污辱了潇潇,说明他的灵魂本就是肮脏的,亏他还是个老师,还是潇潇曾经甚至到现在都一直敬仰的班主任,另外其他的人也一样,只是把他们的本性暴露得晚了一些而已,要我跟这群人合作,我办不到。”马小艳再次断然拒绝。 余纯也附和道:“而且这也只是一方面,你们都没有注意到过么,那三个鬼从来不跟我们做任何交流,完成了他们自己的任务,就立刻消失了,这样怎么跟他们建立合作?吴艺佳说过暗黑塔里没有他们的监控设备,我想有可能是对那三个鬼做了什么监视措施吧。” “也许根本就没有监视,”窦伟补充道,“他们根本就乐在其中,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两个鬼的真实身份了,鸡奸犯是男演员潘浩辰,强奸犯是教师周本福,他们在现实生活中要把自己伪装成光明高尚的角色,在这样的环境下,这样的形势下,把自己的阴暗面彻底释放出来了,就像给了他们一个正当无比、冠冕堂皇的理由,把自己平日想干而不敢干的事情,轰轰烈烈、肆无忌惮的干一次,他们正求之不得呢,所以合作?呵呵,别说我们不愿意,他们自己恐怕也不愿意吧,就拿那个禽兽老师周本福来说吧,他已经强奸两个人了,说不定他已计划好怎么对付下一个垂涎已久的目标了。”窦伟说完,所有的女性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柳潇这时站起来,气愤道:“我不相信周老师是这种人,我要再去暗黑塔,要亲口问问他,或者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周老师。” 余纯过来抚着她肩膀:“别傻了丫头,问了看了又能怎么样?相信我,不管是什么结果,都不是你想要的。”确实,不管那人是不是柳潇曾经的班主任,她的遭遇已无法扭转。 “是的,潇潇,你没有必要再下去冒这个险了。”林启也劝道,柳潇这才低下头来,又坐了回去,脸色仍然阴晴不定。 陆正义见众人讨论暂时停歇下来,才继续表达自己的想法:“你们不要激动,我刚刚只是说一个建议方案,我们现在的目标已经很明确了,在秘境房拿到钥匙,回到塔顶,打开两座塔之间的勇者之路,我想说得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们的方式一直都错了,我们一直只醉心于研究暗黑塔里复杂玄妙的建筑结构和奇淫技巧,但真正对我们造成阻碍的,其实就只有这三个鬼而已,或者说一个鬼,如果吴艺佳没有说谎的话,我们每次也确实只需要面对一个鬼。” 洛承宇好奇道:“没错,我们每一次失败,都是被鬼抓到,但我们到现在不都是在讨论怎么躲避他们追捕么?” 陆正义道:“这就是我想说的,从现在开始没有这个必要了。” “什么意思?”众人还不是很理解。 “意思就是,如果不能合作,就消灭之。”陆正义沉声答道。 众人再次沉默。 陆正义接着道:“你们好好想一下,我们有对他们抱有同情心的必要么?如果没有鬼追捕我们了,还需要再考虑什么被抓,或者最后一个瓶颈,逃离那个潘洛斯梯的问题么?” 宓秀丽第一个表示赞成:“没错,他们原来只是扮演一个畜生,再由这个畜生扮演阻截我们的鬼,没想到最后,他们真得变成了那个畜生,所以就算是死,他们也是死有余辜,我赞同。” 林启这时还没有表达自己的立场,而是分析道:“其实对他们采取暴力手段,我们之前也有考虑过,那时还以为那三个鬼真是如吴艺佳所说的,由他们游乐场的工作人员扮演的,我们想如果吴艺佳一再保持那种强硬状态,不肯放我们走,就抓住他们的一个工作人员,反过来威胁她,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又被她说服了。” 洛承宇苦笑道:“温水煮青蛙。” 余纯怒道:“放她妈的屁,什么温水煮青蛙,我们在这塔里才几天?她不就是仗着占了点优势,耍些阴险的手段嘛,我跟她的位置要是调换一下,我有一千种方法可以玩死她。” 林启接着道:“不管怎么样,回到这个方案上来,我认为也无不可,只是还是需要面对两个无法逃避的问题。”这时众人的注意力已全部吸引过来,“第一,我们虽然四对一,但我们是赤手空拳,他们手上都有武器,电棒不致命也就算了,他们当中至少一个人有匕首,暗黑塔里面黑灯瞎火的环境,背后摸上来捅一刀,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全军覆没,第二,就是我们两组人的分配,第一组是我跟洛承宇、陆正义和余纯,只有一个女性,还是个跆拳道黑带,第二组的情况,唉,这个……这个问题很难办。” 林启没有说得很明确,但是看看就一目了然了,第二组成员是年过半百的贾洪专,受伤走路都一瘸一拐的窦伟,还有马小艳和宓秀丽两个柔弱的女性,分明就是个老弱病残的组合,怎么面对暗黑塔里的鬼,特别是那个手持武器凶悍的杀人犯?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八十九章 重组 贾洪专尴尬笑道:“我们这一组还真得都是老弱病残呢。” 陆正义问林启道:“第一个问题先搁置一下,第二个问题你有没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案?” 林启想了想道:“除了重组,我想不到更好的方案,把健壮的人员重新分配一下。” 洛承宇迟疑道:“可是吴艺佳不是说,分组已经确定下来,不可以再更改了么?” 余纯也说道:“而且如果重组的话,我们这一组的力量就会削弱,第一个问题还没辄呢,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把力量分散吧,对了,不能就由我们第一组去暗黑塔么,无限往复,把那三个鬼全部解决掉了,再让第二组人下去?” 马小艳皱眉道:“这样吴艺佳就不会反对了?我赞成林启的方案,不如林启跟秀秀调换一下就行了,这样你们第一组里有两个年轻力壮的,还有一个跆拳道黑带的姐姐,我们组里三个男性,虽然一老一伤,但还有一个青壮年,力量可以平衡一些。” 马小艳说完,看着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人表示看法,林启自己是无所谓跟谁调换,等待其他人的意见,却个个保持了沉默。 这是一个很尴尬的情况,除了林启和刚刚提出调换方案的马小艳,其他人都默不作声,第一组人在想失去了一个有生力量,却换来一个需要保护的角色,大大降低了自己这一组人的战斗力,第二组在想虽然换来一个林启,但自己这边还是很弱啊,马小艳自己就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窦伟不受伤还好,现在他连保护自己都劲,贾洪专就更不必说了,半大老头一个,难道林启一个人能保护得了三个? 两组人都在纠结,一时没有主意,只得各自从餐车上把午饭拿出来,打算吃完之后再行商量,结果这一顿饭慢慢腾腾,足足吃了将近一个小时,林启看看手表,已经快下午一点了,站起来道:“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就按马小艳的方案吧,我跟秀秀调换一下,接着商量第一个问题。” 洛承宇道:“要不还是问一下吴艺佳吧?” 余纯道:“没错,要不然我们这里自作主张,她不同意,也是白费劲,你们怎么说?” 陆正义站起来道:“都可以,只有一个意见,就是林启说的,不要再浪费时间了。”拿出体验卡刷了一下投影设备,出人意料的,吴艺佳对他们要重组的要求,并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只是说:“必须两组轮流体验,这是最后的底线,下一轮应该是第一组了吧?” 陆正义道:“是的,不介意的话,我们还需要再商量一下,到时会自己去的。”吴艺佳微笑颔首,再次消失。 “好了,”陆正义又面对大家,“下面接着讨论第一个问题吧,怎么抓到那个鬼?他可是有武器的!” 洛承宇道:“他一定不会想到我们会主动出击,到时候给他来个意外惊喜,四个人一齐上,把他抱住先敲晕了再说,就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到时我们难免会挂点彩。” 余纯道:“还是那句话,我们没有武器啊,拿什么把他敲晕了?” “你不是黑带呢?一脚还不够?” “你不是说把他抱住啊,那怎么施展得开来?而且暗黑塔里的环境光线本来就不大好,他不偷袭我们就好的了,我们怎么偷袭他?” 林启道:“我觉得还是要见机行事,就是一见到换的时候,不在再惊慌失措想着逃跑了,冷静下来四个人一齐瞪着他,他自己估计就先懵了,你们说,那种情况他是上还是不上?” 林启这么一说,窦伟一拍大腿,道:“对呀,他的主观意识一定还以为我们看到他,先会逃跑,尽快脱离他的视线,如果我们反其道而行,他肯定会晕,到时候给他来个措手不及,就地拿住,虽然本次体验失败了,但抓住一个少一个,等三个鬼抓齐了,后面完全没压力了啊。” “是的,”其他人也跟着兴奋起来,纷纷附和,“就这么办。” 林启这时还是保持了冷静:“我再最后提醒一点吧,他们一旦失败,面临的后果会很严重,照吴艺佳所说的,永远埋藏在暗黑塔,所以要防止他们出现万一狗急跳墙的情况。” 陆正义站起来道:“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第一组赶紧再下去一轮吧,希望我们旗开得胜,这一回争取抓一个鬼回来。”余纯、宓秀丽和洛承宇三人也站了起来,随陆正义一同走进了电梯,林启这次分到第二组,和贾洪专、马小艳、窦伟,守在六楼默默等候。 马小艳问柳潇要不要回一楼房间睡个午觉休息一下,柳潇正在出神,可能还在想她那个班主任的事情,嗫嚅说道:“我要跟你呆在一起。”马小艳点了点头。 林启这时走到窦伟身旁问他:“你腿上伤怎么样,等会能自己下去么?” 窦伟笑道:“不碍事,就是大腿上划了个五、六公分的口子,也不是很深,放心,不会拖累你们。”林启见这人说着说着,话里就带刺,也不再多问。 贾洪专晃着脑袋突然说道:“你们记不记得,刚刚陆正义在一楼砸坏了人家一个椅子?” 马小艳奇道:“刚发生的事怎么不记得,怎么了?” 贾洪专笑道:“不是说我们没武器么,我想带个椅子上的零件进暗黑塔,应该不算违规吧?” “也对哦,”窦伟也赞同道,“总好多两手空空吧,没有武器,我们就想办法找创造点武器不就得了?” 几人一言即合,便又一起回到一楼大厅,却见大厅里那把被陆正义砸坏的椅子已经不翼而飞,连个螺丝都没找着。 马小艳这时回忆起来,道:“对了,吴艺佳一开始就说过,我们不在的时候,都会有清扫机器人打扫一下卫生的。” 林启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笑道:“你们说吴艺佳会想到我们突然对那三个鬼翻脸么?”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九十章 杀与被杀 “怎么说?”马小艳问道,在她看来吴艺佳还有翻脸的资格么? 贾洪专似乎也考虑到这个问题,思忖道:“我们这么做肯定跟他们的既定规则背道而驰了,吴艺佳不知道就算了,一旦知道了,恐怕会提醒那三个鬼……” 林启道:“没错,所以第一个鬼是最容易抓的,但再往后,就要一个比一个难了。” 马小艳这时也明白过来,叹了口气道:“唉,希望他们第一组人不要失手吧,要不然第一个就要开始难了。” 窦伟又突然说道:“对呀,吴艺佳说暗黑塔里没有他们的监控,但是圣白塔里面肯定的啊,要不然她怎么看得到我们?还听得到我们说话?她会不会一直监视着我们,已经把我们的策略告诉那三个鬼了?” “她有那么阴险么?”马小艳问道。 没人回答,毫无疑问,所有人心里的答案都是:她有。 林启心里不禁焦急起来,鬼不知道我们要动手就算了,他也许只是像之前一样,突然出现先吓唬一下,然后再上,但是一旦知道了,那第一组人现在就更加面临危险了,鬼随时可能发动突然袭击。 这么一想,不禁心急如焚,走在大厅里来回直踱,看着那棋盘似的地砖,愈加感觉自己这帮人就是棋子。 其他人也焦急的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得几乎肝肠寸断,终于电梯“叮呤”响了一声打开了,第一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但是只有陆正义和洛承宇两个人。 林启大惊,急忙上去问道:“另外两个人呢?” 两人均面露愧色,陆正义叹了口气,皱眉道:“余纯胸口中了一刀,宓秀丽在帮她处理呢,伤口在隐私地方,我们就先下来了,小艳子你要不上去搭把手?” “好。”马小艳当即走进电梯,柳潇也跟了上去。 洛承宇道:“还好她自己反应得快,翻身一个侧踢,那个杀人犯中了一脚就消失了,不过有了肢体接触,我们本轮也失败了……” 贾洪专气愤道:“他也太狡猾了,专对女的下手。” 陆正义自责道:“我们也有责任,修罗场第一层最里面的通道本来就窄,余组说她会跆拳道,非要走在第一个,结果谁想到那个鬼这回是迎面来的,好在那一刀扎得不深。” 林启拍拍他的肩膀:“换作谁都反应不过来。”同时也叹了一口气,“看来他们也是什么顾忌都没有,直接硬上了。” 洛承宇恨道:“那我们就更没必要对他们客气了。” 过了十多分钟,四位女同志从五楼保健室下来,余纯的胸口已经绑好了绷带,只是脸色有些惨白,林启心里担忧,问宓秀丽道:“是失血过多么?” 余纯自己摆了摆手:“不碍事,吓的,你们快去吧,宁可慢一些,一定要当心,他们太阴险了。” 林启点点头,对第二组人道:“时间宝贵,我们快走吧。” 马小艳、贾洪专、窦伟先后站了起来,均是一脸凛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大概就是三人此时的心境吧。 有了这前车之鉴,第二组人更加小心翼翼了些,甚至在旋梯上就打起了十二分注意力,这次他们的阵型是林启打头,贾洪专压轴,另外两人一个是女流,一个受了伤,被夹在中间,马小艳不断的提醒:“我们虽然人多,但对方有武器,如果我们不幸也碰到的是杀人犯,千万不能心慈手软,我们不杀他,他就会杀我们,这早就已经不是游戏了。” 就这样缓慢前行,终于来到修罗场第一层,一进来就碰到让他们尴尬的情况,第一层五边形回廊是需要三个人分开到三幅画面前启动墙壁的。 马小艳当然摇头道:“不行,分散开来太危险了。” 林启道:“这一圈是不要紧的。” 另外三人一齐看着他,林启心想:“原来他们还不明白三重回廊的基础结构,鬼是没有办法从里向外来到修罗场第一层最外圈的。”只是这会脑子乱得很,也没那心情跟他们解释那么多了,只说道:“这样吧,你们三个向左,我向右,两边包抄一下,排除掉危险就行了。” 贾洪专担忧道:“可是你一个人……” 林启笑道:“不碍事,再危险的情况我都遇到过。”又想到他们都是老弱伤,说道:“不行你们就原地在这里等着,我直接绕一圈就行了。” 马小艳道:“那你小心点。” 林启点点头,自行出发,他虽然心里基本有把握,但还是打足了精神,五边形回廊的每一条通道都仔细的排查,连天花顶上都没有放过,只是这样速度略慢,第一条边又很长,走走停停一直过了十五分钟才回到原点。 危险排除后,其他人顿时放下心来,依次分列,转动墙体,打开了暗道,来到第二重回廊,还是依样画葫芦,仍由林启率先排查,确实安全了,各人才分散开启动墙体机关,来到第三层回廊。 到这时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贾洪专叹道:“这样下去似乎也不是办法啊,从头到尾不得要两三个小时才能结束啊,抓到三个鬼,天都黑透了,还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林启道:“还是耐心点比较好吧,想想即使天黑透了,后面不就畅行无阻了?” 马小艳道:“没错,磨刀不误砍柴功,这里我们怎么办?” 林启道:“还是我先来排查一圈吧。” 窦伟道:“最里面这一圈会有两波僵尸交汇的,还是等他们先通过吧。” 众人一致赞成,来到第二圈出口对面的一条边,很快那两波僵尸果然如愿出来了,依然是无脸护士和半头病人,摇摇摆摆、机械的朝四人夹击而来,在中间交汇而过。 这样的场面即使四个人已经看了将近十次,依然感觉有些毛骨悚然,实在是光影效果过于逼真,实实在在的两拨人从面前走过。 这时他们四人一字排开贴墙站立在一起,仍是贾洪专和林启站在两边,马小艳和窦伟站在最里面,就在两拨僵尸全部要贯穿而过时,贾洪专脸色突然一变:“不对,病人好像多了一个。”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九十一章 审判 只有贾洪专一个人留意了僵尸的数字,也是他最先发现异常,但是也已经来不及做出什么反应,那多出来的一个僵尸就站在四个人眼前,贾洪专话刚一说完,那僵尸手里电光一闪,就招呼到贾洪专身上,贾洪专浑身抽搐了一下,人就靠着墙壁往地上瘫。 接着一刻都没有耽误,电棒刚擦过贾洪专,紧接着就往他身边的马小艳身上招呼,看来他是想直接扫一下,一秒钟之内把四个人全部摞倒。 好在这时林启已然反应过来,电棒在马小艳胸前几公分处,林启一个横身过来,紧紧抓住那僵尸或者这时应该说是鬼的手腕,往前推了两步,那个鬼竟然*了一下,就要往地上跪倒,林启顺势一拳打在他的下颚上,那鬼一声闷哼晕倒在地。 与此同时,暗黑塔里“嘟”声又起,接着是吴艺侍的声音:“抱歉各位本次体验失败,请尽快离开暗黑塔。” 四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他们只要跟鬼肢体有接触,就可以默认是鬼“抓”到了他们,不过开始还是要取决于鬼是否开户了他身上的感应装置,否则也满足不了其中强奸犯或鸡奸犯那么龌龊的欲望。 这时墙体已经全部下降到与地面持平,第一层修罗场恢复成五边形大厅的模样,中间躺了两个人,一个是贾洪专,一个是鬼。 马小艳照看着一下贾洪专,过了十多分钟,才悠悠醒过来,还是感觉全身麻木,这期间林启和窦伟已经把那个鬼身上的伪装褪了去,是个面容瘦削的中年人。 林启笑道:“应该不是那个鸡奸犯,吴艺佳说鸡奸犯是潘浩辰,那个帅气的青年演员,这人怎么也跟帅搭不上边。” “那不是杀人犯,就是强奸犯了,你希望他是谁?”窦伟说道。 林启想了想说:“还真难抉择。” “看这委琐的模样,大差不离就是那个强奸犯吧。”窦伟说着,蹲下身在他身上搜罗了一番,除了手上的那个电棒,腰间还别了一把匕首,其他也没有什么武器了。 窦伟左手电棒,右手匕首,又发懵了:“这是……杀人犯?” 林启说道:“我们不是已经知道强奸犯的名字叫周本福了么,问问不就行了。”蹲下来在这人脸上连拍了几巴掌,又把他给扇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眼神里居然透出恐慌和怯弱。 林启说道:“你也有害怕的时候?说吧,叫什么名字?” 那人嘴巴张了张,吐出三个字:“周本福。” 林启站起来对窦伟笑道:“得了,强奸犯。” 这时,马小艳也扶着醒转过来的贾洪专站了起来,吴艺佳的声音不断的催促,林启看了看手表,距离他们入塔也过了一个小时了,说道:“还是有收获的,先带回去吧。” 一回到圣白塔大厅,里面的人看他们押回来一个陌生人,均是面露喜色,知道第二组人得手了,一齐拥了上来,柳潇在人群最后,看着周本福的脸,惊呼一声:“周……周老师,真得是你。” 这话一说,其余人心中都立刻了然,这人就是强奸犯周本福,还真得就是柳潇小时候的班主任老师。 大家纷纷怒目圆瞪,先是愣了几秒,余纯第一个走近前,“啪”得一巴掌重重扇到周本福脸上,狠道:“这一下是为我自己打的。”接着又是一巴掌,“这一下是潇潇的。”两巴掌扇得周本福眼冒金星。 其他女性,宓秀丽也是恶狠狠的瞪着他,马小艳刚刚在暗黑塔里的时候就啐了他好几口。 “把他怎么办?”洛承宇这时问道,“这里又没有什么手铐、绳索的。” 贾洪专道:“把自己身上的衣物结成绳子吧。” “这样保险么?” 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他衣服、裤子、皮带、鞋都扒了去,只剩一条遮羞的亵裤,又用皮带等物把他手脚反捆了, “就……这样?我们不知道能不能离开这里,他是犯了罪的人,万一我们失败了,他却被吴艺佳放了怎么办?”余纯又突然说出这样一个问题。 “没错,他应该受到惩罚。”其他人顿时也想到这一点,纷纷附和。 “那我们就代表法律先审判他,我们是有律师的。”窦伟说着,和众人一齐看向陆正义,问道:“陆律师,他这样的,应该判几年。” 陆正义突然犹豫了起来,脸色有些难堪,道:“我是律师,不是法官,不具备审判罪犯的资格。” “现在情况不一样,我们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是懂法律的,我们考虑到最坏的情况,绝不能让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变态逍遥法外。” “好吧,”陆正义道,“那我们就依照欧美法系,我们九个人组成陪审团,认为他有罪的举手。” 结果是毋庸置疑的,根本不需要任何讨论,所有人都举起了手,只有一个人除外,柳潇。 马小艳走到她面前惊疑道:“你怎么了潇潇?” 柳潇捂着脑袋痛苦得摇头:“我也不知道。” 余纯对马小艳道:“可能是吓着了吧,小姑娘没见过这种场面,带她去休息休息吧。”转而对众人道,“她是受害者,不方便表态,而且少数也得服从多数。” 陆正义道:“那就进入下一步吧,量刑,依国内现行法律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条,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手段强奸妇女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你们看,我们似乎不具备行刑的条件。” “那就杀了他,直接死刑吧。”宓秀丽道。 众人没想到宓秀丽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一时又为难了,倒不是觉得量刑过重,只是除了林启外,没有人真得动手杀过人,当然他们也不知道林启杀过人,而且吴艺佳说,受到周本福侵犯的不只柳潇一个人,只是大家开始都保持尊重原则,尽量不去讨论另外一个人是谁,现在看来结果不言自明了。 只有陆正义皱眉道:“死刑有点过重了,我们如果仅为了自己泄愤,随意去剥夺其他人的生命,那和犯罪有什么区别?”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九十二章 第一个死者 陆正义说得似乎也有道理,众人又开始犹豫起来,然而时间却不等人,已经下午两点半,才只抓到一个鬼,于是只得再把周本福光着身子五花大绑“加固”了一番,先行抬到二楼健身房的小型泳池内,这中间免不了有意无意的磕磕绊绊,弄得周本福浑身上下都是伤。 折腾一番后,第一组人再次进入暗黑塔,这一回他们的形势已然好转了许多,从周本福身上缴获来一支电棒和一把匕首,就算第一组人这次面对的是杀人犯,他们也完全有能力较量一番了。 第二组人和柳潇则回到一楼大厅继续等待,周本福被捆得严严实实的,也不用担心他会逃跑或者反扑,最关键的是,他们都不想看到这个浑身*、仪容委琐的人。 这小游泳池也就八米长、三米宽,最深处都没超过两米,吴艺佳说泳池因为多方面原因没有注水,所以虽然室内温度虽然一直保持在舒适的状态,但周本福毕竟一丝不挂仅着一件内裤,而且四面八方都是冰凉的瓷砖,躺在里面瑟瑟发抖。 他从头到尾没有发言的权力,也没有主动为自己辩解,显然他知道即使再华丽的言辞也掩盖不了他所犯的罪行。 而且他和另外两个鬼的扮演者不一样,开始时没有受到来自吴艺佳的压力,他在暗黑塔里看到柳潇的第一眼起,内心深处邪恶的欲望便已让他无法自持。 被林启击晕醒来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彻底失败了,自尊、家庭、名誉、财产,甚至生命,他将一无所有,就像刚刚九名体验者商量的那样,如果体验者顺利通过体验,那他将踉跄入狱,如果没有通过,那他将率先迎来体验者的怒火…… 圣白塔里的环境虽然不像暗黑塔里的地下室那样阴暗,但周本福毕竟上了一些年纪,又受了伤,加上那样的惊吓,此时迷迷糊糊的又晕又渴,突然“叮呤”一声,电梯响了起来,打开后走出来一个身材窈窕五官精致的少女,竟然是柳潇。 她手里端着了一个水杯,如池塘边的弱柳一般纤步移至游泳池边,蹲下身来把水杯递到周本福嘴边。 周本福贪婪的大口咕嘟,眼睛斜视着旁边近在咫尺的柳潇,眼神仍出透露出掩饰不住的欲望,吸吮着比罂粟花还令人迷醉的少女体香。 柳潇放下水杯,慢慢的探身走了下去,像小鸟依人一样伏在周本福胸膛,呢喃自语:“你为什么要这样?我的人和我的第一次,早就是你的,你知道的,就像三年级的时候。为什么要这样?吓坏我了,你知道我不会反对的,爸爸妈妈不管我,只有你管我,我早就看出来你喜欢我,我也早就跟你说过的……”说着又抬起头来,看着周本福身上的伤痕和淤青,纤纤玉指轻柔的抚摸着,脸上满是心疼和难过,最后竟俯下头伸出舌头,像只小猫一般,在伤口上轻轻舔了起来…… 第一组人这一轮体验的时间长了一些,林启等人在大厅聊了一会,众人脸上出现倦意,便回各自的房间休息。 直又过了两个多小时,林启还在房间里小憩,门外突然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顿时一个机灵,心想:“又出什么事了?”赶忙翻身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门一看,马小艳一脸焦急的站在门口,林启忙问道:“怎么回事?” 马小艳急道:“第一组人下来了……唉,我们快去五楼看看吧,窦伟和贾老师已经上去了。” 林启不知什么状况,只得先出来跟她一起上了电梯,直达五楼。 “刚洛承宇下来说他们……他们杀人了……”电梯里,马小艳语气显得惊慌,“好像是那个杀人犯,又说不像,胸口正当中被刺了一刀,陆正义和余纯也都受了伤,宓秀丽正在帮他们处理,唉……” 林启问道:“那尸体呢?对了,潇潇呢?” 马小艳突然一惊:“哎呀,把她给忘了,她刚说肚子饿,去六楼找点东西吃的,你先去吧,我去找潇潇。” 于是两人分头,马小艳接着往六楼去,林启径直去了五楼,就见保健室里挤满了人,陆正义胳膊上已经绑好了绷带,余纯伤得较轻,只有左脸有一块淤青,宓秀丽正在给她上药。 窦伟、贾洪专和洛承宇三人站在保健室外,脸色都显得很阴沉,林启走上前去问道:“那个……鬼呢?” 洛承宇向上指了指说道:“在塔顶上呢,估计是活不成了,别问是谁动的手,你知道的,我们也是自卫,是正当防卫。” 林启点了点头,走进保健室,见这受伤的两个人没什么大碍,又出来对三人说道:“还是不放心,我上去看看吧。” 洛承宇道:“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来到塔顶,一出电梯,林启就见勇者之路的索道旁躺着一个人,一身的女鬼服装还穿在身上,只是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勇者之路的玻璃栈道上也有一条长长的血迹,像悬浮半空中的血带。 此时暮色将至,阴云之下,林启走上前去探了探那人脖颈的脉博,确实已经死亡,致命伤就在胸口,叹了一声,回头对洛承宇道:“杀人人杀,也不能怪我们,罪魁祸首是吴艺佳。”洛承宇点点头。 这个人的鬼怪面具也已经被揭开来丢弃在一边,林启见这人面容白皙、眉目俊郎,疑道:“这……是杀人犯么?” 洛承宇摇了摇头道:“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躲在第三层的通道里的,看到我们一过来,拿着把匕首就冲了上来,还好余姐这回反应快,当面给了他一脚,不过她脸上也被打了一拳,后面……结果你也看到了,我们都以为他是杀人犯的,但是看这模样,又糊涂了。” 两人一阵沉默,这时剩下的几名体验者也上到塔顶,马小艳带着柳潇走在最后,林启怕柳潇看到死人会害怕,站起来想先打个招呼,结果柳潇已经从人缝中看到躺在地上的尸体,当时一声惊呼:“潘浩辰?”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九十三章 吴艺佳的妥协 最后一顿晚餐众人吃得索然无味,他们知道,不管他们能不能通过体验,这都是他们的最后一顿晚餐了,吴艺佳说得很明白,圣白塔里的食物储存已近消耗完毕,仅剩明天早上的早餐。 到目前为止,他们已经解决了两个鬼,但并没有感到多有轻松愉快,一方面,那个死亡的鸡奸犯——叫做潘浩辰的青年男演员,尸体就在他们头顶上,另一方面,最危险的杀人犯,还在暗黑塔内,这两方面让人想想都实在让他们没有什么胃口。 一楼大厅,吴艺佳面无表情的凝视着众人,大家坐成了一圈,但每个人看到的都是吴艺佳的正面,陆正义的右臂胳膊绑了绷带,显得不太灵活,也面无表情的看着吴艺佳,说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你这么有把握有自信,还把我们翻上天不成?” 吴艺佳终于再次露出微笑的表情:“你们犯法了。” “我们是正当防卫,是在法律的保护范围之内。” “你们杀人了。” “你可以再重复一万遍,我们只是正当防卫。” “呵呵呵,”吴艺佳笑了起来,“鸡奸犯不会杀你们的,而你们却杀了他。” “他拿着匕首冲向我们,我们要等着被刺么?” “你们抓了强奸犯,缴了他的匕首,我想问问,鸡奸犯的匕首能亮给我看看么?呵呵,强奸犯有匕首,杀人犯也有匕首,只有鸡奸犯没有。” “那又怎样,电棒的味道我们也不想尝试。” “所以你们就杀了他?电棒不是致命的。” “我再说一遍,我们是正当防卫,你非要说我们犯法了,好啊,把我们交给警察局。”陆正义亮出了杀手锏,他知道身为罪魁祸首的吴艺佳不可能以任何形式跟警察联系,更不要说把他们交给警察了,那就等于放了他们,“所以还是那句话,你想说什么,想怎么样,直接说吧,当然,我们也不会对你抱有什么好的期望。” “嗤”余纯不失时宜的补了一句,“看不出来,你还挺关心这些人的生命的么,怎么不管是鬼还是我们,不都是你的棋子么?不过恕我倒现在都不明白你自己跟自己下得这盘变态的棋,到底有什么用意。” 吴艺佳笑道:“那就我的事了,当然我也并非对鸡奸犯的死耿耿于怀,只是你们违反了游戏规则,那我必须干涉。” 林启道:“我们抓强奸犯的时候,就已经违反了,也没见你冒出来么?” “我开了个小差,而且我也说过,暗黑塔里没有监控,我并没有说谎,我看到泳池里的人和圣白塔顶的尸体,才知道你们严重违规了。” “随你怎么说吧,规则反正都是你定的。”窦伟说道。 吴艺佳笑道:“所以为了维持这场游戏的平衡,我决定适当做一些调整。” “怎么调整?” “我决定为最后一个鬼配备一把手枪,型号是9mm马卡洛夫,这是俄罗斯产的限量版,你们能见识一下,也算荣幸。”说着捂着嘴笑了起来。 余纯已经气得无语凝噎:“所以你管这个叫公平,平衡?你的脸皮到底是有多厚?”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们现在至少有两枝电棒和一把匕首,对方配一把手枪,看我看来,这很公平合理,还有,之前跟你们所说的规则统统作废,例如什么安全区,被鬼抓到会报警,或者不能离开视线等等,你们剩下来的,只有双方各自面对生存的挑战,只有一方能活下来。” “你把冷兵器跟枪械相提并论?你似乎连最基本的物理常识也不知道么。”贾洪专说道。 吴艺佳道:“总之就是我最新的规则。”显然无意再作进一步的解释。 “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讲道理了。”马小艳说道。 “真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宓秀丽也小声嘟囔道。 陆正义道:“没用的,她把自己当上帝,拥有任何规则的最终解释权。” “没错,只要你们在双塔里一天,我就是你们的上帝,我可以支配任何规则,营造所有秩序。” “可是我记得你好像说过在圣白塔里,我们才是上帝吧?” “请注意我的措辞,是享受上帝般的服务,我才是上帝,你们是天使,但前提是必须听话,必须听上帝的话!接下来又是第二组了吧,好好思考一下你们的策略吧,无论如何这都是你们的最后一晚,当然如果你们还可以饿着肚子继续进行,也是可以的,至少我们可以一直提供饮用水。”吴艺佳说完满面含笑的消失了,只剩下目瞪口呆的众人。 半个小时很快过去了,窦伟一拍桌子:“不可能,什么办法也没有,开什么玩笑,让我用血肉之躯去挡枪?不可能,也办不到。” “没错,这就是自杀。”洛承宇也是气得说话都有些打颤。 确实,在那样的环境下,别说还是敌暗我明的状况,就是正常交锋,拿匕首去跟手枪较量,无论如何都是没有胜算的,他们甚至连讨论的必要都没有,于是众人无奈又把吴艺佳叫了过来。 “在这样不公平的游戏前提下,我们拒绝再进入暗黑塔。”还是陆正义代表大家发声。 “你们没有拒绝的权力。”吴艺佳很淡然。 “你到底想要我们怎么样?这个游戏到底有什么意义?我们双方已经是死得死,伤得伤,你还不肯罢休么?”宓秀丽第一个发出崩溃的声音,没有一丝预兆。 “与我而言,这个游戏早已结束了,你们一次又一次刷新了我的认知,我只是开始越来越好奇,这场体验游戏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 你们难道没有一点这样的感觉么?” “对不起,我们只感觉到你这疯子非常变态。”马小艳道,“我们不会再进入暗黑塔,即使饿死也不会选择自己去自杀。” “好吧,”吴艺佳做出了一个妥协的表情,“你们不是一直喜欢什么折衷方案,我也给你们一个折衷方案吧。”众人又静了下来,像等待判决的犯人一样,竟开始认真聆听起来,“你们杀了一个人,如果可以一命偿一命的话,我可以不给最后一个鬼配枪。”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九十四章 友好的建议 众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叫一命偿一命?”宓秀丽声音打着颤问道。 吴艺佳微笑道:“你们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当然,那个偿命的人,你们可以自己选择,天亮之前,把他的尸首放到圣白塔顶潘浩辰身旁,记住这是你们最后唯一的机会,否则,你们将面对的只有两个结果,第一,进入暗黑塔死在杀人犯的枪下,第二,饿死在圣白塔内。 当然,你们如果能客服心理障碍,也可以把你们抓到的两个鬼当作食物,也能撑一段时间,现在……”吴艺佳张开自己双手,像巴西圣约热内卢的基督像一样,展示着自己上帝般宽广的胸怀,“你们自己选择吧。” 每个人的脸色都像一具行尸走肉,此时此刻,愤怒还有什么用呢? “你们不必如此,这并不是十分艰难的抉择,你们一共九个人,只需要一个人付出生命的代价,就可以拯救其他人,也或者……只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杀掉另外任何一个人,也可以拯救其他人,又或者,任何一个人甘愿奉献自己……” “周本福!”宓秀丽突然道,“我们可以用周本福偿命。” “请不要在挑战我的底线,最后,祝你们好运吧。” 这一次吴艺佳消失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即使众人掏出体验卡轮流刷投影装置也无济于事。 “她不就是想证明我们这些所谓的精英分子通通都是虚伪的坏人或者假仁假义的自私小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什么还要这样?”余纯的语气已经从一开始的激动愤怒转而平淡,这是绝望。 “她不是想证明我们是坏人,”洛承宇无力道,“她是想证明,我们每一个人,都跟她一样变态。” 贾洪专突然道:“那两支电棒和匕首现在在谁那里?” 余纯惊道:“你干什么?真得想……” 贾洪专忙道:“当然不是,我是想这种时候,还是把这样的凶器放到明面儿上比较好。” 这么一说,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个时候,当然还是让每个人都能看得到杀人凶器比较好,这样每个人都能放心,只是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好像都不知道匕首在谁身上。 陆正义这时站了起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那把匕首,是一把军用*,外表倒是跟水果刀差不多,只是尖口朝外,利于刺杀,刃口极锋利。 陆正义把匕首朝环桌中央一扔,没有理会众人,回身走进了自己房间,众人看着他的背影,心情都复杂到了极点,又有人问:“那两支电棒呢?” 余纯和宓秀丽也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扔到桌子中央,默默回身走进自己房间,毫无疑问,每个人都不希望自己是那个替罪羊,但每个人也不希望自己是刽子手。 马小艳这时站起来道:“我都大家这个时候心情都复杂得很,但是我们千万不能做愚蠢的决定,我相信并不是只有这两条路可以走,现在我们还是回各自的房间,好好冷静一下,明天早上再做最后的决定。” 众人一声不吭,纷纷站了起来,各自回自己房间,这似乎也确实是唯一一个安全有效的方案了。 林启回到房间往床上一躺,回顾着这两天半以来发生的一切,脑子里突然又蹦出来一个词,温水煮青蛙。 事实上,从头到尾也就两天一夜的功夫,事态就已经演变成这样,原本欢乐融合的游戏体验发展到现在的生死相博,这真得是温水煮青蛙么?这时对面墙壁上的电视突然闪动了两下,吴艺佳的倩影出现在电视屏幕里。 “林先生您好,我亲爱的贵宾。”吴艺佳彬彬有礼得就像林启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你又想怎么样?”林启从床上坐起来问道。 “我想与您做一次沟通,建议您做出一次正确的选择。” “想让我奉献么?如果是这样,我也不感到意外,在你眼中,其他人的生命如同蝼蚁一般。” “并不是这样,我是想劝您为其他人考虑,做他们不敢做的事情。” “你想让我杀人?抱歉,那更不可能,我做不到与你一样禽兽不如。” “这样的场合,您大可以放下您肩膀上的重担,你我都知道,你并不是像我们推崇的那样高大。”说完这句,电视屏幕又闪了两下,吴艺佳的身影消失了,突然换了一个场景,似乎是一个夜晚,周围是草地,不远处似乎有个立交桥,时而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画面里三个拿着匕首的流氓围着一个手无寸铁的男子,林启定睛一看,大惊失色,那个男子不就是自己么?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只有短短两秒钟,画面里三个流氓向林启发动袭击,瞬间通通被林启反击,或死或伤,出手快得连现在电视机前的林启,都不敢相信画面里面那个人是自己。 不过林启很快回忆起来,这个场景就是不久前自己在安顺救那二十三个儿童,到达安顺的头一天晚上发生的事,这件事没有任何人追究过,他自己都已经快忘却,想不到吴艺佳竟然知道,还拍成了视频。 这时吴艺佳又现身道:“您杀过人,暂且也可以认为是正当防卫,但是您毕竟杀过人,并没有通过任何官方渠道来解释这件事,不是么?您现在要做的,就是延续您几个月前干下的事情,就可以拯救另外七条人命,何乐而不为呢?” 林启笑了出来:“你是想以这个视频威胁我?” “并不是,建议,友好的建议。” “恕我不能领情。” “我知道您是有顾虑,我可以向您保证,九名体验者,除了您以外的剩下八名体验者,都有比您更加黑暗的历史,你杀了任何人都不必有心理负担,我可以随便给你一点提示。” 电视画面又切换了一下,播放了一个无水的游泳池,里面躺着一个浑身光洁的中年瘦削男子,被五花大绑着,林启惊道:“周本福?”正是二楼的健身房,接下来的画面让人不堪入目,柳潇进来了,先是喂周本福喝水,再来进入泳池内,为周本福小心翼翼的舔他身上每一处伤口。 林启骇然失色,吴艺佳再次出现:“怎么样,够劲爆吧,我言尽于止,下面就看您自己做出选择了。”屏幕闪了两下,林启以为吴艺佳又要消失,她又补充了一句,“哦,对了,我一开始说你们每个人的体验卡绑定房间后,只能打开自己房门的锁,其实……你们任何人的卡,都可以开任何一个房间的门……”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九十五章 结盟 林启思绪纷乱,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想着吴艺佳刚刚说的最后一句话,任何人的卡可以开任何一个房间的门。 换句话说,我现在如果想杀人,想杀谁,可以直接拿自己的体验卡进入那人的房间…… 再反过来思考,谁想杀我,也可以拿他的体验卡,直接打开我的房间…… 现在的问题是,吴艺佳是只想劝服我,还是对每个人都说了那句话? 林启摇了摇头,毫无疑问,她并没有那么宅心仁厚,她就是想看到混乱的场面,想看到平时社会上那些道貌岸然的精英分子,在绝望和无秩序面前,人性是有多么的脆弱、渺小和卑劣。 同样的目的,同样的手段,一定也用在了其他人手上,问题是我是第几个知道的? “咚!咚!咚!” 门外突然响起三声微弱的敲门声,林启顿时一个激灵,他必须快速决断,敲门的这个人是否已经知道门锁的秘密?敲门的这个人对自己是否有威胁? 林启轻轻走到门后,刚刚敲门的声音很微弱,显然是害怕让其他房间的人听到,不论是否知道门锁的秘密,林启都可以感觉到门对面那个人的紧张与胆怯,不是带着恶意的。 但也不排除一种情况,就是这人知道了门锁的秘密,却用这样的方式来敲门,这样减轻自己的戒备心,然后乘我不备…… 林启摇了摇头,连自己都杯弓蛇影了,更何况其他人,但无论如何还是小心点为好,当下打开房门,只见洛承宇两手直搓、一脸紧张的站在门口,林启把他让了进来,看看外边大厅,死一般的寂静,又关上了门。 “怎么了?”林启小声的问道。 洛承宇看着林启,仍是神情紧张的模样,问道:“你的电视……还好看吧?” 林启只得在心里无奈的发笑,他还拐弯抹角的试探自己呢,直接说道:“吴艺佳也找过你了?”洛承宇忙不迭点头。 “你有什么想法?”林启接着问道。 洛承宇道:“我不想变成其他人的猎物,也不想自己做猎手,你呢?” “一样!” “那我们结盟吧。” “结盟?”林启好奇问道,他当然明白结盟的意思,但这样的条件,这样的环境下,结盟有什么意义?盟友之间完全没有建立信任的基础,没准放下警惕后,在背后捅自己的一刀的,就是最信任的盟友。 “没错。”洛承宇还是解释道,“我们不需要信任对方,只要彼此心里有默契就可以了,在我们九个体验者当中有人精神出现崩溃的时候,我们自己的潜意识里能知道,我们是站在一起的。” “好,就算是这样,然后呢?” “我们去塔顶,这里不安全了,吴艺佳的挑拨手段太厉害。” “你是不是有些神经质了,我相信其他人还是能保持理智的。” “我也相信,只是小概率事件也不能忽视,交通事故发生的概率只有十几万分之一,难道就不需要交警了,就不需要买车险了?我们只是为自己的安全买个保障。” “去塔顶就能保障了?” “至少可以知道事态的发展方向。” “什么意思。” “如果已经有人……我们在塔顶会看到的……” 林启这才明白:“那样我们就安全了,因为只需要一个人偿命。” “没错。” 林启似乎没有什么可辩驳的理由了,两人又轻轻来到大厅里,电梯在林启房间的斜对面,他们路过中间环桌的时候,发现那把匕首和两支电棒仍静静在躺在环桌中央,心里都松了一口气,看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有极端的想法。 林启想到既然自己和洛承宇都无意做刽子手,如果把这三件凶器收起来,从塔顶上扔下去,至少可以减少其他人在胁迫冲动的情况下犯罪的可能,于是走到环桌边,想把匕首和电棒拿起来,却被洛承宇拉住了,眼神凝重的看着林启,缓缓摇了摇头,林启刚要问为什么,也被他眼神制止了,示意上电梯再说。 两人进电梯,一直上了两层,洛承宇才开口:“我明白你的用意,但是此时此刻,最好不要碰那三件东西,我是心理医生,你相信我,现在那三件东西原封不动的放在原位,要比突然消失了更让人情绪稳定一些。” 林启也明白过来,这个时候应该每个人都单独被吴艺佳挑动过了,他们必然要疑神疑鬼,要是有谁见到环形桌中央的武器突然消失,随之而来的猜忌和不安,更能让人精神失常。 两人来到塔顶上,想到潘浩辰的尸体仍然躺在索道边,现在正值梅雨季,空气闷热潮湿,恐怕用不了两三天,尸体就要腐烂,到时那样的惨状,不要说去暗黑塔了,连上到圣白塔顶都让人不堪。 好在此时正值深夜,又阴云密布,加上这里又是荒效野外,一丝可见光都没有,基本伸手难见五指,两个也看不到那尸体现在变成了什么模样,眼不见为净。 “谁?”这时林启突然觉得塔顶边上有人影晃动,只是目力有限,塔顶又大得很,实在看不清十余米外到底有什么。 这个时候手机终于发挥了一点功能,洛承宇打开闪光灯,果然见对面有两个女人的身影,是余纯和宓秀丽。 她们两这时也走了过来,余纯带着怀疑的口吻问道:“你们上来干什么的?” 洛承宇苦笑一下:“目的应该跟你们是一样的吧。” “好吧,我们不是不相信别人,只是……只是……” “只是我们不想伤害别人,也不想被别人伤害。”林启接道。 洛承宇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四个人就结成同盟吧。” “什么?”余纯疑道,洛承宇便把对林启说的又给她们两解释了一番。 说完两位女士沉默了下来,塔顶又恢复了安静,宓秀丽突然道:“你们说他们五个……现在在下面干什么?不会已经……”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九十六章 最危险的人 林启摆手道:“我们自己还是尽量不要做这样的猜测吧。” “没错。”洛承宇道,“这个时候互相猜忌才是最可怕的,只要保证我们自己的本心就行了,我们不想死,也不想让别人死,至于别人做什么决定,我们也无法干涉。” 余纯迟疑道:“如果……下面的人也跟我们一样,没有人做决定的话怎么办?” 四人顿时又沉默了,还能怎么办?要么进暗黑塔殊死一搏,但多半被枪打死,要么活活饿在圣白塔内,也许真得会出现吴艺佳说得那样的情况,人肉相食,不过也就比其他人多苟延残喘几天。 洛承宇道:“不如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也许会减轻一下我们现在的心理负担,我想吴艺佳都揭露了我们一些不光彩的历史,以此来要挟我们,我们自己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可以为我们的同盟成员之间建立一些信任感。” 宓秀丽嗫嚅道:“我……不太想说。” 余纯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些也是我们的隐私,怎么能随便拿出来跟别人说,吴艺佳是个小人,想用这些要挟我们,哼,她想得倒美。” 洛承宇道:“对了,她最后还给我放了其他人的……视频,她说是随机放的,你们有看到我的么,看到的话说出来,我不介意,这样的方式你们能接受么,不算是我们自己主动交待的。” 宓秀丽这时挣扎了一下,最后才微微点点头:“如果有人看到我的,也说出来吧,最后到底瞒不住的话,说出来也许会轻松一些。” 四人这时达成了一点微妙的默契,只是还是保持了沉默,洛承宇疑道:“你们……都没有看到我们四个人当中的任何一个么?” 林启道:“我看到的是柳潇的。” “我也是。”“我也是。”两位女士异口同声,带上林启一起看向洛承宇,洛承宇喃喃道:“我也是,那不用说,下面的人看到得也一定全是柳潇的吧。” 林启疑道:“她为什么对我们所有人放柳潇的……视频?” 余纯突然灵光一闪,道:“也许……我们的事情真得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也许只有柳潇一个人的……” 宓秀丽点头道:“有可能,我也确实怎么也没想到,柳潇怎么会和那个强奸犯搞上的,天哪,真叫人呕心。” 林启思忖道:“也许她是小时候受到周本福的诱奸但自己不知道,无法分辨,以为自己是心甘情愿的,承宇,你是心理医师,人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是不是会产生这种病态的情结?” 洛承宇点头道:“恩,斯德哥尔摩症候群,又叫人质情结,不过我们不知道当年到底是什么情境,现在也没有条件去还原,不能随便下定论。” 余纯道:“那就不要先急着下结论,总之我们看到的是真的。” 宓秀丽又说道:“对了,你们记不记得昨天晚上马小艳陪柳潇睡了一宿,她说柳潇说了一夜的梦话,都是在叫这个周老师,当时我们都以为她是因为害怕,现在想想,其实并不是,不管是什么病态情结,也许她……真得爱上了这个强奸犯。” “所以她是一直叫周老师,其实是在……”余纯想了想,最后眼睛瞪圆了,满脸的不可思议和无法理解,“叫春?” “天哪,”洛承宇也惊叹道,“我们都以为……事实上她也看起来……是那么清纯的小姑娘啊。” 宓秀丽道:“但是……她白天被强奸的时候还不知道那人是她爱着的周老师啊,也就是说,白天被强奸了,晚上居然做起了春梦,真得不可理解。” “嗑,”林启轻叹一声道,“我们还是不要跑题了,现在这个关键时刻,不要轻易谈论人非吧。” 洛承宇道:“是啊,我们还是多往好的方面想想吧,也许柳潇有自己的苦衷,只是我们不知道,也许这一晚上,大家都相安无事……”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因为大家都知道,今天晚上相安无事,意味着什么。 余纯道:“然后怎么办呢?”突然,她又想到另外一个可能性,“你们说……吴艺佳会不会把这件事告诉柳潇?” “什么事?”另外三人一齐问。 余纯急道:“哎呀,就是吴艺佳把泳池里的视频片断都放给我们看的事啊。” 这时,众人又冷静的思考了一下,林启道:“她毕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如果吴艺佳跟她说这个……那她也太卑鄙了。” 余纯以为林启会说出什么建议性意见,登时白眼一翻,看着洛承宇问道:“你是心理医生,你怎么说?” 洛承宇道:“柳潇会很害怕,她一定会把自己当作潜在的受害者,认为自己会成为大家一致的目标,她也知道吴艺佳只需要一个偿命者,那杀了她,正是……天时、地利、人和,她现在一定很绝望。” “但是,”余纯提醒道,“她不一定就会在房间里等死。” “所以呢?”林启皱着眉问。 洛承宇分析道:“所以她会躲藏,但是她又知道无处可躲,她的房间就是最不安全的地方,也许会想到反抗,但她又知道自己的力量太弱小,那……她就会跟我们一样,寻找结盟者。” 余纯道:“没错,寻找结盟者,想想她跟谁的关系最好,马小艳?啊!”余纯刚说完马小艳的名字,突然倒吸一口凉气,这时其他人也反应过来,顿时异口同声:“周本福?” 宓秀丽惊骇道:“天哪,她会放了周本福,那个绑在泳池里的强奸犯,她想让她的老师来保护她。” 洛承宇也突然想起一件事,惊声道:“不好,那把匕首还在桌子上,快回去。” 四人来不及多想,急忙又一齐返回电梯,洛承宇道:“她不需要周本福保护,只要周本福随便帮她杀一个人就行了。” 余纯道:“没错,现在下面另外四个人都有危险,周本福只要随便杀一个人,我们就有了偿命者,她自己也就安全了,妈的,想不到最后最危险的人竟然是她,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杀了这个万人操的小*。”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九十七章 失踪的人 另外三人没有理会余纯情急之下的污言秽语,急忙回到了一楼大厅,来到环形桌边,一眼就看到了让他们骇然失色的情景,桌子上的武器,一把匕首和两支电棒,果然通通消失了。 洛承宇大喊一声:“快去柳潇和马小艳的房间看看。” 林启飞奔到柳潇门外,拿出自己的体验卡刷了一下,果然应声打开,推门进去一看,房间里空空如也。 另一边余纯等人也来到马小艳房门前,刚要刷卡开门,门却自己打开了,马小艳站在门口一脸复杂得看着众人,显然她也一直没有睡,警惕的模样问道:“你们想怎么样?” 众人来不及跟她解释那么多,洛承宇急问道:“柳潇跟你在一起么?” 马小艳叹了口气:“没有,怎么了?” 余纯道:“我们都知道她的事了,你也不用为她神伤,她现在可能已经跑到二楼放了周本福,跟她的周老师一起合计着对付我们呢。” 马小艳本能惊道:“不会吧。”但也立刻就想通了,脸上作出顿悟的表情,看来吴艺佳确实是把柳潇的视频给每个人都看过了,不过马小艳仍然持怀疑的态度道:“我不信潇潇是这样的人。” 余纯冷笑一声道:“知道你跟她关系好,周本福就在二楼,不如你上去看看吧,他还在不在游泳池里。” 马小艳怒道:“你什么意思?你少用激将法,让我上去看?给你们当炮灰?” “你激动什么,你不是不信那丫头会干坏事么?” 两人就这么突然吵了起来,洛承宇和宓秀丽只冷冷的看着,竟然也不上去劝架,林启想做个和事佬,竟然被洛承宇拉住了,附耳低声道:“我们谁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已经结盟,在演场好戏呢?上去劝没准是引火烧身。” 林启不可思议的回头看着他,马小艳和余纯在演戏? “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一幅趾高气昂老大姐的模样,脾气上来什么脏话都骂的出来,像个乡下的泼妇,真不明白你的主编工作怎么来的。” “你装什么纯?跟柳潇那小*玩得那么好,骨子里也骚得很吧,看你穿的什么东西,恨不得把*露出来给男人看……” 马小艳说余纯粗俗,余纯就真得越说越脏,两个越吵越起劲,林启想劝架,又被洛承宇拉着,再看看宓秀丽,她嘴角边竟然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恐怕心里想着坐山观虎斗,她们两最好打起来,最后死了一个才好。 这边的动静越来越大,窦伟和陆正义也从各自的房间里走了出来,窦伟是浑身的伤,走路还是一瘸一拐的,开始一走出来就皱着眉大吼了一声:“你们有完没完?”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窦伟颠簸着脚走到环桌边,拍着桌子骂道:“看你们一个人怂样,被那个贱人挑动了几句,坐都坐不稳了,今天晚上大家就都坐在这个桌子旁边,谁也不要睡,看谁敢先动手杀人?” 余纯和马小艳这时才消停下来,各自气鼓鼓的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陆正义道:“她就是想看看我们最后崩溃是什么样子。” 窦伟仍兀自喋喋不休:“哼,现在条理倒清楚了,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闷声不吭的回自己的房间的。”显然那人是陆正义,马小艳和余纯刚刚停战,这边又要再起火,林启赶忙插口道:“O——K,我们还是把注意力放到眼下的事情上来吧,你们谁也没有看到潇潇么,还有我想这个时候大家应该坦承了,谁如果拿了匕首和电棒,还是请交还出来吧。” 众人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大厅突然诡异得沉默了下来,洛承宇道:“好吧,还是一个个来吧,你们谁看到柳潇了?”众人均纷纷摇了摇头。 洛承宇又道:“谁拿了武器?”众人又摇了摇头。 余纯一拍桌子:“真得被柳潇拿走了。” 林启道:“想想看最坏的情况是什么?她已经放了周本福,准备对我们的其中一个人下手。” 陆正义道环顾大厅,突然道:“贾老师呢?” 这时众人才发现,大家基本已经到齐,除了他们一直找的柳潇,还有贾洪专,他一直没有出来,难道还在自己的房间里?还是已经被周本福和柳潇杀了? 林启站了起来:“不要乱猜,先去贾老师房间看看。” 众人在贾洪专房门前围成一圈,还是林启走上前去拿自己的体验卡刷了一下门禁,“滴滴”两声响,门却没有打开。 林启以为是开门或者刷卡的方式不对,又试了两遍,还是一样的结果,回头看了看其他人,陆正义走上前来:“怎么回事,吴艺佳跟我说任何人的房卡都可以开任何房门的。” “不知道,拿你的卡试试呢。”林启道,陆正义把自己的卡递给林启,还是打不开。 众人又沉默下来,心里都有一阵不好的预感,但都不知道是该惋惜还是庆幸? 洛承宇道:“这样也不是办法,不管是什么结果,我们都要求证。” 陆正义思忖道:“要求证也很简单,只要去二楼看看周本福还在不在就可以了。” “确实很简单,可是谁上去呢?”余纯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谁上去?确实是一个问题,如果贾洪专没有被杀,而是也跟洛承宇、林启、余纯、宓秀丽刚刚一样的想法,找个地方躲了起来,就说明周本福和柳潇并没有杀他,那现在谁上去,也许就是自投罗网,就算他们一起上去,周本福和柳潇只要躲在电梯旁,看准第一个走出来的人,照身上来一刀或者来一记电棒…… 宓秀丽摇了摇头:“没有别的办法么?或者我们去三四五六楼都找一下,他们都不在的话,那不就只能待在二楼么?” 林启道:“没用的,万一潇潇真得放了周本福,那他们有可能躲在上面任何一层,这样吧,还是你们等在一楼大厅,我上去看看。”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九十八章 第二个死者 贾洪专和柳潇都不在,他们想到很大可能,这两人现在呆在一起,而且似乎只有两种情况,要么贾洪专跟柳潇站在了一起,像林启、洛承宇等人那样,结成同盟,要么贾洪专被柳潇和周本福杀了。 当林启说出第一种情况的时候,马小艳也附和了一下:“确实有可能,贾老师说过潇潇跟他的女儿还是同班同学,他可能不会愿意看到潇潇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想凭自己的力量去保护她。” 林启道:“如果这样的话,那潇潇可能和贾老师一起躲了起来,所以我觉得一个人上去求证,不会引起他们过分激动的举措,反而没有什么危险,因为如果是第一种情况,这样潇潇应该不会去放了周本福,如果是第二种情况,他们已经杀了贾老师,没有必要再杀一个。” “没错,”余纯道,“而且这两种情况都可以解释为什么武器都没有了,他们要么是为了自保,要么是为了杀人。” 陆正义走到林启身边拍拍他肩膀,正色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小心为上。” 林启点点头,独自一人走进了电梯,很快来到二楼,当电梯打开的那一瞬间,林启心里就松了一口气,游泳池就正对着对梯口,周本福仍然躺在里面,脑袋向后仰着,靠在池边,似乎是睡着了的模样,身上依然五花大绑,他没有被柳潇放掉。 为了确保安全,林启还是本能扫视了一圈健身房才走出电梯,空荡荡的大厅里,只有那些没有灵魂的健身器具,视线才又回到那个小型泳池,刚在电梯里就看到一个纤弱的身影伏在周本福身上,那熟悉的身影正是柳潇。 那是怎样的依恋? 吴艺佳一定告诉了她,其他人都已经看到她几小时前对周本福做出的令人作呕的事,她会想到自己会成为众矢之的,可能会感到害怕,结果却又来到周本福身边?林启心里无法理解,不过此时还是先把柳潇带回一楼大厅比较好,免得大家再猜忌。 “潇潇!”林启来到泳边轻轻唤了一声。 柳潇身体突然抽动了一下,突然抬起头,神情紧张、极端恐惧的看着林启,之后缓缓的站了起来,她的头发零乱,身体瑟瑟发抖,眼神里有些呆滞,又有些害怕。 林启道:“别害怕潇潇,跟我下去吧,这样的塔里,每个人都会失去理智,不管做出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大家也不会用别样的眼光去看你。”林启向柳潇缓缓伸出了手,想把她拉上来。 结果柳潇却神经质的向后退了几步,摇着头,一直重复说一句话:“他应该只爱我一个人的,他应该只爱我一个人的……” 林启不明白她是怎么了,低头一看,见周本福有些异样,只觉得他的身体有些僵硬,不像是睡着的模样,脑袋也以夸张的幅度向后仰着,脖子上一条紫色的勒痕,林启赶忙蹲下身来摸了摸他脖颈,不但没有脉搏,身体也冰凉僵硬,看来已经死去一段时间了。 林启抬起头看着柳潇,惊问道:“是你?”柳潇低着头揉搓着双手,整个人依然是很神经质的模样,答案不言自明…… 众人在一楼焦急的等待,没过几分钟,林启就把柳潇从电梯里带了出来,众人纷纷一齐围了上来,都是疑惑不解的模样,有人问:“就她一个?周本福呢?贾洪专呢?” 林启摇了摇头,本想让马小艳先带柳潇回自己房间休息一下,想到这种时候了,还是不要让任何一个人离开大家的视野比较好,只说道:“小艳子,你去帮潇潇倒杯热水吧。” 马小艳“嗯”了一声,急忙径自去倒水,很快端了一杯热水过来,递到柳潇手上,林启低咳了一声,轻声道:“周本福死了。” 没有人表示意外或者惊诧,“然后呢?”有人问,也没有问是谁杀的周本福,显然这不是他们关注或关心的。 “没有看到贾老师……匕首和那只电棒。” 洛承宇突然回头看着贾洪专的房间,喃喃道:“你们说研究量子力学的人,知不知道怎么篡改这种电子锁?” 余纯也说道:“你的意思是……贾老师自己把自己锁在里面了?” 陆正义也皱眉道:“很有可能,管不了那么多了,大门我们撞不开,房门还不行么?”于是率先走到贾洪专的门外,侧着身用足了力量撞了过去,“轰隆”房门应声打开了。 众人跑进去一看,只见贾洪专捂着胸口趴在地上,痛苦的*,那把匕首就丢在他的身边不远处,大家还以为他是自杀了,赶紧跑过去把他扶了起来,却没见他身上有什么伤口,也没有什么地方流血,宓秀丽过来查看了一下,惊道:“急性心梗,快给我一杯水。”又忙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一瓶速效救心丸,接过柳潇手里的水,和着药丸给贾洪专灌了进去。 过了一会,贾洪专脸上痛苦的表情渐渐消失了,不过仍然很虚弱,嘴里仍然喃喃自语:“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要回去宰了那条死狗,辛辛苦苦几十年,养了一条不要脸的畜生啊……”最后竟哭了起来。 众人默然无语,一定是吴艺佳给他看了什么,彻底击溃他心里最软弱的那一根神经…… 一直过了一个多小时,贾洪专才基本恢复了神智,面露愧色的从自己的口袋里把那两根电棒掏了出来,放回到环桌中央,跟那把匕首一起,声音也不再洪亮:“对不起,我不是想要杀人的,我只是想这么危险的东西就这样放在桌子上,万一有谁想不开……” 众人心里都默不作声,也无意戳穿他了,显然,如果他不是自己心脏病突发,众人又仍在自己的房间里,恐怕到时候第一个想不开的人就是他,甚至有人心里在埋怨宓秀丽手那么快干什么,贾洪专就那样死了,这游戏就结束了,明天一早各自回到家里,此生再也不玩什么破鬼屋的游戏。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三百九十九章 灵魂链接 九名体验者又齐聚在一起,每个人都沉默着,各自心情都极复杂,一切又回到了起点,只是现在情况更加恶化了一些,洛承宇率先开口道:“我想这里每个人都不想死,我也是,每个人都不想做那个偿命者,现在又死了一个鬼,恐怕吴艺佳还会再多让一个人来偿命。” 余纯道:“这个简单,谁杀了周本福,让她偿命好了。”柳潇情不自禁一个哆嗦。 窦伟皱眉道:“原来这么简单,那谁杀了潘浩辰,也让他出来偿命吧,我们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第一组人是哪几个来着。”当然是第一组人进入的暗黑塔,他显然是想从第一组的成员中挑一个出来。 “你倒聪明呢,因为你自己在第二组是吧?怎么也轮不到你。”宓秀丽道。 “我就事论事。” “什么叫就事论事……” “好了,”眼见着又要吵起来,这回林启大吼一声,制止了一下,对洛承宇道:“还好你有先见之明,没有说是谁动的手。”又对众人道:“不管谁死谁活,就算犯罪,我们也是被胁迫犯罪,问题的本质不在于我们,而是吴艺佳,你们真得以为杀一个人为潘浩辰偿命,她就真的会放了我们,我是不相信。”林启心里想得是不管他信不信,恐怕现在只能把矛盾的焦点往吴艺佳身上转移了。 “没错,那个贱人根本不会又那么好的心。”余纯附和道。 林启接着道:“所以还是把我们的心思收回来吧,不要想着杀我们中的谁,或者被我们中的谁杀,还是集中所有人的聪明才智,好好想一下怎么通过暗黑塔的游戏吧。” 马小艳这时仍然提出了一点质疑:“林启,我不是针对你,如果你不相信吴艺佳的偿命方案,那怎么能相信通过暗黑塔就能逃出去呢?这不也是她说的么?” 洛承宇接过来解释道:“这源于这个游戏的基本逻辑,吴艺佳本人跟我们无冤无仇,她如果单纯的想杀我们,早就可以动手了,甚至在第一天晚上的饭菜里下毒都神不知鬼不觉,只是越到后来,她的变态心理越是张扬,想看看我们这帮人到底有多坏,事实也让她大开眼界了,如果我们在这样的……变态考验之下,通过暗黑塔她还不放我们,就违背了她自己的基本逻辑……” 众人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洛承宇叹口气道:“说简单点,就是一个神经病就自己的价值观和世界观,在她的世界里,只能按照她的规矩来,任何人,包括她自己都不能改变。” 马小艳喃喃道:“那这么说,她的偿命不也是可信的么?” “但是我们不可行。”林启见这人又绕了回来,急忙打断,“那样我们就跟她一样是神经病了。” “问题是,你是想做一个活着的神经病,还是一个死了的正常人?”陆正义接道。 林启长叹一声,这里在座的确实都是聪明人,用转移视线的方式无法将他们的念头从吴艺佳的偿命方案上抽离出来,于是猛得站了起来,抢过环桌中央的匕首,喝道:“你们如果还一直想着吴艺佳的偿命方案,那就做得更彻底一点吧,从现在起,这把刀由我来保管,你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杀了另一个人,为潘浩辰偿命,我就杀了他,为死的那个人偿命。”以暴制暴,最简单的方案应对最复杂的处境,这是林启目前唯一能想到的了。 众人没想到一向温和理智的林启突然发难,瞬间个个都懵了,贾洪专勉强微笑着:“那我们凭什么相信你,相信你不会动手杀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林启道:“很简单,你们谁不信任我,拿起一个电棒,从现在起,大家都在一起,谁动手杀别人,我就杀他,我动手,拿电棒的你们就电我。” 洛承宇喃喃道:“这样似乎也行,我们自己威慑自己,可以形成一个生态平衡,你们有没有听过灵魂链接这个字眼。”众人纷纷摇头,洛承宇解释道:“这是我玩过的一个电子竞技游戏,游戏里面的一个种族,可以施放一个魔法,叫做灵魂链接,把自己的队友的生命通通连结起来,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这样虽然很危险,但……也是最强大的。” 这确实毋庸置疑,每个人都会为了自己的生存拼死一博,确实强大,但似乎还有一个小问题,余纯叹口气道:“可是这样怎么通过暗黑塔呢?我们还是两组呢,总是要分开的,那还怎么连接在一起啊?” “那就九个人一起去暗黑塔。”林启道。 陆正义迟疑道:“九个人一起去?吴艺佳答应么?” 林启道:“她不是说过了,之前的规则通通作废了,现在我们都只有一个目标,一个原则,就是不顾一切对抗剩下的最后一个鬼,拿到秘境房的钥匙,返回暗黑塔顶。” 林启说完,众人审慎思考了一下,才相继同意,林启自己也知道,这是一个脆弱的方案,中间不光要面对那个拿着枪的鬼,最重要的危险是来自是九名体验者自身。 陆正义这时清了清嗓子,说道:“那我们现在还是一下暗黑塔里唯一的威胁吧,怎么解决一个躲在暗处拿枪的鬼?敌暗我明,敌强我弱,这个确实很伤脑筋。” 马小艳道:“你们当中有军事爱好者么,知不知道吴艺佳说的那个什么手枪来着,有没有没有破绽之类的?” 林启道:“九毫米马卡洛夫,俄罗斯产的,弹匣一般八发子弹,改进型能有十发,精准度高,二十五米之内打人脑袋,命中率可以达到96%以上。” 马小艳叹口气道:“也就是说,暗黑塔里的距离,只要被鬼发现,基本上是死路一条。” 林启否决道:“我们可不是靶子,站在那里让他打,而且还有一个问题,除了手枪外,我们是不是还忽视了拿手枪的人?” “什么意思?” “你们难道一次都没有发现过么,暗黑塔里的三个鬼,有一个……是女人!”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四百章 凌晨时分 林启的发现似乎非同小可,在场的人纷纷表示意外,这也是林启无意中发现的,就是第一次拿到秘境房的钥匙返回暗黑塔顶时,在那个无限循环的旋梯上被鬼抓到,之后鬼返回暗黑塔内,从林启身边经过时,林启可以明显感到那个纤弱的身材,无疑是一名女性。 林启道:“潘浩辰是鸡奸犯,现在已经死了,周本福是强奸犯,现在也已经死了,这两个都是男人,那剩下一个杀人犯,就是那个女性。” 陆正义皱眉道:“在手枪面前,似乎男人女人并不显得那么重要,子弹不会因为她是个女人就会变得柔弱。” 林启道:“你们想想这三个鬼的扮演者,一个是老师,一个是演员,吴艺佳也说过,他们也都是从社会上挑选的兼职人员,由于我们国家的禁枪制度,他们不一定会用真枪,即使会也可能是现学的,而且又是一个女人,准头也一定会差许多。” “拿我们的生命去试验一个女人会不会打枪?这不是……冒险么?” “现在我们除了冒险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利用暗黑塔里的环境和她拼反应速度。” 马小艳这时又喃喃道:“你们说最后一个鬼,杀人犯,那个女人,会不会就是吴艺佳本人?” 这么一说,众人又纷纷停下来思忖,宓秀丽道:“我想不会吧,她明知道我们现在都是歇斯底里的,恨不得去杀人,她还拿自己的命来跟我们拼?” 贾洪专问洛承宇:“你是心理医生,这样的变态会不会做出宓姑娘说的举动啊?” 洛承宇想了想,道:“有可能。” 众人又沉默了,余纯一拍桌子,骂道:“最好是那个贱人,被我抓到,看我不一脚把她下颌给踢爆了。” 林启看了看手表说道:“现在已经快凌晨两点了,你们要等到早上么?” 众人两两相视,显然他们的精神已经到崩溃边缘,刚刚说的什么灵魂链接的方案,其实也就是互相监视,这样的话只能一直保持亢奋状态,在午夜的环境下,坚持一两个小时可能还行,一整晚不睡,更是对他们精神状态的极端考验,就这样熬到早晨,他们精力、体力是无法与拿着枪的鬼较量的,那还怎么拼反应速度? 众人一齐来到六楼,提前用完了他们的最后一顿早餐,临近大战,他们需要补充体力,他们一句话都没有说,默默吃着自己面前的那一份食物,林启手里仍然紧紧握着那把匕首,那两支电棒分别在余纯和窦伟身上,并商定好每隔十分钟交替给另外两个人。 最后林启将杯中的豆浆一饮而尽,沉声道:“出发。” …… 暗黑塔里的环境,他们现在已经无比熟悉了,只是这一次,他们是跟两天前的晚上一样,一齐下来,不过心境,可是天差地别了,来到旋梯的底部平台,看着幽深的暗红色通道,像被血染似的。 林启走到最前面,说道:“我是唯一拿着武器的人,现在就由我在最前面带路吧,一个拿电棒的人在后面监视我,另一个在最后压轴。” 最后关头,众人出乎意料的保持了高度团结和默契,每个人一句话都没有说,默默的按林启的话组成一个简单的阵型。 林启深吸一口气,率先走入通道内,第一个来到修罗场第一层的最外圈回廊,按照这两天以来一如既往的思维定视,这一圈是没有鬼的,但是哪怕有万分之一意外,这一圈也是最危险的。 因为最外圈的五边形回廊每一条边都是最长的,就算提前发现鬼出现在通道尽头,任凭他们的反应速度再快,也不可能跑得过子弹,而且那个鬼再不会用枪,这样的狭窄通道,闭着眼睛乱射,也能造成致命伤。 林启站在出口处,回头道:“这一圈没有办法,你们八个人呆在这里,我一个人先绕一圈,危险排除了再过来叫你们。” 洛承宇道:“这样行么?吴艺佳说过,我们的最致使的错误就是没有把自己的团队当成一个人,现在还要分开?” 林启笑道:“那是之前的游戏规则,现在不是一切都变了么?” “是啊,一切都变了。”不知道是谁喃喃重复了一句。 林启扫视了一圈,挟着刀出发了,众人看着他的背景消失在视线之内,贾洪专突然说道:“他要是不幸被打死了,那……算是为那个潘浩辰偿命么?” 窦伟当即皱眉骂道:“你想什么东西呢?人家现在拿命去为我们挡枪,你……” 洛承宇赶忙制止了:“好了,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 …… 林启为了保证安静,甚至把鞋子脱了下来,确保走路不发出一点声音,每来到一个通道尽头,都先探出脑袋向拐弯的另一条通道内查看,不过这里面的光线实在昏暗得很,视线范围最多只能保证大约五十米的距离,林启叹了口气,没办法,只能尽量贴着墙壁,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快速向前移动。 这样仍是极冒险的,就算最后一秒被吴艺佳发现,她都有时间开枪,而且距离越近,林启越危险,不过他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好在有一个大前提,就是鬼有绝大的机率,不会出现在这一圈回廊,林启连续冲刺了四条边,果然什么也没有发现,最后的一条边的尽头就是剩下的八名体验者,林启先把脑袋探出来查看了一番,也是什么都没有,才放心走了出来,回到众人所在的地方。 其他人见林启安全回来,纷纷松了口气,接着很快分成三组,去推动墙壁的机关,他们有意识的将持有的武器的三人分到同一组,另外六人各分成两组。 随着墙壁转动的声音,通往第二圈的通道打开了,众人很快又齐聚在一起,分散在通道入口两侧,林启勾着脑袋向里查看,说道:“还是我进去吧。” 众人点点头,林启先来到通道出口处,左右两边都查看了一番,才向后招了招手,示意众人轻声走过来。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四百零一章 女鬼的压力 每到一圈回廊外时,他们都做一个假设,那个女鬼就在这一圈,她会躲在什么地方?似乎除了拐角处,再也没有其他的选择,所以越往里面深入,他们的安全系数反而会越高,因为最里面一圈回廊差不多只有十米不到的边长,冲刺起来,两秒钟不到就能跑到,那女鬼是来不及开枪的,当然前提是女鬼没有发现有人过来。 另外还有个意外的情况,就是如果女鬼躲藏的地方,与他们的排查的方向是相反的角度,那样只要先探出脑袋查看时,就能在尽头处发现她了,蹑手蹑脚溜过去或许还可以缴械,当然前提还是女鬼没有及时发现他们。 所以一切还是如林启一开始所说,只能跟那个女鬼拼反应速度了。 现在来到第二圈回廊,像刚刚最外圈回廊一样,还是林启一个人四周查探一圈,排除危险后才领着众人继续打开转动墙体的机关,来到最里面一圈,他们心里甚至有些庆幸,还好那个女鬼没有躲在这一圈,不管从各方面因素来考虑,这一圈似乎都是最危险的,一方面,这一圈的每边长也有二三十米,个人冲刺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子弹,另一方面,修罗场第二层和第三层构造极复杂,对枪手来说,障碍物越少,对他越有利。 很快,最里面一圈回廊林启也排查完毕,众人提到嗓子眼的心情终稍许平静了一些,余纯叹着气道:“这个心理压力也太大了,根本不知道她躲在哪里,还不如直接来一枪的干脆。” 洛承宇道:“还是休息一下吧,顺便商量一下第二层的对策。” 陆正义道:“第二层的回形走廊我倒不是很担心,我们九个人加在一起,都不知道那明明一个口字形的回廊是怎么变成了四个?她一个人更加不知道吧。” 窦伟冷哼了一声:“切,你当然不担心,又不需要你冲在第一个挡枪。” 陆正义这时终于怒了:“你什么意思?话里话外好像对我很有意外似的,刚刚我不理你就算了,怎么没完没了?” 窦伟道:“没什么,我只是对伪君子不太感冒罢了。” 陆正义冷声道:“吴艺佳做这个局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证明我们每个人都是伪君子,没错,我是我伪君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窦伟冷笑道:“至少我只会在看毛片的时候打飞……” “好了,”洛承宇打断道,“不要忘了我们现在有共同的敌人,你们各人自己有矛盾的,谁看谁不顺眼的,回头出去了慢慢算,不要在这里浪费大家的时间和精力。” 陆正义冷哼一声,也不再计较,只含沙射影道:“某些人不是伪君子,等会第二层倒是先上啊。” 窦伟瞥了他一眼,对林启道:“下一层我来吧,不能老是让你一个人为我们大家挡在前面,不合适。” 林启道:“你身上有伤,还是我来吧。” “别,”窦伟断然道,“我可不想被人扣个胆小鬼的帽子,还是个不但见死不救还只顾自己爽的小人。” 窦伟话音总是若有若无的针对陆正义,众人纷纷猜测吴艺佳是不是还给他看了关于陆正义的把柄之类,余纯差点没忍住问了出来,被洛承宇拉住了,陆正义本人也极力忍着不发作。 窦伟对林启道:“甭管下面几个回廊,我跟你一样操作就行了,挨个转圈排除不就得了。” 林启心里暗暗的想:“其实细想一下,那个女鬼其实压力也非常大,她就算有枪,也只有一个人,我们九个人,而且已经是生死相搏,就算她是个神枪手,一枪一个,只要最后还剩下一个人,都可能对她造成致命威胁,所以她一定不会铤而走险,宁愿打游击似的边打边退,也不会一古脑的想把我们全部一次性消灭,那样的话,她不会选择埋伏在第二层,如果是第二层,我们舍命两边包抄的话,她能打死几个?最后不也得送命?第三层就不一样了,内外三角回廊环环相扣,她完全可以游刃有余。”想到这里,林启暗自莞尔一笑,早想到这一点,刚在第一层就不用那么紧张了,于是对窦伟道:“那好吧,但不管怎么样,你还是小心为上,回头到了第三层,我再换下你来。” 窦伟点点头,林启说着便要把手里的匕首递给窦伟,陆正义突然道:“你干什么?” 林启疑惑的看着他:“他去探路当然需要武器啊。” 陆正义道:“他看我那么不顺眼,万一冷不丁给我一刀怎么办?那可真好,他心里舒坦了,也有人为潘浩辰偿命了,你们也不用担心那个拿枪的鬼了,一举三得。” 窦伟骂了一句:“妈的,我怎么没想到呢……” 林启摇了摇头,眼神制止了窦伟接着说下去,朝后面的人问道:“现在电棒在谁那?” 宓秀丽道:“我有一个。”马小艳道:“我也有一个。” 宓秀丽在队伍的最后面压轴,林启对马小艳道:“把你的给他吧。”马小艳依言把电棒交给了陆正义,林启才说道:“现在放心了吧。” 陆正义默默接过电棒揣在怀里:“防君子不防小人,我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窦伟又冷哧一声,刚要说也不知道谁是小人,被林启及时制止。 这时林启才站起来道:“好了,正常开工。” 众人又分成三组把最里面的内墙转动了起来,打开通手术室的暗道,依次走了进去,这回是窦伟打头,径直朝修罗场第二层进发。 果然如林启所料的那样,第二层也是空空荡荡,窦伟像头脱了缰了野牛一样,横冲直撞,最后累得气喘吁吁,好在领着众人顺利到达回形走廊内圈的方厅,中间那个蓝绿色的砖道阶梯发着暗光,像是通往幽灵的老巢穴。 窦伟一马当先,豪情万丈道:“什么女鬼,也是个缩头乌龟罢,林启,你为我们做得够多了,下一层也还是我来吧。”率先朝下面行进,林启见拦都拦不住,心想:“到下面再跟他计较。”急忙跟了上去,下面是要先拐个九十度的弯,到达那个权杖平台,窦伟刚转过去,只听“砰”得一声枪响,窦伟应声向后倒去……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四百零二章 反转 这一下实在是太突然,按照林启心里预定的想法,那个女鬼应该藏在第三层的某一处,加上窦伟脑袋一热也不跟其他人商量就自做主张往下面跑了,完全忽略了女鬼极有可能就躲在第二层通往第三层的楼梯砖道上。 事实上,在他们的前几次体验当中,也碰到过几次鬼就隐藏在楼梯上的案例,结果没想到却在最关键的时候大意。 这个时候林启大半个身子也已经转了过来,要不是窦伟挡在前面,身体中弹后仰,把他向后推了一下,估计下一个中弹的就是他。 此时林启完全是出于本能反应,整个人的反射弧在最短的时间内,几乎趋近于零,窦伟中弹手上的匕首拿捏不住,自然下落,林启顺势接到手上,以眼角余光迅速确定女鬼方位,下刻就将匕首飞了出去,整个过程如离弦的箭,丝毫不拖泥带水,准确流畅。 只听到一声女人的惨叫,接着“啪嗒”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掉落到地上,与此同时,林启已被窦伟后仰的身躯完全压到后面来,再也看不到拐弯处平台上的动静,而且刚刚也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全身白衣的女鬼,拿着把手枪往这边瞄。 刚那一声惨叫,林启料定女鬼受伤了,大吼一声:“看着他。”把窦伟交给身后的众人,自己一个人冲了出去,迅速来到平台上,却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地上一小滩血迹和阶梯下面一个已经打开的出口。 林启叹了口气,还是安全第一,推动权杖,先把那个出口关闭了起来,这时众人才七手八脚扶着窦伟走了过来,把他平放在地上,左胸中了一枪,汩汩的向外冒血,不知道有没有打中心脏,就算没有,受到子弹势能震荡,也一定短暂休克了,现在窦伟昏迷不醒,宓秀丽正在想办法先为他止血。 林启蹲下身来问道:“怎么样,子弹有没有贯穿?有没有生命危险?” 宓秀丽摇了摇头:“子弹在体内,就算现在没有生命危险,没有及时救治,恐怕……” 其他人也纷纷叹息,洛承宇道:“那更要抓紧时间,那个女鬼也已经受伤了,正是好时机。” 只是现在他们唯一的匕首也没有了,林启也站了起来,四下寻找,脑海里明明的印象,刚刚那女鬼什么东西掉到地上的,果然在阶梯的一个出口墙角边,发现一个黑色的物件,顿时大喜,竟然是那把手枪。 林启直接一步跃将下去,将手枪捡了起来,就像一个孩子找回了自己最心爱的玩具,又怕迟个一秒,会发生什么突然状况,手枪会凭空消失一样,林启快速检查了一下枪械,正是马卡洛夫标准版,八把子弹用掉了一发。 这时其他人显然注意到了林启的举动,当林启拿着枪从底下又走回来时,他们脸上的表情像是严寒的冬日里遇见明媚的阳光一般,整个人都快要融化了。 从他们看到林启手上拿着的那把枪起,他们就知道,这场荒诞不羁的游戏终于要结束了,他们就要彻底摆脱吴艺佳的魔爪,回到正常人类的秩序当中,众人甚至已经激动得都不知道话该怎样说了。 还是林启先开口道:“她虽然枪没了,但身上还有匕首,还是我一个人下去吧,碰到她最好,碰不到就直接到秘境房拿了钥匙,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暗黑塔顶,现在一切都不成问题了。”林启说着把枪在手上掂了一下,是啊,还能有什么问题呢? 就算没有拿到钥匙,没有打开勇者之路,他们甚至可以直接把枪带到圣白塔一楼,打开打门的锁,这一点恐怕连吴艺佳都始料未及的。 余纯突然道:“所以如果那个女鬼没有出来的话……就这样放过了她?” 林启道:“某种意义上讲,她也是受害者之一,只是受到了吴艺佳的威胁和挑唆,而且我们当务之急,还是要出去后赶紧先送窦伟就医。” 余纯摇了摇道:“好吧,换作我,恐怕没有那么高尚了,你们呢?” 众人也纷纷摇头,看来此时此刻他们已经把对吴艺佳的憎恨转嫁到那女鬼身上来了,林启心想:“好在现在枪在我手上。”于是也不跟他们继续啰嗦,让他们一起照顾好窦伟,自己径直打开一个出口往秘境房出发。 他一个人就显得轻松自在了许多,按照排除法很快找到秘境房的入口,直接下去拔出权杖顶顶端的钥匙往回走。 出于自我防卫,他没有考虑到会放过那个女鬼,但现在形势突然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也对那个鬼没什么兴致了,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现在当务之急,是先送窦伟去就医。 然而他自己也没有想到,那个女鬼竟然一直偷偷躲在一边,趁他去秘境房的功夫,一手拿着一把匕首,缓缓向阶梯上走去,目标就是平台上的众人。 剩下的人都没有想到女鬼在这样的情况下,竟然会敢孤身一人上来,不过她脸上戴着鬼怪面具,也看不清到底是一幅什么表情,更不知道是什么动力驱使她这样做。 不过众人仍然被吓了一跳,除了她那可怖的装扮外,身上更是稀稀落落的流着血,应该是刚刚林启那一刀飞过来刺中了她,只是不知道伤在了哪里,只见她两只拖得长长的袖子和裙子下摆都被自己的血液染红了。 余纯情不自禁冷笑道:“你怎么有脸过来的?怎么敢过来的?” 确实,现在的情况,纵然她手上有匕首,众人也不畏惧她了,他们不光人多势众,而且陆正义和宓秀丽两人手上各有一枝电棒,宓秀丽照看着窦伟,把电棒递给了洛承宇,显然这个时候男人的战斗力更加可靠一些。 匕首对电棒,一女对二男,想想她都没有几分胜算,然而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上来,像个疯子一样,挥着两把匕首,面对着她的敌人,迎接她的末日……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四百零三章 真实的吴艺佳 众人打开女鬼的面具时,有惊诧,有愤怒,却没有意外,多数人是意料之中的表情,这个鬼,果然就是吴艺佳本人扮演的。 刚刚短暂的搏斗,还是让陆正义胳膊上被划了一刀,不过伤口却不深,接着立刻就被洛承宇手中的电棒击晕了。 “一切都结束了。”马小艳道,“等林启回来吧,带不带钥匙也无所谓了,可以让吴艺佳自己帮我们打开圣白塔的大门。” 余纯惊道:“什么?你还想留她活着?” “那你还想杀了她?”洛承宇不可思议道,“余姐,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原来的身份了?” 陆正义道:“没错,她再禽兽,再畜生,也应当受到法律的制裁,我们自己不是刽子手,更不是杀人犯。” 余纯冷哼了一声:“吴艺佳说得果然没错,个顶个的都是大义凛然的君子。” 林启也很快回到了平台上,看到地上躺原本躺着的窦伟身边,又多了一个女子,看那一身服饰,也知道是谁了。 “果然是她。”林启轻叹一声。 没有担架,只能几个男士轮流背着窦伟,另外几个女士则架着吴艺佳,往暗黑塔顶缓慢移动,到了旋梯底部平台时,个个都累得汗流浃背,想想还有十多米高的旋梯,实在一点力气都提不上来了,只放先放下两个伤者暂时休息。 这会吴艺佳才悠悠转醒,显然她也伤得不轻,只是一眼看到众人,浑身像打了激素似的,忍不住的颤抖,只是眼神中似乎要喷出火来。 马小艳像个高冷的女神一般,站在她面前漠然俯视着她:“你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吧?有什么话想说?” 吴艺佳咬牙狠狠道:“跟你们这些人渣,有什么好说的。” 马小艳冷笑一声:“想不到我们对彼此的评价还惊人的一致么。” 其他人则没有马小艳那么好的气量了,宓秀丽轻“呸”了一声:“有什么资格说我们。” 余纯则恨不得站起来在她身上来一脚,被陆正义和贾洪专拦住了,贾洪专勉强道:“她身上有伤,我们还没出去,要是被你一脚踢死了,我们不是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 谁知吴艺佳冷笑道:“想让我带你们出去?别做梦了,要死大家一起死在这里。” 这时余纯再也忍不住了,张口骂道:“你这臭*怎么这么不要脸,这么变态的?游戏我们也已经完成了,你想看得什么人性的自私面,我们也表现给你看了,你还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洛承宇这时感到有些不对劲,蹲下身来问她:“我们以前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么?你才想办法把我们几个人召集到一起,用这个变态的方法来报复我们?要不怎么感觉你很狠我们似的?” 吴艺佳眼神里的怒火丝毫没有减弱,似悲愤,似憎恶,瞪视着洛承宇:“你们杀了浩辰,你们这些杀人犯,变态。” “浩辰?潘浩辰?”洛承宇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看众人,茫然不解道:“另一个鬼?那个扮演鸡奸犯的青年演员?” 林启也觉得有些蹊跷了,走过来问吴艺佳:“他是你男朋友?” 吴艺佳没有回答,仍然怒目环视着众人,显然是默认了林启的话,这时大家都想来一件事,柳潇惊道:“难怪第一天晚上,窦叔叔跟我说潘浩辰跟圈内一个女演员偷情的绯闻,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了。” 林启突然有一个不好的预感,陡然站了起来,把吴艺佳的反应和这两天发生的事联系到一起,惊道:“不好,她不是吴艺佳。” 众人纷纷大惊,一起围了过来:“什么意思?她……她明明就是啊。” 林启摇了摇头:“不……不,她是吴艺佳,是我们这两天看到的那个投影,不是吴艺佳。” 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确实吴艺佳的反应和他们这两天看到的截然想反,潘浩辰死的时候,她立刻就知道了,当时在众人面前表现得仍像一个上帝一样,把这些人的视若蝼蚁一般不屑一顾,怎么现在反应却这么大了? 贾洪专语气带着惊恐,喃喃道:“没错,那个人一直躲在背后,用吴艺佳的影像跟我们交流,对了,一定是用他们的什么声学渲染系统,模仿得吴艺佳的声音,让我们一直以为那就是吴艺佳本人。” 余纯恨道:“这个卑鄙小人,还不敢用真面目示人。” 林启蹲下身来问吴艺佳道:“你男朋友的死是个意外,我们也是迫不得已,你应该知道这一点,真正的凶手应该是……是幕后的那个人,实话跟你说,他这两天一直用你的影像跟我们交流,我们一直都以为罪魁祸首是你。” 吴艺佳没有表现得意外,不过还是冷声道:“我是他最早选中的引导员,后来浩辰也是我介绍过来玩的,只是后来才临时决定让我扮演杀人犯。” 林启单刀直入:“那个他是谁?” “当然是游乐场主办方,只是……跟我联系的,一直都只有一个人,他说他是游戏场的总设计师……” 洛承宇走上前两步问道:“我记得你一开始跟我们说过一个什么结构工程师,就是他么?” “没错。” 林启追问:“他是谁?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吴艺佳均摇头不知。 众人面面相觑,还是不知道凶手的真实面目,林启又问道:“你们三个鬼在暗黑塔下面的时候,彼此之间有交流么?” 吴艺佳道:“没有,我们独立居住在自己的房间,你们进入暗黑塔以后,系统会随机放我们中的一个人出来。” 余纯道:“吴艺……不是,那个罪魁祸首威胁也是分别用不同的手段威胁你们的?” “他从来没有威胁过我们,只是在白天的时候突然告诉我……告诉我,浩辰被你们杀了……”说完竟捂着脸哭了起来。 林启这时叹了口气,对众人道:“他完全是有周密的计划,所有事都是在他预先设定好的逻辑下完成的,我们所有人确实都是他的棋子,赶紧上去吧,希望不要再有什么意外。”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四百零四章 勇者之路 林启蹲下来对吴艺佳说道:“不光是你的男朋友,我们所有人,包括你自己,都是受害者,你也应该能感觉到了,现在没有时间跟你慢慢解释,如果能出去,抓到真正的凶手,也许会还你男朋友一个清白,但是现在,你要想活着出去,我们只能合作。” 林启的话对吴艺佳起了些许镇定作用,她对众人的眼神不再是那么的愤恨,但是在众人看来,她的男朋友潘浩辰也许并不是那么清白,一个男演员,前有偷情的历史,后有鸡奸犯的同性恋倾向,让人怎么都无法把他跟荧幕前的光辉形象联系到一起了,只是这种场合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他们还有更紧迫重要的事情做。 吴艺佳缓缓的点了点头,这时宓秀丽才不情愿的为吴艺佳查看伤势,原来林启飞出去的那把匕首正中吴艺佳小臂,直透骨缝,才让她的手枪脱手,倒不是致命的伤,宓秀丽在她自己的衣裙上裁下布段,为她简单包扎止血,之后众人踏上旋梯,往暗黑塔顶进发。 此时他们心中仍然是忐忑不安的,一方面,不知道这个旋梯还会不会无限循环?另一方面,不知道那个幕后黑手会不会还有什么阴谋诡计? 好在第一个顾虑很快消除了,他们径直来到了暗黑塔顶,推开三角铁门走了出来,从来也没有觉得凌晨的夜空竟是这么美丽,空气是这么清新,特别是连日的阴雨过后,今天晚上一片晴朗,满天的繁星,让这些长年生活在城市里的人,眼前豁然一亮,连林启的模糊印象中,似乎只有非洲的大草原上才看到过这样的星空。 这时林启手里拿着那把钥匙,一支短短的宝剑,来到勇者之路面前,才发现他们的最后一个问题:拿到了钥匙,却不知道打开勇者之路的方法!回头对茫然众人道:“这个……要怎么用?” 洛承宇走上前来,把林启手里的钥匙接过来反复查看,再看看勇者之路,这条狭长的索道,也是一筹莫展。 “会不会有什么钥匙孔隐藏在上面,我们分开仔细找一下吧。”余纯提议道。 这似乎是个好主意,众人分散开来,在吊桥索道前前后后仔细的查找,除了宓秀丽看着窦伟,连吴艺佳都加入了他们的队伍,八个人平均分配一下,吊桥从头到尾每一个也只需要三、四米的长度,很快就搜索完了,一无所获。 众人又聚集到一起,不过这回是在圣白塔的塔顶了,吴艺佳看到潘浩辰的尸体,伏在上面大哭了一阵,众人心里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是有多深,按理就算不知道自己男朋友是双性恋,至少出轨也是难以谅解的事,林启暗叹一声,心道:“各人造化不一样,也不是一定非要别人理解才行。” 余纯这时手里拿着钥匙,焦急烦躁,喃喃自语:“这……这到底是怎么用的,那……家伙是不是故意耍我们的?”大家都默不作声,心情各自复杂到极点,他们真得无法以自己的思维来度量那位把自己当作上帝的幕后操作者了。 众人正在这一筹莫展的时候,两座塔的塔顶中央突然七彩光晕闪动,像两朵花一般绽放开来,光线直入天际,之后缓缓收拢,变成一朵百合花,接着一个女孩的身影出现,悬浮在发着光的百合花上,这是圣白塔顶的景象,众人遥看暗黑塔顶似乎也是一朵花上站立着一个人,不过花显然不是百合,人也不是女孩,只是谁也没有心情去查探个究竟了。 对于这个百合花上的女孩,每个人的印象都很深刻,这个场景他们看到过,这是暗黑塔修罗场第二层结尾处的剧情,虽然只在第一次探索的时候看到过,不过那女孩完美无暇的面容以及至情至深的话语,触动过他们每一个人的神经。 过了一会,女孩便开口说话了,声音还是那么柔美清脆:“恭喜你们,顺利通过了暗黑塔的考验。” 这时大家当然都知道这个女孩代表的人是谁了,余纯冷笑一声:“现在怎么不用吴艺佳的景象了?哦对了,吴艺佳现在跟我们在一起,谎圆不起来了是吧?” 女孩微笑不语,其他人纷纷皱眉,眼神制止了余纯,示意这个人时候不要激化矛盾比较好,洛承宇上前一步,挡在余纯面前对那女孩道:“可以告诉我们打开勇者之路的方法了吧?这个钥匙到底怎么用?” 女孩微笑道:“这个钥匙本身并没有任何用处……” 众人的底线一再被她挑战,现在这话一说,所有人都是绝望,甚至已经开始有歇斯底里的表现了,余纯差一点又要破口大骂,女孩忙补充道:“钥匙本身只是象征作用,它不会打开任何门或者锁,你们拿到它,并顺利来到勇者之路,就有一次跟我公平对话的机会,可以提出你们任何想要要求,因为你们是圣白塔的天使,始终代表了正义,你们虽然有人性的瑕疵,但这有什么关系呢,纯洁如亚当和夏娃也照样经受不了诱惑,所以虽然过程不完美,但你们最后仍然战胜了邪恶,是正义战胜了邪恶,这是最重要的。” 林启这时直接上前一步问道:“所以我们现在可以提出我们的要求了?”她硬要拿自己当上帝,那也就这么着吧,他们已经消耗不起了。 “可以。”女孩直接答道。 “履行你的承诺,打开勇者之路放掉我们。”显然,他们也没有别的欲望了。 “就这样么?”女孩显得很意外,“如果只是我的承诺,你们不但应该可以离开暗黑塔,还可以得到五万元的体验金的。” “如果这样那就更好了。”不知道是谁轻声喊了一句,林启皱了皱眉,这个时候还想着钱。 “但是,”女孩顿了一下,“我的要求是正义战胜邪恶,可是现在……邪恶仍然存在。” “什么意思?” “你们知道的……”女孩微笑着,眼神直视着一个人,众人顺视过去,那个伏在潘浩辰尸体上的吴艺佳……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四百零五章 矛盾 圣白塔是正义,九名体验者代表了正义,暗黑塔是邪恶,三个鬼代表了邪恶,正义要战胜邪恶,就必须要消灭所有的鬼,这就是“女孩”的逻辑。 “一切源于纯粹,灭于纯粹。”“女孩”说道。 潘浩辰和周本福都已经死了,所以他们最后要做的,就是杀掉吴艺佳。 这时,吴艺佳已经停止了哭泣,她也明白“女孩”的话,此时眼神里的恐惧已经代替了悲伤,她像一只受伤的小鸟一样,惊恐的看着四周的人,嘴里重复发出机械般的声音,弱得像刚刚出世的小鸡:“为什么,为什么……” 除了仍然昏迷不醒的窦伟以外,其余八名体验者沉默不语,显然内心在极度挣扎之中,“女孩”开始循循善诱:“你们好好考虑一下,你们的同伴需要医治,迟一秒,对他的生命都是威胁,另外这个女人爱她的未婚夫胜过世上的一切,现在她未婚夫死了,我想她自己也愿意殉情吧,你们看看,她现在都有些神经质了。” 洛承宇突然问道:“你说我们都是天使?” “是的。” “那我可不可以把你最后一个要求当作是对我们的考验,你明知道她是无辜的,我们如果真得杀了她,那我们才是真正的恶魔。” “绝不是,在我的世界,只适用我的逻辑,她出现在暗黑塔的那一刻起,就不是无辜的了,她是邪恶的,代表着邪恶的一方,你们想要出去,必须消灭邪恶,因为正义的人、光明的圣地,不能受到一点邪恶方的侵扰。” 宓秀丽这时小声道:“也许她说得对,吴艺佳绝不是无辜的,窦伟之前的伤就是她造成的,所以绝不是她自己说的那样,好像什么都不关她的事。” 马小艳惊道:“你怎么了秀秀?是不是拎不清了,如果照她说得做,那我们才是真正邪恶的……” “艳子,”一向稳重的贾洪专沉声道,“我看是你拎不清啊,这个时候了,什么正义邪恶有关系么?能让自己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贾洪专一句话似乎点醒了所有人,是啊,都这个时候了,还在当做游戏来考虑呢?活到最后的人才有话语权,实在不行把黑锅全部栽到这个“女孩”身上来不就行了?事实上,从头到尾也一直就是这个幕后黑手在推动这一切,就是吴艺佳口中的那个变态的结构工程师,他是包揽这里一切的上帝,所有罪责当然应该由他一个人来承担,我们不过是他的化身,或者说他的手、他的工具。 想通了这一节,他们似乎没有什么顾虑了,这时包括吴艺佳自己身上的已经缴获的匕首,他们一共有两把,一把在陆正义手上,一把在贾洪专手上,另有两支电棒,一支在宓秀丽手上,一支在余纯手上,四个人纷纷把各自的武器掏了出来,缓缓围到了吴艺佳身边,每个人都像头嗜血的野兽,眼睛里露出凶狠的目光…… 他们打算遵循这个世界最古老的原则,任何时候,生存都是所有物种的第一要义,如果现在整个人类都灭绝了,只剩下塔里的这十个人,摆在他们面前只有两个选择:第一,杀吴艺佳,九个人能活;第二不杀吴艺佳,十个人全死。答案不言自明,活下来九个人,至少还可以继续延续人类文明…… 马小艳和洛承宇也不再说话,柳潇一直是个附庸者,贾洪专和陆正义对视了一眼,道:“怎么样,别再拖了,窦伟拖不起。” 陆正义闭上眼仰天深呼了一口气,接着对吴艺佳道:“别怪我们。”缓缓探下身来,刀尖对准了吴艺佳极度恐惧之下高低起伏的胸膛…… “啪!”只听一声枪响,众人精神原本高度集中紧张,都被吓了一跳,纷纷回过头来,只见林启拿着那把马卡洛夫手枪,朝天指着,一字字说道:“谁动手,我就开枪打谁。” 这一下算是节外生枝,余纯喃喃道:“林启啊,现在不是逞个人英雄主义的时候啊,你不想活了么?你知道我们都是被逼的……” 林启不理她,回身对那“女孩”道:“你说这塔里的世界是按你的逻辑运行的, 那如果你的逻辑出现矛盾了呢?” “女孩”微笑道:“不可能,我的逻辑无懈可击。” “那我想问问,如果邪恶战胜了正义会怎么样?” “正义战胜邪恶,就会释放天使,邪恶战胜正义,当然是释放恶魔。” “我还记得你说得是纯粹的,意思是要放走九个所有的天使,不会再拘禁我们当中任何一个了?” “当然。” 林启这时走到躺在地上的窦伟身旁,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把枪口对准了窦伟,道:“我现在如果杀了他,再让他们杀了吴艺佳,那我们只剩八个人了,这还是纯粹的么?” “女孩”显然也没有料到林启会玩这一出,眼角闪过一丝奇异的光线,最后笑了起来:“如果你要这样狡辩的话,好吧,我就满足你,这样确实不是纯粹的,那我们就赌一把吧,赌你不会杀窦伟,你连他们杀吴艺佳都不忍心,你是个英雄,英雄的光环不会让你做出这种事的。” 林启也笑了,他最喜欢与人赌博,这两年他的命似乎都是赌赢回来的,现在也说道:“那如果我赌赢了呢?” “你杀窦伟,我也放了你们,包括吴艺佳。” “为什么?” “你击溃了我的逻辑,让我的世界观彻底崩塌,理应得到这样的回报。”“女孩”挑衅的看着林启。 林启的枪口依然对准着窦伟,其他人也没有再表示阻拦或者反对,在他们眼中,不管杀谁,他们都将自由,况且窦伟现在受了重伤,送到医院抢救也未必来得及了,于是他们的眼神甚至开始有些期盼,心里默默念着,林启,快开枪吧。 但林启突然诡异笑了一下,说道:“这一回合你赢了,我确实下不了手。”在众人包括“女孩”惊诧的目光下,走到吴艺佳身边,把她拉了起来,独自带到“女孩”面前,又把枪口对准了吴艺佳。 第五部 鬼屋现形记 第四百零六章 结构工程师 “女孩”笑道:“看来你最后还是做了正确的选择,对我来说是无所谓的,但我只是有些好奇,你现在怎么下得了手了?” 林启笑道:“我当然下不了手。”拿枪的手一松,枪口一转对准了自己,枪把对着吴艺佳,竟是要把枪递给吴艺佳,这回“女孩”最多是诧异,众人却纷纷大惊,连陆正义都大叫起来:“你干什么林启,想害死我们所有人?”他当然是最激动的,就是他刚刚准备对吴艺佳动手的,带头扑了过来,却已经来不及,吴艺佳一手夺过林启手里的枪,对准着扑过来的众人,让他们硬生生的刹住了身形。 林启这时对“女孩”道:“不知道她下不下得了手。” “女孩”冷哼一声:“那又怎么样,她杀光你们,我就释放恶魔,只是……说实话,这也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你太让我失望了。” 林启不动声色、慢条斯理道:“是啊,释放恶魔,就是不知道有两个恶魔已经死了,你要怎么释放死人呢?那这还算纯粹么?” 在众人看来,林启完全是在跟“女孩”胡搅蛮缠的诡辩,这有什么意义?规矩反正都是她说了算,还要搭上我们所有人的命? 不过大家都没想到的是,这时“女孩”的脸上竟然出现一丝慌乱的表情,不过她说得话倒是没有出人意料:“正义和邪恶的较量过程当中,总是有人死,有人牺牲的,我只要释放最后活下来的就行了……” 林启看着“女孩”,突然咧着嘴夸张得笑了起来,最后竟捂着肚子难以抑制的模样,嗓子眼蹦出几个字:“得了吧,你自己看看你说出这句话,有一点点底气吗?” “女孩”突然瞪大双眼,整个身体,或者说光影都在微微颤抖,林启似乎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又站直了声色俱厉道:“你是结构工程师,你的逻辑无懈可击,你要做上帝,你只想着最后要么所有鬼杀掉所有体验者,要么所有体验者杀掉所有鬼,你没想到我们游戏还在体验中,那么快就会俘虏一个鬼、杀掉一个鬼吧?更没想到我最后会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命交给幸存的鬼支配吧?” “女孩”也止住了颤抖,又微笑了起来,像她的人一样完美无瑕,只是再也没有其他任何感情,只有似乎一丝欣慰的模样,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就这样微笑着,光色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了。 “失败了么?就这样走了?所以她到底也就是个变态的流氓罢了?”林启不禁有些泄气。 这是一个尴尬的情况,吴艺佳的手枪还指着众人,犹豫挣扎着要不要先杀一两个杀杀威,林启刚她劝她两句,又作罢了,现在不被枪打死,出不去,众人最后也是饿死,早死晚死而已。 这时只听不远处突然传来“嗒嗒嗒”的响声,勇者之路、吊桥接在暗黑塔的一头突然缓缓下降,形成了一个缓坡,看到这个场景,再愚钝的人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有人当场大吼一声:“快,快上吊桥。” 所有人七腿八脚的往吊桥上奔,林启叹了一声,忍住骂人的冲动,把窦伟往吊桥上拖,最后搭把手过来帮他的人居然是吴艺佳,之后已经上了吊桥的洛承宇也看不过去,折了回来,三人刚刚把窦伟移动到吊桥上,圣白塔的这一端也开始缓缓下降。 下落的速度即慢且稳,不过仍然是有坡度,林启站直起来,抓紧栏杆,见对面众人一脸警惕的看着自己这边,回头一看,原来吴艺佳手里还拿着那把枪,这时她自己也才反应过来,颤着嗓子惊恐道:“我……我没有想杀你们的。”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林启手伸过去道:“枪给我。” 吴艺佳即依言照做,林启接过枪熟练的换下弹匣,一个个泄掉剩余的子弹,最后把手枪猛力一抛,扔回到了圣白塔顶。 吊桥按“之”字形缓缓下降,十多分钟后,才落回地面,众人迫不及待的翻过栏杆,返回了让他们久违的土地上。 不知道谁大叫了一声:“手机有信号了。”于是众人纷纷忙碌起来,有人报警,有人打120急救电话,有人打电话回家…… 救护车是最先过来的,众人帮忙把窦伟抬了上去,宓秀丽处理的窦伟伤口,当时就随车走了,最后一句话也没有跟其他人说。 之后警察到场封锁犯罪现场,把所有人都带回了西浦分局做笔录,忙完的时候已经是周一的早晨了,柳潇的父母亲自过来接的她,柳潇走的时候,只对林启和马小艳说了一声:“谢谢。”马小艳看着她的背影怔怔发呆,不过也没有过多的感触,自己打了辆车走了,林启再也没有见到过她们。 其他人,如贾洪专、余纯,也各自打了辆车回家,陆正义说他早上有个开庭,本来以为赶不上了,看时间还早,也不顾身上还带着伤,径直去了法院,只有吴艺佳一个人暂时被西浦警方拘留,协助办案。 最后只剩林启和洛承宇两人站在西浦分局门口面面相觑,林启强打精神笑道:“听你说你早上也有个客人要见的?” 洛承宇点点头:“嗯,我也要走了。”顿了一下,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当时怎么会想到用……那样的方法……” 林启笑道:“你忘了?你告诉我的啊,神经病的逻辑和世界观高于一切,连他自己都不能反抗。” 洛承宇叹道:“可是一般情况下,这样的病人遇到思维障碍时,他的心理防御机制会迫使己忽略掉自己逻辑上的漏洞啊。” 林启想了想道:“也许……他也不是正儿八经的神经病吧。” 洛承宇笑着摇了摇头:“也许吧。”告了个别便转身离去了,林启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叫了一声:“承宇。”洛承宇回过头来,林启问道:“你说我们真得是代表正义的么?” 洛承宇低头想了一下,最后说:“我也不知道。” …… 警方只用七个小时就锁定了犯罪嫌疑人的居住地,实施抓捕前王野还打电话给林启,问他要不要一起过来,又说了一堆他是污点证人,需要当场指认犯人,不需要避讳之类的话。 林启心想见见这位“上帝”的庐山真面目也好,跟着警察一起来到位于长江边的一栋年代有些久远的老小区,地理位置上倒是和那个爱乐丝游乐场不远。 这人真得是一个结构工程师,不过警察破开他家大门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服用过量安眠药自杀了,他的尸体安静的躺在床上,形容瘦削,一只深度近视眼镜折好了放在枕边,似乎死得很坦然。 王野把这人的履历断断续续的说给林启听,他从小成绩优异,成年后被麻省理工和伦敦大学学院抢着招收,他可以公费留学,不过最后却选择了上海一所建筑学院,除了这一堆学霸光环外,个人生活上,他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不过一年前订婚了,新郎不是他。 王野说:“这可能也是他的犯罪原因之一吧。” 他的家里布置得像个航空指挥所,不比天明岛的地下室逊色多少,到处是电脑屏幕、键盘和各种按钮之类,他们在他的抽屉里找到一堆信件,全是跟他的恋人来往的信件,林启无法想象,在现代通讯这么发达的条件下,竟然还有人使用信纸,还是这样一个学霸。 所有的信都是密封包好的,林启拆开看了一些,多是一些恋爱的过往和细节,也有一些争吵的内容,似乎这个工程师为他的女友放弃了不少东西,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只有一张信纸是原本就拆开了,上面只写了一首诗,墨迹似乎还未干涸: 有一条长河, 名字叫岁月, 时间在里面凝结成花, 泛着银白的光辉, 她随波逐流, 缓缓飘至我脚下, 我轻轻将她捞起, 小心翼翼捧在掌心。 她有百合般美丽的身躯, 和圣洁的微光, 使我的双眼总有一天, 不再被欲望所蒙蔽, 于是我将带着她, 我一生的爱恋, 唯一的指引, 走入永恒的黑暗……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零七章 殷少狼苏醒 这一回林启在家里休息了整整一个礼拜,经过游乐场的事件,让他认识到,没事别在外面瞎转悠,还不如在家睡睡清闲觉,或者帮阿曼达和丹尼辅导一下功课,哪怕跟费恩聊聊天也是好的。 苏海星也没有想到,林启这两天的游戏体验行程竟然是这么惊险刺激,趁他在家的功夫,好好慰劳了一番,每天换着花样的做菜,后来几天,林启差点骨头都要躺酥了,觉得那两天的行程恍如南柯一梦,人生长河中细枝末节的插曲,令人印象深刻,却影响不了整体的命运。 梅雨是彻底走了,盛夏来临,前一夜刚下了一宿暴雨,早晨树上的知了就着炎炎阳光,吱吱喳喳的没完没了,也不知疲倦,林启一家人正在用早餐,苏海星早就安排好了两个孩子的暑期生活,还在吃着饭就催促着辅导班要迟到了,林启和费恩悠闲得喝着牛奶,心里都在想着:“着什么急啊。” 林启刻意一个多礼拜没有再接委托,闭门谢客,现在休整了这么多天,想想也是时候工作了,饭后费恩和苏海星去送两个孩子上小课,林启一个人也落得自在,走进办公室东瞅西瞧,又走了出来,他的这个侦探服务社算起来刚刚开张没几天,之前办得案子全是赵天明留给他的,现在都已经了结了。 走到起居室往沙发上一躺,心里尴尬道:“还说不接单呢,原来本来就没生意。” 正考虑要不要想办法打点广告,又想到国内政策法规的限制,还不敢太明目张胆的干,脑袋一下变成两个大,看来凡事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水到渠成的。 但目前来说,以家里的财政状况,短期内还不需要为了钱的事情烦恼,前几天他的卡上还莫名其妙多了五万块,不过转瞬明白,这是他那两天的体验金,那人还真是言出必行…… 正百无聊赖的时候,林启的电话响了起来,是赵凯医生打过来的,林启拿起来喃喃道:“是不是又到体检的日子了?”他依稀记得莫少其当时关照过他,半个月检测一次血项,想想也差不多快到时候了吧。 “喂,赵医生,我这两天刚闲下来,正准备去找你呢。”林启暗自好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自己扯谎也张口就来了。 “林启,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个病人在我这呢?” 林启当即一屁股坐了起来,这才想起来,当时自己把殷少狼从昆山的垃圾堆里救出来,往赵凯医生那里一扔,再也没管过了。 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先是出了沈素音自杀的事,后来接连办了好几个案子,之后又是游乐场鬼屋的事,结果彻底把殷少狼给忘到脑后去了。 “这个这个……是有这么一回事,我那小兄弟现在怎么样啊?醒过来了么?” “躺了快三个月了,再不醒就是植物人了,上周六的事,当时给你打电话,老是打不通,以为你跑国外去了,我自己也忙,就先放在医院里观察了,想想你这两天也该回来了,才打你的。” 林启心里暗道:“我那会正在两座塔里困着呢,电话能打通才怪,他肯定以为我去国外‘治病’去了,当时跟他说过自己的血项超标是在国外做的检查,事实上,也确实是在少其那边弄的。”于是说道:“我马上过来一下吧,对了,他恢复得怎么样?可以出院了么?” “先过来再说吧。” …… 殷少狼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正输着血浆,虽然人已经醒了,但看起来仍旧虚弱无力,出院是别想了,好在他的脸色虽然苍白,却不是像初次见面时那样丝毫无血色,像白化病人那样的惨白,看来只是受伤过重引起的,没有回到之前阴森鬼气的状态。 赵凯医生一身白大褂,站在林启身边严肃道:“他的病情很奇怪,当然了,还是没有你奇怪,总之就是醒了以后还是需要我们一直给他输血,这已经有点违背医学常理了,照理这个程度的过量输血,肯定会导致溶血综合症的,严重的话会休克,或者急性肾功能衰竭,甚至死亡,可是他……看起来却很舒服的样子,唉,想不通,有点像吸血鬼。”最后一句是贴着林启耳朵小声说的,看来很照顾身旁病人的情绪。 林启不是医生,但这个情况他心里多少有点底了,当时撸起袖子,道:“试试我的血吧。” 赵凯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多问,直接开单子让他抽血去了,他心里明白这两个怪胎的症状都奇怪透顶,没准真得有效也说不定。 果然殷少狼输完林启的血,脸色渐渐开始红润起来,像吃了仙丹似的,精气神以极快的速度好转,赵凯叹了口气:“我想要是把你们两研究透了,下个诺贝尔医学奖准是我的了。” 林启也不知做何表述,他不想告诉赵凯太多事情,用他的话说,保密也是为了他的安全,毕竟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明日生物的眼中钉、肉中刺。 “赵医生,方便的话,我跟他聊几句。” 赵凯点点头:“别太久。”便转身离开了。 殷少狼看着林启,眼神平淡如水,说道:“看样子你的人情,我这辈子都还不完了。” 林启笑了出来,心说:“还真是个孩子,思维道义观纯朴得很。”说道:“人情的事以后慢慢说,我记着呢,是谁要杀你?” “一个杀手。”殷少狼说了一句废话,林启都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叹道:“真不会聊天。” 接着问道:“什么样的杀手,男的女的?高矮胖瘦?什么组织的?还是你师父那样的独行侠?” 殷少狼摇了摇头:“不知道。” “那他为什么要杀你?” “不知道。” 林启一阵无语,又问道:“那你当时去昆山做什么了?” “师父当时一个委托人在昆山,我暗中保护他回去的,结果自己回程的时候……被……” 林启奇道:“当时他不是在美国么,怎么有还有案子在国内的?” “不知道,我只照他说得做就行了。” 还真是一问三不知,林启摇了摇头,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说曹操曹操到,竟然就是失踪了将近三个月的赵天明。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零八章 执法者 “这里布置得还挺像个样子的么?”赵天明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只是刚毅的眼神里,时而流露出旁人不易察觉的阴郁。 和林启取得联系后,当天晚上就回到上海,在他们的大本营,鹤林路122号别墅碰头,林启也没有问他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径直带他参观了他们的办公室和会客室,刚要带他去卧室,赵天明就连连摇头:“别,我可不想打扰你们的天伦之乐。” 林启笑道:“别开玩笑了,你也是老板啊,这也是你的家,不住自己家,难道还在外面开房?” 苏海星在厨房张罗完了,走过来叫他们开饭,听到他们的对话,也笑道:“是啊,人多住着多热闹。” 赵天明道:“好在你们房子大,要不然还要开成大会堂呢。”但还是拒绝了两人的好意,说道:“等殷少狼出院后,我还要把他接出来,而且也不只我们两个人,这房子恐怕还真不够住。” 林启疑道:“还有谁?几个人?” “三个,有一个你还认识的。” “哦?是谁啊。” “刘达通。” “啊?”林启一时没有印象。 赵天明咧着嘴笑道:“狼牙山谷万通刘啊,忘了,那个说话文绉绉,一张口就是先来一句歇后语的那个。” 这么一说,林启顿时想了起来,万通刘是当时他们困在非洲狼牙山谷的时候结识得一位朋友,依稀还记得当时他跟山谷里的一个小头领有过不小的矛盾,也是个表面圆滑老练,但内里却至情至性的人,非洲一别再也没见过,一眨眼都已经过去了一年半多了。 “当时我们先从山洞里逃出来的时候,他跟郝正月先走了,我们又杀回了山谷,确实好久没见了,还说将来聚聚的呢,一直也没兑现。”林启和赵天明一边跟苏海星上了餐桌,一边喋喋不休非洲狼牙山谷的事。 “现在不就可以了,他特地从福建赶过来的,我们下一单买卖可要拜托他帮大忙。”赵天明上了桌就开始大快朵颐,一点也不客气,他人随性,孩子们倒也不认生,费恩本来跟赵天明熟识了,更不介意。 林启奇道:“你又接到委托了?我这已经清闲了一个多礼拜了,刚刚开个侦探服务社,都快要倒闭了。” 赵天明道:“本来就不是有什么正规的手续……还有最近你最好低调一点,别自己接生意了,我这次除了刚接到这个委托,特地为殷少狼的事过来的,我感觉这两件事有些关联。” 林启兴趣被挑了起来:“是什么委托,还有殷少狼那样的身手,怎么可能会被伤成那样?” 赵天明叹了口气:“一山还比一山高,这次真得有些让人头疼,可能我也不是对手,才特地叫了当年两位老战友协助我的。” 林启这下真得惊一个嘴巴两个大:“你的刀法不是都已经练成……什么来着,天人合一?还有人是你的对手?” 赵天明干咳一声:“只是天刀,天人合一这辈子恐怕都玄着呢,我是有些天赋,但还做不到武原神梦和海川翼那么痴。” 林启还是无法相信,一脸茫然道:“到底是什么人,连你都应付不了,那我们……要怎么办?” 赵天明笑道:“我只知道我和殷少狼在他们的名单上,你还不能确定,所以让你最近低调着点呢。” “他们是谁?”林启脱口而出。 苏海星这时赶忙故意咳了一声,舀了一勺汤给赵天明,微笑道:“工作上的事饭后再谈,别当孩子们的面……” 两人也立刻会意,当时闭了嘴,林启心里想着赵天明的话,总觉得赵天明这次突然回来没什么好事,尤其刚刚说什么“他们的名单”,难道还是明日生物在死缠烂打?越想心里越是提着劲,草草扒了两口饭,便把赵天明拉了出来,在屋子外散步。 赵天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出屋子就点了一根,吐了个圆圆的烟圈,懒散的模样道:“别说,你们选的这个环境,还真没得说,繁华闹市居然还能找到这么个清静地。” 林启心不在焉的搭茬:“这是苏海星爸爸当年选的,哎……我说,听你刚刚说得那么严重,怎么感觉你也有点轻松过头了吧?” 赵天明笑道:“人生得意须尽欢,天大的事,也不用整天愁眉苦脸的吧。” “那听你说得好歹也不是什么好事,看你这模样,像六十岁退休老人享清福的心态似的,你刚说的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啊?不会又是明日生物么,不是说他们的什么东亚战略失败了吧,被警方扼杀在扔摇篮里了。” 赵天明笑道:“谦虚什么呀,那是被咱们扼杀在摇篮里的……”看林启瞪眼斜视着自己,才正经了一些,“好吧,是一个杀手组织,名字叫‘执法者’。” 林启一声轻叹,还真是没什么好事,问道:“殷少狼就是他们干的?” 赵天明点点头:“十有八九……是,而且下一个估计就是我了。” “到底是什么组织,以前也没听你说过么,还有真得这么厉害,连你都害怕?” “不算什么庞大的组织,好像一起只有十二个人干活,而且一直很神秘,里面的杀手基本上是名不见经传,只有一个代号叫‘提尔’的杀手,业内人士很是忌惮啊。” “连你都忌惮?” “是的,所以我找来了我当年的两个老战友,当年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称死亡骑士。” “那个尖刀兵团的?找来给你当保镖?” “那倒不是,基本上他们现在的岁数,只能我给他们当保镖?” “那我就糊涂了,你把他们找来做什么?” “他们一个是菲律宾刀王,另一个也是格斗高手,这两个人加在一起,基本上是近身无敌,当然……是在当年,喊他们来是想给我做个突击培训的。” 虽然赵天明仍是一脸轻松,但实际行动已是如临大敌的模样了,林启这时问道:“那会不会就是这个提尔对殷少狼下得手?” “应该不会。” “怎么讲?” “他应该不会失手吧。”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零九章 死亡骑士 林启喃喃道:“那也就是说,是他们当中别的杀手了,你不是说名不见经传么,怎么连殷少狼都不是对手?” “他才十五、六岁,你以为多厉害呢,普通人也许不是他的对手,遇上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也够呛,最重要的是,他的*玩得似乎没有以前那么溜了。” 林启心想:“那是因为殷少狼在你面前走不过几招,我做为一个普通人,可是亲眼见证过他违背物理定律的速度和步伐的,不过他的‘白化病’好了以后,身手似乎确实不如以前了。”当时笑道:“怎么拜你为师以后,他反而退步了?” 赵天明翻着白眼:“我可从来也没说收徒弟的事,他也从来没有真得拜过我。” “但你两也都没有否认过。” “好吧,”赵天明耸了耸肩,深深吸了口烟,道:“你知道的,什么事在我眼里都是无所谓有,也无所谓没有,都不是……很重要的。” 这回林启不再说话了,他确实是这样的人,以前心里还有个奈奈子,现在是什么羁绊都没有了,于是只说道:“那对殷少狼动手的人,你心里有点准数么?” 赵天明道:“不清楚,只知道最厉害的是九号杀手提尔,我托人打听过这个组织,了解的人很少。” “那你怎么知道提尔的?” “希德翁告诉我的,让我务必提防这个人。” “那他没告诉你这个杀手组织更多的内容么?” “他也只知道这个‘执法者’在金字塔最顶端的杀手,好像是十二个人,从一号排到十二号,提尔就是第九号,他们之所以神秘,是因为似乎并不是一个正式的或者说组织架构严密的组织,好像每个杀手都是各自为战,只有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才会集中起来做一件事。” “所以你这次接到的到底是什么委托?怎么会怀疑殷少狼遇袭跟你接到的委托有关系?就是感觉这两件事跟你说得这种……特殊的情况有关系?” “没错。”赵天明掐灭烟头,远远的向前抛去,林启摇摇头,还好这里的绿荫道都是大理石铺制,笑道:“你也是不怕给环卫工填麻烦……如果光凭感觉的话,会不会太武断了,没有一件特别的事值得你怀疑或者……至少注意么,要不然两件事如果没有任何逻辑关系,怎么能联系到一起?” 赵天明道:“没有,你以为我能活到今天,每次都是事先演绎推理一下每个事件的可能性?我都是靠感觉,记得我跟你说过五五开的原则么?” 林启笑道:“当然记得,印象那么深刻,两件事要么有必然联系,要么没有。如果有,那你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没有,你也不会损失什么,就将请三个朋友回来叙旧的。” 赵天明一打响指,赞道:“孺子可教。” 林启摇头笑了笑,想起赵天明说过他曾经热血辉煌的尖刀兵团,又叫二十六人兵团,每个人都是一个英文字母做为代号,便问道:“你那两个战友,各是哪两个字母。” “D,K!” “DK?”林启笑道,“Death Knight,真是死亡骑士。” “迪克入伍前打过黑市拳,战胜率和传说中的格林威尔张一致,都是100%,但是击毙率却是0%。” “收发自如,还是在这种无限制生死格斗的场合下,确实是个高人了。” “恩,后来就被希德翁看中,秘密退出,加入了‘尖刀’,另一个凯文,菲律宾人,有点像中国古代的侠客,加入‘尖刀’前一直在当地村寨劫富济贫,也是用*的高手,比我玩得溜多了,回头他倒是可以指点指点殷少狼。” “他们两个可以指导你对付提尔?” “迪克擅守,凯文擅攻,他们两个一起,基本所有的格斗必杀技巧都可以模拟了。” 林启笑道:“听你这么说,还有点想见见他们呢,目睹一下死亡骑士的风采也是好的。” “好啊,迪克晚上的飞机到上海,我们正好去接机,顺便吃个夜宵吧。” 赵天明随心所欲的人,当即就要拉着林启一起走,林启也是心里有事就按捺不住的人,两人家都来不及回,直接给苏海星打个电话就出发了。 他们先去了赵天明暂住的公寓,林启心里也是感叹,这是一片待拆迁的老棚户区,赵天明可真是够低调,到处都是一个大大的圈里面写着个“拆”字,基本上是二层红砖排楼,像民工宿舍一般。 林启一进屋就看到万通刘,思绪一下子又回到狼牙山谷惊心动魄令人难忘的那几天,当时两人又抱肩膀又握手的,万通刘感情更丰富一些,差点一把老泪淌下来,激动道:“殷小兄弟的事我也知道了,好在是吉人自有天相啊,人家说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是这样的啊,林兄弟就是他的贵人,伴着他一村又一村。” 赵天明在一旁捏捏鼻子:“又来了。” 万通刘干咳一声:“这个,林兄弟,你后来有没有跟郝警官联系过啊,哥哥我是真老想他的一手四川菜了。” 林启笑道:“何止联系啊,接触过不少回了呢,不过不知道他现在在上海还是在云南,回头我打个电话问问他。” 万通刘轻叹一声:“真是有朋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啊,郝警官要是在上海就更好了,我们几个又能在一起聚聚了。”林启不禁又笑了,他自己才是远道而来的,这会激动得词都用不利索了。 赵天明挥了挥手:“机会有的是,来吧,林启,先带你认识一下凯文。”说着把林启拉到隔壁房间,里面一个人面容冷峻中年东亚男子,头发包括嘴唇和下巴上的一圈小胡子,都已然须白,看起来年近六旬了,此时盘腿闭目坐在床上,像是在打坐。 赵天明走过去一把拍在他肩膀上:“别睡了,认识一个朋友。” “原来他在睡觉,”林启摇头叹息,“人家一把岁数,赵天明这一掌,也不怕把人家给吓着了。” 结果那老人淡定的慢慢睁开眼,锐利明亮,扫了一圈,冲林启点点头,林启即眼神回应示礼,赵天明对林启道:“这就是凯文,菲律宾刀王。”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一十章 奇怪的绑架 凯文不大会说中文,英文也不大利索,跟林启沟通都费劲,更别说万通刘了,难怪两人在一个屋里呆着都闷声不吭的,林启开始时还好奇,怎么万通刘这个性格的人,能闷得住的? 不过对于赵天明的褒扬之词,凯文还是能听得出来的,嘴角微微一翘,慢慢站了起来,用蹩脚的中文对林启道:“你好,久仰了。” 显然赵天明已经跟他介绍过自己了,林启向他伸出右手,却被赵天明拉住了:“他不跟人握手的。” 林启笑道:“好吧,知道你们都是有性格的人。”于是只对凯文微笑着点了点头。 再看这两间屋子,着实是相当简陋,刚刚外面一间连着卫生间和厨房的客厅,中间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除墙上都已经脱落了不少的水泥漆和几张破凳子,别无一物,这个房间也是两张简单的铁架子高低铺并排放着,还有一些劣质的三合板橱柜桌子。 林启转头对赵天明道:“你是不是天明岛上住得太舒适了,到这里来微服私访与民同乐的?” 赵天明抹了下巴:“那倒不是,这个……其实……咳……凯文是偷渡过来的,下面我不说你懂了。” “什么?”林启惊道,“这这……你还是王野师父呢,怎么跟他交待?” “为什么要跟他交待,我本来就没打算告诉他,放心,等迪克过来,他们最多过来住两三个月,到时候就走了,神不知鬼不觉。” 林启抹了一把冷汗,他知道这些有雇佣兵前身的,底子都不怎么干净,问多了反而会让人反感,但还是抱怨道:“做个假得身份不行么,这样大门不敢出,二门不敢迈的,也太……憋屈了吧?” 赵天明道:“憋屈什么,你当过来旅游的啊,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去机场接迪克吧。”说着对凯文打了个招呼,凯文点点头,又回床上打坐了,他也确实不方便出门。 林启走出房间又不放心回头道:“迪克不会也是……” “那不能够,放心。”又被赵天明推了出去。 万通刘这时跟出来道:“我是有正经身份的人,跟你们一起去吧,我……我可真是憋坏了。” 赵天明笑着把他一起拉了出来,三人走到街上,林启心里其实还压着一件事,就是赵天明这次到底接得什么委托,委托人是谁,这会儿三人往机场的路上,似乎心里都有事,也无旧可叙,便对赵天明问起了这事。 赵天明道:“其实一开始没有引起我的注意,这件事比较简单纯粹,大概是去年秋天吧,我接到一个高中小女生的委托,让我保护她的爸爸,说她的爸爸被黑社会威胁,有生命危险,后来我一打听,原来是高利贷纠纷,当时我手上正有事,也就没放在心上,让她报警了事。” 林启盘算了一下时间,去年秋天的时候,差不多正是自己刚刚回到上海没多久,还在《领先日报》做记者呢,后来发生了庞大海被绑架、自己追到芝加哥又被金柯兰诬陷等等一连串的事,当时赵天明一直处于失踪状态,问道:“你当时正在忙着找渡边秀和吧?” 赵天明点头笑道:“所以跟你沟通就是省事。” “后来呢?” 赵天明难得苦笑了一声:“后来她爸爸真得被放高利贷的雇凶杀了。” “什么?”林启惊道,“这还有没有王法?”一时愕然无语,万通刘这时插了一句:“唉,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啊,世道再怎么变,人心都是不古的,跟有没有王法还真得关系不大。” 赵天明也摆摆手道:“别激动,我后来也想了想,如果我是放高利贷的,碰上不还钱的,来点威逼利诱的暴力手段也可以想象得到,但是真得把债户杀了,你觉得可能么?那找谁讨债去?” “妻子?儿女?” 赵天明更否决道:“家里的顶梁柱都没有还钱的本事,靠妻儿?你真当现在还是万恶的旧社会呢,可以拿人抵债?” 林启疑道:“所以……不是被放高利贷的杀了?” 赵天明道:“听我说完,我后来想到这一层的时候,跟那姑娘说了,但那姑娘一口咬得死死的,她爸爸就是被放高利贷的杀的,虽然是雇凶杀人,但她可以感觉到,他们就是一伙的,因为他们家也没有别的对头了。” 林启无奈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姑娘也是跟你一个套路的,后来呢?” 赵天明道:“你知道我的原则啊,即成案件,我还是只能让他去报警,但这个凶杀案到今天也没破,凶手依然逍遥法外,后来那个姑娘母女两个,坚持不懈的找我……” “让你帮忙找凶手?对啊,你可以跟王野一起搭档,正好拉近点师徒间的感情。” “那倒不是,她们知道我的职业特性,让我直接把那放贷的一伙人……解决掉,你懂的。”赵天明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林启无语叹道:“她们还真够执着的,虽然那些也不是好人,但是人证物证皆无,就这样寻仇,好像也不太合适吧。” “可不说呢,于是我三番两次的断然拒绝了,可是这不,事情突然恶化了,她们母女两个被绑架了……” “什么?那你现在还悠悠哉哉的?不赶紧想办法救人?报警了么?” “稍安勿躁,这都三个多月前的事了,两人早就被英明神武的警方解救了,当然匪徒没有抓到,也没有要勒索财物,这就是有点奇怪的地方,这起突发事件,我起初也怀疑是放贷的人干的,报复嘛,因为那姑娘爸爸死了以后,我也追查了一下,发现这伙高利贷商家还是有点江湖道义的,人死债亡,并没有祸及妻儿,反而是那母女两个老是纠缠着让人家偿命,你想想那些都是什么凶神恶煞的祸色?逼急了什么事干不出来?结果这事就稀了奇了,什么都没有查到,那些放贷的也死不承认是自己干的。” “也许就像你怀疑的那个,他们只是把母女两个抓起来教训一下呢,所以教训完就放了,又没有要钱,他们说不是自己干的,你就相信了?” “相信啊。” “好吧。”林启暗叹一声,这家伙逼供的手段还是有一套的,也不用多问了,“所以那伙绑匪就这样的莫名其妙的把母女两绑了,又莫名其妙的把人放了?”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一十一章 天神降临1 对于林启的问题,赵天明两手一摊耸了耸肩:“事实上的情况就是这样的,虽然我也搞不明白。” 林启皱着眉道:“那我还是不明白,你现在的任务是什么?” 赵天明道:“那母女两又找我了,经过上次事件,她们有严重的不安全感,认为自己很危险,虽然过了三个多月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但总是隔三岔五的半夜三更找我谈心。” 万通刘笑道:“哎,赵兄,说不定是你人面桃花三月红啊,母女两一起看上你了。” “滚你的,你当我是你啊,老婆情人遍天下?” “这个……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林启这时想到万通刘的老婆死在狼牙山谷,还因为这事跟里面的小头领向凯引起仇目,虽然后来向凯的死把两人的结化解了,但万通刘当时着实给林启留下重情重义的形象,结果最后逃出山谷时就听郝正月说这家伙老家还养着一个老婆,当时就瞠目结舌,这个万通刘还真是八面玲珑的人呢,这会笑道:“老刘啊,你这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还少年哪?” 万通刘尴尬得直摸头:“人老心不老,你们说你们的,你们说你们的。” 另两人一齐无奈无语得摇了摇头,赵天明才接着说:“总之,那母女二人现在的诉求改了,不再老想着寻仇、纠缠着人家放高利贷的了,只让我保她们两个周全。” “这个……”林启皱了皱眉,“治标不治本,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啊,除非你真得把她们两接收了……”这没头没脑的事,林启说着也开起了玩笑,后面那句“那小姑娘长得漂亮吧”差点就没问出口,赵天明已然明智的提前打断了道:“收你个头啊,所以我这不是接了这案子,开始着手调查么?治标没有用,就想办法治本……你怎么了?”赵天明说着一转头,见林启眼神发愣,想起他的身体内融合了POG药物,以为突然起什么化学反应了,“神哪,你不要像应天狼、左明志一样当街变形吧?” 林启瞪了他一眼骂道:“你才会变形呢,我是突然想到,怎么你失踪的时候,我们都找不到你,那母女两个似乎随时随地可以联系上你么?” 万通刘笑道:“说明人家有私下的联系方式,都是过来人,理解的,不要多问了。” 赵天明无语得摇了摇头,道:“刚开始是因为我的疏忽,导致人家失去了丈夫和爸爸,我才会时常过去照看一下,怎么被你们说成很委琐的样子。” 林启道:“好吧,但我还是不明白,这跟那个杀手组织有什么关系?” “我说了啊,没有直接证据,是我自己的感觉,那个姑娘爸爸死了没多久,希德翁就警告我,说我被执法者盯上了,接着她们被绑架的那段时间,殷少狼就出事了,当时她们被救以后,是我让殷少狼暗中保护她们回家,结果殷少狼自己却受了重伤。” “原来那母女在昆山。”林启记得,殷少狼之前是跟他说当时保护赵天明的委托人回家,之后回程的途中遭到袭击的,“所以你也怀疑殷少狼的事是‘执法者’干的?” “是的,你知道当时我还在美国呢,实在抽不开身,但是我跟那母女两联系过,说会暗中保护她们,结果……” “结果‘执法者’窃听以为那个暗中保护她们的是你。” “我想是这样的,随着我调查母女被绑架的案子开始,越来越感觉我成为他们的名单上靠前的人物了,而且不光是我,跟我有联系的人都会受到涉及,所以才让你特别小心低调一些呢。” “那有什么用?殷少狼都不是对手,我能怎么办,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这么着吧,”林启虽然这样说着,最后想了想还是道,“那我这段时间也还是不要回家了,不要连累了苏海星和两个孩子,等这案子结了再说,也许这个什么‘执法者’跟这母女两的案子确实没有必然有关系呢。” 赵天明笑道:“没错,而且我也只是打个预防针,我想‘执法者’的主要目标还是我吧。” …… 整整两个多小时,才从西浦区开到浦东机场,三人接到迪克的时候,夜色已经很浓了,那是一个比凯文还要衰老一些的男子,不过体格却极高大魁梧,挺拔的胸膛和健硕的腰肌,只有长年不懈锻炼的人才能保持成那样,要不是脸上的皱纹和银白色的头发,只看身材还以为是个青壮的健美模特,他的头发也很长,扎了一个小马尾,几缕银丝在红润的面颊旁飞舞。 他是一个美裔东欧人,比凯文健谈得许多,不过多数是怀念当年的光辉岁月和老教官希德翁的突然退役,他跟凯文是黄金搭档,不过尖刀兵团解散以后,他们也是多年未见了,他跟赵天明在车后滔滔不绝,林启和万通刘在前面也插不上话,毕竟说得事情跟他们两个都没有什么交集,林启还要开车,万通刘是直接听不懂。 他们径直回了那个老破小的拆迁公寓,把凯文拉出来找了个排挡吃夜宵,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吃到一半,凯文突然和迪克动起手来,一桌子菜打翻了一地,赵天明本来想劝架,最后也打了起来,三个人混战,不光把林启和万通刘看傻了眼,连周围的人驻足观看,像是不要钱的武侠科幻电影似的。 最终迪克的大腿锁住了凯文的脖子,凯文拿着一根筷子顶着赵天明的太阳穴,赵天明两根指头捏着迪克的喉结,结束了这场战斗,众人满地找摄像机的时候,他们站起来拍身上的土,又跟排档老板点了一桌子菜…… 当天晚上,林启在那公寓里挤挤睡了一宿,迪克是忍受不了这样的环境,在附近找了个家四星酒店,第二早上,迪克把凯文接到酒店里叙旧,林启、赵天明、万通刘三人去了医院,看望殷少狼,关于那天的遇袭,赵天明还没亲自问过殷少狼。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一十二章 天神降临2 殷少狼恢复得很快,当时是在输了林启血浆以后,所以正在值夜班的赵凯医生一看到林启,也不管赵天明和万通刘两人,任他们两个去看殷少狼,自己把林启单独拉到他的办公室。 “林启,你应该知道你的身体状况很特殊吧?” “当然。” “我还是那句话,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抽一些你血样做全面的化验分析。” 林启愣道:“就这事?你不是早就有我的血样了么?” “之前只是出于对你的体检化验,最近我们医院才采购了一批最新的血检设备,还没有到货,培养皿、分析仪、超纯水渗透系统、离心机都是最先进的,不比美国用得差,我建议你可以在我们医院做双向检测,当然,需要你本人的同意。” 林启轻叹一声,道:“赵医生,实话跟你说吧,不是我想拒绝你,实在……实在……” “本院可以对你的个人隐私完全保密,该项检测只限于我一个人知道,也只有我一个人跟你联系,你如果不放心,我们私下也可以签保密协议。” “保不保密倒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赵医生,你有家人么?你如果卷进来,可能对你和你家人造成安全隐患。” “人类文明的每一次进步,都是血腥的洗礼,我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跟你提这样的要求的。” 林启讪笑道:“怎么我这事都上升到这么高的程度啦?” “是的。”赵凯一向是个严肃的人,但这两个字说出来不光严肃,甚至有一些神圣的意味,倒是把林启给震慑住了,他清楚的知道POG药物如果产生副作用,给人的生理和心理带来的巨大变化,他很庆幸自己没有碰到这种事,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他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些微的变化,到目前还不知道是好是坏,芝加哥方面,莫少其和莫少北一直在监视着自己的变化,但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要不要在国内也找个熟悉点的医生,以备不时之需? 想到这里,林启有些动摇,最终还是说道:“容我考虑一下吧,你们的设备不是还没有过来呢,等过来的时候再联系我,到时再答复你吧。”赵凯叹了一声,也只得同意。 林启又问了殷少狼什么时候能出院,赵凯说问题已经不大了,今天就可以出院,不放心的话,可以再观察两三天,林启笑道:“那就再观察观察吧,也不差这两天。”便从赵凯的办公室走了出来。 来到殷少狼病房,万通刘坐在他床边削苹果,赵天明站在另一边,眼神很凝重的模样,万通刘也是一声不吭的,时而瞄瞄赵天明,时而看看殷少狼,心思也不在苹果上,差点把手给切了。 林启走进来疑道:“怎么了?都这么严肃干嘛?” 赵天明看了看他,指着殷少狼说道:“这家伙说是我袭击的他。” “什么?”林启惊呼一声,问殷少狼道:“你不是跟我说什么都没看清么?” 殷少狼脸色竟有些发红:“当时师父不在场,我不想在背后乱说。” 赵天明抹了一把汗:“当着我的面也不要乱说好吧,我当时明明在洛杉矶呢,再说了,我为什么要杀你?” 林启拉着他,说道:“什么都没问清楚呢,别着急好吧,你忘了还有一个易容大师能装扮你的模样呢。”转而对殷少狼道:“你怎么能确定那人是你师父?” 殷少狼道:“我记得他的刀。” 赵天明一愣,从怀里把他的七寸椎名短刀摸了出来:“这一把?” 林启当然也记得,这还是在狼牙山谷的时候,从那个日本人八尾良太处缴获来的,疑惑道:“你是说,当时那个人就用得这把刀?”殷少狼点了点头。 林启问赵天明道:“我记得你当时说过,这把刀是日本的铸刀大师椎名夜的作品,你的师公,哦,就是武原神梦吧,想跟他求这把刀都未果,那也就是说,这世上……就这一把刀吧?” 赵天明眼睛翻了翻,也疑惑起来,喃喃道:“真品肯定就这一把。”问殷少狼:“你会不会看错了,毕竟人家是大师,跟风仿造的人也会不少吧。” 殷少狼仍然摇了摇头:“我对刀很敏感,这把刀我也用过,我也被这把刀伤过,我不光是记得它的样子,我记得他的一切,他在空气中划过的声音我都能听得出来。” 林启瞪着赵天明:“那没跑了,你咋个说?” 赵天明连连苦笑:“这这这,我还会分身不成?” “啊!”这时林启脑子里突然电光一闪,突然惊叫一声,吓得万通刘水果刀都差点脱手,镇定了一下,自己咬了一口苹果,才想起来这是给殷少狼削的,尴尬得又从桌台上拿了一个接着削,他一向话多,这种场合他还是选择做了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赵天明问林启:“什么情况,一惊一乍的?” 林启脑子里把大前年的事情翻出来过了一遍,惊道:“你知不知道明日生物东亚的龙头曹天正?当时郝正月从上海一直追他到芝加哥,结果当天晚上也遭到职业杀手袭击,他说凶手用得武器也是这把刀。” 赵天明也惊道:“这么大事你怎么不早说?” “我相信不是你干的,而且也不过是一把刀而已,就像你说的,可以伪造很多啊,当时没联系到一起,后来事情一多,就给忘了。” 赵天明思忖道:“只有一种可能,椎名夜打造了两把一模一样的刀,这事要弄清楚也简单,去日本拜访一下他就行了,没准还能有意外收获。”林启点点头,目前似乎只有这一招了,也许椎名夜会说出那个杀手的名字,或者他有什么魅力,连武原神梦都不及。 赵天明雷厉风行,决定好去日本,当天晚上就出发了,对林启说顺利的话后天就能回来,到时候正好接殷少狼出院,也还自己一个清白。 林启想把万通刘送回那公寓,万通刘几乎是哀求的语气:“林兄弟行行好,让我在医院跟殷小兄弟说说话都成,回那屋子里等于面对着一个活死人,要多尴尬就多尴尬。” 林启暗笑一声,道:“好吧,那你就在这里照顾殷少狼,我明天再来。”便自己一个人打道回府了,到了鹤林路122号,停好车没有急着回家,想在路边的鹅卵石绿荫道走走,把这些散乱的事情捋一捋。 低头走路思绪正乱的时候,前面突然一黑,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前面,林启抬头一看,这人比自己高出半个头,棕黑的肤色,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他穿着卡其色的风衣,身形倒是跟赵天明有些相像,此刻满是裂纹的大手,从怀里摸出一把短刀来,绅士而儒雅得微笑道:“你好,我是一号执法者,天神!”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一十三章 天神降临3 林启正想着等赵天明回来的时候,让他带自己去一下昆山,见见那对母女,如果这件委托真得跟那个什么“执法者”杀手组织有什么关联,那这对母女也许是把这些所有零乱的线索整理归并到一起的关键钥匙。 谁能想到这万里长征第一步还没走呢,执法者却已经自己找上门来了,而且看这人的架式,林启心里微微一凉,自己今天的下场恐怕比郝正月和殷少狼好不了多少了。 他看得很清楚,这个代号叫“天神”的执法者,手里拿着的短刀,正是那把椎名,林启刚跟赵天明分手没多久,脑子里仍然对那把在暗夜中刀刃都能闪着寒光的武器印象深刻,那不用说了,站在面前的这个人,就是袭击郝正月和殷少狼同一个人了。 郝正月的身手林启不大了解,不过赵天明曾说过,郝正月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跟踪他却能不被他发现的人,由此也可见一斑了,还有殷少狼*的功夫他可是亲眼见证过的,发起狠来赵天明都能被他逼得节节倒退,所以这时林启掂量了一下自己,心里连连苦笑:“这是凶多吉少的节奏啊。” 天神看着他淡淡的笑道:“你有什么遗言么?” “怎么?你可以代劳?” “一般不能,但以示我对你的尊敬,可以转告你的家人。” 林启心中一凛:“不好,苏海星和两个孩子还在家里吧,还有费恩,这里离家里也不远了,他们不会已经……”忍不住问道:“你把我家人怎么样了?” “并没有怎么样,他们好得很,我是跟踪你过来的,而且我此次目标只有你一个人。” “谁要杀我?”林启不知道这种无意义的拖延时间有没有作用,不过脑子里已经在想着脱身的对策。 跟他拼命?恐怕行不通。 转身逃跑?那样腹背受敌。 报警?别说等警察过来了,恐怕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抱歉,我研究过你的履历,你应该了解我们这行的规矩。” “你刚说尊敬我,是因为什么事?” “这就是你的遗言?” “算是吧。” “我们的一位执法者曾经是你的手下败将,虽然他当时跟你交锋时并不是以执法者的身份,但是他到底是输了,还差点放弃执法者的身份。” “哦?是九号执法者提尔么?”林启故意跟他闲扯,他现在是没兴趣知道那个什么曾经是他手下败将的执法者是谁。 “你对我们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不过你还不配让九号出马。”天神面带微笑,脸颊的酒窝深陷,连眼神都是那样的和善,怎么也无法让人把他跟一个冷酷的杀手联系到一起,当然,如果说完这句没有立刻动手的话,林启差点以为他是个远方过来的朋友了。 “妈的,怎么说动手就动手?”林启心里忍不住骂道,对方的刀的确很快,眨眼间已经来到胸口,不过尚在林启的反应可接受范围内,急忙一个左转身,刀尖划着前胸刺了过去,锋利的刃口把大衣划开了一道口子,好在还没伤及内里。 天神似乎微微惊鄂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紧接着刀口内转横着又划一刀,林启刚转了九十度,身子还斜着,第二刀虽然也能看得清,但这角度是怎么也躲不开了,情急之下,大腿猛的一用力,整个人向后弹了出去,一个没站稳,连退了好几步才站定下来。 天神显得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想不到你居然能连躲我两刀,我还真以为你只是个记者那么简单呢。”一边说着一边向前飞奔两步,瞬间又来到林启面前,刺了第三刀,林启无招应对,只得又是后退,天神再刺一刀,他还是后退,如此接二连三,一直退到一个陡坡边,再退脚下踩了空,就要滚下去了,只得扭转身子朝旁边挪,天神步步紧逼,正刺得起劲,最后一刀落了空,自己差点没踩空滚落下去,停下来和旁边的林启两人一起喘着大气。 余光不约而同看看侧身,这里距离他们刚刚说话的地方,足近百十米远了,林启心里惊骇:“感觉也就过了几秒钟么,怎么我们一个杀人,一个逃命,还赶上百米飞人的速度了?而且我他妈还是倒退着过来的。”不过林启虽然感觉上只是几秒钟的瞬间,毕竟生死一线,没有真得那么准确的留意时间,只是两个都感觉到有些累倒是真的。 这时天神看林启虽然是另外一副眼神了,收起了刚刚淡定自若、胸有成竹的微笑,换作严峻带着些许不可思议的表情:“你确实让人意外,难怪四号米克会败在你手下,这回我要认真了。” 林启注意到天神这时握刀的手势,原来是正手,现在换成反手了,看来想换招术了,正这么想着,又眨眼的功夫来到自己身边,果然由刺改挥,尽管这样,林启这时对他出刀的套路摸着了一点门路了,有条不紊的应付,不过心里仍然好奇:“这人跟袭击殷少狼的那个是同一个人么?” 他看过殷少狼跟赵天明对招,也看过他袭杀那个日本人八尾良太,*一下下的捅起来,快得跟缝纫机似的,他也想象过,如果殷少狼的刀在自己身上乱捅,肯定一下都躲不过的。 换作现在想想,连殷少狼都不是对手的人,那他的刀应该更快才对啊,怎么感觉这个在跟自己玩似的,快是快,但是最后关头总能让自己躲过去,好像在让着自己似的,但是看他面红耳赤的拼命模样,确实是很着急要自己命的模样啊。 一时想不通,不过这以命相搏的时候,还是不要有其他念头比较好,天神数秒之内连挥了十几、二十刀,通通林启躲了过去,接着林启看中一个破绽,右手一把抓住他拿刀的手腕,反手折他小臂,天神一个吃痛,拿刀的手竟脱了开来,林启左手一接,竟然空手夺白刃,把他短刀抢了过来……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一十四章 天神降临4 这一下不光是天神,连林启自己都感觉到很意外,对方是过来杀自己的,没杀成就算了,连武器都丢了,这下情况就很尴尬了,现在拿着短刀的人是林启,天神手上空空如也,也不知道谁要杀谁了。 不过天神一看也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任务虽然失败也没有表现出惊慌失措,从怀里又摸出个物件来,林启以为他还有一把刀,或者是枪,结果定睛一看大惊失色,他竟然摸了一只*出来,而且任何反应余地都没有留,拔掉保险销竟就往两人脚底下扔。 “杀不成我也不用这么破罐子破摔吧,这他妈不是同归于尽么?”林启大骂一声,卯足了劲向后扑也已经来不及,*落地就炸了。 不过却被没有想象中的冲击波碎弹片,而是“滋滋”冒出了滚滚的浓烟,原来是烟幕弹,熏得林启连连咳嗽,直往后退,等烟雾散尽,哪里还有天神的影子,只拿着那把跟椎名一模一样的短刀怔怔发愣。 “这一劫算是躲过去了么?” 林启心里挂念着家里,不知道那个天神是不是言而有信的人,也来不及再做什么感慨,急忙回到了家里,苏海星见他一脸狼狈,大衣都被切开了,手上莫名其妙拿着赵天明的短刀,急忙迎上来问道:“这是什么情况?跟赵天明打架了?” 林启见她跟两个孩子都安然无恙,顿时放下心来,费恩该不会出什么事,他身上可是有枪呢,刀再快还能快得过子弹,当时狠叹一声道:“哪里是跟赵天明,唉,小命差点没了。”便把那执法者的事说了一遍。 苏海星也直是后怕,想了想说:“你以后出门还是把费恩的手枪带着吧,这样太危险了。” 林启拒绝道:“还是算了,他的任务是保护你们,而且我也没有持枪证啊。” 苏海星叹道:“不知道这回他们失手,下次会派什么人过来,要不要我联系以前的情报机构查查这个执法者?真得是那么牛的组织,中情局那里肯定有案底的。” 林启愣道:“你跟中情局罗恩还有联系?” 苏海星怕林启还怀疑自己没跟过去断干净,急忙解释道:“没有联系啦,不过罗恩可是欠了我很多大人情,让他帮这点小忙应该问题不大的。” 林启想了想,那个中情局的罗恩跟美华集团唐纳德关系不一般,唐纳德好不容易放掉苏海星,再让他们纠合到一起,那这段日子的努力不就白费了,于是道:“还是算了,他们那些都是精得骨子里冒烟的人,要是让你用什么东西来交换,还不知道要掺和到什么事情里呢。” 苏海星微笑道:“听你的,但你以后总要小心点了,我看这把刀你以后也随身带着吧,再想想看还有什么其他防身的武器。” 林启道:“这次是他们大意轻敌,下次如果用*就没那么走运了,总之我会注意的,你们也小心点吧,这样,这段日子我还是住出去吧,等这事查个水落石出再说。” 苏海星温香软体偎在林启怀里:“那么多事都过来了,还怕这一回?” 林启抱着她肩膀正色道:“这次跟以前不一样,芝加哥是你的地盘,一般人不敢乱来,这里要怎么保证两个孩子的安全?” 苏海星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只千叮万嘱一切小心,两人这么商定下来,林启当天晚上就搬了出来,临行前还特定关照了费恩这段日子一定要多留神。 第二天早上,林启带着那把刀来到医院,递到殷少狼面前:“当时是这把刀么?” 殷少狼拿着这把刀只微微一掂量,就说道:“是的。”接着似乎想到什么,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林启。 林启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反瞪了他一眼:“干什么,还以为是我干的啊?”便把昨天的事说了一遍,殷少狼脸上倒是显得很平静,万通刘沉不住气了:“哎呀,林兄啊,想不到你才是真人不露相啊,高手中的高手啊。” 林启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有点怀疑昨天那个什么天神,跟刺杀殷少狼的不是同一个人,他身手显然没有我想象当中那么好,你说呢殷少狼?” 殷少狼淡淡道:“是不是同一个人我不知道,我只能肯定,一定是同一把刀。” 万通刘这时也把那刀拿在手里来回观摩,喃喃道:“啧啧,真是个好东西,就是从艺术收藏的角度来看,也价值不菲了,所以我想得是,这么件宝贝东西,他们内部会随随便便轮换着用么?” 这一说倒是把林启给问住了,本来以为这么珍贵的椎名刀世界上就只有一把,结果现在又出现了一把,总不会还有第三把、第四把吧?这样烂大街那个什么铸刀大师椎名夜还值几个钱?而且就像万通刘说的,一个职业杀手的贴身武器会随随便便给别人使么? 正摸不清楚状况,这时赵天明的电话打过来了:“椎名大师确实做了两把一模一样的短刀,不过第一把是被人偷走的,大师心里懊悔至极,照着第一把的模样又铸了一把,结果……第二把被人抢走了,但他也不知道来人的身份是什么,干这行的总是跟一些捞偏门的打交道,难免会惹上一些强盗,不过无所谓了,我这趟也算没白跑,洗刷掉了身上的冤屈……” 林启淡淡道:“你这趟还是白跑了,你的冤屈已经我已经帮你洗刷了,而且第二个抢刀的人我也知道是谁了。” “什……什么?” “是执法者一号,代号叫什么天神的,昨天晚上跟我照过面了。” …… 当天晚上,赵天明就回到了上海,完成了他的东京一日游,看他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林启心里冒了把冷汗,暗道:“看来他往年这种类似的无用功做过不少么,不过这次纠其原因也不能说是他的那个对半开原则有问题,确实是巧合的突发事件。” “总之,你应该也在他们的名单上了。”赵天明吐了个烟圈淡定的说道。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一十五章 万通刘的江湖经验 林启自己倒是没有过多的担心,如果那个执法者组织的每个杀手都像天神那样的乌合之众,那还有什么可怕的?想想昨天那杀手开始时有板有眼、自信满满的模样,拿把刀就出来杀人了,连枪都没有,最后打不过竟然放了个烟幕弹逃跑了,林启心里都有些好奇:“他是来搞笑的么?难怪赵天明说这组织名不见经传呢,估计是实在端不上台面。” 殷少狼的情况既然没有什么大碍了,林启便和赵天明、万通刘一起把他接回了那个拆迁公寓,路上万通刘不知从哪里摸出根针筒,对正在开车的林启道:“林兄弟,人家说有备无患,你的血既然有能让人起死回生这么神奇的功效,介不介意让哥哥抽一点,万一有一天老天爷不开眼,让我着了恶人的道,也好有个补救的措施。” 林启一扭头,差点没看傻,那针管比自来水管还要粗,骂道:“你是要救自己的命还是想要我的命?” 赵天明坐在后座哈哈大笑:“老刘啊,你还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万通刘尴尬笑了笑:“可不说呢,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人呐,总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嘛。” 林启这时问赵天明道:“对了,你不说万通刘这次过来也要帮你的大忙么,是不是跟那母女两的委托有关的?” 赵天明道:“有一点关系,他们家男人不是牵涉了高利贷的纠纷么,这种捞偏门的行业,有些江湖规矩,万通刘能帮忙指点着些。” 林启笑道:“你不也是从小就在江湖上飘,还不懂江湖规矩么?” “我哪能和人家老刘比,是吧老刘?风流眷属享尽齐人之福,这才是真正老江湖呢,哈哈哈哈。” 万通刘板着眼道:“赵兄,林兄,说归说,别再拿我开玩笑了,不过说正经的,你说过会给我开工资的,人在江湖要言而有信,你可别骗我啊。” 赵天明拍着胸脯:“那当然,一个子儿都少不了你的,咱们的事务所刚刚开业,需要你这样的人才的,是吧林启?” 林启微笑点了点头,他后来自己也确实考虑过,他的侦探服务社着实需要一个八面玲珑的人来处理对外关系,就像企业的市场营销人员一样,负责面子工程。 到了拆迁公寓,他们把殷少狼安置在房间的一个下铺上,凯文现在应该还在迪克的酒店里呢,赵天明给迪克打了个电话,果然说晚上准备了晚宴,让他一起过来,赵天明挂掉电话,叹了口气,轻声道:“这家伙是一点没变,还是那么不低调,他是真当自己过来旅游的,也不管凯文还是黑户呢。” 万通刘道:“你要是有应酬就先去吧,我是不去了,对着两外国人,我一个屁都崩不出来,太尴尬了,我就在这里照顾殷小兄弟,你呢,林兄弟?” 林启也说道:“我也不去了,我刚刚从家里搬出来,回去收拾一下。” 赵天明正习惯性的又点上一支烟,听林启这么说,愣道:“你还真得搬出来啦,不用这么认真吧,你不是说执法者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呢?” “我可不想拿媳妇和两个孩子的生命安全做赌注。”林启说着,看了看时间,“我在观音巷租了个单室公寓,离这里也不远,这段时间暂时就住在那,你们有事情也可以随时过来找我,方便一些。” “好吧,那你顺路带我一下吧,明天一早准时开始工作。” “哦?你有头绪了?” “没有,明天一早我们两个去一趟昆山,找到那对母女,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 不管是什么样的纠纷,总有一个起因和经过,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杀另一个人,除非他是个神经病,不是没有,只是小概率事件,所以林启也认为一切要从源头上开始追溯,赵天明自己知道的也并不是很清楚,那就只能从当事人身上发掘了。 王栋梁,就是那对母女家里的顶梁柱,死于一年前的车祸,肇事司机至今没有抓到,不过警方根据现场的车辙印和监控还原,可以断定不是简单的交通肇事,而是一起蓄意谋杀。 此人生性好赌,并欠下巨额高利贷,本金是多少已经没有准数了,总之最后滚到了上千万,债主是当地有名的地头蛇,绰号“飞哥”,赵天明曾私下找他“聊天”,飞哥也是硬骨头的人,面对那样的赵天明,只有一句话,人不是他派人杀的,而且人死债亡,从来没有为难过人家母女。 赵天明是相信飞哥的,并且也没有让飞哥在他手下面前太过丢脸,只是把“聊天”过程原本复述了一遍给那母女二人,但是她们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口咬定是飞哥干的,也是她们起初让赵天明直接杀了飞哥,为他们的丈夫、爸爸报仇雪恨,赵天明拒绝了,一方面,他很少接帮人复仇的活,另一方面,飞哥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人,莫名其妙替别人背黑锅,也不大合适,这不符合赵天明的处事原则。 一直到后来,那母女二人被绑架再获救,她们的诉求才转移到自身安全上来,这两人,妈妈叫刘琴,女儿叫王家蕊,现在住在昆山的一个小镇上,林启跟着赵天明找过去的时候,王家蕊还在镇高中上课。 刘琴热情得接待两位贵客,并说:“女儿正在上高二,现在学习紧,每天下了晚自习到家都快十点了。” 林启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甚至连客房的床都铺好了,对赵天明愣道:“怎么,我们晚上还要住在她家么?” 赵天明苦笑一声,低声附耳道:“看这个架式是没跑了,她们两个现在是惊弓之鸟,估计这段日子觉都不香。” 林启四周打量了一上刘琴的家,简陋的屋子里果然各种防盗设施都有,除了大门的指纹锁,窗户都有防盗网,连房门都是双层的,外面装上了铝合金栅栏。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一十六章 刘琴 姑苏多水乡,刘琴的家在昆山东城镇,这里虽然比不上古镇周庄、甪直那么深邃的文化底蕴和婉约风雅的水乡风貌,但也是条条溪河,连着处处石桥了,盛夏的田野到处都是绿油油的,远处白墙黑瓦的屋舍点缀在其中,像幅水墨画,刘琴家就是其中之一。 她这时从客房忙活了半天,出来还面带歉疚道:“实在不好意思,本来以为只有赵哥一个人过来呢,只准备了一张床铺,不过没事,我给临时加了一张床,两个人够睡的。”林启见这刘琴看起来三十多岁的模样,身姿标志,还是个居家美少妇,淡青色过膝短袖连衣裙,外面还套着一件格子围裙。 见她精神似乎很紧张的模样,林启有意缓解一下气氛,微笑道:“刘姐看起来这么年轻,女儿都已经上高中了啊?” 刘琴当即捂着嘴咯咯直笑:“您真会说话,我都四张了,还年轻呐。” 林启愣道:“这可还真没看出来。”说着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看着赵天明,好像在说:“人家比你大好几岁,还那么亲热叫你赵哥,看起来有点情况嘛。” 赵天明看出他心里想得什么,瞪了他一眼道:“那是人家刘姐保养得好。”刘琴客房里忙活完了,才拉着两人坐了下来,又泡了一壶绿茶给他们解暑,这时突然被两个大男人捧了番,脸一红,只脉脉含情的看了一眼赵天明,那点心思连林启都能看出点端倪了。 又环顾了一圈刘琴铁笼子一般的家,正如赵天明所说,经过上次的绑架事件,这母女二人现在是如惊弓之鸟一般,于是林启也不着急先问案情,只微笑对二人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赵天明这时正在喝茶,没想到林启会突然问这个,差点没呛回去,刘琴也是面色绯红,林启本来是随口一问,这下真来了兴趣,笑道:“这个……用万通刘的话说,人不风流枉少年是吧,不方便说就算了,大家都理解的,谁还没点风雅韵事。” 赵天明当即骂道:“滚你的蛋呢,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是跟她女儿王家蕊先认识的,当时这个情况嘛,比较尴尬,我不是一直在调查奈奈子的踪迹么,你也知道的,无意中救了许多失散孤儿,有一天凌晨的时候,我在街上看到的王家蕊,当时她好像只有十岁吧……” “十一岁。”刘琴更正了一下,之后腼腆笑了起来,“那天我上夜班,丈夫又出车未归,孩子晚上一个人睡醒了害怕,想去单位找我,结果迷路了,一着急,在路灯底下就哭了起来。” 赵天明接道:“你懂的,我以为刚从人贩子那逃出来,就……这个……把她给接走了,结果……我特么被他们夫妻两个当成人贩子,差点没挨一顿揍。” 林启莞尔一笑:“要不是你理亏,谁能揍你?” 刘琴也笑道:“赵哥是说在笑话的,总之那天是很尴尬的……” 赵天明道:“总之这个人情欠下来以后,我就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王家蕊了,答应她将来有什么事要帮忙,可以找我一次。” 林启无语道:“找你一次……你可真够实在,次数都划分好了。” 赵天明道:“总之后来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一直到一年多前,就是我正在调查狼牙山谷左明志的案子时,她才联系我,不过我当时没有放在心上,她说她爸爸欠了很多高利贷,家里天天被人骚扰,我心说这事报警不就完了,当时身上也确实事务缠身,就这么应付了一下,结果回来看她的时候,她爸爸已经……”赵天明说着,刘琴神色愈加黯然,便停了一下来。 林启知道赵天明说着说着就不经意触碰到人家的伤心处,也没再追问什么,只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绿茶,待刘琴缓和了些,她自己说道:“所以赵哥,你也是见过我们家栋梁的,他这个人不说多聪明,人还是勤勤恳恳、脚踏实地的,你要说他在外面滥赌,打死我也不愿相信的,我女儿也不相信。” 赵天明叹道:“唉,我的刘姐哎,一面之缘我怎么可能看清一个人的全貌,人家飞哥可是当着我的面,把王栋梁玩牌的视频发给我看的。” 林启问道:“你只见过一面,怎么知道那人就是王栋梁?” “飞哥说的啊。” “好吧。”林启又是一阵无语,赵天明这样考虑问题一向简单粗暴,他相信飞哥,不是相信飞哥的人品,而是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手段可以迫使飞哥不敢欺骗自己。 不过无语归无语,但似乎也没出现过什么差错,当年他在火车上看到妇女拐孩子,当即立断,剁了人家一只手,立刻把孩子给抢了回来,既快捷、又有效。 林启又对刘琴道:“你丈夫王栋梁好不好赌,那会儿有没有参与赌博,我们之后且查,现在我们把你们的问题简单梳理一下,首先,你丈夫的死,你怀疑是放高利贷的飞哥一伙人干的。” “嗯嗯。”刘琴重重点了点头。 林启接着道:“然后你怀疑绑架你们的人,也是飞哥那伙人?” 刘琴也默认下来,不过没刚刚那么笃定了,说道:“我们家也没有别的仇家了,其他人为什么要绑我们母女,还一分钱都没要就给放了?” “你看到他们的样貌了么?” 刘琴摇了摇头。 “绑架从开始到结束,绑匪没有跟你们交流过么?” 刘琴又摇了摇头。 林启叹了一声,这根本毫无逻辑线索可言嘛,对赵天明道:“要不再去找一下飞哥?” 赵天明咳了一声,笑道:“他恐怕不太愿意见我。” 林启心下默然,赵天明说得轻松,也许是那个飞哥对赵天明留下心理阴影了,还不是知道上一次他们“聊天”,赵天明是怎么对付人家的,这事也不方便当着刘琴的面说了,只能先放在一边,岔了个话题问刘琴道:“你女儿晚上那么迟放学,你要去接她么?”心说得了这个空,可以跟赵天明一起去找一下飞哥。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一十七章 王栋梁 林启可管不了那什么飞哥对赵天明留下的心理阴影有多深,放高利贷捞偏门的,本身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用万通刘的话说,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的,留下点心理创伤,算不了什么。 结果刘琴却答道:“那倒不用,有时同学会顺路送她回来,有时她二叔去接她呢。”说着神色一黯,“初三那会学习压力就开始大了,那时也是每天晚上九点多才放学,正好她爸爸出完车去接他回家。” 林启只得顺着话接道:“哦?老是听你说王先生出车,他是做货运的么?” 刘琴点点头:“我们两口子不说大富大贵,但在这镇上还是受人羡慕的,我原先在镇上的电子厂上班,平时工作也算清闲,栋梁在镇上的供销所做会计,刚开始两口子日子过得还是红火的,然后就有了家蕊,本来正是甜蜜的时候,就是栋梁这个人太实在,不会做人,在单位上被人排挤,加上国家经济改革,后来他就下岗了,好在他还是踏实肯干,自己考了驾照,又托以往的关系,在一家国企改制的货运公司找了一份活干,开始在东城汽车站,后来也跟人家跑跑物流,为了养家,为了让家蕊上好点的大学,他都是起早贪黑得干,所以你说他去赌,不说他没有那心了,就是有那心,也没那时间啊。” 林启心想:“王栋梁跟刘琴这么多年的夫妻,这点基础的了解应该还是有的吧,照刘琴这么说,王栋梁确实没有那个闲情雅致去跟人家打牌,不知道赵天明看到视频是不是真的,不过人总是会变的,有没有可能发生了其他的事情,让王栋梁改性了?”于是又问道:“那你丈夫家里还有别人么?他父母现在怎么样?还有你刚说王家蕊还有个二叔,是你丈夫的亲弟弟么?” 刘琴道:“我公公婆婆死得早,连家蕊的样子都没看过,就撒手了,这也是他的遗憾,谁知道他自己也……”说着又微微激动起来,低头抹了抹眼睛才继续说:“她二叔是栋梁的拜把子兄弟,叫周永福,就是我们家隔壁邻居,栋梁生前跟他最亲近,栋梁走了以后,他们一家对我们母女也很照顾,只是……好像我们被绑过以后,永福他媳妇对我们好像生分一些了。” 林启道:“他媳妇可能也是害怕,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你也不要多想。” “是呢,就像现在,永福如果不忙的时候,就会去接家蕊下课,他们本心上都是好人,没有枉费栋梁拿他当兄弟。” “对了,你说得那个货运公司叫什么名字的?” “叫天远物流,就在东城汽车站那,大老板据说是浙江人,具体我也不大清楚,有一个股份少一点的小老板叫李俊峰,跟我们家栋梁比较熟识,当年栋梁也是找得他帮忙,才给了个差使,他还有个侄子,叫陆中兴,今年才二十出头,对我们家蕊好像挺有意思的,也经常送她下课回家。” 林启笑道:“你女儿还挺受欢迎的,不过她才十七岁吧,你不反对她谈恋爱么?” “怎么不反对?不过那个陆中兴家境还算可以,所以只要不影响家蕊学习,我这当妈的,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现在他们都还小,陆中兴自己还在上大学呢,等儿女大了,她们知道自己该选择什么。” “这个倒也是,不管不行,管多了,也不好。”林启随口附和一句,这就是她们娘俩的私事了,自己不好多问,他跟刘琴沟通了这么半天,从一丝线索都没有,到现在多多少少有些收获了,回头找过那个飞哥,再走访一下王栋梁的铁哥们周永福和那个汽车站旁边的天远物流,至少应该可以确定查出来,王栋梁后期是不是真得堕落染上赌博了。 于是林启看了一眼赵天明,示意要不先找个借口出去吧,这会才上午的功夫,时间还早着呢,两个大男人,就这么在呆在刘琴家里一直到晚上,也不大合适,而且破案子哪有光在当事人家里坐着不动的?本来还想在问刘琴现在生活状况,做什么工作?以什么为生?也先放下了,站起来道:“刘姐,大概的情况我们大致了解了,这样吧,我跟赵天明先出去,回头天色晚些时候回来,到时家蕊放学回来,我们也正好问她一些问题。” 赵天明也跟着站了起来:“得了,茶也喝过了,我们还有事先走一步,晚些时候见。” 刘琴见这两人说走就要走,显得很突然的样子,也躬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啊?这……这就要走啊?茶还没凉呢。” 林启不禁笑道:“我们也是去查这个事情,老是在家里呆着,真相它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啊。 赵天明道:“放心吧,三个多月都没事,精神别太紧张了,况且这青天大白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所幸刘琴也是经劝的人,见两人执意要走,只以期盼的眼神连声招呼早点回来。 …… 他们还是选择了东城汽车站做为他们的第一站,林启本想先去会会那个飞哥的,赵天明说:“你见过耗子白天出来活动的么?” 林启也愣道:“怎么这些借贷公司不是都打着正规的旗号么?” “那是当然,只是我们的手段不太正规,我不说你懂的。”赵天明似笑非笑得看着林启,林启心下也恍然,恐怕又是牵扯到什么暴力手段了。 天远物流的门头很显眼,在东城汽车站路口的左沿,清一色全是物流快递公司,不过天远物流倒不是一般的快递,而是跟汽车站直接合作运营的托运服务,基本上都是大件的包裹,林启和赵天明走进去的时候,里面人头攒动,生意看起来好得很,只是没有人知道那个小老板李俊峰人在哪。 一个在电脑面前输单的中年妇女说:“大多数可能在苏州陪客人,其实也就打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花天酒地……”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一十八章 小卖部 林启不想就这么扑了一个空,追着问道:“那有没有李老板的手机号,我们跟他联系一下呢。” 那中年妇女白了他一眼,扭动了一下略显肥胖的身躯,没好奇道:“开玩笑呢吧,有号码也不可能给你啊,哦,随随便便来一个人就把老板卖了啊?” 林启叹了口气,暗自好笑:“刚刚也不知道是谁背后说老板花天酒地的,这个李俊峰也不知是什么底细,怎么手底下员工脾气还挺火暴的么,这服务态度也是没谁了。”一时跟人家话不投机,只得又跟赵天明走了出来,对他说道:“回头想办法先查一下这个天远物流的底子吧,看样子这里只是他们的一个分部,了解得多一点,也好早点跟那个小老板李俊峰沟通上。” 赵天明道:“没问题,现在你是我老板,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林启瞥了他一眼,本来还想再找找看那个王栋梁的拜把兄弟周永福的,刚临行前刘琴说他也在镇上上班,但现在赵天明这么说了,就先去拜会一下飞哥吧,周永福既然是刘琴的邻居,总归他们晚上还要回去,到时候再找也来得及。 赵天明耸了耸肩:“好吧,现在找飞哥……问题也不是很大啦。” …… 林启开车,赵天明指路,两人从东城汽车站出发,七拐八绕,从繁华的市区又回到满眼绿油油的田埂边上,林启见这里的路还是覆盖着斑斑青草的泥土,不禁说道:“是这个飞哥已经混到下地干活的份上了,还是你特地带我过来越野的?我的车虽然也是四个轮子的,但还不是吉普牧马人,但也别跟我说是第一个,那这放高利贷的也太失败了,这特么跟劳改有什么区别?” 赵天明笑而不语,示意他把车停在路边上的一处杂树丛边,向前指了指,林启定睛一看,那是村口的一个小卖部,两间平房拼在一起,后面一个院子,应该是住家,时不时听到两声狗叫,一个身材肥胖的中年男子趴在玻璃柜台上嗑瓜子,表情严肃,似乎透着某种不爽,电风扇开到最大,一个劲的对着他吹,仍然大汗淋漓,瓜子壳也散落了一地。 林启对这一带也不熟悉,问赵天明:“这是什么村子?” “不重要。”赵天明拍了拍林启,示意他下车。 两人来到小卖部跟前,胖子拿眼角余光瞄了瞄,也不理他们,径直往前看,原来里面还有一台小电视,正播放放着老电视剧。 林启暗暗摇头,生意不好也不用这么消极怠工吧,这样破罐子破摔也不是办法啊,赵天明仍然保持微笑,手指在柜台上敲了两下:“师傅,来两包烟。” 胖子这时才把脖往两个人这边扭了扭,也不搭话,也打量了一遍,带着鄙夷的目光打量了一下两个人,才揶揄道:“钱包也不带就过来买烟?” 林启不知道赵天明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心说这家伙是不是烟瘾又犯了?站在一边也不好搭话,赵天明仍旧笑道:“刷卡的。” 胖子这才把脑袋转过来,吐了一口瓜子壳,仍带着轻蔑的眼神问道:“要什么牌子的?” “大前门,硬壳。” “这烟可贵。” “不贵就不要了。” 胖子这才把伏在玻璃柜台上那两只比冬天地里的野萝卜还厚实的胳膊抬了起来,一歪脑袋:“跟我来吧。” 林启疑道:“外面没有存货么?” 胖子一回头,眼睛一瞪:“找事呢吧?” 赵天明挥挥手笑道:“小兄弟不懂规矩,见谅。” 胖子才又哼哼叽叽的转了过去,林启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在后面轻声问赵天明:“你非得要那么好烟干什么,还有这什么牌子?我怎么听也没听过么,有那么好么?”赵天明只含笑不语,林启从不抽烟,自然不是知道这什么牌子的烟,其实不过是两块钱一包最低档的老人烟,赵天明跟胖子在这扯暗号,林启也没看明白,还当真以为他是要买烟。 两人来到后院,院子里还栓了两条阿拉斯加巨犬,站起来比人还高,胖子径直带着两个往里处走,打开偏门来到一个小房间内,招呼道:“现在太早了,你两先等等吧。” 赵天明问道:“等多长时间?” “半个小时得有吧,哪有人一大中午不吃饭,跑过来打牌的。” “不如招呼几个主顾过来呗。” “知道了。”胖子哼了两句又走了出去,说完这句,林启立刻就明白了,原来是地下赌庄,隐藏得还真是够深的,没过一会儿,胖子又进来,手里拿着个POS机往桌上一扔。 赵天明笑道:“这是做什么?” 胖子没好奇道:“你不是说刷卡呢?验资啊。” “有这个规矩么,以前带现金也不是这样的么,你不还我怎么办?” 胖子眼睛一瞪,不耐烦道:“管你刷卡还是现金,都得先交钱买筹码,看你也像是老玩的人了,这点规矩不懂?” 赵天明笑了笑,装模作样在身上摸索了一番,带着三分歉意道:“哎呀,不好意思,今天忘记带卡了,能先赊帐么?” 胖子登时大怒,一拍桌子骂道:“赊你妈个了逼,你当是来买冰棍呢?” 赵天明满脸赔笑:“息怒息怒,我们是真想玩两把……” “我呸,想玩回家把你妈的屁股舔舔白多要点钱过来,别毛还没长全过来装大人,今天老子心情好,不跟你们一般见识,丢两百块钱下来就当请老子的喝茶赔罪了,然后麻利的滚蛋,听见没?” 胖子污言秽语骂骂咧咧的,赵天明还没事,林启先沉不住气了:“请你把嘴里的屎吐干净了再说话。” 胖子一下子愣了,舌头打了结似的呆立在原地,倒不是被林启唬住,他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还敢回嘴,也不看看这是在谁的地盘上,当场气得满脸通红,话都说不出来,半天才缓过神来,“我去你妈的。”一巴掌往林启脸上呼过来……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一十九章 飞哥 这胖子本身五大三粗的,仗着两百多斤的体重,谁也不放在眼里,肉掌张开了跟铜钹似的,一巴掌呼过来,架势上气势汹汹,像要林启小命似的,却钉在了赵天明的短刀上,论反射弧,他跟眼么前这位,还差得比较远。 林启怕他手掌的血滋到自己,赶忙一个后挺站了起来,赵天明右手拿着刀,那胖子肉手还钉在上面,椎名刀本来就锋利异常,胖子蛮力又大,刀锋直没入手掌,穿透过去,当场一声惨叫,跪在地上求饶。 赵天明嘻笑道:“哎呦,这可是你自己打过来的。”说着还故意搅动了两下,疼得那胖子差点晕过去,汗如雨下。 两人这会占了上风,不过林启心里还是有些惴惴,这到底是人家的地盘上,拉了一把赵天明:“得了便宜别卖乖了,我们要不要先撤?” 赵天明回头笑道:“急什么,好戏还没开始呢。” 林启无奈道:“我是怕等下我们被人家看戏。” 这边话音才刚落,已经有叫骂声从院子里传来,没多会就闯进来两个流里流气的毛头小子,大喊道:“谁敢在飞哥的地盘上撒野,活够了是吧?” 赵天明又回头对林启笑道:“瞧见没,正主登场了。”林启不由抹了把汗,原来他就是用这种方法找飞哥的。 赵天明故作震惊,对那两个毛头小子道:“什么?不可能吧,这是飞哥的地盘?我不信。” 一个毛头小子指着赵天明:“好,你不信是吧,你等着,不是,你先把人放了,不要逼我放狗啊。”另一个毛头拿着手机出去打电话,赵天明嘴角一撇,把刀抽了回来,在那胖子袖子上擦了擦,胖子痛得嗷嗷大叫:“等飞哥来了,看你们怎么死?”他看现在自己这边有人,又恢复了一点底气,也不顾手上还滋着血呢。 赵天明拉着林启又淡定得坐了下来,过了约莫十多分钟,外面就有动静传过来,叫骂声、脚步声,还有叮叮当当似乎是刀枪棍棒的声音,紧接着小房间里一下子涌进来十几、二十号人,把赵天明和林启团团围在中间,小房间里挤得水泄不通。 每个人手上不是砍刀就是铁棍,林启看这个阵仗,似乎还有场大架要打呢,就是不知道哪一个是飞哥,其中一个壮汉看到胖子的惨状,瞪着两个人骂道:“呦,你们还挺牛逼的么?世界那么大,城里那么好,偏偏到这里来撒野……” 见这壮汉耀武扬威的模样,林启还以为他就是飞哥,这时突然一声冷喝:“闭嘴!”一个浓眉细眼的光头走了进来,众人让出一个路来,嘴里纷纷喊:“飞哥!” “原来这才是正主。”林启心道。 赵天明两眼笑眯眯:“呦,还真是飞哥,失误,失误,这这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啊。” 飞哥脸色很不好,见赵天明嬉皮笑脸的模样,更是眉头一皱:“谁他妈跟你是自家人?上次放了你,你还敢找上门来,也够有种了啊。” 见飞哥是这番态度,倒是让林启愣了,怎么上次赵天明过来,真得是满怀谦卑的跟他“友好”交流的?至少没从他脸上看到害怕赵天明的表情么。 赵天明赔笑道:“那是那是,不过这次真得是不知情,人家说不知者不罪,飞哥大人有大量,不如饶过这一回吧。” 见赵天明服软,那受伤的胖子气焰登时又冒了上来:“饶你妈个逼,不留一只手来,休想走出这门。” 飞哥气得回头一瞪:“闭上你的狗嘴,还不够给我丢脸?”示意旁边的人,“拉他出去。”那胖子不敢跟大哥顶嘴,登时怂了,一脸不甘心的自己走了出去。 飞哥这时面对赵天明、林启二人坐了下来:“我知道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这回找我什么事,不过我丑话还是说在前头,我可不是什么主都能帮别人做的。” 赵天明一脸献媚样:“那是当然,不过……这个,飞哥兄弟这么多,人多嘴杂,有点……这个……” 飞哥脑袋回头一歪:“你们先出去吧。”手下人纷纷一愣,刚那嚣张的壮汉更是不可思议道:“什么?飞哥,你一个人行不行?” 飞哥眼睛一瞪,骂道:“放你妈的屁,我不行,你行么,老大让你做行不行?”那壮汉被骂得脸一红:“我不是那意思飞哥。”率先灰溜溜的走了出去,其他人一个接一个也走出房间,飞哥还不忘提醒最后一个人把门关关好。 最后一个人带上了门,飞哥还不放心似的,走到门口打开门教训了几句:“这么近干什么?当门神啊,站远点,没我的话不许进来。”说罢气势汹汹的把门“轰”得一声带上了,脸上表情阴沉得像个阎罗王。 不过头一转,林启还以为自己看到川剧变脸的真人版,飞哥本来严肃冷峻至极的表情,突然换作满脸笑靥,眼角的褶子都快开了花,光头都亮了几许,几乎是半作揖的状态又走到赵天明面前:“我的太爷哎,您这又是怎么了?上次该说的我通通都说了啊,还要我怎么样啊?” 林启愣是没反应过来,歪着脖子问赵天明:“太爷?你的辈份这么高?” 赵天明笑道:“那没有,叫爷爷都嫌老。”又对飞哥道:“上次我不是问得比较乱么,这回带个逻辑专家过来,再问一遍,防止有什么情况遗漏的就不好了,毕竟人命关天,是吧?” 飞哥一脸的难色,坐下来道:“我知道那娘们儿……母女怀疑我,我也承认,换个立场,我也会怀疑我自己,但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王栋梁,他就是六月飞雪含冤死的,都跟我光头飞没一毛钱关系,我吐口唾沫钉个钉子,说不是我干的,就不是我干的,你就是把我也扒一层皮,他他……他娘的就不是我干的。” 赵天明摆了摆手:“别激动,我还没开口呢,还有今天我不是主角,有话有冤甭冲我诉。”转头对林启道:“有什么直接问吧,看看,多诚恳的人,不会说谎的,放心。”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二十章 朋友 赵天明话说完,飞哥光头小鸡啄米似的直点,林启暗自好笑,这人也可以的,刚刚在手下人面前要那样撑面子,真遇上狠角色,像条哈巴狗一样,能屈能伸,不怪能当上老大,当下也不对他的艺术行为多点评什么了,把脑子里思路理了一下,问出了第一个问题:“王栋梁都是在你这赌博么?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追根溯源,想知道王栋梁是天生好赌,还是后期染上的。 飞哥眼睛向上翻,回忆道:“八九成都是在我这,这附近也没其他的场子了,我的意思是大几百块、一两千的,那不叫赌博,你懂吧?” 林启点点头,他们开地下赌庄的,这点油水确实还不够他们抽成的,飞哥眼睛又向上翻,接着边想边道:“不过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就记得不是那么的确切了,依稀是两三年前的模样吧……” 林启又问道:“最后欠了你们多少钱?” 飞哥咕噜道:“总之连本带利一千零二十三万,这还是零头都给抹掉了的。” “你们玩多大的,他会欠这么多钱?” “这个叫我怎么说,大大小小都有吧,扔骰子、玩梭哈,一把押个三、五万也是常有的事,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是吧……” “所以他总是输?” “这个,十赌九输嘛。” “是十赌十输吧。” “你这说得就没意思了,我们捞偏门的,难道还能让凯子赚了油头抽身?你刚也看到了,我那么多手下要吃饭,这还只是这村子一个点,都不容易,是吧……” “所以你这……也是承认给他下套了是吧?” “哎,”飞哥右手一推,“这我绝不承认,怎么能叫下套呢?他坐在家里老老实实跟老婆孩子过日子我能套得住他?哎,还是那句话,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屎壳郎不推*里的粪,就那些赌棍子,有几个好鸟?我就明话说,他们口袋里那点钱,不落到我光头飞这里,也得送给别人,至少我这里还是讲点江湖道义的,是吧,你自己去问问那母女,王栋梁一死,我光头飞的人,哪一刻到她们家找过麻烦?” 赵天明这时插了一句,揶揄的口吻淡淡道:“你这不还是坑他的?那你还好意思说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飞哥又是一本正经的态度:“哎刀哥,话可不能这么讲的,好,就算我承认,他欠我的债,有那么一部分,我是连蒙带坑着来的,但是,他的死,是交通事故被撞死的,捉贼要捉赃,捉奸要捉双,没有证据的事,可不能乱说啊,今天我就敢说这么句话,那起事故跟我飞哥要是有半毛钱关系,我这颗光头,你们任何时候,都可以提走了当球踢。” “好吧你赢了,还半毛钱,才几分钟功夫,又打了五折,”对林启道,“你们继续。” 林启见他信誓旦旦的模样,喃喃说了一句:“所以王栋梁不是你杀的……” “那必须不是,再者说了,杀了他对我有什么好处?他欠我的钱谁替他还?还害我白白损失了一千多万,你们要是抓住那肇事司机,带到我这里来,我也想好好找他要个说法呢。” 林启说道:“王栋梁的妻子女儿都十分信任他的为人,不相信他是个赌徒……” 飞哥笑着连连挥手:“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家里是菩萨,外面是恶棍的,这世上恐怕没有谁见得比我们多了。” 林启道:“好吧,那你的意思还是他是自甘堕落的了?” “那当然。” “但是我们看你这里,明明很隐蔽,一般人想找都不大容易的,他当年是怎么找上你的?” “朋友介绍啊,我们都是做口碑的,玩一两次,甭管有输有赢,让我们有赚头就行了,但是我们大原则、大目标,还是那些个想在这里捞大钱的人,王栋梁就是其中之一。” 林启对赵天明道:“那这么看来的话,王栋梁当时可能是发生了什么事,急需要用钱,想在这里捞一把,结果被飞哥拉下了水。”飞哥在一旁直低咕:“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说。” 赵天明则思忖道:“我们不是问过刘琴的,她们家这两年没有什么地方要用钱的啊,王栋梁自个父母早就过世,没有养老问题,他们一家三口身体也都健健康康的,没有看病的问题,王家蕊那会也刚考上高中,成绩似乎也挺好的,也没有什么教育问题啊。” 林启轻叹一声道:“那这个问题我们先留意着吧。”心想:“这个飞哥也就是个地痞,拉着几个老千做赌局的,专坑那些好逸恶劳的赌棍,照刘琴所说,王栋梁是个勤恳踏实的人,不符合这一特性,难道是这么多年夫妻情分未到,看走了眼?”又问飞哥:“你觉得王栋梁是个什么样的人?” 飞哥眼珠转了转,答道:“我们不管人品,只管赌品,那些输红了眼的人,大都一个样,总之输了钱就过来借,想翻本,最后越滚越大。” 林启皱眉道:“这不是废话么,我的意思是,你不管人家家里的情况,收入状况,就随便借钱给他?也不管他能不能还得起?” 飞哥道:“这个……也是量力而为的是吧,当然了,这么多钱是连本带利的帐……” “好吧,我也不问你本金是多少了,还是那个问题,他只是一个货车司机,你怎么敢借这么多钱给他的?你别说是从一两万滚到一千多万的。” “兄弟哎,这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不说了么,干我们这行都靠朋友介绍,他运气是不好,输是输多了点,但是他想玩,想翻本,碍着朋友的面子,总得让他玩啊……” “你的意思是,他有朋友做担保?” “也……可以这么说吧。” “那个朋友是谁?” “啊?”飞哥登时面露难色,“这个……这个……不是我不说,干我们这行的,道义不能放,规矩不能忘,是吧……” 赵天明这时淡淡道:“你好好考虑,对你这样的人来说,是道义规矩更重要一些,还是其他东西?”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二十一章 来手反将 外八行,捞偏门,最神秘的就是千门,不过古来祖师爷推演八卦,是为了救黎民于苦难,铸万民之信仰,经过几千年的传承,正经的技艺却早已流失殆尽,留下来的,不过成了居心叵测之人玩弄手段的伎俩,尔虞我诈越多,千门便成了骗门。 他们行骗手段极高明,环环相扣,通常有千门八将之说,每个人各营其职,分工也明确,主要有来手、前手、贴手、后手,其中来手就是引诱羊牯入局的人,一般是八将中的反将。 刚刚飞哥一直说的朋友介绍,林启怀疑这个所谓的朋友,就是他们把王栋梁拉下水的反将,不过飞哥却死不承认,在林启和赵天明的威逼利诱之下,竟然一气说了一连串的名字,最后林启还想循循善诱,赵天明可没那么好的耐心了,脸色一变,又把他的椎名刀摸了出来,飞哥一个激灵,跟着脸色一变,不过看样子是吓的。 林启暗笑,这家伙当这么多人的老大,好歹也得见识一些世面吧,怎么这么一副怕死的模样? 赵天明反手捏着刀,走到飞哥身旁,缓缓道:“千门八将,正提反脱、风火除谣,你就是正将吧?你说得那个朋友,就是你们的反将吧?你倒是很讲义气,死都不肯把他供出来。” 飞哥苦着脸道:“我的刀哥哎,我真要叫你太爷了,你看我像是会打牌的人么,还什么千门八将,都是电视上演演的,那么牛逼,还一年到头窝在这村子里?那个朋友真不是跟我们一伙的,我要怎么说你两才能相信呢,我的妈哎,还要把人活活急死呢。” 林启愣道:“不是你们自己人,你那么护着他干什么?” 飞哥一字一顿道:“朋友道义,他给我们开源引流,哦,我这吃开了,回头一脚就把他给蹬了?不仗义啊。” 林启道:“那他对王栋梁仗义么?你们对王栋梁仗义么?” “那话还是要说回去,可不是我们把他强拉过来的啊,就算是骗,那也是心甘情愿被我们骗的,再说了,当初也是王栋梁自己缺钱用,找那个朋友,然后那个朋友才把他介绍给我们的嘛。” “人家缺钱用,你们还雪上加霜,这他妈叫仗义?你再强词夺理一个我看看?”赵天明脸上难得现出怒容。 飞哥哭丧着脸:“刚开始我们是拉了几个凯子,给他赢了不少的,他他他……他自己贪心不足,我们也没辄啊,千手怕失手,我们也不能老帮他吧,后来开始输的时候,他心更野,越赌越大,拉不回头了,我们心说与其给别人赢去,倒不如……”飞哥自顾自说着,赵天明恶狼般瞪着他,吓得他脑袋一缩,“这个我说得绝对没有半句假话,你可以问问王栋梁身边的人,他刚开始赢钱的时候,是不是把自己的窟窿给补上了?说大天了,不就一场车祸,能欠多少钱,再说还有保险公司呢?” 林启疑道:“你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的,车祸他都已经死了,还要补什么窟窿?” “不是啊,是另外一场车祸,哦,他不是开货车么,有一天酒喝多了出车,结果撞了,不知道有没有死人,反正说要赔好多钱。” 林启一拍大腿,王栋梁缺钱的根结终于找到了,也忍不住骂了一句:“刚才问你,死活不说。” 飞哥一愣:“刚刚问我什么?” 林启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这人是真糊涂还是在装逼,对赵天明笑道:“有事情要麻烦你徒弟王野了。” 赵天明点点头,心里也有数了,让王野帮忙查一下王栋梁出车路线的交通事故记录,核实一下这起车祸,看样子还得跑一趟天远物流,而且如果真是那么严重的交通案件,王栋梁的东家肯定要一起处理的。 林启心里仍是疑惑,问赵天明道:“王栋梁生前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老婆刘琴和他女儿王家蕊都不知道么?这事她们娘两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赵天明回忆了一下,斩钉截铁答道:“没有。” 林启心下默然,看来这案子的关键就是这两起车祸了,第一起让王栋梁背了巨额债务,第二起直接要了他的命,现在不论这两起事故是不是都是偶然事件,还是各有人蓄意制造的,飞哥这边是问不出什么东西的了。 他又这么仗义,拼死也要护着那位朋友,用赵天明的话讲,现在那个“朋友”是谁,是不是反将,也不重要了,这些人,顶多也就是千门中的小角色,凑不凑得足八将都难说,看外面那些人恶狠狠的模样,估计也就是打手的活,于是跟赵天明眼神交汇一下,示意自己没什么要问的了。 赵天明这时坐在飞哥对面的桌子上,似笑非笑道:“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哦对了,刚刚那位胖爷说今天我要是不留下一只手来,就别想离开这里,这可叫我难办啊,我又不想失去自己一只手,又不想拂了飞哥的面子……” 飞哥见赵天明要走,脸上都要现出心花怒放的表情了,当场一拍胸口:“这事包我身上,刀哥你就放心走……”说到这里硬生生刹住了,估计下半句是:最好这辈子都别再回来。 显然一副送瘟神的心态,还亲自去开小房间的门,门一打开,顷刻间又恢复了那副冷峻威严的神情,一看就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主,回头以凛然沙哑、高大如佛祖般的语气说道:“你们两个的事情虽然难办,但是我飞哥既然开口了,就说到做到,你们先回家等信吧。” 赵天明也极配合的满脸谄笑,拉着林启出了院子,回到小卖部,柜台上已经换了一个人,估计那胖子被送去医院了。 林启上了车之后问道:“你上次到底怎么对付飞哥的,怎么他看了你,像耗子见了猫似的怕成那样,爷爷都叫出来了。” 赵天明这会真得拿起一支烟点着了,淡淡道:“别问,你不喜欢的。”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二十二章 李俊峰 下午两点不到,日头正烈,他们一直饿着肚子盘问飞哥,此刻沿途找了家面馆随便吃点东西,也顺便避避暑,赵天明见林启几次欲言又止,拖了口面问道:“怎么?还想着飞哥呢?” 林启正心不在焉愣着神,笑道:“你说那个王栋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天明瞟了林启一眼,还以为他在想着自己对付飞哥的心思,说道:“不关心。”继续埋头吃面。 用完了饭,林启便给王野拨了一通电话,把王栋梁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只省去了那个杀手组织执法者的内容,以免节外生枝,王野拍胸脯答应下来,说去友局调下档案,尽快给他们回复。 两人便决定再去东城镇天远物流那撞撞运气,看看那个小股东李俊峰有没有回来,如果回来了,还要想办法怎么跟他搭上话,这就是私人办案的难度,没有公家执照,人家也许压根理都不会理,他又是正经的生意人,也不能把对付飞哥手段用在他身上。 林启叹了口气,把这个想法对赵天明说了一下,笑道:“最后我们难免还是要干警察的活,不过我们又没有警察的制服,总是多多少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 赵天明一向直爽:“那我们去搞套警察的制服来不就得了?” 林启一抹额头汗:“你知道我说得不是那个意思。” 赵天明这时才会心一笑,道:“那我给你说说我们的一个同行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吧。” 林启愣道:“我们的同行?” 赵天明点头:“恩,一个侦探,他前身是一个警察,说来好笑,他是跟你刚刚截然想反的想法,他认为警察是纪律队伍,受限于各种各样、条条框框条文、制度,无法充分发挥他的才干,所以才辞职当了侦探。 他对我说过,破案子是世界上最枯燥乏味的工作,完全没有电影、电视上描述得那样光辉英伟,如果没有瘾君子对大烟那样浓烈的兴奋,最好慎入这一行,每一件案子都不会是像做数学题那样仅仅依靠逻辑推理、数量运算,最后就能得到结果。 因为你压根没有解题的先决条件,你看到本身就是结果,然后找出导致这个结果唯一正确的方法,就像三加四等于七,二加五也可以等于七,一加六也可以等于七,你首先就需要从浩瀚的海洋里,仔细的鉴别,找出你认为可能正确的线索,然后逐一筛查,去除掉所有错误的、迷惑你视线的线索,最后挑选出来唯一正确的那一个来验证。 如果有一步走错了,就要往前,甚至全部推倒重新来过,比方说一个密室杀人事件,最后关键的证据是落在地毯上的一根头发丝,它有凶手的DNA,但在此之前,你所有的工作,就是在大海里捞针,你看到了尸体,屋子里外的陈设,包括桌椅、门窗、布帘、茶几、电器,所有的一切,每一个细节,每一处指纹,哪怕是墙角上的灰尘,都不能放过,甚至一遍遍的模拟重演,最后从这片海洋里筛选出那根头发丝,光是这一点就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 还不包括人证,案发时间的甄别等等,就拿刚刚的飞哥来说,我问过一次,你也问过一次,我们也许是幸运的,因为多数时候,不是证人没有、不愿说到关键的东西,而是你压根没有想到去问那个问题,于是就需要反复询问、排查,有时甚至会把证人搞得焦虑,最后连自己都不确定看到了什么……总之,我想说得是,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还只是刚刚开始。” 赵天明这一番长篇大论,反而让林启感到轻松了一些,当时苦笑着摇了摇头,估计是这个盛夏给自己的心里也带来一丝燥热。 两人来到天远物流时,里面依然是人头攒动,炎炎烈日也阻挡不了人们为了生存而奔波,进去后依然是那位胖胖的中年大姐,林启陪着笑打了声招呼,问道:“李老板回来了么?” 大姐正忙着,两只手指在电脑键盘上不熟练的敲打着什么,见林启问话,瞟了他一眼,说道:“又是你们啊,你们找老板什么事啊?” 这可把林启问住了,总不能说是办案吧,自己也不是警察,赵天明斜着眼挠挠脖子,嘻笑道:“这样的,我们之前欠了他十万块钱,后来嘛……因为一些事跟李老板断了联系,现在手头上宽裕了……你懂的,过来把这一段给续上。” 大姐这才白了他们一眼,拿起电话咧着嗓子喊了一声:“老板,你有两个朋友说过来还钱的……对,在大厅呢……好。”挂了电话盯着电脑屏幕头也不转一下,径直道:“进门左拐,第二个办公室。” “好嘞。”赵天明爽朗答应一声,带头往后面走,林启跟上去小声道:“你呆会不会真得要给他十万钱吧?” 赵天明笑道:“瞧我的。”找到第二个办公室,连门也不敲,径直打开走了进去,里面一个身材看上去纤弱的青年男子,看上去和林启一般大,戴着近视眼睛,看上去文质彬彬的,鼻梁高挺,细眉锐眼,倒是有几分英俊,见来人气势汹汹的模样,本能愣了一下,这是来还钱的? 赵天明笑道:“李老板,你可真是大忙人啊,找了一趟又一趟,不说还钱,还真见不着面呢?”赵天明本来高大威武,谈笑间挥洒自若,当然这在认识的人看来是潇洒,不认识的人,如面前的这个李俊峰,以为这人带着三分痞气。 李俊峰登时愣了一下,问道:“你们是?” 林启仍然不知道赵天明葫芦里卖什么药,不过从刚刚见他引飞哥现身的手法,也下面即将发生的事也是喜闻乐见,当时只沉默不语,似笑非笑看着李俊峰。 赵天明也不客气,在他办公桌面前的椅子上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昂着脑袋道:“怎么你们就是这么做老板的?人家丈夫死在工作岗位上,家里就剩下一双孤儿寡母,你们一点表示都没有么?”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二十三章 美妇 林启登时明白了,赵天明又在耍流氓的套路,当下瞟了他一眼,心里呵呵直笑:“还真是本色出演啊。” 李俊峰也“明白”过来,虽然做他们这一行的,时常有些事故矛盾,但近一年来出过人命官司的,就只有王栋梁一个人,他这时扶了扶眼镜,皱着眉问:“你们是王栋梁什么人?” 赵天明翘起二郎腿:“重要么?重要的是你们为富不仁,知道吧?王栋梁为了公司勤勤恳恳几十年,最后到了了,一毛钱都没有?” 李俊峰显然也是在社会上混迹过的人,没有被赵天明三言两语唬住,只说道:“事故要按责任划分,警察方面和保险公司都做了详细的调查了,李俊峰是被人谋杀的,这不是意外事故,你们想替他要个说法,应该去警察局问凶手有没有抓到,而且公司本着人道主义的原则,已经给了他家属相当金额的抚慰金,保险公司也赔了不少钱,这事到今天都过了大半年了,人家母女从来没上过门,你们是哪里冒出来的?” 赵天明笑道:“你们是大公司,人多势众,人家母女怎么敢随便找上门?” 李俊峰冷哼一声:“所以你们就帮他们出头,你们想怎么样,我警告你们,现在是法治社会,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赵天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说道:“那我们犯什么法了,我们替家姐过来要钱,你不给就算了,还要报警抓我们?那成,今天把我们哄走了,明天我们再来。” 李俊峰疑道:“你们是刘琴弟弟?她老家还有亲人?” 赵天明道:“那你就管不着了,总之今天我们就是要钱,你要不相信我们,我现在就打算让她母女两过来,怎么样?切,还想报警抓我们,真是搞笑得来。”林启在旁边看着好笑,赵天明说话摇头晃脑的模样,着实一副流氓无赖相。 李俊峰眉头紧锁着,估计在想辄对付这两个无赖呢,这时办公室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走进来一个美妇人,手里牵着了个四、五岁大的孩童,李俊峰忙起身去迎接,回头对赵天明和林启说了一句:“你们的事情明天再过来吧。”脸上陪着笑对妇女道:“你们怎么来了?” 赵天明和林启以为这是他们公司哪个大客户,结果李俊峰下面就冲那孩子展开怀抱:“快来,爸爸抱抱。” “原来是他老婆孩子。”两个人心想,这么个“大老板”过来,赵天明更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了,站起来嘻笑道:“那不成啊,不管怎么样,今天好歹给我个说法啊,要不俺们回去怎么跟家姐交待?” 那美妇好奇问道:“这两位是?” 李俊峰抱着孩子,脸色难看到极点,答道:“不就是王栋梁家眷。” 美妇也微微一皱眉:“王栋梁家眷?什么事?”这人说话时不由自主现出盛气凌人的模样,看样子也是平时傲慢个性养成的。 赵天明笑道:“哦,我姐夫死得惨,剩下一双孤儿寡妇,不知道今后怎么生活哎,过来讨要点接济。” 美妇登时脸色就变了,也不理赵天明,扭头责问李俊峰道:“这事不是早就结了么,怎么今天突然又冒出个弟弟来,你怎么还让他们赖在这里?哦,今天来个弟弟,明天来个侄子,我们公司也不要开了,去喂他们一家子吧。” 李俊峰红着脸辩解道:“可不是说呢,我刚就警告他,再不走我就报警,这不,刚准备报警,你这就来了。” “那还怪我了?”虽然这么说,美妇神色好了一些,转头对赵天明道:“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哥哥弟弟的,王栋梁自己不知道在外面是有什么仇家,他的死本质上跟公司是没有关系的,你们有冤到警察局诉去,而且就算要钱,我们也给过刘琴抚慰金了,现在我不想看到你们,请你们立刻消失。” 这女人对自己的丈夫都颐指气使,更不要说对赵天明和林启能有什么好脸色了,林启一直配合赵天明“演出”,这时似笑非笑看着他,碰上个软硬不吃的狠角色,还有什么招。 赵天明面不改色,仍嘻笑道:“好吧,就算这起车祸跟你们没关系吧,那上一起呢,他自己撞死人的那次,据说是你们让他酒后出车,结果也一个子没赔,这事怎么说?” 林启也有些佩服赵天明,插科打诨,胡编乱造,不经意就把话题慢慢往正题上引,但那美妇人却是一脸茫然的表情,问道:“什么上次酒后出车?”显然不知道这起事件。 这回可引起林启的警觉了,这女人一进来就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绝不是个家庭主妇那个简单的人,就算没有直接管理这家公司,至少也是幕后人物的感觉,现在说起那么严重的事故,她居然是闻所未闻的模样,虽然是将近两年前的事故,但按飞哥的说法,当时受害家庭向王栋梁索取了巨额赔偿,王栋梁的老婆刘琴不知道这件事,可能他是没敢跟家里人说,但无故如何也该向东家天远物流汇报吧。 这时那美妇后面抱着孩子的李俊峰脸色突然一变:“你们怎么知道那起车祸的?” 这一句更加重了林启的怀疑,似乎这起车祸只有少数人知道一样,这回他不等赵天明乱侃了,抢先说道:“怎么?这么大的事情,应该是秘密么?王栋梁……我姐夫生前在你们手下干了这么多年,你们应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们知道他生前那段时间,为了补这个车祸窟窿,居然染上赌瘾了。” 这时,那美妇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冷笑道:“我说他怎么突然有仇家了,还真是学坏了。” “甭管他学不学坏,事情的源头上是这起车祸,你们当时要是帮他解决了这么大难题,他根本不会跑去跟人赌博。” 那美妇这时皱着眉问李俊峰:“到底什么车祸,我怎么不知道的?”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二十四章 天远物流 面对美妇老婆的质问,李俊峰干咳一声:“就是王栋梁出事前一年左右,还出过一次事,那次事故全责是他,醉酒驾驶,不过别听他瞎绉……”瞄了一赵天明,“那次根本没有死人,不过上面坐了一家四口,全部重伤,赔得钱太多,王栋梁出趟车挣多少你也知道,才因此染上赌博的,不过赌博这事我们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美妇一听,这所谓上一起车祸,原来跟自己这边没什么关系,登时转过脸来又要向赵天明发作,却被李俊峰在后面轻轻拉了一把,当下又回过头来:“哎,我说你怎么回事?” 李俊峰手上抱着的孩子也顽皮得很,时而捏捏他的脸,时而挠挠他头发,李俊峰被折腾得面红耳赤,却也不放下来,只任孩子玩弄,一边昂着头对赵天明、林启两人道:“你们两先等一下。”一边把老婆往外拉了拉,走出办公室,在门口附着耳朵低声道:“还不是因为你那好哥哥,明知道王栋梁那天晚上要出车,非要拉着他喝酒,结果给闹成这样,这事还是我善后找人家私了的,要不然王栋梁铁定要坐牢,他当时要是一坐牢,把你哥抖出来,刘琴母女两个那颗红辣椒,还不得把公司闹翻天啊?” 美妇这时瞪着她丈夫道:“你胡说什么啊,我大哥从来不喝酒。” “哎呀,”李俊峰急道,“不是陆建业,是陆建华!” 美妇这时才气得一跺脚:“那个花花肠子,我大伯也是倒霉催的,生了这么个玩意,一天到晚不务正业也就算了,四十岁的人了,连个孩子都没有,给他个物流公司也不好好经营,还要我们两口子在这操心,他平时不是都在会所里找情况么,怎么又跟王栋梁扯到一起去了,他们两有什么酒好喝的。” 李俊峰一瞪眼:“我哪知道他那天抽的什么风,你这哥哥什么风格你又不是知道,奇经八脉,我们能摸得准一脉,就赶得上茅山算命道士了。” “别老哥哥、哥哥的,我亲哥是陆建业,他算什么玩意儿……” “好啊,我就说你们鬼鬼祟祟的呢,原来那车祸还真是你们从中作梗的啊。” 这两口子交头接耳,扯得正欢,赵天明猫在门后面,这时突然冒出来,把两个吓了一跳,那滑稽模样倒是把孩子逗得哈哈大笑。 林启看了也是忍俊不禁,他这两人以为躲着赵天明就行了,不知道赵天明那一副蝙蝠耳朵,比雷达还灵敏,他们在门外一边咬着耳朵悄悄摸摸的说,赵天明在门里面一边轻声复述给林启,于是得到了另一个关键人物:陆建华。 看来这个陆建华才是天远物流的大老板,他是这个陆姓美妇的堂哥,还有一个叫陆建业的,是美妇的亲哥哥,不知道是什么身份,不过看样子这个姓陆的人家家势雄厚,用那美妇的话讲,陆建华是个四十岁花花公子,结没结婚不知道,反正总是在外面找情况,这样的人,陆家还能轻轻松松的给个物流公司给他,还让女婿李俊峰过来帮忙打理。 只是这女婿也是个吃软饭的,不怪在老婆面前这么低声下气,李俊峰见赵天明突然出现,看了看门里面,林启、赵天明刚刚站的地方离自己这边至少得有七、八米远呢,自己说话又那么小声,没道理听得见吧,强自装傻充愣道:“什么车祸,什么作梗,你们不会还以为王栋梁是我们找人杀的吧?” 赵天明笑道:“少跟我打马虎眼,说得是上一次车祸,呵呵,陆建华是吧,明知道我姐夫晚上出车,还拉着他喝酒,恩,这个要是让我姐知道了,哎呀,那可不得了。” 李俊峰还想再狡辩,陆姓美妇拍了他一下,瞪眼喝道:“听到了又怎么样?”对赵天明道:“话可要说清楚,他王栋梁是成年人,对自己的行为要负责,哦,别人让喝酒他就跟着喝?而且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出了事就把屎盆子往别人脑袋上扣,想得倒挺顺的。” 赵天明压根不理她,他本来就不是过来讲道理的,自己这边有用的信息本来就匮乏,能多套一点是一点,继续胡搅蛮缠道:“是吗?我姐夫他一向都是最有分寸的人,别人请喝酒,他没事都不一定去,但别说晚上还有任务了,但是大老板请喝酒,这个嘛……哎,刚刚你们说什么来着,我怎么听到说陆建华是咱们这天远物流大老板的?” 陆姓美妇白眼一翻:“他算个屁的大老板,不是他老子我大伯,还有我哥哥顶着,他一个部门都玩不转,还大老板……”见赵天明似笑非笑得看着她,脸一转,“切,跟你个外人废这话干什么,你们想怎么样吧?直接说,不就要钱么,要多少?不过话要说清楚,只能让刘琴自己过来取,而且立个字据,以后别再来找麻烦了,我们家不是善堂,不是救助站,不管那些一天到晚要饭的。” 美妇话说得刻薄,赵天明也不往心里去,回头对林启笑道:“刚刚飞哥说姐夫欠他多少钱的?” 林启微笑道:“一千零二十三万,还是抹掉零头的。” 赵天明又转过来,对着美妇:“听见没,一千零二十三万,零头就不跟你算了。” “什么?”美妇气得满脸通红,当场就发作起来,“你们开玩笑呢吧,死鬼王栋梁的赌债还要我们来清?少他妈做梦了,我算看出来了,你们哪里是他什么亲戚,你们就是流氓,俊峰,别跟他们啰嗦了,报……报……报……” 美妇这边“报”了半天,“警”字压在嗓子眼,吓得说不出口,原来赵天明又把他的椎名短刀掏了出来,在手上拨弄,锋刃的寒光直透人心肺。 林启轻笑一声,当时摇了摇头,走上前来,在赵天明身后轻声道:“他们是正经人,别玩这一出,吓着孩子。” 赵天明狡黠一笑,拿着走到李俊峰面前,满眼笑意,冲着孩子道:“叔叔给你变个魔术好不好?”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二十五章 陆建华 孩子是没有什么戒备心的,一听有戏法看,两只小手一个劲的直拍:“好,叔叔快变。” 林启注意力也被赵天明吸引过来,照理这一家三口都是“普通人”,而且以赵天明的风格,不会面对一个女人,使用这样的暴力胁迫手段,当然,犯罪分子除外,今天怎么突然这么反常? 这时只见赵天明把椎名刀在手上晃了两下,突然又消失了,林启看得一脸尴尬,哭笑不得,把刀掏出来,又把刀收起来,这也能叫魔术?魔术的门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 但那孩子却看得哈哈大笑,连声拍手,李俊峰和他老婆看得脸色都白了,颤抖的证据嗫嚅道:“你们到底是谁,你们想怎么样?” 赵天明这时才笑着全盘托出:“我们不是刘琴的弟弟,我们是私家侦探,受托调查王栋梁的死因的。” 李俊峰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你们要查案子,想过来问什么,直接问就行了,搞这么一出神神叨叨的干什么,吓着我儿子……”李俊峰话还没说完,他怀里抱着得孩子手舞足蹈的直嚷着赵天明再来一个,哪有半点被吓着的模样,当时又尴尬补充道:“吓着我老婆也不好啊。” 他老婆确实被吓得够呛,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惊吓中带着三分怒气:“你们玩得太过分了,今天的事我可以不追究,现在请离开这里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们。”说罢作了个“请”的手势。 赵天明一撇嘴,和林启两人走了出来,来到大街上,林启问赵天明:“你怎么最后说实话了?” 赵天明笑道:“不说实话,万一他们真得报警怎么办?”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在乎。” “我当然是不在乎,现在这不是带上一个你了么?” 林启抹了把汗:“那我还成你累赘了。” “不能这么说,我们是搭档嘛,总要为了对方的安全考虑,你想好下一步了?” “当然是再找陆建华。”林启说着,兜里电话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笑道:“你徒弟效率还真快。”正是王野打来的。 “确实有这么一起车祸,肇事者王栋梁醉酒驾驶,担全责,伤者一共四人,一对夫妻和岳父岳母。” “当时怎么处理的?” “没有怎么处理,王栋梁当时就在医院跟受害者达成了和解,赔偿一切损失,连拘留都省了,跟啥事儿都没发生一样。” “啊?这个……合法么?” “这个……当然是不合法的,不过嘛……肇事者态度好,受害者不追究,法律嘛,也不外乎人情,对吧,你懂的吧?” “好了好了,我懂的,那后来和解赔偿金是多少钱?” “一起三百二十多万,不过这钱不是他一个人出的,当时有人帮他垫付了一百多万呢,保险公司也赔了一部分……” 林启登时恍然,那个给他垫付的人估计就是天远物流刚刚的小老板陆家女婿李俊峰了,但还是剩下很多钱,以王栋梁的家境,砸锅卖铁也不够啊,难怪会想到赌博。 那这起案子似乎就到此为止了,王栋梁确实是因为缺钱,染上了赌博的恶习,还因此欠下巨额高利贷,以至死了以后,王栋梁的遗孀还赖着放贷的飞哥一伙人,认为自己的丈夫不可能干这种事,一定飞哥等人陷害她家,至于王栋梁为什么会死,被人谋杀,恐怕是另外一起案子了。 赵天明摸着下巴问道:“那还有必要去找陆建华么?说起来刚那个娘们好像也有道理啊,陆建华毕竟只是请王栋梁喝了趟酒,跟这些事扯不到一起去啊。” 林启思忖道:“但是她不是也说了,陆建华大老板花花公子,平时到会所里找乐子,自己都玩不过来,怎么会无缘无故请王栋梁喝酒?不觉得很奇怪么?” “老板体恤员工,不很正常?”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那……再回去找找?这个大老板就更加难找了,李俊峰好歹还回公司管理管理呢,这个花花公子长什么样我们都不知道,早知道刚刚再问一下那个娘们了。” “实在不行,再让王野帮忙查一下那个陆家的户口,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刘琴家吧,我又想起几个问题要问她。” …… 黄昏时分,两人才又回到刘琴家中,刘琴开门的时候喜出望外,显然是等得有些心焦的模样了,直往屋子里边迎,一边笑容满面道:“你们再不来,我就要自己开饭了。” 林启笑道:“刘姐您不用客气,我们自便就可以了。” “那哪行,远来就是客,何况……何况你们还是为了我们孤儿寡母特地赶过来的。”说着脸一红,去厨房忙活了,很快端上来一桌子的菜,确实是下了一番苦心。 三人刚一落坐,寒暄客气了几句,赵天明对林启道:“你不是有问题要问的?继续啊。” 林启才笑道:“刘姐,本想吃完饭以后再说的,现在说到,那我就直接问了。” 刘琴“嗯”一声,放下手中碗筷洗耳恭听。 林启问道:“之前听你说,你和你丈夫王栋梁的感情一直很好?” 刘琴一愣,随即点了点头,眼眶一红,说道:“栋梁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耿直,有什么说什么,不会拐弯,容易得罪人。” 林启看了一眼赵天明,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把王栋梁涉赌的事情跟她说了,说了她也不信,她连那起车祸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相信这个呢?可见王栋梁这个人生前对家人的保护已经到了什么样的程度,这么大的事情也想一个人担在自己肩膀上。 “那你还有没有印象,除了那个飞哥之外,他还得罪过什么人?” “孩子和家里的事要我来张罗着,所以他平时出车我都不跟着,外面的人我也没有怎么见过,实在想不起来他还跟什么人有过矛盾。” 林启直接问道:“陆建华这个人,你认识么?”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二十六章 大家庭 林启本意是想知道陆建华和王栋梁两人之间的关系,否则堂堂一个大老板怎么会莫名其妙请公司下面一个卡车司机喝酒? 刘琴的神情显然是知道陆建华这个人,不过回答的话却让林启有些意外:“当然知道啊,我上午不还给你说过有个叫陆中兴的大学生在追我们家蕊的?这人就是他堂叔。” “什么?”林启愣了一下,喃喃道:“那这个陆中兴也是陆家的人?”他脑子里的亲属关系顿时有些乱,“刚刚那个陆姓美妇是陆建华的堂妹,同时这个刚二十出头的陆中兴又是陆建华的堂侄,今天刚过来的时候,刘姐又说陆中兴是李俊峰的外侄,李俊峰又跟陆姓美妇是夫妻,那这个陆中兴就是陆家大哥陆建业的儿子了?” 林启清楚得记得,刚刚在天远物流李俊峰办公室门外,那美妇说她除了堂哥陆建华以外,还有一个亲哥哥,叫陆建业,言辞之间对亲哥哥很亲昵,对堂哥陆建华则很鄙夷,当然血浓于水,这也是人之常情。 刘琴笑道:“陆家是个大家庭,也是家大业大,这个陆建业据说是大地集团的继承人呢,他有两个儿子,长子叫陆中治,刚刚大学毕业,就在爸爸的公司做高管了,二儿子就是陆中兴,刚刚上大学……” 赵天明笑道:“二儿子也跟他堂叔一样,是个不务正业的货色,不好好上学,满心思只想着把妹。” 刘琴道:“那得也我们家蕊能看得上,不过那小子对家蕊倒是挺殷情的,陆中兴虽然是老二,但手心手背都是肉,陆建业将来也不会厚此薄彼吧。”刘琴话里话外倒是对陆家的家业很满意,估计是考虑到将来女儿长大以后真得和陆中兴在一起的话,也不用担心柴木油盐的琐事了。 林启道:“还是说说陆建华吧,你之前说天远物流的大老板是个浙江人?你知不知道其实陆建华就是天远物流的大老板?” 刘琴愣道:“是吗?那倒不清楚了,不过也没毛病,陆家好像就是从浙江迁过来的,不过天远物流好像是李俊峰在管事么?” 赵天明笑道:“是李俊峰在管事,刚不是说了么,陆中兴的这个堂叔是个不务正业的家伙,他会管什么公司?只是挂个大老板的名头,事情都是李俊峰在做,难怪他两口子一副郁闷气短的模样,辛苦的是自己,好处是堂哥的,对了,李俊峰的老婆叫什么名字,长得倒是挺标志的。” 刘琴道:“她虽然是陆中兴的姑妈,却只比他大七岁,叫陆心,也是个女强人,自己也有公司,好像叫什么大地国贸,也是大地集团下属的。” 林启笑道:“果然是家大业大,个个都有公司。”想想刚才的强悍模样,要不是被赵天明的短刀吓着了,真是一副女中豪强的样子。 刘琴这时突然问道:“对了,你们老说陆建华,他咋了?” 林启和赵天明这会登时愣住了,他们原是想知道王栋梁和陆建华的关系,没注意刘琴这边还不知道亡夫死前出过两次车祸呢,他们想了一下,这件事还没有明了之前,还是不要告诉刘琴比较好,要不然她丈夫在自己心目的光辉形象恐怕要打点折扣了,毕竟不管是什么缘由,染上赌习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王栋梁连车祸都没有跟家人说,更何况赌博了。 赵天明敷衍道:“哦,我不是查王栋梁生前有哪些仇家么,了解一下他的东家天远物流的具体情况,会有一点帮助。” 刘琴抹抹发红的眼眶,嘴里一哼:“除了那个光头飞哥,我们家栋梁不会主动惹到什么麻烦的。” 林启道:“你刚不是说他脾气耿直,容易得罪人么?” “那也得看是谁,栋梁是个好人,别人只有记着他的好,恶人才会拿他当仇人。” “好吧刘姐,但这个逻辑也简单些了吧,哪怕是睚眦必报,也得有先瞪眼的人啊。” 赵天明也疑道:“我说刘姐,有句话不知当不当问啊,虽然你总是一口咬定所有的事都是飞哥干的,我也能感觉到其实你并没有什么证据,冒昧问一句,你自己跟飞哥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往么?” “我跟他之间有个屁的过往。”刘琴突然骂了这么一嗓子,林启和赵天明对望了一眼,这不是不打自招了么? 刘琴脸色突然红了,才结结巴巴道出另一桩轶事:“那个光头……轻薄过我,我知道他是一个流氓混混,就没跟栋梁说过,栋梁的脾气……我怕他会吃亏,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而且……而且也没发生什么事,我……我知道那死光头心里想着要我,避开着点就行了……” 两人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刘琴总是一口咬定跟飞哥脱不了干系,还真是有“动机”存在的,林启歪着脑袋对赵天明道:“咱们飞哥对这事可一个字都没提啊。” 赵天明笑道:“那当然,他看着粗里粗气的,心里可细着呢,要不然能放高利贷?” “那要再找他一趟么?” “那肯定的啊。”赵天明最喜欢就是跟飞哥这种“打交道”,当时就站了起来,刘琴一看,也站起来急道:“你……你们又要走啊?这天都要黑了。” 赵天明笑道:“你怕王栋梁吃亏,我们不怕,现在去给你把前几年受得委屈讨回来。” “那明天去不行么,现在……有点晚了,我……我有点害怕。” 林启和赵天明愣住了,她受到绑架起,每天都担惊受怕,家里的顶梁柱没了,连个男人都没有,也没有别的亲人,女儿在的时候,还能相互依扶,但是王家蕊还要上学,多数时候还是一个人孤零零的面对着四堵墙壁,大门都不怎么敢出,现在好不容易盼来了两个,实在不想就这么轻易的放走了。 林启想了一下对赵天明说道:“那今天我们就暂歇吧,这事本来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搞定的,回头等她女儿回来再问些别的东西。”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二十七章 王家蕊 林启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其实这一天下来,并没有收集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证明了王栋梁确实是因为特殊的原因染上了赌瘾,并欠下了巨额高利贷,但他最后到底是被谁谋杀的,还有是谁绑架了刘琴母女,仍然一无所知,至于刘琴说得被飞哥轻薄过的情况,也只是提供了一个可能的动机。 林启又联系了王野,询问王栋梁的第二起车祸,王野也只回复此案属谋杀,但尚未了结,凶手还没有归案,王栋梁当晚驾驶的是一辆面包车,肇事车辆是一辆无牌渣土车,面包车大拐时被横冲直撞的渣土车侧撞,驾驶室冲撞挤压严重变形,王栋梁当场死亡,肇事司机下车逃逸,监控只拍到一个微缩模糊的人影。 也不知道干这案子的人,和绑架刘琴母女的是不是同一伙人?最重要的是,这一切,跟那个“执法者”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 到目前为止,执法者只出现了一个叫“天神”杀手,另据天神所说,他们当中还有一个执法者也是林启的手下败将,不过是谁,林启现在也不得而知,但林启心里总是有些许感觉,这看似无关的几起事件、组织之间,冥冥之中细若游丝的相关联着。 林启想等王家蕊放课回来后,一并问一下她们母女当时被绑的具体情况,主要是看刘琴一个人情绪紧张,怕她回忆起那一段可怕经历,会更加害怕,而且王家蕊也只是个中学生,也不适合单独询问,她们母女两相互陪着对方,肯定会好一些。 本来还想再让刘琴带两人到隔壁周永福家串个门,想想也省了,找周永福的目的,本来是想查探一下王栋梁的为人,看看是否真得有赌瘾,但这一点现在既然已经落实了,也没有必要再去深究,而且他们也想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再告诉刘琴母女关于王栋梁涉赌欠债的真相,比如说抓到那个真凶时。 到了晚上七点多钟,刘琴就接到女儿电话,说今天晚自习下得早,提前回来了,没过多久,刘琴家门口灯光大亮,渐渐停过来一辆大众辉腾,接着从后座下来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生得亭亭玉立,着实一个美人胚子,走到刘琴面前甜甜得叫了一声“妈”,正是王家蕊。 这时驾驶室里走下来一位面容白净俊郎的年轻人,只是头发留得有些长,一直到脖子后面,扎了个小马尾,趴在车门上冲刘琴一挥手:“阿姨好。” 刘琴笑着回礼道:“是中兴啊,又送我们家蕊回来,快一起进来坐坐。” 陆中兴刚满心欢喜的要搭话,王家蕊眼神一瞥,抢先道:“不要了妈,他还有事要忙呢。” 陆中兴登时一脸扫兴,只得说道:“是啊阿姨,看您也有客人,我也不方便多打扰,那我就先回了。” 他是看到林启和赵天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才借口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王家蕊脑袋一歪,一眼看到赵天明,兴奋得叫了一声:“赵叔,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跟我说呢。” 赵天明眯着眼睛笑道:“你赵叔我也刚到。” 刘琴笑着介绍林启:“他旁边的是林叔。” 王家蕊乖巧的微微一鞠躬:“林叔好。” 林启直笑道:“你好家蕊,叫林哥其实更好,哈哈。” 赵天明抹了把汗:“你也够不要脸的,岁数是人家一倍,还哥哥说的。” 王家蕊机灵得很,立刻就改口:“林哥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刘琴这时忙着把人往家里引,一边的陆中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本来这人皮厚肉燥,不必多在意的事情,只是刚刚那么明显的对比,王家蕊对一个刚刚认识的“中年大叔”都哥哥长、哥哥短的叫得那么亲热,自己追了她这么长时间,还是冷冷淡淡的,大晚上的送她回家,连副驾驶都不坐,还坐在后座上,搞得我他妈是她司机似的,心里实在有些憋屈。 这时王家蕊已经领着林启和赵天明进了屋子,刘琴见陆中兴还站在原地发呆,一脸得不忿,疑道:“怎么了中兴?不高兴了?要不还是进来坐坐吧,没事,都是家里人。” 陆中兴瞟了一眼刘琴,心想:“还是这阿姨温柔体贴,长得好看,身材也够正,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可惜老了点,不是我的菜。”眼神费了好大劲才从刘琴饱满的胸脯上移开,嘴巴咧开了笑道:“不了阿姨,我是真有事,我叔叔晚上有个应酬,非要我去不可,就不打扰了。”这才又回到车里,点着火扬长而去。 这边王家蕊一回到屋子里,赵天明就跟她开玩笑道:“你这小丫头倒鬼机灵的很,这位让你叫哥,你就叫哥,那你赵叔是不是也得改叫赵哥啊?” 王家蕊晃着脑袋道:“这个……那不成,不合适,那我跟我妈的辈分就搅活不清了。” 这姑娘说话思维跳跃,倒把两人说得一愣,林启奇道:“跟你妈有什么关系?” 王家蕊嘻嘻笑道:“要是叫赵哥的话,那我是继续叫我妈,还是叫她嫂子?” 这回两人登时明白过来,这丫头连她老娘的玩笑都敢开,这时刘琴正好也从屋外走了进来,在她后脑勺拍了一巴掌,骂道:“死丫头,没大没小的。” 王家蕊舌头一吐,捂着脑袋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刘琴又嗔道:“这椅子是你亲人啊?一回来就往上粘,还不快去洗个澡,等会两个叔叔有话要问呢。” 王家蕊又做了个鬼脸:“我刚到家歇会嘛,赵叔,林启有什么话现在问呗,问完了我再去洗洗睡。”刘琴拗不过这倔强女儿,只得也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到她身边。 林启和赵天明对视一眼,怕显得太突然,先不着急问绑架的事,也先是坐了下来,问了一些生活、学习上的琐事,慢慢才往那天的事情上引,王家蕊开始时应答如流,显得俏皮可爱,后来说到爸爸王栋梁,才开始渐渐严肃起来。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二十八章 隐瞒 “爸爸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别人不理解他,只有我跟妈妈知道,他明明有文化有知识,却去干那些苦力活,都是为了我们,但是老天爷不长眼睛,那么好的人,那么突然就走了……只能说这个世界太不公平。”王家蕊说着,母女二人眼眶都红了起来。 林启暗叹一声,本来想闲聊一下,放松一下情绪,以便等下提起绑架案的时候,不让她们那么害怕,结果说着说着扯到王栋梁身上,倒没让她们害怕,却难过起来。 赵天明道:“你赵叔我不太会安慰人,总之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才是最重要的,你爸爸在天之灵,不会愿意看到你们因为他过度悲伤的。” “嗯。”王家蕊是个坚强的小姑娘,当即抹抹眼泪,又去托起母亲的脸庞,拿出纸巾把刘琴脸上也擦拭了一下。 林启心道:“真是个懂事的小姑娘。”也不再东拉西扯,直接进入正题,问道:“能说一下你们当时被绑架的细节么?比如什么时候发生的,早上还是晚上,怎么发生的,后来过了多长时间把你们放了?” 王家蕊简单回忆了一下,便即答道:“是三个月前的一天晚上,因为隔一个礼拜就要月考了,那天晚自习我自个拖了点时间,回去的比较晚,在路上走得好好的,突然听到身后一阵刹车时,接着有个人从后面抱住我,嘴巴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又臭又刺鼻,接着我就晕过去了。” 林启这里插口问了一句:“有没有看到是什么车?” 王家蕊摇了摇头:“什么都没看清,连抱住我的人是什么样都不知道。” “好吧,你继续。” 王家蕊接着道:“醒来的时候感觉在一个地下室里,也不知道白天还是黑夜,我妈就睡在我旁边,后来才知道,绑匪就把我们关在离家不远的一幢没人住的老宅子里。” 林启问刘琴:“那刘姐你呢,怎么被绑的?” 刘琴答道:“我跟家蕊也差不多,那天看她那么没回,本想去学校里找她的,结果刚出家门没多远,就被……” 林启暗道一声:“这样看来,那绑匪知道母女两的家庭地址,难怪刘琴这么小心谨慎,把自己的家加固成一个铁笼子般。” 王家蕊道:“我们被关在一起,整整一天一夜没吃没喝,到了第二天傍晚的时候,警察找到了我们。” 林启心里愈加奇怪,问道:“绑匪什么诉求都没有?没有要钱?也没有……问你们什么话?”他本想问母女两有没有被绑匪糟蹋,想想还是咽了回去。 王家蕊嘴巴微张,刘琴原本抓着她的手,这时微微用力,率先回答道:“没有,我们连他们一眼都没看到过,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林启经历了那么多,现在是心思多敏锐的人,刘琴这点小动作怎么可能逃过他的眼睛,他转头看了看赵天明,显然也没有逃过赵天明的眼睛。 他们想什么样的情况下,刘琴会刻意隐瞒,她现在这样的情况,肯定不可能还会去包庇绑匪,也许是受到了恐吓。 林启这时笑了笑,换了一副表情,突然问赵天明道:“对了,你以前在尖刀兵团的时候,有没有解救过人质之类的?” 赵天明道:“当然有,组队干过,单枪匹马也干过。” 林启故作惊叹:“单枪匹马也能深入敌人巢穴?那不是很危险?” 赵天明笑道:“我不是活着在这里呢?” “那有没有保护过人质的情况?” “有啊,摩纳哥王储,中东石油大享,嘿嘿,连大毒枭都保护过呢,那可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刺激、刺激。” “是么,所以后来那毒枭在你的保护下死掉了?” “那当然没有,不过后来是死在我的手上的……” 林启赶忙摆手,再说就要破另外一起案子了,回头看着满脸懵相的刘琴和王家蕊,微笑道:“所以你们要相信我们,相信赵天明,再危险的事情我们都做过,有我们在,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不必有什么顾虑。” 刘琴这时才明白过来,这两人说着绑架案,怎么突然扯到赵天明的光辉历史上去了,只是还是装傻充愣,道:“是啊,我们很相信天明的,这两三个月,我们天天盼,夜夜熬,就希望他能早点过来呢。” 林启叹了口气,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点破了道:“那你刚刚为什么要骗我们?” 刘琴硬撑道:“什么?没……没有骗你们啊。” 林启道:“好吧,这样,你说你们被绑了以后,连绑匪一面都没有见过,然后到第二天傍晚,是警察过来把你们救走的?” “是……是啊。” “那你刚刚用了一个词:他们,‘他们’在我的概念里至少是两个人以上吧,你说你们连‘他们’一眼都没有看到过,既然一眼都没有看到过,那你怎么知道是‘他们’,而不是‘他’,是口误么?” 刘琴忙应道:“对,对,是口误,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几个人的?” 林启又叹了口气:“我只是这么瞎说的,他们绑你们的时候,好歹要一个人开车,一个人动手,肯定至少要两个人以上才行啊,我只是带着你说口误,你就真得说是口误。” 刘琴往椅背后一仰,王家蕊埋怨道:“妈,你也真是的,这时候还信不过赵叔他们么?” 赵天明笑道:“没事,有什么情况照实了跟我们讲,因此少一根汗毛都算我的。” 刘琴这时委屈得抽泣了起来:“我也不想瞒你们,我也是怕他们真得……说到做到……你们不知道那伙人一个个蒙着脸的样子多可怕……” 刘琴正哭诉着,林启这时竟然莫名其妙想到芝加哥,苏海星在北郊别墅泳池下圈养的那个怪物,心道:“你们也不知道,有些东西不蒙脸更加可怕。” 王家蕊不断的帮妈妈擦拭眼泪,等刘琴情绪平复了一些,林启才微笑道:“我们知道你是被他们恐吓威胁了,才不敢说,放心吧,不管什么事都有我们呢,尽管说吧。”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二十九章 四个名字 刘琴依然是胆战心惊的模样,林启和赵天明再三保证会保护她们母女的安全,最后赵天明说道:“这样吧,以后每天晚上我去接家蕊放学,在抓到那几个绑匪之前,我们就把你家当成大本营了。” 刘琴这时才稍微安心了点,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细声说道:“其实我也就看到两个人,不过都戴着面具,有点像古代的鬼怪,又有点像地府里的阎罗王,总之很魁梧高大,嗓音也很粗鲁,但是也没有跟我要钱,只是问了我们几个奇怪的问题。”林启和赵天明意识到重头戏要来了,坐姿纷纷前倾了一些。 刘琴接着道:“就问了我们几个人名,反复问我们认不认识,现在人在哪。”说了这一句便停住了。 林启愣道:“就……就这样?” “嗯嗯。”刘琴点点头,“我们实在不知道,最后说了些……吓人的话,就走了,我们以为还会回来的,结果等了好长时间,警察就过来了。” 林启看了看赵天明,气结道:“所以他们绑架母女两个,就是为了找人的?” 赵天明耸耸肩:“有些人的需求总是……有些与众不同的。” 林启直是摇头,想想之前的双塔鬼屋奇遇,心道:“这年头变态玩意儿真多。”又问刘琴:“他们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 “管默、方志成、陆元文、赵良。”刘琴即刻答道,一气脱出,印象极深,看来那两个绑匪确实反反复复的追问了很久。 赵天明这时问了个题外话:“他们两个当时没有通过伤害你们的方式么?我的意思是,如果是我,想要知道什么问题的答案,那被我问的人,多多少少要吃点苦头的。” 刘琴和王家蕊都摇了摇头,林启笑道:“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盗亦有道了。” 赵天明思忖道:“有一个姓陆的,你们家跟那陆家也有这些扯不开的干系,会不会那个就是陆家的人?” 刘琴皱着眉头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陆家人太多,但是好像是没有听说有个叫陆元文的么。” 王家蕊道:“他们家最直系的三代我都知道,刚刚送我回来的那小子名字叫陆中兴,有一个亲哥哥叫陆中治,他两的爸爸叫陆建业,姑妈叫陆心,就是陆建业的亲妹妹了,跟陆建业和陆心平辈的还有一个叫陆建华的堂哥。 陆建华的爸爸叫陆昂,一手把家族产业大地集团做强做大的,不过他那唯一的儿子没什么本事,陆建华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喝嫖赌,将来的家产恐怕还要托付给亲侄陆建业,陆建业的爸爸叫陆扬,年轻的时候,说得好听点也是风流成性,他们家的基因都差辈传的,陆昂和陆扬两个是亲兄弟,确实没有一个叫陆元文的。” 听王家蕊把陆家家谱如数家珍似的,赵天明笑道:“你怎么这么了解陆家的。” 王家蕊叹道:“你们以为那个陆中兴每次送我回家,除了家族荣耀,还能吹点什么新的花样出来?”说到“家族荣耀”四个字时,还用手指比了个双引号。 林启问道:“那他们家旁系当中也没有叫陆元文的么?” 赵天明笑道:“你傻啦,这都祖孙三代了,还有旁系,那也不姓陆啊。” 林启瞪了他一眼:“那也不一定啊,万一陆昂和陆扬的爸爸也有兄弟呢?他们的子孙不也姓陆么?” 王家蕊道:“有的话那我也不知道,陆中兴没有说过,他爷爷陆扬都快七十了,陆昂岁数肯定要更大,他们的爸爸……还在世么?” 林启轻叹一声:“在世也是个一百多岁的老寿星了吧,有兄弟估计也早过世了。” 王家蕊应道:“是啊,如果有这一支旁系,这样他们的家族不更加庞大,那陆中兴肯定要吹的,而且家里有个老寿星,陆中兴肯定也要吹的,但是从来没有提过。” 赵天明思忖道:“会不会这个老寿星就叫陆元文?” 林启只是狐疑道:“就算是,就算他也还活着,他们要找一个人大个身子进棺材的老人家做什么?” 赵天明一拍手:“这他妈谁知道哟。” 林启问王家蕊:“那陆昂、陆扬这一支往下,没有别的家人姓陆么,比如他们的老婆?” 王家蕊道:“应该没有吧,而且其他一些次要人物,陆中兴也不会跟我说啊,主要就是吹他伯公陆昂的发家史和他爷爷陆扬、还有大伯陆建华的风流史,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爸爸陆建业,说什么打江山易,守江山难,要不是他爸爸,陆昂的家业,迟早要被陆建华败光。” 林启追问道:“再想想看,其他人呢?” 王家蕊一边认真思考着,一边回答:“其他人真得没有什么印象了,他亲姑妈陆心好像也挺厉害的,跟陆建业兄妹两个,帮助陆昂操持家业,陆心也有个女儿,今年刚刚五岁,但是她老公是李俊峰啊,李俊峰是我爸的老板,他们的女儿也该姓李吧,哦对了……”林启和赵天明以为她想到什么,精神跟着一振,“陆中兴的哥哥陆中治,刚生了个儿子,好像叫陆小玄,其他真得想不到了。” 林启和赵天明一阵泄气,就算这刚出生的小家伙叫陆元文,那匪徒要一个婴儿做什么用?难道也是人贩子,那也不可能啊,人贩子绑了两个如花似玉的母女,还有放走的道理? 赵天明笑道:“加上刚出生这个,已经是四代了,看起来只是个巧合吧。” 林启也无奈道:“也许是吧,但还是留个心眼吧,我们肯定还要再跟陆家打交道的,留意一下陆昂、陆扬兄弟两个的上一代,他们爸爸的名字。” 赵天明道:“好吧,这个先记下来,对了,不是还有三个名字呢,叫什么来着?”几个讨论半天陆家家谱,把另外三个名字倒给忘了。 刘琴便又说了一遍:“管默、方志成、赵良。”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三十章 赵良 赵天明苦笑一声,道:“好嘛,这三个名字更是一点来由都没有。” 林启思忖道:“那就反推一下,那两个绑匪绑架刘姐和家蕊,至少他们心里一定认准,这四个名字跟她两是有关系的,先抛开陆家不管,你们自己的亲人朋友当中,没有一个叫这四个名字的么?哪怕当中一个。” 刘琴直叹息摇头:“有的话,当时就告诉他们了,他们只追着问知不知道这四个人,认不认识这四个人,知不知道现在在哪,就算我们没有被绑着,老是追着问,也会问得心烦,真知道早就告诉他们了,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又不是要我们的命,或者问我们要钱。” 王家蕊这时说道:“我感觉他们的口气,好像更加重视陆元文和赵良两个人,管默和方志成两个名字,虽然也一直在问,但没有那两个重要。” 赵天明连连摇头,也是苦笑着对林启道:“我找了这么多年奈奈子,虽然也是大海捞针,但我好歹知道奈奈子是谁,这个……完全是没有一丁点头绪,不如换个切入点吧。” “也许……有那么一丝头绪呢?”林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 “哦?别说你认识这四个人啊,那他们应该绑架你才对。” “我倒是不认识,不过刚刚家蕊提醒了一下,赵良,赵良,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样的字眼。”林启眉头紧锁,他确认自己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这个名字,只是一来他这些年经历的事情太多,二来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可能在哪里一眼带过,现在突然提到,真要想起来,实在是费劲。 赵天明帮他杯子里加了点水:“来,喝点水,不着急,慢慢想。” 林启脑子里的画面一帧帧的快速回放,终于定格在那一秒,回忆起来,脱口而出:“何胜宣,赵良……对了,他是何胜宣作业本上记着的人,是个老革命,抗过日,打过游击。” 赵天明连带刘琴母女一脸茫然看着她,赵天明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清楚点。” 林启这时想了起来,当时他受沈素音所托,到安徽芜湖清河湾找马东来,结果马东来没找着,找到他的叔公何胜宣家里,何胜宣自己也是个八十多岁的老革命了,年纪大了记不住事,就把他当年的战友全部记到一个作业本上,其实赵良的名字赫然在列,林启对这个名字还有一丝印象,是因为这个人是何胜宣当童子兵打游击时的游击队长。 赵天明则一脸鄙夷:“不是吧,这都差得哪跟哪去了,是不是重名重姓了的人?没那么巧的事情吧,而且何胜宣都八十多了,当年他的游击队长还活着,也该一百多岁了吧,如果那个陆元文真得就是陆昂陆扬的老子,那……那这两个绑匪吃饱了撑着,找两个老头子干嘛的?” “说不定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儿子呢?”林启半开玩笑道,“总之,一个是巧合,另一个也是巧合,两个巧合加在一起的话,是不是增加了一丝可能性?” “就算那两个绑匪要找的赵良,就是当年那个游击队长,就是你在清河湾找到的那个何胜宣大爷的老战友,然后怎么办呢?” “然后顺藤摸瓜,接着往下追啊。” “如果这条线索本身就是错误的呢?” “那我们也不损失什么,无外乎一点时间而已,就像你自己的原则啊,对半分的机率。” “好吧,那你打算再跑一趟安徽清河湾?” “没错,明天一早就动身,万一是错误的线索,也好提早一点抽身。” “嗯?那我怎么办?”赵天明一愣,他刚刚答应过刘琴母女留在昆山保护她们的,林启一走,自己不可能也跟着去啊。 林启笑道:“我觉得跟你刘姐在家里好好探讨案情比较合适。” 刘琴脸一红,她虽然还记挂着亡夫,心却也向赵天明身上偏了些,可能赵天明跟王栋梁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对她有别样的吸引力吧。 王家蕊也跟着附和道:“我妈一个人在家也害怕的,她已经好几个月没睡好觉了,从爸爸刚走那会儿,天天哭,后来总算好一点了,又出了这倒霉事。” 林启见王家蕊也没拿赵天明当外人,心里更是高兴,心想赵天明因为奈奈子的死,消沉了那么久,虽然现在表面上还是潇洒不羁的模样,但心里总是苦楚和冷漠的,要是有个女人也在身边,多些体贴和理解,能让他更加好受点吧,特别是刘琴这样温柔贤淑的女人,应当更善解人意才是。 当晚,他们两个大男人在客房睡了一宿,第二天清早,林启果真便出发了,顺道还送了王家蕊去上学,赵天明也依照约定,从今天起,每天接送她上下课,其他时间陪着刘琴。 …… 林启想到上次去清河湾,转了各种各样的车,这回长了心眼,自己开车过去了,整个行程虽然也是差不多时间,却省了转车劳顿,也更加方便一些。 他照记忆里的样子,很快找到了何胜宣的家,敲了两下院门,这回给他开门的是他的儿媳妇,林启还记得,这朴素的农妇名字叫金枝。 闻得林启的来意,金枝惊讶道:“老爷子上个月过世了。” “什么?”林启一声惊叹,“老人家身体不是挺硬朗的?” 金枝也叹道:“硬朗管什么用啊,岁数大了,又在坎上,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请自己去……唉,让您费心了,还特地过来跑一趟,说起来还得多谢你呢,老爷子临死前还见着了侄孙子马东来一面呢。” 林启心想:“马东来之前就说得空一定会回来的,他是履行了诺言,可是我这不是白跑一趟么,金枝还以为我是特地过来吊唁的。”只得道:“老爷子的墓在哪里,我去拜拜吧。” 金枝当即回身锁门,领着林启去了,路上林启想到何胜宣的本子,心想上面还有其他战友的联系方式,说不定还有活着的记得赵良呢,便问道:“嫂子,大爷那作业本还留着么?”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三十一章 救命之恩 林启跟着金枝来到一处荒山脚下,总感觉山那边传来轰隆隆的声音,震得山间的树叶都在颤抖,金枝说山对面正在开矿,林启愣道:“那老爷子的坟安在这里踏实么?” 金枝笑得很朴实,露出一排洁白的上牙,答道:“怎么不踏实?祖祖辈辈都葬在这里,只是以前是埋棺材,现在是埋骨灰,镇政府答应了,开矿归开矿,不要扰了我们村先人的清净。”林启一阵沉默,这没日没夜轰隆隆的,哪里来的清净? 两人一路过去,果然不少坟墓,有的只是个土堆,有的也有三间“瓦房”,穿插在其中,依稀也能感受到这个八里畔村从古至今人文环境的变迁,金枝说最早的墓从清朝起就有了,据说山顶上原先有个庙,供奉了一个大财主祖先的灵位,后来破四旧时拆掉了。 何胜宣的墓在半山腰上,跟他兄弟何胜怀葬在了一起,林启又是一阵感慨,何楚贵说过,他们老何家的祖先希望自己的子孙将来能大富大贵,胜过晚清第一巨富商贾盛宣怀,因此兄弟两,一个叫胜宣,一个叫胜怀,如今何胜宣一支后代仍是打工者,还要为了生计奔波,何胜怀一支仅剩何楚贵,还沦为了阶下囚,可见谋事在人、富贵在天,希望再美好,也只是希望罢了,到头来不过是两堆黄土。 金枝道:“我公公生前脾气倔,把他的那个作业本当个宝贝似的,其实也就记着了一些老战友和亲戚的联系方式,还有一些乱图乱画的,我们本来也看不懂,就这样还生怕被我们瞧见了似的,后来年纪越来越大,脑子不太清楚了,也不当回事了,只是一天到晚放在床头边上,脑子里记得这东西很重要,却连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现在人死都死了,我们子孙本想留个念想的,但是想着他生前既然当宝贝,死了以后还是烧给他吧,省得在下面还要念叨呢。”林启一听,心更凉了半截,老爷子不光人没了,作业本都跟着他一起走了。 金枝从家里带了些黄纸来,两人就地在坟前烧了,林启还给拜了拜,心道:“老爷子生前的时候答应过他,告诉马东来他家乡叔公的情况,这一节早就还愿了,现在过来给他拜拜,给苏海星母子、爸妈和赵天明一起求个福,也不算这一趟白跑。” 金枝把两座坟头上的杂草清理了一下,嘴里念叨着:“我公公脾气是古怪了些,可为咱们国家实实在在做过贡献的呢,只是老爷子一心不为名不为利,组织上的关怀一分也没要,说怕给国家惹麻烦……” 林启这时心里也清楚大致的情况,也是上一次过来时,从那笔记本上得知的,何胜宣老爷子不仅参加过解放战争,小时候就参加抗日游击队了,那会儿还是个童子兵,当时的游击队长,就叫赵良。 就是现在还不知此赵良,跟绑架刘琴母女两个的绑匪要找的赵良,是不是同一人了。 林启道:“老爷子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再到新中国成立,一直到今天,也算是见证了从战乱到和平,从贫穷到富强,是跟着共和国一同成长起来,一路走过来的。” 金枝咧嘴笑了笑:“是啊,不过我公公最常说得还是他小时候的事,说当年在临沂的时候,差点死在日本鬼子的枪下,是当时的游击队长把他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 林启这时心里一惊,正想到这一茬,脱口问道:“游击队长?赵良?” 金枝也一愣,道:“是啊,你咋知道的?” 林启道:“你忘了上次过来,老爷子让你把他的作业本拿给我看的,赵良的名字就在第一列。” 金枝才恍然大悟,笑道:“是啊,那可是他救人恩人呢,说当时游击队支援国军打日本鬼子,结果国军主力打了胜仗,就自个撤退了,然后临沂就失守了,当时他们那一支小队被鬼子围剿,整个全军覆没,就剩下赵良和我公公,临沂一失守,你想日本鬼子多野啊,立刻就开始报复屠城,说是整整死了三千人,那叫一个惨啊,我公公说那年他才七岁,眼睁睁看着一个老大爷被日本鬼子活活剁成三截儿,后来赵良带着他一起,躲到一个教堂里面,才活了下来,再后来游击队回来了,才又把他们给收编。” 林启疑道:“日本人好像不信教吧,躲教堂里有用?” 金枝道:“那我不知道哎,我公公说好像是因为那个教堂里的牧师是德国人,日本人不敢进去杀人,只敢在教堂外面杀。” 林启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当时的邪恶轴心国就是德意日嘛。”又想了想,自己印象中,学过的历史知识,国军对日本人好像没有怎么打过胜仗么,再一想,临沂在山东,难道是台儿庄大捷? 金枝农村妇女,没有多少文化,也不知道这段历史,只说道:“是在山东的,我公公说他那个队长赵良的祖籍就是山东的,我公公是小时候随他父亲在山东生活过,是不是台儿庄,公公就没提过了,提到最多的还是临沂,一方面他老是记着赵良的恩情,另一方面那场屠杀实在是太惨了,我公公说打仗虽然也惨,不过中枪倒地,拼刺刀最多也就是四肢不分、人头落地,拿着刀枪杀手无寸铁的平民,就是畜生都不如。” 林启问道:“那你公公这么记着人家,解放后跟他联系过么?” “哪有啊,他在山东当了几年童子兵,后来日本人投降以后,赵良就跟他们失散了,当时的一些战友据说跟他还有联系,不过后来什么情况,我也不知道了,老爷子没有说过。” “好吧,”林启笑道,“其实我这次过来,也是有事情相托的,我想找老爷子作业本上的几个老战友,我记得上面写了不少人的联系方式呢,可惜现在一把火给烧了。” 金枝一拍大腿:“你不早说的,我公公死了,我们当然要给那他些个活着的老战友报丧啊,上面的号码我们自个另外记下来了。”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三十二章 临沂战役 林启登时大喜,还以为这一趟白来了呢,这边墓也扫完了,忙不迭的拉着金枝往回家走,路上高兴起来,又奉承了两句,笑道:“你公公真是个英雄人物,很厉害了,七岁的时候,我们还在上小学二年级呢,他都已经拿枪打鬼子了。” 金枝也跟着笑道:“那是他吹牛的,他不说我们也都知道,刚开始也就是类似小兵张嘎的侦察兵吧,他年纪小,又机灵,不容易被发现,才被选上的,真正拿枪上战场得是十四岁的时候了吧,那会抗战都快胜利了。” 林启仍道:“那也很厉害了,十四岁我们还在上初二呢。”不过他这正在高兴的头上,却又被金枝当头泼冷水:“就是可惜,公公办丧事,他一个战友都没有来,你想,我公公当时还是童子兵呢,今年都八十四了,那些战友不得更老啊,唉……没几个活着的了。” “啊?”林启失望之情溢于言表,“那你们一个都没联系上?” 金枝咧着嘴笑道:“倒是联系上了一两个,不过也是九十多岁的人了,长途跋涉的,身体实在是折腾不动了,实在没赶得过来。” 林启长吁一口气,这个金枝,说话也是大喘气的,说道:“那没事,他们跑不动没关系,我可以去找他们。” 两人回到家,金枝就把那两人的号码翻了出来,当场先帮林启联系了一下,都是子女转接的电话,问了家里老人的健康状况和住址,两家住得还真都挺远的,一位在四川绵阳,一位就在山东临沂。 林启本想先问一下两位老革命还记不记得赵良这个人,想想这事电话里一两句话恐怕还真说不清楚:一方面,他们是何胜宣的战友,未必认识赵良,另一方面,就算认识金枝也说当年日本投降以后,赵良就跟他们失散了,未必到今天还有联系,总之这两趟免不了要跑了。 时间紧凑,当时就辞别了金枝,径直往回赶,就地找最近的机场,又跟赵天明联系了一下,把情况一说,赵天明笑道:“这个机率实在微乎其乎,你确定要试么?不要半个中国绕回来,结果就算找到那个赵良,也跟绑匪要找的不是同一个人,我觉得把目标放在飞哥身上还比较好一点, 飞哥说谎的事,还没找他算帐呢。” 林启愣了一下,才想到飞哥轻薄过刘琴这事,说道:“你不是还在昆山呢?你去找他啊。” 赵天明干咳一声,道:“你忘了,我现在24小时贴身保护人母女两个,脱不干身啊。” 林启笑道:“那我回去也没用,我可不想一个人去找他。” 这回换赵天明愣住了,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林启又道:“我也是按你的原则办事的啊,这件事没那么低的机率,各占一半嘛,要么两个赵良就是一个人,要么不是,不是的话我最多就白跑一趟,是的话这案子可就有眉目了。”林启这招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最终将赵天明说服。 林启先飞去四川,找到何胜宣尚在世的第一个战友,名字叫李得胜,老人家坐在轮椅上,说话都已经不利索了,还是家人代为“翻译”的,对赵良这个名字极为陌生,不过对临沂战役倒是颇为熟悉。 虽然他没亲身经历过这场战役,当时他正在山东跟着洪涛司令员在山东发展抗日游击队第四支队,但他那场弘扬民族气节的战役给他也留下深刻的印象,因为就在他身边发生的。 林启想得没有错,临沂战役就是台儿庄大捷的重要组成部分,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以后,国军节节败退,就是这一仗打出了中国军人的气节,将日本人快速灭亡我国的妄想扼杀在摇篮里,为之后的武汉会战赢得了时间,此后抗日便进入了战略相持阶段。 李得胜嗓音嘶哑微弱,说到这一段时,仍然面露红光,精神奋发:“这一仗,虽然国军也损失惨重,29万人参战,死伤5万多人,但是小日本鬼子也死伤了两万多人呢,这在之前想都不敢想的,这一仗真是打出了中国军人的军魂,鼓舞了我们中华民族全民族的士气。” 林启问道:“那时何胜宣老爷子是不是只有七岁啊?” 李得胜这时笑了,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说道:“那个小鬼头真是机灵的很啊,当时不是国共第二次合作么,徐州会战打得激烈,我们游击队也派人支援了,那小子非要说我也要上前线打日本鬼子,据说大家伙都在笑他,后来司令员心想他就一个小鬼头,哪能可能真得让他上前线?*还不要扔在自己家门口呢,也没多在意,谁想他自己跟着支援的就溜去了。” 林启不禁笑道:“他儿媳说他当时个小小侦察兵,这么说他还真得很适合干这行。” 李得胜笑道:“是啊,不过这一段也是部队里后来流传的,具体情况我就不了解得很咯,你要找的那个人估计就是当时去参加支援的,不是跟我一个中队的,我们当时发动群众嘛,爱国嘛,短短半年的时间,就发展几万人了,成立了山东抗日纵队。” 林启道:“当时大家一致对外,不管国民党还是共产党,齐心打鬼子。” 李得胜道:“可不说呢,我当时就在山东游击队第四支队,就那台儿庄大捷,我们支队也积极配合的,在四槐树庄炸了小日本两辆汽车,毙了四十多个日本鬼子,我军无一人阵亡,后来第四支队还不断壮大,扩编成7个中队。” 林启这时奇道:“咦,怎么金枝说他公公说过,当时临沂还是失守了么?还发生了大屠杀。” 李得胜叹了一口气,答道:“当时国军已经损失惨重了,而且要以整个国家作为战略意图嘛,打了胜仗就转移了,为后面的持久战做准备,就是可惜临沂那些乡亲们啊,唉,这就是战争,不管赢还是输,老百姓都要受苦。”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三十三章 好汉两条半 林启也跟着一声叹息,正如李得胜老爷子所说,任何形式的战争,最终受苦受难的都是老百姓,因此后人才更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用鲜血换来的和平,然而对于现在的林启来说,除了学习到这一段重要的历史知识以外,四川这一趟算是白跑了,他说赵良有可能是当时去支援国军打仗的,这一点已经从金枝处得到确切的答案,赵良不但去支援打仗,还是当时的游击队长。 于是当天下午林启又坐上了飞山东临沂的飞机,找到何胜宣的第二个战友,郑牛宝。 和李得胜老大爷相比,这位郑大爷的身体就硬朗得许多,然而这也只是相对而言,这位大爷也已经是九十多岁的高龄,身形却未见一丝佝偻,除了脸上岁月的年轮和褐色的老人斑,见证了一个老兵从乱世年华到风烛残年的沧桑历程。 郑大爷和李得胜大爷的经历,还有一些差别,他不是土生土长的八路军,而是从国军改编过来的,当年也是打过临沂保卫战,沦陷以后躲在那个教堂里,之后和何胜宣一起收编到山东游击队第四支队。 林启一提赵良这个名字,郑大爷立刻就想起来了,语气七分回忆带着三分激动,道:“就是现在的临沂天主教堂,你要是得空了,也可以过去看看,尤姑娘修女的血还在石柱上隐约可见,只不过那时那个教堂的大门,哪里是教堂的大门啊,那就是地狱之门,里面是人间苦地,外面就是活生生的炼狱啊。 为了阻止坂垣师团南下,那时我们跟着庞将军,还有张将军的援军跟日本鬼子干了整整五天五夜,终于把他们赶到了莒县,结果没到一个礼拜,休整后的坂垣师团又卷土重来,我们在增援部队的配合下,又把他们赶出了三十里地,后来张将军和增援部队全部调走了。 这场仗打了一个多月,我们也损失惨重,全部兵力已经不足一个旅,那时台儿庄会战也已经结束了,我们便奉命调离,结果第二天我部就莫名其妙受到伏击,当天临沂就失守了,日本人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为了泄愤,一进城就烧杀抢掠,杀红了眼,女人先奸后杀,老人、小孩也不放过,跑得快的躲到德国人的教堂里,跑得慢的,女人抱着孩子往井里跳。” 林启这时叹口气道:“还好还有个教堂 。” 郑大爷道:“你以为躲进教堂就安全啊,日本人的飞机就在头顶上,一个*落下来,教堂的一角就被炸开了花,当场死了几百号人,血肉横飞,连修女尤姑娘都被炸死了,我部受到伏击后,伤亡惨重,一半人掩护,另一半伤员就躲在教堂里,我也是其中之一。” 结合金枝处得来的信息,那一半掩护的人,估计就是赵良和何胜宣所在的部队了,问道:“那一半人后来就全军覆没了?” 郑大爷突然沉默下来,低着头表情严肃到极点,似乎在回忆,更像在祈祷,最后喃喃道:“只活下两个,就是何胜宣那小娃子和你要找的赵良,其他人都死喽,死光了……后来敌后根据成立,游击队回来了,我那时伤也好了,就跟着他们入了编。” 林启心道:“总算有眉目了。”接着问道:“那再后来呢,赵良怎么样了,去了哪里,您有没有再跟他们联系过?” 郑大爷摇了摇头:“咋个联系法呦,抗战后几年我跟何胜宣去了安徽,赵良继续南下了,不过这个人……真是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啊,他当时一只手抱着孩子,一只手拿枪,边打边退,硬是从战场的死人堆打到教堂里,你想那时外面已经到处是日本人的岗哨了,他进来的时候,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个地方不淌血……” 林启心里又是一阵暗叹:“难怪这么多年了,何胜宣还记着赵良的恩情。” 郑大爷道:“后来也是他带着我进游击队的,可惜他们当时过来援战的三个游击队员,也死掉了一个……” “什么?”林启这时愣了一下,“过来援战的游击队只有三个人?还包括了一个小孩?” 郑大爷想了一下,道:“当时游击队刚刚组建,本来就没多少人,我们那会也跟你现在一样的表情,但当时他们三个人就不服了,赵良说我们游击队员一个能挡十个,后来事实证明,他不但没有说谎,而且还远远不只十个了,经过那一个多月的战斗,我们对他们格外的佩服,他们确实都是铁打的战士。” 林启笑道:“那何胜宣当时才七岁吧,也能战斗了?” 郑大爷也哈哈笑道:“那个小屁孩子给我们当当后勤的,打枪不行,搬搬弹药分分粮食还是挺机灵的。” 说到这里,林启心里也大致有底,这郑大爷确实认识赵良,不过可惜,现在也没有任何联系了,更不知道他是死是活,这样的话,更加无法确定,这个铁打的战士赵良,跟绑匪要找的赵良,是不是同一个人,看来这一趟也是白跑了。 最后林启看时间也不早了,打算当晚就在临沂住一晚,第二天再起身回程,他的车还停在芜湖机场,还要先回芜湖,再从芜湖回昆山,心道实在不行,还是只能像赵天明说的那样,再从那个飞哥嘴里看看能不能撬点东西出来了,谁让她调戏刘琴来着。 之后郑大爷果真热情带着林启去参观了那个临沂天主教堂,这座古罗马式的大教堂,在临沂人眼里,已经不光是信仰的象征,更是那场战争的见证,青砖古瓦,经历了多少腥风血雨。 郑大爷道:“解放后被毁过一次,后来又重修的,好在还是保持了原来的样貌,没有太大的变化。” 林启看着教堂里的每一景,想到这两天的察访收获,犹如自己也置身于那场惨烈的战斗当中,又突然想到,如果那绑匪要找的赵良就是这个人,但他一共给了四个名字,会不会这四个人相互之间也有关联的?于是随口问道:“对了郑大爷,那三个游击队员死掉的那个叫什么名字啊?” “那个人啊?叫陆元文。”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三十四章 纷乱的思路 王家蕊对林启和赵天明说过的话尚尤在耳,那两个绑匪要找的四个人,其中有两个她觉得绑匪很重视,正是赵良和陆元文。 林启当晚又给赵天明一通电话,把郑牛宝老大爷的话一说,语气高兴之中还带着些许得意:“现在怎么看?巧合的机率是不是大大降低了?” 赵天明沉默半晌,的确,如果说绑匪要找的人,其中一个跟赵良重名,确实有很大的机率是个巧合,但其中两个最重要的人的名字都一模一样,那就八九不离十了,就像买彩票,中一两个数字可能性很高,全中的机率比被雷劈到还小。 赵天明在电话里思忖道:“那四个绑匪要找两个……寿星公干什么?当真想认爹啊?” “那可说不准,不过可惜,很大可能这两位革命战士都已不在世了,当时只有七岁的童子兵何胜宣上个月都刚刚过世,想想他的游击队长今年得多大岁数了?何胜宣一直记着赵良的恩情,如果有机会,肯定会再联系上,但是这么多年却杳无音信,我觉得恐怕希望不大,另一个陆元文更不要说了,临沂保卫战的时候就牺牲了。”林启补充道。 赵天明更疑惑了:“那他们找两个死人干什么?烧纸还要费这劲?” “总之这件事情头绪很乱,对了,你觉得现在的陆家会不会就是陆元文的后代?” “怎么理解的?” “那两绑匪为什么会绑架刘琴母女呢?刘琴跟王栋梁的爷爷辈认识那四个人么?我记得她好像说没有吧?” “所以你就把跟他们家关系最密切的陆家联系到了一起,王栋梁生前在陆家什么大地集团下属的一个子公司找工,还有花花公子重孙子正在追王家蕊?那他们应该直接绑架陆家的人,他们那么大家庭,虽然绑一个直系后代,了解的不比刘琴多得多?” 林启脑子里又是一阵乱麻:“这事不要问我,我也头疼,总之先把它当作一个可能性吧,对了,我明天一早飞回去,然后我们一起去再会一次飞哥吧。” “什么?我也要去?那刘琴咋办?” “你不是会当真要24小时贴着人家吧?别忍住偷看人家洗澡,破了你三十多年的童子身。” “滚你妈的。”赵天明挂掉了电话,林启暗自好笑,跟赵天明相处日久,开起玩笑来,也没个分寸了。 不过做人即当信守承诺,既然答应了刘琴母女贴身保护,就要说到做到,实在不行,明天就把刘琴一并带着吧,让她看看不可一世的流氓飞哥在赵天明面前是怎样一副孙子样,也好解解当年的轻薄之怒。 躺在临沂宾馆的床上,把这两天的行程又回顾了一下,虽然进展缓慢,好歹是有收获的,不管怎么样,还是确定了赵良和陆元文两人的身份,他们既然是战友,那另外两个,一个叫管默,一个叫方志成的,也当顺理成章,跟他们有点关系的吧。 “总之岁数也应该不会小。”林启暗道一声。 那下面的问题,绑匪跟这四个人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找他们?寻仇?还是寻亲?陆元文死得早,但赵良是闹革命戎马一生过来的,虽然不知道死没死,什么时候死的,但仇家应该结下一些吧,只是这都已经将近大半个世纪过去了,什么样的仇能结到现在?当然,寻亲也有可能,他们都失踪得早,也许陆元文战死的时候,家里的妻小还活着,后代一直延续到今天,突然想认祖归宗,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这位英勇的烈士如果知道自己的子孙后代为了找自己竟然甘做绑匪,地下也不知做何感想? 再下来,绑匪为什么认定刘琴母女认识或者知道他们要找的四个人?那天晚上细问过刘琴和王家蕊,现在重新回想一下,至少他们自己家跟这四个人都没什么关系,还有这两个绑匪跟之前先陷害、后杀害王栋梁的是不是同一伙人?还都不得而知,一件命案,一件绑架案,都是针对同一个家庭的,这两起重大的刑事案件,到今天警方也没有查出什么结果。 最后,也是最让林启心神不宁的,就是这一切,跟执法者到底有什么关系?先是赵天明,然后是殷少狼,现在连自己都是对方名单上的人了。 林启这时突然一惊,会不会那两个绑匪就是执法者的人?随即又摇了摇头,人家是杀手组织,玩绑架就算了,还有活口流出,这不是太丢脸了?想想上次那个从自己手下逃脱的天神,林启也有些好笑,不知道那位仁兄回去交不成任务,会是什么下场。 就这样躺在床上东想想,西望望,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第二天清早起程,这次直接坐火车先到芜湖,然后开车回昆山,到昆山东城镇时,也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夏天昼长,到刘琴家的时候,天色还敞亮着,晚霞正红,整个西天像被火烧着似的,下午似乎刚刚下过一场暴雨,地上还有水迹,沿途不少人家趁这时出来纳凉,空调虽然凉快,怎么也比不上黄昏的自然风舒适。 现在正是日落而息的时候,路上也有不少下班回家和下田干完活归来的人,不少人路过刘琴家时,眼神不自觉得朝那边张望,表情各异,有好奇,有讥讽,也有事不关己淡淡一笑的,人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虽然现在人不那么保守了,但总是有那些是非心重的人。 因这会赵天明大摇大摆的躺在刘琴家门口的长椅上纳凉,刘琴就在一旁洗菜,面露微笑带着丝丝红晕,这里的都是多年的邻居街坊,自然知道他们家的事情,见这二人也不完全避讳什么,心里七八成的也往那方面去想了。 林启停好车笑道:“看你们还真像两口子。” 赵天明正闭目养神,看也不看他,嘴唇动了动:“滚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刘琴脸更红了,端着洗好的菜进屋做饭去了,林启走到赵天明身边:“怎么说,今天晚上就再去会会飞哥?”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三十五章 再会飞哥 赵天明这时慵懒的瞪开双眼:“也好,我这都躺了一天了,骨头都软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你呢,这周车劳顿的,刚回来不要休息休息?” 林启连连摆手:“不需要,反正动手的事情又不用我来干,哎,对了……”说到“动手”两个字,林启突然想起来,赵天明之前费了那么老大劲,把他当年雇佣兵团的战友,号称死亡骑士的D、K从国外找过来,说是为了对付执法者的九号杀手提尔,怎么现在没动静了?问道:“迪尔和凯文两人还在上海呢吧?怎么你不用找他们切磋技艺了?” 赵天明穿个大裤衩悠悠哉哉得躺在藤椅上,惬意得前后摇晃,大腿上结实的腱子肉时而抽动两下,听到林启说的话,一个大猛子坐了起来,嘴里蹦出几个字:“不好,他两还晾在上海呢。” 林启差点没一跟头摔倒,骂道:“这他妈也能忘?凯文还是你……”压低了嗓门,“还是你偷渡过来的。” 赵天明不理他,赶紧拿出手机拨电话,站起来背过身去唧唧歪歪说了一通,最后转过身对林启道:“他们两个晚上过来,还有殷少狼和万通刘。” “什么?”林启一个嘴巴两个大,“要么不来,要么来这么多人?” 赵天明笑道:“正好也让飞哥见识见识,咱们也是有队伍的人,哈哈。” 林启无语道:“这一下多四口人,住哪啊?” “这你就甭操心了,他们都是大老板,别以为人家凯文偷渡过来的寒酸样,比迪克都有钱,人家在菲律宾可是香蕉大王。” “什么?他连个正经身份都没有,还能做生意?” 赵天明挥挥手:“名字只是一个代号,钱能自己掌控就行了,他们过来也好,让殷少狼和他们两负责刘琴母女的安全,万无一失,我们带着万通刘查案子,他那脑瓜子也灵活,我也得空抽身出来了,真是一举两得啊。”赵天明不禁伸了个懒腰,似乎拥抱自由空气的感觉。 林启笑道:“我怎么看你在这里被刘姐伺候得挺舒服的模样。”赵天明眯着眼睛笑笑,不再理他,转身回屋去了。 …… 用过晚餐,趁着王家蕊还没有下课,万通刘他们还没有过来,这档子功夫,赵天明和林启便即出发,又去找飞哥,这次他们果真把刘琴也一起带着了。 不一样的地方,同样的套路,又把飞哥给钓了出来,这货一看到赵天明,脸色都绿了,不过看到刘琴,似乎又明白了三分,还是像上次那样,装模作样、耀武扬威的支开手下人,对着赵天明直喊:“我的姑老爷哎,又什么事啊?该说的,我真得都说了,没一个字保留的。” 林启笑道:“你姑妈在这呢,还瞎白话?说吧,上次怎么欺负人家的?” 飞哥摸了把光头,苦着脸道:“这这这……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跟他们家栋梁的死也没关系啊。”又转脸面向刘琴,“是吧嫂子,你自己说,我后来有没有再骚扰过你?” 刘琴一脸怯生相,显然很害怕飞哥,特别是看他当着那些小弟的面,那威风凛凛的模样,虽然现在态度180度大拐弯,毕竟一个女人,不像林启适应得那么快,只嘤咛了一声:“嗯。”也不知是骚扰过还是没骚扰过。 赵天明一看这架势不对劲啊,他们两个带人过来审飞哥的,不要还当自己的面让飞哥审了刘琴,当即站起身了,飞哥以为他要动手,神色一凛:“刀……刀哥,有话好说。” 赵天明也不理他,直接打开门走了出去,林启不知道他又想玩什么新鲜花样,只听外面叮叮当当的,时而又有人惨叫,片刻,赵天明又走了进来,拍了拍手,笑道:“你们一起出来一下呢。” 飞哥、林启、刘琴三人走出去一看,院子里横七竖八得躺着十几个小流氓,有的捂着胳膊,有的捂着腿,有的抱着肚子直哼哼,最惨的一位下巴脱臼了,张大着嘴合不起来,飞哥苦着脸对赵天明道:“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就行了,干嘛难为这些……他们也只是混个饭吃,你看小绿,才十七岁,不是不想上学,没那么天赋嘛,看被你揍得……”说着弯下腰去扶其中一个,果真眉清目秀中学生的模样。 赵天明又好气又好笑:“这么小不学好,活该挨揍,不过你这大哥还挺仗义,有本事冲你来是吧?”飞哥还弯着腰呢,闻言肩膀一哆嗦,林启无奈叹了口气,对刘琴道:“好了,这个……赵兄的实力也给你展示了,别害怕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吧,你看这货,像是敢杀你丈夫的人么?”刘琴一脸的不可思议,被震撼到了。 几个尚且能站得动的相互搀扶着,集体出发去医院,那位张大嘴的兄台实在不太雅观,赵天明帮他下巴接了回去,接着三人又拉着飞哥进了屋。 “话分两头说,我承认我以前是喜欢刘嫂子,这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逑你妈个蛋呢,”赵天明一巴掌耍到他光头上,“调戏良家还说得这么诗意。” 飞哥脑袋一缩,仍强自道:“但是说话归说话,我确实没有再去找过她麻烦,你把我脑袋削掉我也是这么说。” 刘琴这时终于怯意无全,正色道:“我后来躲着他,他确实没有再找过我。” 飞哥立刻道:“你们看,我说的吧,而且,即使有王栋梁的债务,随着他本人死亡,我也没有找他家人……就是刘……刘姐要过。” 刘琴瞪了他一眼:“本来就不欠你钱,我们家栋梁根本不会赌博。” 飞哥又是苦着脸看着赵天明和林启,显然这个问题他已经无可解释的了,赵天明咳嗽一声:“这事以后单拎,我问你,你是不是明面上不敢招惹她,暗地里使坏的?” 飞哥一脸冤相:“这这,从何说起啊?” “是你找人绑架了她们母女两个?”林启问道。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三十六章 飞哥的最终供词 这个问题赵天明也问过,当然这时飞哥也不敢造次,仍旧苦着脸道:“我拿一家老小发誓,这事真不是我干的,况且刀哥,那会我不知道你啊,我就算还喜欢刘姐,有必要玩这阴的么?就算玩这阴的,我也不会……不会……就是……你知道的,就这么放了她啊,总要干点什么,对吧?” 林启一听,这确实是话糙理不糙啊,他如果是因为对刘琴有色心,那绑架了也不会啥都不干啊,于是问到这里,又陷入僵局。 飞哥像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仍自喃喃自语:“捉贼要捉赃,抓奸要在床,你们没有证据怎么能随便冤枉人,就算你是尖刀,也得讲道理是不是?说好以后再也不来找我,就这么三天的功夫,都找了两趟了,还又把我小弟都打成那个样子……” “等一下。”林启这时突然一愣,“你刚刚说什么?尖刀?你知道他是尖刀?”林启印象中,赵天明的尖刀兵团还是比较隐秘的,而且也是很多年前的事,飞哥怎么会知道的?又问赵天明:“你告诉他的?” 赵天明摇了摇头,也反应过来,冲着飞哥问道:“你找人查过我了?还挺有能耐的嘛。”飞哥这时已经闭了嘴,呆不愣登的模样,显然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了。 林启问赵天明:“不是业内的人,能那么随便查到你的这个身份么?” 赵天明咂咂嘴道:“这么说吧,连王野都不知道我有这一重身份,他只知道我参加过雇佣兵,具体信息还没有飞哥了解的这么清楚么。” 林启一直试图把事件事跟执法者联系到一起,这时突然感觉有了一丝希望,飞哥如果只是简单的流氓,不可能查到赵天明的底细,除非,他有这样的渠道。 林启试探着问道:“你知道执法者么?” “执……执法者?警察么?”飞哥带着一脸懵相应道。 “啪!”赵天明又一巴掌甩到他的光头上,骂道:“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打什么岔。” 飞哥脑袋又一缩:“不……不知道。” 林启和赵天明相视一眼,心里均想:“尖刀兵团神秘,执法者也神秘,飞哥也许并不知道他的渠道来原的真实背景。”但无意找到一个突破口,两人都不想这么轻易的放弃,飞哥被赵天明扇得已经是半蹲在地上,林启把他拉起来,扶到椅子上坐好,半威吓半拉笼的神情,耐心问道:“现在问题已经向另外一个方向发展了,你知道尖刀是什么组织?” 飞哥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林启又道:“那你也该他们都已经退隐了吧?” 飞哥又点了点头。 “好,你必须告诉我,是谁把这个信息透漏给你的,这个 或者组织对我们来说,很危险,同样的,我们有危险,也就等于你有危险,明白我的意思么?我们现在是同一条船上的。” 飞哥真想扇自己一巴掌,怎么糊里糊涂就把那两个字说了出来,只得苦着脸道:“我明白,刀哥有危险,也不会让我好过……” 林启这时才坐正了:“很好,那现在说吧,我不想跟你挤牙膏似的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问,你有什么通通说出来吧,不要再隐瞒了,我们已经没有耐心了。” 飞哥抬头望着林启,林启说话时面带微笑,眼神却凌厉得很,心里早就认定这人肯定是个比赵天明还可怕的角色,更不敢得罪,只得老老实实交待:“还不是因为刀哥第一次莫名其妙的找我……说实话,我光头飞在这一带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了,黑白两道说什么也要给点面子,什么时候吃过那样的大亏?心里当时一个的气不过,就找道上的兄弟帮我查刀哥的身份,结果两个多月过去了,连根毛也没查出来,后来……后来还是一个朋友告诉我,让我不要招惹他,然后……就把尖刀的事情说了。” 说到着急的地方就泄气,林启一皱眉:“叫你不要拐弯抹角的,什么朋友?” 飞哥也不知道是在想词胡编乱造应付林启,还是出于江湖道义不能出卖朋友,大姑娘一样扭捏了半天,才说道:“其实也不是很熟,以……以前找我帮过忙,拿个情报来交换,就当是回礼的。” 这个飞哥还是老江湖,林启已经有些沉不住气,深吸一口气,神色肃然道:“我刚刚就业说了,不要让我挤牙膏,也不要再跟我打太极,你从天上掉下一个好朋友,他连尖刀的身份都知道,却要你一个放高利贷,做老千局的小流氓帮忙?” 赵天明也收起他洒脱的微笑,走到飞哥面前:“我们虽然也是走偏门的,但不是杀手,而且看你为人也讲点道义……不要逼我灭口。” 盛夏的夜晚,小屋子里没开空调,燥热难当,每个人都是一头的汗,飞哥听了赵天明说出“灭口”两个字,却浑身一哆嗦,打了个冷颤,他知道面前的这个是个说到做到的主,急忙应道:“说,说,我没说不说啊,他他他……他们没有你们想象当中那么牛逼的,他们找我也是为了找人的,他们知道我是这一带的地头蛇,人脉广,认识的人多,我是拿情报跟他们交换的,但其实我真得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每次也是像你一样,主动找上我的,不过……不像你们这个……每次都用这么特殊的方法。” 林启道:“所以说你不但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怎么找他们?” 飞哥波浪鼓似的点头:“有一个字说谎,立刻削了我。” 林启疑道:“就你这样还地头蛇呢?什么都不知道,来人的身份都摸不准,也跟人家做交易?” 飞哥无奈道:“干我们这个,接触得都是些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外八行捞偏门,人家的本职工作确实需要保密的嘛,我们只认钱,问多了反而不好。” 林启叹了口气:“好吧,你说他们要找人,要找得是谁?现在我们也要找了。”林启心想只能从这条线反摸了。 飞哥答道:“他们要找的那个人的名字叫陆元文。”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三十七章 介绍人 飞哥话音一落,不光林启和赵天明,连刘琴都一个激灵,惊问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飞哥见他们反应这么大,还以为自己又说错什么话,一口愣住,随即又急道:“真的,我说得都是真的。” 林启摇摇头:“谁说你说谎了,你再想一下,他们除了找陆元文,还要找别的什么人了?” 飞哥道:“有倒是有,不过我这又不是失踪人口登记处的,还有叫什么赵良,管默,方什么成的……” 林启接道:“赵良、管默、方志成。” “对对对,”飞哥应道,“你怎么知道的?” 林启看着飞哥,对这样无意义的问题并没有作答,他首先想到的是,会不会这也是一个巧合?也许有两拨人在同时找这四个人。 赵良和陆元文可能已经是作古的人,谁会去找两个死人,一定有特别的原因把他们联系到一起,但是现在无疑找到飞哥说得这些人,对目前他们的困境会有很大帮助,至少会知道那个“特别的原因”是什么。 “你好好想想一下呢,有没有办法联系到他们?”林启反问飞哥。 飞哥显得很为难的样子:“这个我真得不知道,你如果要执意找他们,我也可以让我的兄弟们留着些,有消息可以通知你们,如果他们这段时间还在这一带混迹的话,我一定会发现的。” 林启点点头,这事看来一时也急不得了,赵天明拍着飞哥肩膀笑道:“就是我们以后又要麻烦你,有些过意不去啊。” 飞哥连连摆手:“我把号码给你,你直接打给我就行了,不用每次都这么……这么……么……” 林启笑道接道:“这么意外的惊喜。” 飞哥抹了把汗陪笑道:“对对对,就是意外的惊喜,太他妈惊喜了。” “好了,”林启拍了拍手,“最后一个问题,你认识这四个人么?怎么找他们?” 飞哥笑道:“你真当我是失踪人口管理处的啊,随便报四个名字我都知道。” 林启愣道:“你不认识?那他们就这么走了?”突然想到绑架刘琴母女的人,一把抓着飞哥衣领:“是你说刘琴认识这四个人的?”除了这个也没别的解释了,要不然刘琴压根都不知道这四个是谁,那绑匪怎么会认定她们母女知道的? 飞哥被林启抓着衣领勒着脖子,只感觉咽喉被铁箍子套住了一般,越收越紧,气都喘不过来,只抱着林启的手臂来回抓,旁边的赵天明看得真切,飞哥眼珠子都快要爆出来了,急忙上去拍一下林启:“你要他命啊?” 林启一激动,没意识到自己用了多大的力,赶忙松开来,飞哥如获新生一般贪婪着吸吮周围的空气,伴着剧烈的咳嗽,捂着肚子跪倒在地上。 赵天明看着林启,惊讶道:“你这是什么情况?” 林启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啊,有那么……夸张么?” 飞哥这时扒着桌子挣扎着站了起来,又坐回到椅子上,仍然捂着胸口闷着头咳嗽,脖子一圈紫色勒痕甚至往外微微渗血,赵天明又问林启道:“现在觉得夸张么?” 林启不可思议得看着自己的双手,突然瞪着赵天明道:“是不是因为POG?我已经发现很多奇怪的事,还有最近的一次,那个刺杀过郝正月和殷少狼的执法者天神,连他们两个都不是对手,在我面前跟个虾米似的。” 赵天明疑道:“如果是因为POG,你身上怎么没有像左明志和应天狼那样的变异反应?” 林启急道:“那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不希望我点好?” 赵天明摸着下巴:“也许,你不是变异,是……进化?对了,你不是把血样报告给那两对双胞胎了么,她们什么结果也没分析出来?” 林启一拍脑袋:“最近事情太多,很长时间没跟他们联系了,现在正跟飞哥这边问案情,回去再说吧。”于是赵天明给飞哥倒了一杯水,过了一会,见他喝完水休息片刻,脸色好了许多,林启便接着重复了一遍问题:“你是不是告诉那些人,刘琴母女两认识这四个人?” 飞哥左手捂着胸仍然一副难受表情,右手缓缓摇了摇,林启也相信这个时候的飞哥不会说谎了,又问道:“你既然说你也不认识他们要找的那四个人,那你怎么应付他们的?直接说你不认识?他们就这样走了?” 飞哥这时清了下嗓子,答道:“没有,我想他们要找的陆元文不是姓陆么,我们这一带,只有一个姓陆的大家,就跟他们说,却那家找找了。” 林启叹口气:“你这不是踢皮球么,况且陆家人那么多,你让他们找谁去?” 飞哥道:“还能找谁,那个二溜子陆建华啊,这小子可欠着我人情呢,帮我挡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启疑道:“他不是天远物流的大老板么,欠你什么人情?” 飞哥眼珠一转:“呵呵,就是一些业务上的事。” 林启见他又在耍什么机灵,严肃道:“脖子不疼了?” 飞哥脑袋一缩,又开始扭捏起来:“那家伙年轻的时候就是个风流公子,长得也是一表人才的,仗着家里又有钱,糟蹋过不少姑娘。” 林启叹了口气,道:“原来是些风流史,你该也帮了不少忙吧,所以欠你人情。” 飞哥唯唯诺诺道:“小忙,小忙。” 林启看了一眼赵天明:“看来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找一下那个陆建华了。” 赵天明也点点头:“恩,还得问问他为什么要在那天晚上请……”正说着,林启突然咳嗽一声,赵天明才想起来,刘琴还在旁边,她不知道那天晚上陆建华请王栋梁喝酒,结果后来就出来了车祸的事。 飞哥这时斜着眼睛看着他们两,似乎有话要说,又吞吞吐吐的模样,林启看在眼里,皱眉问道:“大姑娘啊?有什么话直接说。” 飞哥结结巴巴道:“你们既然都要找他了,我说了也没事了,其实也没啥,就是当时王栋梁的介绍人……就是陆建华。”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三十八章 重聚 听到介绍人这三个字眼,林启和赵天明都想到王栋梁生前涉赌的事,同时联想到他前一次的车祸,都跟陆建华有关,先是请喝酒,后来又帮忙“筹钱”,把王栋梁介绍给飞哥,引他入赌局,看来这个陆建华对王栋梁的案件,真得是至关重要了。 林启和赵天明交汇了一下眼神,刘琴还在这里,现在事态还不明朗,让她知道自己的丈夫生前还有这一笔劣迹,不知道她要做何感想。 看她听飞哥说完,涉及到自己的丈夫,脸上带着三分疑问和七分紧张,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赵天明先咳嗽一声,还是先不要让她知道的好,对飞哥道:“陆建华是天远物流的大老板,也就是王栋梁生前的大老板,他们之间有些往来也算正常。” 又故意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时间,对林启道:“现在不早了,我那几个朋友估摸着快到了,我看先去把他们安置一下吧,还有,刘姐,家蕊也该下课了吧?” 刘琴这时也才意识到时间,连忙点头道:“是呢,要赶紧去接她了。” 三人便从飞哥处先行离开,果然万通刘、殷少狼、凯文和迪克,已经到达这里,并且下榻在东城镇上的一家旅馆,相较于上海,这里的生活配套设施显然下降了许多,其他三人还好,就是迪克有些不大习惯,赵天明说他退休的时间太长,养尊处优的日子过得太久,早就忘了当年腥风血雨的生涯了。 殷少狼很喜欢和凯文呆在一起,他们两个的性格倒是很像,万通刘说他们都是半天闷不出一个屁的人,最重要的是,凯文神乎其神的*技深深吸引着殷少狼,虽然凯文是毫无保留的倾囊相授,但他脾气古怪,就是不肯收徒,否则殷少狼恐怕早就“抛弃”赵天明了。 最苦得就是万通刘,两个语言不通的,一个还是闷葫芦,只得常常打电话回家,跟家里的老婆互诉衷肠,得知赵天明喊他们过来昆山,巴不得坐上火箭飞过来。 正好这时刘琴也在,赵天明就顺便就介绍给他们认识了,并直接相托,让凯文、迪克和殷少狼三人保护她们母女,三个人没有过多表达什么意见,只有殷少狼愣了一下:“又要保护她们?”林启想到上次他似乎就是保护刘琴母女返程上海的途中,遭到执法者天神的伏击的,现在估计有点心理阴影。 赵天明笑道:“放心,这次我们人多。” 殷少狼也许只是本能一问,也没再多说什么,刘琴倒是好奇起来:“这位小哥……以前保护过我们?” 赵天明笑道:“就是你们绑架被救出来以后,我那时还在旧金山,心里又放心不下,就让他暗中保护了你们一段时间。” 刘琴两眼含光,看着赵天明:“我知道你不会放着我们不管的。”又连声对殷少狼道谢,殷少狼淡然的摆手:“我只是听师父的话。” 赵天明对刘琴道:“好了,今天晚上就让他们三个带你去接家蕊吧,我这边再跟林启商量一下案子,回头在家门口等你们。” 刘琴一听赵天明不去,心里有些失落,但不便打搅他们做正经事,只略带失望的语气:“那就多谢三位兄弟了。”之后刘琴带路,迪克开着他不知哪里搞来的越野车,载着凯文和殷少狼去接家蕊放学。 林启见几人上车走了以后,便对赵天明道:“那个陆建华真得很可疑。” 赵天明连忙点头:“不错,也许就是这个人暗地里设计使坏,把王栋梁往火坑里面推。” “可是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么,没有听刘琴说起过么,只知道刘琴说王栋梁本来的国营单位拿笔竿子的工作,后来受到排挤下岗,然后找得李俊峰谋的现在的工作。” “想想李俊峰和陆建华是什么关系?” 林启心里捋了一下,道:“李俊峰老婆是陆心,陆心是陆建华的堂妹,那陆建华是李俊峰的堂妹夫,这个……跟王栋梁有什么利害关系?” 赵天明眼睛一瞪:“我没说有利害关系啊,就是觉得他们家关系太杂,让你帮忙顺一下的。” 林启一阵无语,又说道:“你不想让刘琴知道王栋梁生前涉赌的事情,是怕她心里难过吧?” 赵天明这时突然沉默了一下,道:“也许中国人总是喜欢报喜不报忧吧,坏事听得多了,好事也会变成坏事,好事听得多了,坏事也会变成好事,所以我想,等事情有好的转机的时候,再告诉她也不迟。” 这时万通刘附和道:“没错,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我们看问题总是要把利弊都考虑到才行。” 林启一抹汗:“这他妈哪跟哪啊?” 万通刘尴尬笑道:“我刚来,也不知道你们在查什么事情,想融入进去一点嘛。” 赵天明哈哈大笑,对林启道:“我再打个电话给飞哥,问问他陆建华到底是怎么把王栋梁推到火坑里面的,这档子功夫,你把这案子来龙去脉给老刘讲一下吧。” 林启答应着,赵天明便走到一边打电话了,林启把案情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线索梳理了一下,才有条有理的说给万通刘听,当然也只是一个大概,其中赵良和陆元文两个只简单提到了参加过抗日战争,具体细节和临沂战役的惨案都一带而过了,这边刚刚说完,赵天明那边也抱着电话回来了。 林启忙问:“怎么样?飞哥咋说的?” 赵天明道:“他说陆建华只是把王栋梁引荐给他,并让他帮忙找几个羊牯输点钱给他,但是不要太多……” 林启思忖道:“那这样看,陆建华还是真心想帮王栋梁的啊?” 万通刘这时已大概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摆手道:“那可未必,知人知面不知心,也许只是他的目的没有达到,想继续引王栋梁入套呢,你们看后来王栋梁收手了么?”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三十九章 药物反应 “没有。”林启和赵天明异口同声,他们记得飞哥说过,那是因为王栋梁自己赢到了钱,想再博更多,结果惹恼了飞哥,便又把他当成羊牯,卖给别人了,可能只是想提点一下,让他不要再玩了,结果王栋梁自己越陷越深。 林启问赵天明:“那飞哥有没有说怎么找那个陆建华?记得之前我们找到天远物流的时候,找那个管事的李俊峰,第一趟还扑了个空呢,这个风流大老板还不知道会猫在哪个地方。” 赵天明道:“这个不要担心了,飞哥说可以为我们引荐一下,物以类聚,他们这类人应该时常在一起耍吧,约好了明天晚上见面。” 林启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陆建华就是那个幕后黑手,他的目的是什么呢,所谓的犯罪动机?” 赵天明摆摆手:“不知道,钱和女人,他都不缺,王栋梁也给不了,他只是纯粹的想害人么?” 这时万通刘发表一下意见:“我觉得不可能,这样的纨绔子弟,其实并没有想象当中那么深奥,也许只是突发奇想,但不会刻意的去害人玩。” “那是有原因啊。”林启想了一下,又说道:“会不会第二起车祸也跟他有关,就是他设计找人撞死王栋梁的?为了掩盖之前的罪行。” 赵天明叹口气,道:“谁知道呢,不过很有可能,一切还是要等到明天见过了再说吧,你还是赶紧先看看自己的情况,跟那两个双胞胎联系一下呢。” 林启这才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刚刚差点一不小心把飞哥的脑袋给拧下来,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一股子蛮力,急忙先用手机查看莫少其的邮件往来记录,多数是血项指标“正常”的回复,这里的正常还是指得是近段时间平稳状态,其实还是高于常人的。 只有最近的一封邮件,提醒林启,他的身体机能可能受到POG药物影响,力量、反应速率、敏捷度等等都比一般人要高,莫少北这段时间夜以继日的研究,发现POG可能是提取某种植物碱合成的毒品,像海洛因一样,就是用玛啡生物碱做合成原料。 但到目前为止,POG还不知道是从哪种植物中提取出来的,但毫无疑问,它对身份机能的刺激作用,远远高于海洛因,所以成瘾性以及对身体的伤害,都要高出好几个层次,所以才导致不少人会出现身体变异的情况,比如左明志,应天狼算是成功控制住自己的变异,但也没有能克服或者避免这种变异,但如果药物能和身体血液熔融,对身体的机能提升也会很明显,但需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林启当即给莫少其拨了一通电话,把自己从中了POG的毒开始,一直到今天的身体变化说了一遍:一开始只是自己的高度近视莫名其妙治愈,当时还在狼牙山谷里忙着逃命,也没有放在心上,后来不戴眼镜习惯了,这事也就放下来了,还有当时肚子上伤口的一圈绿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后来也莫名其妙的好了,接着到芝加哥的时候,金柯兰陷害自己,说自己必须要一直保持高度亢奋的状态,否则性命不保,再一直到今天,包括对付执法者天神的情况,还有刚刚对飞哥动粗手的情况等等。 莫少其说这些可能只是初步现象,后期注意密切观察,最后又强调:“你最好要保持心态平和一些,不要轻易动怒,否则可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 林启没心没肺的笑道:“控制不住会怎么样,变成绿巨人浩克么?” 莫少其叹了一声:“正经点好吧,不会是好事,你不是刚刚差点就杀了一个么?” “好吧,那我尽量把自己的心态放宽一点。” “嗯,对了,我们下个礼拜也要去一趟中国,参加一个医学研讨会。” 林启喜道:“你们?还有谁?小北么?” “是的。” “太好了,好久没看到你们了,那星期五呢,也过来么,我很想她呢。” “星期五不来。” “啊?那她一个人呆在芝加哥?” “这你就别操心了,人家小北男朋友可体贴得很呢,不光把小北照顾得好,还帮着带孩子。” 林启这时想起来,莫少北处了一个男朋友,跟她一样是个药剂师,笑道:“哦,那个安格斯啊,我记得他。” 莫少其没好奇道:“所以呢?好了,先这么说吧,我们到了上海和你联系。” 挂掉电话,林启自言自语:“说让我放宽心,不过我的身体确实没有什么变异反应,至少到目前为止,POG药物对我造成的结果,基本上都是好处,那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也许变异之前,小北她们能研制出解毒剂。”再想到有朋友自远方来,跟莫少其、莫少北确实很久没有见面了,这次无论如何也要好好聚聚,正好赵天明、万通刘等当时一起困在山谷里的人也都在,回头再打个电话让郝正月也过来,想想还是满心期待的。 赵天明问:“除了让你心情好点,没说有什么特效药暂时克制一下的?” 林启摇头:“没有,说只能看后期的反应。” 赵天明无奈道:“那不是什么辄也没想到么?” “着什么急啊,我都不急。”林启心想着急有什么用,又想到跟明日生物的事情始终没有了结,他们现没有对付自己,总有一天还会再碰头,不如先发制人,等这边刘琴的事情结束,再把那一段重新拾起来。 万通刘这时在一边附和道:“那是,林兄弟吉人自有天相,不碍事的。” 赵天明白了他一眼:“老刘你什么时候变成马屁精了?” 万通刘笑道:“哪里哪里,你两现在不是我老板么?” 三人接着又把案情梳理了一下,也没有找到其他的突破点,只得还是等明天见过陆建华再说,林启心里莫名有些期待,现在他们按部就班的做这件事情,似乎是正确的途径,王栋梁涉赌到被害、陆家、执法者、两个绑匪、四个人名,最后把这些零乱的线索连接到一起的时候,事情的真相浮出水面时,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四十章 夜场风波1 第二天他们整整清闲了一天,赵天明还陪刘琴到市中心逛了逛,林启则又跟莫少其联系了一下,莫少其说让她联系一个私家医院,回头到上海的时候,让林启直接过去,莫少其亲自为他做个全身检查,林启一问那医院的名字,莫少其道:“就是赵凯那家医院。” 林启愣道:“你也认识赵医生?” “刚认识的,研讨会就是他慕名发起的,基本上邀请的都是世界顶尖的医学博士和药剂师等等,据说是有血液方向的重大发现,我估摸着就你那件事,他搞不定,所以找了全世界医学的精英给你会诊呢。” “什么?”林启惊道,“我让他保密了啊。” “他是保密了,没有说关于你的任何信息资料,当然也不知道我就是你在美国那个所谓的主治医生,一切还是等我到了再说吧。” “好吧,这事最好不要搞得全世界都知道了。”林启挂掉电话仍旧喃喃自语。 到了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和赵天明、万通刘二人又聚集在一起,准备出发去会会那个陆建华,临行前,万通刘有些担忧道:“那个飞哥前几次吃了那么大的亏,这次会不会找人埋伏你们啊?” 赵天明笑道:“你要不就别去了吧,殷少狼在学校附近看着王家蕊呢,这家里面就凯文和迪克两个人,他们一个就知道打座,一个跟刘姐语言也不通,坐家里多尴尬,你正好可以活跃一下气氛。” 万通刘连连摆手:“那不成,我也尴尬啊,我宁愿跟着你们一起去挨刀子,也不想就这么弊在家里面,会出人命的。” 林启笑了笑:“当初你在那山谷里那么些年,不是也憋过来了么?” 万通刘道:“那哪能一样,现在有拥抱自由的条件,何必故意委屈自己?” 赵天明笑道:“好吧,那你就别怕了,出了事找个角落自个躲好,外面有我们呢。” …… 飞哥果然是个信守承诺的人,一个手下人都没有带,不过也可能觉得带人也没用,他自己和赵天明约了个地方,半道把他载上林启的车,然后亲自指路,来到昆山效区一处旷野,周围树木掩映,多是农家屋舍,不过几无人居住,与众多平房矮宅相映成趣的是,一家金碧辉煌的顶级会所傲然而立,如群鸡之中的孔雀,亭亭玉立,惹人艳羡。 除了外面五彩斑耀的霓虹灯光,会所的建筑格式竟然是伪造美国总统白宫,不过外表通体金色,前后六根比百年老树还粗的石柱高耸挺立,有的雕着龙戏水,有的雕着凤架鸾,两扇高大的黄铜镀金大门更是富贵逼人,上头四个金字招牌:“云霄宝殿”。 林启的车刚刚停住,就有侍应生过来招呼,代为泊车,赵天明看了看那四个字,回头笑道:“我们这是要上天啊。” 飞哥道:“这是本地最豪华的会所,里面的姑娘真是……要多滋润有多滋润,难过陆老板喜欢到这里来玩呢。” 赵天明似笑非笑道:“飞哥想必也是这里的常客吧?” 飞哥抹了抹光头,陪笑低声应道:“我是偶尔,偶尔的。” 四人一进门,里面的装饰自然少不了的富贵豪华,施华洛世奇的水晶吊灯,占满整面墙壁的巨大鲨鱼缸,总之宛如进了宫殿一般,最吸引人注目的还是门廊两边排成两排的妖娆丰艳的二十四个姑娘,齐刷刷娇滴滴的一鞠躬喊了一声:“欢迎贵宾。” 这些姑娘穿着极为巧妙,恰到好处的把本该遮挡住的地方通通掩露着,仅留最后一丝幽处惹人联想,有的更加聪慧机巧点的,在那洁白如雪的肌肤上,蒙上一层薄纱,里面极美的内容,若隐若现的,着实勾人心魄,让林启、赵天明、万通刘三个自以为心志坚定的人都顾盼神飞。 飞哥更不用说,当场就想开始点兵点将了,这样的公共场合,特别是在这些尤物面前,自然要给他留些面子,赵天明这回没有在他的光头上招呼,而是在后面轻拍了他后背,说道:“找到陆建华,你再自个回来潇洒。”飞哥才恍过神来,连连点头,径直带着三人往里面走,对领班的妈咪道:“我们找陆少爷的,自己过去了。”看也是跟这徐娘半老的妈咪相熟的人。 那妈咪连连点头,笑得跟朵花似的:“那飞哥您楼上请,都是熟人,我就不招呼了。”飞哥摆摆手,带头继续往里面走。 所谓会所也就是供富人名流休闲、娱乐、宴请的场所,也无所谓正规不正规,无外乎声色犬马之类,飞哥带着赵天明等人来到四楼的一间总统K房内,里面莺歌燕舞,人头攒动,吸引人视线的多是妙龄女郎的腰资,也分不清谁是谁,飞哥转身附着耳朵大声道:“现在是Show Time,你们跟我来。” 四个绕着包房走了半圈,才看到里面坐在沙发上的主角,一个人面相雍容憨厚的中年人,戴着金丝眼镜,头发烫匀了向后倒梳,像一片云的形状,手里拿着一根雪茄,正目不转睛的欣赏眼前的美景,林启心道:“这人就是陆建华?还以为他在陪客户什么的,原来就他一个人,真是有雅兴,还找了这么多姑娘。” 果然飞哥来到那人面前,大方的打了声招呼:“陆少。” 陆建华脑袋微微一倾,眼神还是盯着前方,嘴唇动了两下,也不知说得什么,赵天明附着林启耳朵道:“他说等一下。” 林启心道:“让我们等也就算了,看来他和飞哥还是平起平坐的么。”里面的声音太嘈杂,确实不方便说话,飞哥站在一边,想坐下来又不敢,赵天明他们仨还站着呢,只得不尴不尬看着前面热舞的姑娘们,直过了五分多钟,舞曲终于停了下来,那些女郎也才停住了身姿,围着陆建华坐到沙发上,陆建华好奇道:“飞哥,老站着干什么,快坐下来啊,”又招呼林启他们,“你带的这些朋友也别客气啊,都坐,都坐。”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四十一章 夜场风波2 陆建华话音刚落,那些在沙发上一字坐开的惹火女郎识趣的分散开,两两之间空出个位置,个个温顺得像只猫一般,迎接回家的主人,朝身前站着四个男人招着手,飞哥贱兮兮的笑着,两腿一软不由自主的就要坐下去,赵天明一把拉住了,笑道:“还是先给陆少爷介绍一下我们吧。” 林启也摇了摇头,虽然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但是飞哥这也不分点啊,正事还没办呢,老想着进温柔乡。 飞哥一拍光头,终于意识到自己太过心急,老以为自己是过来玩的,当下便对陆建华道:“陆少啊,昨天电话里面也讲过了,今天主要就是来为你引荐一下的,我这三位兄弟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一下,得空了你好好招呼,这一笔记我飞哥头上,以后什么卖力气的活只管找我,好吧?” 陆建华这时掐灭了烟头,笑道:“你飞哥都这样打招呼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林启等人一看,这个陆建华也是很好说话的人嘛,明知是为了王栋梁的事情过来问话的,还是一副温良恭俭的模样。 飞哥笑道:“那就承你多照顾了,你们谈着,我先回避。”说着就朝众人一个拱手,等不及的出了K房,想也知道干嘛去了。 陆建华清了下嗓子,朗声道:“姑娘们也先出去吧,陆哥我有正经事要谈,回头再叫你们。” 那些女郎极听话的纷纷站了起来,有的脸上还带着失望的表情,等人全部都走光了,赵天明等人才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陆建华又把他的雪茄点了起来,淡然一笑道:“飞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有什么事情直接讲吧,兄弟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林启一愣,心道:“原来他还什么都不知道,难怪这么客气,回头提到王栋梁的时候不要变脸才好。” 赵天明跟着笑了笑,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陆老板以前手下不是有个打工的,叫王栋梁么,哦,后来死了,现在成了一悬案,我们就为这事来的。” 陆建华眉头一皱,才开始认真打量一下这三个人,接着道:“你们是王栋梁什么人?” 赵天明笑道:“朋友。” 陆建华突然想到什么,冷哼一声:“朋友?你们就是那两个侦探吧?” 林启心里暗道:“乖乖,才刚想提到王栋梁会不会变脸呢,这就开始了。”他跟赵天明前两天到天远物流找李俊峰的时候,他老婆陆心也刚好带着孩子过来探班,对他们两人的印象很不好,因为当时赵天明小小的用了点恐吓手段。 从当时的情况来看,那个美妇人陆心对她的这个堂哥似乎很不满,恐怕回家以后就把这事向家里的叔伯长辈告了状,长辈又肯定要拿始作俑者陆建华开刀,那陆建华心里当然要对那两个“侦探”怀恨在心了,也就是面前的赵天明和林启。 只是现在又多了个万通刘,他有些拿不准,赵天明爽快的直接答应道:“没错,就是我们。” 陆建华这时当然给不了好脸色,食指和中指捏着半根雪茄,指了指赵天明:“我不喜欢你们,但是看在飞哥的面子上,你们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问完了赶紧滚,下次不要让我碰到,否则下场会很惨。” 赵天明三人相视一眼,万通刘笑着打和场,道:“这个……相遇即是缘,相逢便是恩,大家都来自五湖四海,有道是相逢一笑泯恩仇,过往有什么小过节,看在大家都是朋友的份上,饶了这一着吧。”他这时也知道赵天明和林启找上人家公司惹过麻烦了。 陆建华皱眉,不耐烦道:“你知道个屁,有什么话快问,别浪费我时间。”万通刘本是好意,这时惹得一脸尴尬,赵天明拍拍他手臂,转脸问陆建华道:“王栋梁是不是你找人杀的?” 林启要不是坐在沙发上,差点就一跟头栽倒,这个赵天明果然跟别人不是一个路数的,这问题除了激怒陆建华,似乎也没别的大用了。 果然陆建华“蹭”得一声站了起来,指着赵天明鼻子道:“你他妈过来故意挑我事情的吧?老子告诉你,飞哥怕,我不怕。” 赵天明笑道:“你怎么知道飞哥怕我的?你怎么知道你不怕呢?” 陆建华不可思议带着难以理解的表情,先是冷笑了声,才说:“我说合着你们过来就是找死的?我不觉得是要问问题的啊,你们上次在我的公司里恐吓我妹妹,这笔帐我就不跟你算了,现在居然还想骑到我的头上来?不知道这里是我的地盘?” 赵天明仍笑道:“怎么上次那公司不是你的地盘?” 陆建华显然忍无可忍了,拿起桌面上的对台讲喊了一嗓子:“老三,你过来一下,有人闹事。”放下对讲机,对赵天明道:“你们快滚吧,趁我现在还没有发火。” 这时,赵天明和林启还是泰然自若的样子,万通刘有些沉不住气,附着林启耳朵说:“这……这是唱得哪一出啊,不是过来问案情的么,赵兄整个一过来砸场子的模样啊。” 林启回头道:“我也不知道,他的路数你又不是不知道,静观其变吧。” 万通刘道:“还静观其变,等会他们看场子的人就要过来了……哦,当然,我不是说你们怕他们,但这本来应该是和气生财的场合……” 林启拍拍他手背:“现在已经这样了,我也没办法,看赵天明怎么圆场吧。” 于是两人又看向赵天明,看他怎么圆场,赵天明干咳一声,向陆建华陪笑道:“哎哟,陆少爷可别生气,我那个……当然不是那个意思,是吧,陆少爷怎么也不像杀人凶手啊,我的意思是……是不是王栋梁得罪过陆少爷,陆少爷只是想稍微的教训……哦,不对,不能这么说,提点,提点一下王栋梁,就是一个不小心,下手重了些……”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四十二章 夜场风波3 赵天明纯粹是在跟陆建华插科打诨耍无赖,陆建华终于沉不住气,怒道:“那个呆瓜需要我去杀他?你们真得是什么狗屁侦探?我他妈怎么觉得像痨死鬼呢?” 这时门外已经冲进来十几条西装大汉,当先一人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比赵天明还高,无刘海的锅盖头,后面扎了个小辫子,身形结实强悍,一进来就叫嚷道:“谁在闹事?”看样子就是陆建华刚刚口中的老三。 陆建华此时看都不看一眼赵天明,转过身去随手向后一指,正对着赵天明,赵天明这时十分应景得站了起来,林启心里微微一叹,照以往经验来看,又有人要吃苦头了,那个老三看起来五大三粗、嚣张跋扈的模样,以赵天明的性格,估计等一下会伤得最惨。 不过看这些人应该是夜场的专职打手,不像是飞哥手底下的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小混混,不知道赵天明这次会不会像上次一样,三两分钟就解决战斗。 这时那三哥已经冲到赵天明面前,冲着赵天明的左脸就要来一拳,赵天明也不躲闪,林启到这时还以为赵天明有什么高招应对呢,结果只听“咚”得一声,那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赵天明脸上,林启当时看傻了眼,这是……以退为进? 正愣着神,老三又是一记右勾拳,正中赵天明右脸,紧接着又是一记左勾拳,还没落到赵天明脸上时,被赵天明躲了开去,林启捏紧的心终于稍稍放了一下,终于知道闪了,结果再一看,那哪里是闪躲,原来是赵天明两拳就被老三KO了,晃着身子向后晕倒去,老三第三拳才打了个空。 林启惊讶得瞠目结舌,看不出来这个老三还真得是个高手啊,眼见赵天明到向后倒在地上,急忙上去扶住他,想自己去对付老三,心想:“莫少其说我身体机能经过POG药物强化,力量、速度各方面都比普通人厉害些,上次跟天神对战,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正好现在再试验一下吧。” 把赵天明扶到沙发上,自己就要上去,结果胳膊被拉住了,回头一看,竟然是赵天明,赵天明半昏厥状态,对林启道:“忘了莫少其说过话了,调整自己的心态,否则控制不住。” 林启急道:“这时候还管那许多?” 赵天明又道:“会出人命的。” 林启看看老三一脸得意的样子,挑衅道:“原来是个软猫,我们这最次的还能接我三拳呢。”说着又上前来,准备再动手。 林启急道:“那怎么办?” “投降。”赵天明斩钉截铁。 “什么?”林启真得彻底愣住了,“这他们妈是你的风格么?” 这时老三已经走到两人跟前,赵天明眼睛这时一瞪,也不管林启了,把他向外一拉,向老三求饶:“别……别打了,我投降,我们都投降。” 这时倒老三一脸茫然了,转头问陆建华:“我说陆少,你确定是他们仨儿闹事?”再回头看林启和万通刘,林启真心不知道赵天明葫芦里卖什么药,看看老三,又看看赵天明,旁边的万通刘最实在,直接两手一举,免受皮肉之苦。 陆建华皱着眉走了过来,也一脸不解:“刚刚不是还挺嚣张的?谁知道是个怂包,先绑起来。” 老三示意了一下,旁边原来的观战的人,纷纷动手,七手八脚的把三个人绑了个结结实实的,林启被反手捆着,看着赵天明,问:“投降了,下面怎么办?挨揍么?” 赵天明给他一个眼神:“别着急。”林启摇了摇头,都被捆成这样了,还能怎么着急? 陆建华左手插在裤兜里,右手还点着他的雪茄呢,走到赵天明面前,一脸不解的看着他,最后笑了一下:“你他妈是过来搞笑的吧?” 赵天明陪笑道:“让陆少爷见笑了。” 陆建华“啐”了一口,道:“不过既然都是出来混,说话就要算话,我答应飞哥回答你几个问题,还作数,你不想挨揍的话这回就认真点,哦不对,不应该这么说,挨揍是铁定的了,等我回答完,先走一步,他们会招呼你们,我呀,不喜欢见血。” 万通刘苦着脸道:“赵兄哎,早知道我还不如在家等你们呢。” 林启骂道:“瞧你没出息样,你不是说宁愿挨刀子么,这他妈还没挨刀子呢。” “我就这么一说啊,谁知道跟你两出来,还能发生这种局面?我说赵兄啊,你就赶紧正经问几个问题,挨一顿揍,赶紧回去得了。” 陆建华笑道:“瞧瞧,这兄弟就是很实在嘛。”环手示意了一圈,“我就明跟你说,今天晚上,就是把你们打死在这里,没人知道,回头到找个果园子埋了,还能做化肥。” 赵天明仍陪笑道:“陆少爷您又吓我,杀人可是犯法呢。” “是啊,不过那得分被不被警察抓到,你觉得可能被警察抓到么?” “怎么不可能?这这……这么多人看着,你们抬三具尸体出去,也得被人瞧见啊,而且杀人动静又那么大……” “哈哈哈哈,那就不牢你费心了,你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你就是在这里开拖拉机,外面也没人知道,知道也没人敢进来。” “哦哦,那我就放心了。” “切,”陆建华回身冲老三和那些打手笑了笑,“瞧见没,还在嘴硬呢。” 那些纷纷轻笑,脸神里充满了蔑视,陆建华这时问道:“我刚刚就说了,飞哥怕你们,我可不怕,怎么样,想好要问哪些问题了没,这回态度放好点,没准我高兴了,让老三他们等会手下留点情。” 赵天明连连连点头:“想好了。” 陆建华才又坐回到沙发上,跷着二郎腿,抽着雪茄:“问吧。” 赵天明道:“我们一直在查王栋梁的案子,得知他生前出过两起车祸,其中第一起,他是肇事人,查出来他是酒驾,后来我们又从你妹夫李俊峰处得知,那天是你请他喝酒的。”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四十三章 夜场风波4 陆建华漫不经心的吸了口烟:“是啊,那又怎么样?” 赵天明一脸讷笑道:“您这么大的老板,请他一个穷酸驾驶员司机干什么啊?” “我想害他啊。”陆建华回答的干脆利落,“什么我妹夫,陆心那小丫头片子可不是我亲妹妹,我才是陆家的长子长孙,而且独此一苗,陆家今天的家业,是我爸爸陆昂一手打下来的江山,叫他们码码清楚,还在背后找三个软蛋捅我的脊梁骨,不自量力,就陆心那个好爹,找个老婆跟他儿子陆建业一样大……” 赵天明这时插口道:“可是据我了解,陆建业好像比陆少你大几岁啊,那您该是长子次孙才对吧。” “放你妈个屁,你知道什么?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别问。” 赵天明连连称是,又说道:“陆少您是快人快语,刚刚说故意害王栋梁,也是跟我开玩笑的吧?” 陆建华眼睛一瞪:“开什么玩笑?我是开玩笑的人么,今天我就明说了吧,那场车祸,还就是我造的,我不但请那死鬼王栋梁喝老酒,连那一家四口人都是我找来碰他瓷的,他们根本就没有重伤,却叫他陪了三百多万,哈哈。” “什么?”赵天明看了看这K房里的装修和刚刚那些女郎,“陆少您应该不差这点钱吧,这才够你在这里玩多长时间的?” “我当然不缺这个钱,我一方面教训教训陆心那两口子,不要整天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让他们跟着放点血,另一方面,嘿嘿,帮帮我那堂侄。” “堂侄?”一提到人物关系,赵天明脑子里又乱了,回头看了看林启,“他堂侄是谁来着?” 林启接过话茬道:“是你堂哥陆建业的儿子?陆中兴,还是陆中治?” 陆建华疑道:“你们对我们家码得还挺清楚的嘛,也难怪,家大业大,难免遭人眼红。” 林启想到那个追王家蕊的正是陆中兴,不禁又问道:“不会就是陆中兴吧?他那么喜欢王栋梁的女儿,你却这么害他们一家?” 陆建华道:“放屁,不是我帮他,他能这么快跟王家蕊搭上话?别说这两个堂侄,我还就喜欢中兴,跟我像,陆中治像他死板老爹,不懂规矩,不分轻重,说起来王家蕊那个小妮子性子太骄太傲,根本不把中兴放在眼里,中兴哭丧着脸跑过来找我帮忙,原来不光是家蕊看不上他,连王栋梁也压根不拿他放在眼里,我说呢,现在这个年头,这些小姑娘,仗着什么呀,不就家里有爹有娘,把她老爹搞垮了,还能牛个什么劲?过话说回来,这小妮子清高归清高,长得可真是水灵啊,于是我二话不说,一拍胸脯就答应他了,不过,就是有点小条件。”说着开始一脸邪笑。 林启和赵天明异口同声:“什么条件?” “当然是等中兴把那妮子搞到手以后,让叔叔我也爽爽啊,我这*的配方应有尽有,不信那丫头不服服贴贴的,哈哈哈哈。”陆建华说着一脸淫秽的表情,那些打手包括老三也跟着放肆的大笑。 林启只感觉心头一股无名火蒸腾,浑身燥热难受,反手绑着麻绳挣得“琤琤”作响,赵天明急忙低声道:“控制,控制,还没完呢。” 陆建华见他们窃窃私语,骂道:“你们说什么?” 赵天明连忙陪笑:“没说什么,那个然后王栋梁欠了一屁股债以后,你就把他介绍给飞哥啦?” “是啊,我关照飞哥先让他尝点甜头,把他往沟里带,这里让那四个受害家属,不停的找他要钱,看他能挺多长时间,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他叫我的好侄儿受气来着呢,就当教训他一下吧。” “什么?那四口受害人不是陪过钱了么,保险公司赔的,还有李俊峰李老板不是也垫了很多钱呢?怎么还可能一直要?” “开玩笑呢?三百二十多万呢,你当他一气能拿出来多少?保险公司能赔多少?李俊峰垫了一百万,剩下的怎么办?” 林启叹道:“还是只能去赌,你们就不怕把别人害得家破人亡?” “那怎么会,我是有分寸的,只要王家蕊答应了中兴,这笔帐就算了结,结果谁知道这事他一个人给扛下来了,根本没让家人知道,王家蕊根本还是不买中兴的帐,谁又知道飞哥那边他又欠下几十万呢?” “飞哥那边欠了几十万?”林启不禁跟着问道,“他不是说差……多少来着,一千零二十几万呢?” “什么叫高利贷?利复利,利滚利啊,滚到这么多了呗。” 林启一听,狠叹一声,看了看赵天明,就说飞哥不是那么易与的人,上次还真揍轻了。 “好在那短命鬼死得早,中兴才又有了空子,总算巴结上了,这小子……为了个小妞还真够执着了,有我的风范。” 赵天明这时自言自语:“这么看来,王栋梁确实不是你使人杀害的。” 陆建华道:“废话,我没事杀他干什么,就算我不让那一家四口找他要钱了,他还欠着飞哥呢,找谁要去?好了,就这些了?还有问题吧?” “有的有的,”赵天明讪笑,“就是后来她们可怜的孤儿寡母又被人绑架,这事陆少知道的吧?” “这事啊……嘿嘿,也不能怪我。”陆建华突然又奸笑起来。 林启、赵天明两人心中又一凛:“看来找着主了。” 陆建华道:“不过这事我也不确定是不是那两个人干的,总是觉得有点巧合,后来嘛……飞哥又介绍了两个朋友给我,这两个朋友呢,是要找人的,其实我也不认识,而且好像亡命徒似的,太凶神恶煞,飞哥让我帮忙顶着点,我也不好推辞,就顺水推舟,赖到死鬼王栋梁头上去了。” 林启问道:“那两个朋友,要找得是四个人,分别是赵良,陆元文,管默和方志成。” 陆建华愣了一下,才说道:“看起来你们还查到不少东西呢么?”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四十四章 夜场风波5 顿了一下,才接着道:“那两个人以为陆元文是我们家的人,但是我们陆家从我爷爷陆鼎开始,到我爸爸陆昂,我叔叔陆扬,和我平辈的是叔叔的一儿一女陆建业和陆心,往下两个堂侄子陆中治和陆中兴,再到侄孙陆小玄,上下五代人,没有一个叫陆元文的。” 赵天明这时终于冷声道:“所以你不知道怎么应付他们,就跟飞哥推给你一样,你又推给了王栋梁,反正死无对证,结果没想到人家绑架他的遗孀女儿……” “哎,话可不要乱说,我承认,是我推给王栋梁的,嘿嘿,说这四人跟王栋梁一家人常有来往,不过嘛,就到此为止了,你不要胡说,你知道绑架她们母女的人是谁?” 赵天明冷笑一声:“不知道,不过绑架她们母女的也要找四个人,也叫这四个名字,你说这会不会是个巧合呢?” 陆建华这时才愣了一下:“这样啊,好吧,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们母女反正也平安无事,就当是这辈子一个刺激的小插曲了,哈哈,就是可惜啊,明明可以*,就这样给放了,啧啧啧,想想家蕊那嫩雏,都让人流口水啊。” 林启直感到一阵呕心,原来听说陆建华人品风流,还以为真是个情种公子哥呢,也不过是个色鬼流氓罢了。 现在母女两的绑架案和王栋梁的第一起车祸以及赌博问题都有答案了,只是对于罪魁祸首,面前的陆建华和那个花花公子陆中兴,没有什么有效的证据,事实上,即使有证据,似乎也无法奈何他们,这两个只是色迷心窃的纨绔子弟,严格说起来,谋杀案不是他们干的,绑架案也不是他们干的。 现在问题就是杀害王栋梁的人还没有着落,还有那两个绑架刘琴母女找人的,到底是何方神圣,也不得而知,林启忍不住对赵天明道:“你觉得会不会是执法者?执法者偏偏也在这个时候追杀我们,我觉得没那么巧合的事。” 赵天明道:“就算那两个是执法者的人,我还是不明白,他们是杀手组织,会留活口?” “凡事总有意外,只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这个意外是什么呢?”林启道。 这边陆建华见这两个反手绑着失去自由的人,还躺在沙发上有滋有味的聊了起来,摇了摇头:“你们的样子还挺惬意的么?” 连躺在旁边一声都不敢吭的万通刘也连发苦声劝道:“赵兄,林兄哎,你们少说一句撒,要商量案子不能回去商量么,我们这……这……唉。”最后一声叹息,“你们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哟。” 赵天明对林启道:“你现在知道我葫芦里卖得药了吧?” 林启笑道:“知道了,和颜悦色,平心静气,他肯定抖不出来这么多内容。” 陆建华见他们说话竟然神气活现起来,也跟着笑道:“你们两个是不是怕疯了?没事,跟陆爷我求个情,我让老三他们回头下手轻一点。” 赵天明笑道:“那敢情好,就是不知道你们这么多人动手方便不方便啊,动静搞得太大,把警察招过来怎么办?” 陆建华拍着胸脯道:“这你放心,甭管这里动静多大,别说警察了,就是隔壁包房里的人听见,都没有人敢过来问。” 赵天明长长点了一下头,又长舒一口气道:“哦,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接着大摇大摆的站了起来,绑着他的绳索也不知什么时候、怎么松开了。 陆建华一惊,本能往后退了两步,讷笑道:“你还是有两下子嘛。”大吼一声,“老三。” 刚刚那个耀武扬威的老三也见赵天明莫名其妙的站了起来,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手下人都是精挑细选的,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才对,怎么会让他把绳索挣开的?不过仍料想赵天明不过是个怂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摩拳擦掌的又走了过来,讥笑道:“我说怂包,你躺着那让我们哥几个揍揍就完了,非要站起来,我拳头可控制不住啊。” 赵天明听到“控制不住”四个字的时候,突然回头对仍躺在沙发上的林启道:“听见没,你可要控制住啊,我们不做命案的。” 林启无语看了他一眼:“你先料理眼前的事吧。”这时老三的拳头已然又向赵天明脸上飞了过来,“啪”得一声响,没有落到到赵天明脸上,却被赵天明接住了。 随着老三一脸的惊愕,赵天明笑道:“拳头够硬,刚两拳打得我可疼,就是速度不够快。”接着把老三的拳头往下按,老三使足吃奶的劲愣是被他压着提不上来,便把左手提了起来,想以攻为守,给赵天明一记左勾拳,想着把他打蒙了便脱手了,结果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左脸却突然吃了赵天明一记,顿时眼冒金星,脑袋向后一点,直挺挺的倒了过去,竟被赵天明一拳打晕过去。 赵天明也学着他的样子,磨磨拳头笑道:“我说你速度不够快吧。” 那些打手原本在旁边看热闹的,也以为刚刚连老三两拳都受不了的赵天明不过是软蛋一个,没想到老三连赵天明一拳都受不了,立刻团团围了上来,单挑不行,打算群殴,但赵天明也是虎入羊群一般,刚刚林启还担心这些职业打手不是飞哥手底下那些小混混能比的,看来也是多余了,基本上赵天明是一拳一个,有的骨头硬点的会补一拳,连椎名刀都没掏出来。 陆建华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连叫人都忘记了,反应过来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了,赵天明料理了这些虾兵蟹将,一溜烟跃到陆建华面前,笑道:“你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劝他们手下留情的?” 陆建华脸上五官像麻花一般拧到了一起,表情极为复杂:“这……这……那个……”看巴台那边看看。 赵天明又笑道:“哦对了,那台子底下还藏着一把枪呢,太大意了吧,应该早点翻出来啊。”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四十五章 夜场风波6 “啊?这……这你也知道。” 赵天明指着自己的脸道:“我鼻子可灵着呢,两百米外的枪油味我都能闻得着。”说着蹲下身,从地上*一个打手腰间抽出一把匕首,递给陆建华:“却帮我朋友松个绑吧。” 陆建华也算见过世面的人,这里好歹也是自己地盘,虽然房间里面的人都被料理了,外面还有大把人手,强自镇定了一下,接过匕首,向林启和万通刘走去,伺机再拿对讲机喊人,万通刘大急:“赵赵赵……赵兄,你怎么还把刀给他了啊,你看着点吧,防止他再叫人。” 陆建华心里就这么点打算,当场被万通刘揭穿,又着急又难堪,恨不得当真拿着刀在万通刘身上捅两下,赵天明笑道:“你在我朋友身上捅一个窟窿,我就在你身上捅十个,看谁的小命金贵一些。” 万通刘无奈道:“你就不能自己动手。” “我要掌控全局嘛。”赵天明说着竟拿起桌上的开心果嗑了起来。 眼见陆建华拿着匕首越走越近,林启也大惊失色,叫道:“赵天明你干什么,我们还捆着呢,他胁持一个怎么办?” 只不过这一叫倒是提醒了陆建华,对呀,我胁住一个,再拿对讲机,喊几十人冲进来,他就是三头六臂,我看他怎么打得过这么多人。 当时快速判断,觉得万通刘身子骨弱一些,一个箭步上去,就要把刀架在万通刘脖子上,如果他成功了,那自己这边优势立刻荡然无存。 林启大急之下,浑身肌肉都绷紧了,用力一挣,竟直接把绳索挣断了,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陆建华扑过去,右手闪电般抓住他拿刀的手腕,再迟半秒,那刀刃就要贴到万通刘脖颈上了,左手顺势想学赵天明的模样,往陆建华脸上来一拳,只见眼前突然一黑,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林启一时分辨不得来人是谁,只是拳头已经招呼了出去收不回来。 再接着,只见两团人影如被卡车撞了一般,向后倒飞,啪啪两声落在地上,赵天明率先爬将起来,又捏手又揉腰,嘴里骂了一声:“我操。”旁边的陆建华晕倒在地上。 林启自己也蒙了:“什么情况?” 赵天明撑着腰蹒跚着走了过来:“什么什么情况,要不是我及时挡住你的拳头,我们的陆老板半颗脑袋都没了,还好我他妈是从小练的,抗击打能力还算可以,妈的。”坐到沙发上拿起一瓶没喝完的轩尼诗,往自己嘴里灌了两口,又回到刚刚的地方,往躺在地上的陆建华头上浇,一边骂道:“快起来,别装死了,老子做你的人肉垫还没怎么着呢。” 赵天明骂归骂,陆建华是真得晕了过去,半晌才连咳带呛的醒转过来,这时林启已经把万通刘身上绳索解了开来,又把那些打手不管晕着的,还是惨叫的,包括老三,通通反绑了堆在一边。 赵天明把醒转过来仍自晕晕乎乎的陆建华搀到沙发上,也给他灌了两口酒,刚简单检查了一下,身上倒是没有什么,也断骨头没少肉,只是在突然猛烈的撞击之下晕过去了而已。 林启这时回到沙发这边,问赵天明:“你刚刚搞什么啊?多危险?” 赵天明扭头笑道:“你说得是哪一桩?” “当然是你把匕首交给他啊,他要是胁住我们一个喊人怎么办?” “这不是有你么,我就是想看看你控制不住的时候,爆发力有多强,嘿嘿,那双胞胎姐姐叫什么来着,莫少其,说还真没错,容易出人命,啧啧,还好我的反应也够快,要不然陆老板小命就卖在这里了。” 林启忍不住骂道:“你是不是有病啊,什么时候测试不好,挑这个时间?” 赵天明仍笑道:“这样才有意外的惊喜啊。” 万通刘摸摸红肿的手腕:“我说赵兄,这样的惊喜下次就别玩了,刚刚多玄啊,要么我的小命没了,要么陆少爷的小命没了。” 陆建华这时清醒了一些,眼神里带着恐惧,这才是真心实意的恐惧,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刚刚是发生了什么事,自己明明要胁持万通刘的,眼前突然一黑就莫名其妙晕过去了,现在看怪物一般看着面前三人,尤其是赵天明和林启。 赵天明笑道:“搞得我也想弄POG在自个身上试试了。” 林启瞪了他一眼,走到陆建华面前,说道:“陆少爷,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怎么找到那两个人?” 陆建华惊魂未定:“什……什么两个人?” “就是过来让你帮忙找人的那两个人啊。” “我不知道,他们只找过我一次,我再没跟他们联系过。” 林启问赵天明:“他在说谎么?” “我操,我怎么知道?”赵天明没好奇道。 “我没说谎。” “好吧,既然他们找过你一次,你应该记得他们的样子吧,能画下来么?” “记得,但是我不会画画。” 赵天明这时一打响指:“这不是问题,我来找个画师。” 林启点点头,又对陆建华道:“你知不知道你摊上麻烦了?” 陆建华木讷的点了点头,林启一愣,又摇头道:“妈的,不是我们,你知不知道那两个人可以是世界顶级杀手组织的人,你敢耍他们,他们发现不会放过你的。” 陆建华道:“我不知道,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林启站了起来:“我也只是说可能,总之你自己最好留意着点吧。” 赵天明走到林启身后道:“趁现在还早,我们也走吧,省得等下万一被夜场其他安保发现,你到时又要控制不住,我可不想再挨你第二拳。” 林启回身点了点头,赵天明对陆建华道:“陆少爷留个联系方式吧,我找到画师还要再找你的,这两天你就在家把那两个人的模样好好回想一下吧。” 陆建华只得照做,把自己的号码报给了赵天明,三人此行收获颇丰,转身便要离去,陆建华这时突然又叫住了他们:“等一下。” 赵天明回道奇道:“又有何贵干陆少?” 陆建华犹豫了一下,道:“其实他们要找的四个人,有一个是我是认识的。”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四十六章 赵天明的犹豫 那四个人名,有一个陆建华居然还真得认识,林启急忙问道:“谁?” 陆建华道:“管默,我妈妈叫管妍,管默是她亲哥哥我的亲舅舅,不过早年中风,现在瘫痪在家,一举一动都要佣人伺候着,你们找他估计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林启和赵天明相视一眼,赵天明回头对陆建华道:“今天还是先这么着,改天找你的时候一并说说你妈娘家的事吧。” 三人像没事人似的,大摇大摆的走出K房,一直到离开“云霄宝殿”,并没有看场的打手追上来,看起来陆建华还是挺识趣的。 一上车,赵天明兴冲冲道:“今天晚上的收获还真不小啊。” 林启问道:“那你现在打算把这些事情告诉刘琴了么?” 这一句却把赵天明问住了,之前刘琴和王家蕊以为祸害王栋梁并把他杀死的人是飞哥,现在虽然还没有抓到真凶,但是陆建华和陆中兴叔侄两个干的事情也是禽兽不如的,他们为了把王家蕊骗到手,故意设计陷害玩耍王栋梁,差点让他家破人亡。 但是王栋梁最后的死因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也跟这两个混账不如的叔侄有关,如果现在就把这个意外的真相告诉刘琴母女两,她们恐怕会直接让赵天明杀了他们两个,但是如果不说,陆中兴还是会继续纠缠王家蕊,这该怎么办? 赵天明愣了半晌,最后一声苦笑:“我也不知道。” 林启道:“我觉得应该是时候告诉她们了,让家蕊早点看清那个陆中兴的真实嘴脸,离他越远越好,这样的人,这样的家族,不是家蕊的家庭可以驾驭的,你怎么看老刘?” 万通刘坐在后座,看着窗外发呆,估计还在想着刚刚K房里的惊险一刻呢,林启的问话也没有注意,赵天明回头在他腿上一拍,笑道:“怎么了老刘?我说你家里还有老婆呢,这就想着刚刚宝殿里的姑娘们了?” 万通刘才回过神来,尴尬一笑道:“老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不过我老刘虽然也是附庸风雅的人,但是这点底线还是有的,老婆不在乎找多少,有本事就找一个后宫,但是一定要对她们上心,并且忠诚。” 林启不禁骂道:“滚你妈的,你这就是违反一夫一妻的基本原则了,还这么多大道理,我说刚刚问你的问题,你怎么看的?” 万通刘憨笑一声:“刚在那会所,我三魂六魄吓得去了大半,现在才收回来,林兄弟刚问什么我也没听清……” 林启笑道:“你也算是在刀尖上打过滚的人,这点小场面就震住啦?” “哪里哪里,赵兄那才是刀尖上舔血的营生,我最多就是投机取巧之徒罢了。” 林启笑着摇了摇头,也不跟他多扯,把刚刚的问题又说了一遍,万通刘不愧是阅历丰富的人,有板有眼的分析道:“俗话说世上的弓都是弯的,世上的理都是直的,做事要循天理,出言要顺人心,是吧,路再弯,都绕不过一个理字,就拿这件事来说,刘琴母女两恨得是什么?恨得是她们丈夫父亲横遭不幸,但是您二位现在不但不能确定王栋梁的死跟那两叔侄有关,就连凶手也没个影子,现在就把那叔侄两抖出来,一没证据站不住脚,二没道理拿人家没奈何啊。” 林启愣道:“怎么会没道理,他们两那龌龊心思自己都招了啊。” “那他们是绑架王家蕊了,还是强奸王家蕊了?是吧,陆建华虽然有这点小心思,没有付诸行动啊,至于那个陆中兴嘛……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再说那些坏点子也不是他出的啊,哦……当然了,我不是说他们叔侄两个都是无辜的,只是事有轻重缓急,他们纵然诈骗勒索,玩得再过火,充其量也就是个纨绔子弟,没出息的公子哥,还是像赵兄开始说得那样,好歹先等真正的杀人凶手落网了,到时候才能考虑要不要把那两叔侄这一节告诉她们母女,现在就说……唔,不大合适,母女两脾气一上来,到陆家去大闹天宫……嗯,不合适,不合适,对你们查这案子也不合适。” 赵天明笑道:“这么一说,好像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林启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还是让那个畜生叔侄两纠缠家蕊?” 赵天明道:“我可以看得出来,虽然刘琴是很中意陆家家势,但家蕊其实并不喜欢那个花花公子哥陆中兴,这是最重要的,回头找个机会,我来找个公子单独聊聊吧。” 林启无语道:“啊?这样……妥么?哎,老刘,还是你说,你觉得妥么?” 万通刘道:“这事无所谓妥与不妥,他是个成年人,自己几斤几两、什么货色自己也该知道,用点小手段威胁一下也无不可,不过依我看嘛,还是下策,治标不治本,赵兄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王家蕊身边吧。” 赵天明笑道:“那说说你的上策呢。” “容我说完,这样的富二代平日也想必也是个嚣张跋扈之辈,你一个人过去,他未必买帐,到时你是要真得动手么?就像刚刚林兄弟所说,那公子哥毕竟也只是个大学生,就这么以武力相威胁,一方面搞不好人家还要报警,二方面有以大欺小之嫌,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他那叔叔既然已经把他们那点小心思如实抖出,不如还是让陆建华约他出来,当面谈出个一三五七九来,让他叔侄两不要再打王家蕊的心思了,而且他叔叔就可以做为见证,赵兄并非浪得虚名之辈,不必真得出手伤人。” 赵天明听完,半信半疑道:“这就是你的高招?跟我的好像也没什么区别么?” 林启劝道:“还是听老刘的吧,我也觉得这样的稳妥些,年轻人易冲动,不要把那个大学生逼急了,趁你不在,干点狗急跳墙的事出来。” 赵天明思忖再三,还是答应了两人的建议,这时林启手机又响了起来,是王野从上海打来的,林启喃喃道:“是有好消息么?”接了起来。 “我刚发了张照片到你手机上,你看看呢,关于王栋梁那起车祸的。”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四十七章 鬼头图案 “什么?”林启当时一声惊问,“那车祸有线索了?” 王野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刑侦总队的意见是……至关重要的线索之一,发给你先看一下,回头有什么发现告诉我。” 林启正开着车,也不方便看手机,挂掉之后直接递给赵天明,道:“你徒弟发来一张照片,你看看是什么东西。” 赵天明接过去,拿在手里端详了半天,喃喃道:“就一个鬼头?” “什么鬼头?”林启问。 “我他妈怎么知道什么鬼头,王野发这玩意儿过来干什么?”赵天明说着把那照片拉大了,手机屏幕对着林启,林启瞄了一眼,果然是一个鬼头面具一般的图案,有点像麒麟的脸,特别是那双眼睛瞪得滚圆的,渗人的很。 林启摇头道:“不认识,王野说这是至关重要的线索,我看不出来有什么道道在里边,老刘,你阅历深,说不定认识这是个什么鬼。” 赵天明又把手机递给了后面的万通刘,万通刘果然一看就认出来了,说道:“这个叫夜叉,佛教里面的天龙八部之一,本身不是鬼,而是能吃鬼的神,性格极为凶悍的。” 赵天明一脸好奇得看着万通刘:“就这样?” 万通刘也看着他:“就这样啊,没了。” “啊?那这算个屁的线索啊。”赵天明骂了一句,自己直接回拨了一个电话给王野,“喂,你发过来的什么玩意儿?” 王野笑道:“呦,师父嘛,有日子不见,徒儿想念得紧。” “去你妈的,问你话呢。” “这是我们昆山的同事在罪案现场死者的车上发现的,印在前窗挡风玻璃上的一个标志,他们后来问过死者家属,都说死者生前没有这类嗜好,所以推断可能是凶手留下来的。” “能化验油印的材质追根溯源么?” “化验了,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只能确定是高端类,而且国内用得很少。” “其他线索呢?有没有?” “没有。” 赵天明挂掉电话,又复述了一遍给林启和万通刘,林启一脸凝重,喃喃自语的重复着:“国内用很少?” 赵天明愣道:“你不会又往执法者身上想吧?这还什么例证都没有,你是靠算卦的?” 林启连声苦笑:“可能是我疑神疑鬼了,上次那个叫天神,这次是夜叉,难免会想到一起。” 赵天明突然严肃起来:“对呀,我怎么没想到,他们就是一人一个代号,据说多数是各地神话中的死神冥王。” 林启道:“是吗,那个九号提尔,你最忌惮,是哪国的神话人物?” 赵天明答道:“据说是北欧神话的司法和公正之神。” 林启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起来:“最厉害的叫司法和公正之神,执法者,执法者,似乎有点意思呢。” 赵天明道:“就是不知道如果给你瞎掰对了的话,执法者要杀王栋梁干什么?” 林启笑道:“这就是我们到现在还缺少的例证。” …… 回到刘琴家的时候,王家蕊已经在众人的保护簇拥下回来了,看她一脸的愉悦和轻松,赵天明笑着问道:“捡到钱了?” 王家蕊眼睛一眨,眉开眼笑道:“差不多,终于可以不用理那个公子哥了,赵叔你不知道,他今天想送我回家,看到两位外国叔叔过来接我,当时脸都绿了,哈哈哈哈。” 赵天明莞尔一笑,心想她不喜欢陆中兴自然是最好了,都不需要费什么口舌劝她,说道:“他追了你那么久,竹篮打水一场空,肯定会生气的吧。” 王家蕊嘴巴一撅:“奇怪,谁逼他了?” 这时刘琴在一旁叹了口气:“我看那小伙子人挺好的,而且不管怎么说,他也送了你这么多天呢,你就这副态度总归不好,要么就直接拒绝了,别给人家那个念头,要是心里过意不去,改天请他家来吃顿饭,就当答谢了。” 王家蕊青春美目瞪得老大:“我请他吃饭,别开玩笑了,他是自愿送我的,而且我早就说过我的态度了,我年纪还小得很呢,至少也得等到上大学再考虑儿女私情的事情。” 林启心里也是默默一笑,这种事哪能计划,这个时候的女孩都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要么家蕊在学校里有暗恋的对象不敢告诉家人,要么是真得没遇到让自己心动的,才这么言之凿凿,想当年自己在上高一的时候就对苏海星一见钟情了。 凯文、迪克、殷少狼负责把刘琴母女送到家,见赵天明也回来接班了,就告辞了,带着万通刘一起离开,万通刘本想留下跟赵天明他们再聊聊,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用得着自己的,无奈刘琴家里客房也有限,本来就只有孤儿寡母两个女流,突然涌进来这么多男士,也不大方便,于是只得先跟迪克、凯文一同回了酒店。 夜色较深时,王家蕊先洗濑睡觉了,这时林启才把那张照片又拿出来,递给刘琴面前,问道:“你想一下,昆山的警察是不是问过你这个图案的?” 刘琴眼睛一瞥,当即答道:“是啊,问我们家栋梁是不是有什么宗教信仰或者类似的习俗,我当时就说了,栋梁他是共产党员,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根本不信这些东西的,然后那些警察就走了。” 赵天明问道:“你怎么之前没说的?” 刘琴一愣,脸色一红,像做错事的模样一般:“我……我不知道啊,这个东西很重要么?” 林启笑道:“你怎么不想想,你丈夫如果不信这种东西,那它怎么印在他的车上的,还是前面挡风玻璃那么显眼的地方。” 刘琴惊道:“那说明……这东西是……” “是凶手留下来的。” 刘琴往凳子上一坐,木讷道:“他留下这玩意做什么,是不是变态啊。” 赵天明道:“有些杀手是有这些习惯的,像是当作仪式一样。” “那他为什么要杀栋梁。” “这个……我们也还在查。”赵天明又转向林启,“其实要验证……你的猜想也不难,找一些靠得住的情报组织帮忙调查一下就行了。”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四十八章 夜叉 林启听赵天明那样说,所谓靠得住的情报组织,还是指他的老教官希德翁,当晚赵天明就跟他取得了联系,得到的反馈也还是等待。 接下来的两三天过得轻松惬意,赵天明照之前和陆建华的约定,满世界找画师去了,换作林启悠闲的住在刘琴家,享受养老般的待遇,基本上刘琴贤惠得就差帮他洗内裤了,林启每每在心里想,赵天明那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有这样的一个女人在身边照顾他,怎么也能弥补一下失去川吉奈奈子的痛苦了吧。 刘琴比赵天明大个三、四岁,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问题,女大三、抱金砖嘛,刘琴自己也失去了丈夫,而且对赵天明似乎也有些情意,林启偶尔装作不经意的说起赵天明的事情,刘琴总是侧耳倾听,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于是便把这事放在心里,心想怎么也要把他们撮合成一对。 凯文、迪克和殷少狼三个人像上班似的,每天固定的时间过来报到,晚上接完王家蕊就自个回去,也只有万通刘能跟林启聊聊,林启偷摸把赵天明和刘琴的事一说,万通刘大笑着拍胸脯保证:“这事包我身上了。” 林启跟着直笑道:“姜还是老得辣,赵天明的终身幸福就靠你了。” 到第三天晚上的时候,赵天明来电话说画师找着了,约好了陆建华明天见面,并且还让他一并带着他那好侄子陆中兴了,王家蕊的事情他还一直记在心上,另外,希德翁那边效率也很高,已经有回复了,而且收获也不小,说等明天见过陆建华再说。 林启性子急起来,当时就忍不住问道:“什么情况先简单说一下啊。” 赵天明笑道:“真得被你蒙对了,那个鬼头符号,就是二号执法者夜叉的标志。” 林启惊道:“什么?真是是执法者的杀手,他们杀王栋梁干什么?” “还不知道,等明天再说吧,这次希德翁的线索还是挺丰富的,除了一号执法者天神、二号执法者夜叉,和那个九号提尔,剩下的九个执法者也有了一些资料,明天一并跟你说吧。” 赵天明说完,林启心里五味陈杂,这个执法者组织开始渐渐浮出水面,它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追杀赵天明和我,倒还有原因可寻,为什么会盯上再普通不过的货车驾驶员王栋梁? 这边林启刚挂掉电话,王野的电话又来了,语气兴冲冲的模样道:“我们查到那个鬼头是什么玩意了。” 林启不想扫王野的兴,也作兴奋状问道:“是什么?” “是一个叫‘夜叉’杀手组织的标志,有可能是境外的势力,就是不明白怎么会杀国内一个普通的货车驾驶员的。” 林启心道:“这个问题我们也在考虑呢。”他不想刻意瞒着王野案情,只是赵天明没有明白交待是不是该告诉王野,只得先敷衍过去,说道:“是不是王栋梁得罪了什么黑道的人物?” “这个我们也查过了,只跟一个叫光头飞的有过债务往来,所以他也最可疑,不过证据不足,抓到警察局协助调查了两天就给放了。” “好吧,那你这边有什么消息告诉我们啊,当然了,得趁你方便的时候,我们还在受害者家属这呢,可不想这辈子就耗在这了。” “那你们就好好过日子呗。”王野哈哈大笑挂掉了电话。 第二天,林启还是只带着万通刘到了赵天明约好的地点,这回不是在那个富丽堂皇的顶级会所云霄宝殿了,而是在市内里的一家开放公园内,八角凉亭内的石台石凳上,已经有四个人坐着了,正是赵天明、陆建华和陆中兴,另一个人想必就是赵天明找来的画师,稿子上已经有些素描的雏形了。 林启见周围不少锻炼身体的中老年人,也有三五群聚在一起打扑克、下象棋的,清早鸟语花香,倒是有些回归自然的感觉,林启和万通刘径直在另外两张凳子上坐了下来,冲陆建华打了声招呼:“陆少早啊。” 陆建华陪着笑,倒是坐他旁边的那个陆中兴一脸傲气凌人的模样,林启心想:“可能赵天明还没有跟他们谈到王家蕊的事情呢。” 赵天明笑眯眯道:“你们来的可真早,我这都快要结束了。” 万通刘笑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赵兄还是一如既往的勤奋啊。” 林启这时见那画师运笔如飞,不多时两副画就已经做好了,递给赵天明道:“现有特征只能做到这样了。” 赵天明接到手里直接递给陆建华:“你先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补充的。” 陆建华接过画皱着眉头端摩了半天,似乎很仔细认真的模样,最终点了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模样。”又还给赵天明,赵天明示意林启先看一下,林启接过来,见这两副画里的男子都清瘦得很,脸凹向内扁,颧骨突出,其中一个的标志很明显,是个独眼龙,另一个头顶盘了一个发髻,像个古代日本武士似的。 赵天明指着那个独眼龙,道:“这个人叫刑天。” 林启吃了一惊:“你认识他?” 赵天明笑道:“不认识,推测的。” 林启见他表情故作高深,心道他是不是又有什么线索,刚要再问,赵天明已在答谢那位远道而来的画师,似乎还是从广州千里迢迢赶过来的,赵天明先把他送走了,才又回来,对陆建华道:“好了,今天有劳陆少了,以后有什么动静估计还是需要麻烦老人家,希望到时候不要推辞啊。” 陆建华连声道:“那是那是。” “哦,对了,就是我那小妹妹王家蕊的事情……” 陆建华连忙道:“这事电话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今天带小侄过来就是给两位表个态。”说着推了一把陆中兴,陆中兴这时小尾巴一晃,才不情不愿的模样道:“我保证以后不找王家蕊的麻烦了。” 赵天明这才点了点头,对万通刘笑道:“还是你的招好使。”万通刘微笑着附和,林启心道:“原来这事早就谈过了。” “好了陆少,今天就先到这里,改日再会。”赵天明说着就要跟林启等人先走,却见陆建华两人还是坐在凳子上,屁股上粘了胶似的,眼巴巴看着他们三人,当时疑道:“怎么了?” 这时陆建华从怀里摸出手机,满脸渴望求助之色,递到赵天明面前,只见手机屏幕上拍着一张照片,正是那张狰狞的鬼脸。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四十九章 赵天明的奇怪点子 林启看到这个鬼脸的时候吓了一跳,心想果真是这一对败类、沆瀣一气的叔侄两杀了王栋梁?那个事件顿时又复杂起来了,面对的陆建华、陆中兴有一个人就是夜叉,那陆氏家族,不会就是执法者在国内的保护伞吧? 结果陆建华的脸色难看得很,陆中兴也从一副无所事事、吊儿郎当的模样变得认真起来,赵天明拿起手机,瞥了一眼陆建华,故意问道:“什么意思?” 陆建华突然激动起来,接回手机时,竟然有些微微发抖,嗓音甚至透着些许恐惧:“我认得这个标志,王栋梁死的时候,他的车上就是这个。” “所以呢?”林启顿时松了一口气,看这个陆建华也不是个杀人的料啊,问道:“你这个也是在他车上拍的?” 陆建华仍然打着颤道:“这是……今天早上在我车上拍到的。” 这时陆中兴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和不服气,说道:“叔叔,你没必要被一副油漆喷图吓成这样吧,还有这仨儿货到底是什么人?我觉得……没必要吧?” 陆建华立刻瞪了他一眼:“你知道个屁,给我闭嘴。” 林启摇了摇头,心想:“我就说怎么赵天明跟他们谈过王家蕊的事情,这小子还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原来是只屈服于叔叔的淫威啊。”当时对着赵天明笑道:“看来家蕊的事情你还没有谈妥啊。” 赵天明一咧嘴,刚要说话,陆建华急忙道:“谈妥了,妥妥的谈妥了,别跟我小侄子一般见识,小孩子家的不懂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一边说着还一边往陆中兴脑门上点,陆中兴也好歹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了,还被这当成个小孩似的,又不敢发作,只得红着脸气鼓鼓的模样,似乎很信服他这叔叔。 林启忍俊不禁,看来陆建华那天晚上真得是被吓着了,这个有点不符合常理,诸葛亮对付孟获还七擒七纵呢,一晚上把一个纨绔子弟、流氓混混制服,有点不可思议,后来跟赵天明说起这事的时候,赵天明笑道这一回他还真是主要是怕你,你没有看到你自己那一拳打出来,连我都怕,别说陆建华。 只是不知道现在陆建华一副服帖模样是真心实意的,还是有求于他们装出来的,赵天明轻笑一声:“你是怀疑杀害王栋梁的人,下一个目标你?”陆建华接连点头。 林启问赵天明:“你觉得有可能么?” 赵天明含笑不语,显然是默认了,这下倒好,陆建华更害怕了,带着哭腔道:“我知道三位都是高人,我这条小命就靠三位栽培了。” 赵天明一撇嘴:“我们很忙的。” 林启也愣了,这反差也有些大了点,怎么突然要我们保护起他来了,问道:“我记得你手下不是很多……保镖么?” 陆建华道:“别提那些酒囊饭袋了,求三位高人行行好,看在……看在……就看在飞哥的面子上吧。” 他不提飞哥倒还好,一提飞哥林启就想起王栋梁只欠飞哥几十万,被他利滚利滚到一千多万的事上,当时一皱眉:“我们跟那货也不是很熟。” 陆建华一呆,没想到拉错了关系,但他们之前的纠结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飞哥,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赵天明对万通刘道:“老刘,你觉得呢?” 万能刘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如果报酬合适,也不是不能考虑。”赵天明和林启心里一齐摇头,他就是为挣钱来的。 陆建华立刻见缝插针:“钱得事没问题,都好说。” 赵天明轻笑一声:“你如果知道我的原则,恐怕答应得没这么爽快了。”林启莞尔一笑,赵天明又想要人家一半家产了,果然赵天明附着开始陆建华说话,林启心道:“他还是有羞耻心的,知道要钱这种事还是低调着点来。” 果然陆建华听完以后脸色都变了,赵天明站直了笑道:“怎么陆少,要不要考虑一下?” 陆建华整张脸憋得由红转绿,见赵天明拉着林启、万通刘要走,终于开口道:“成交。” 赵天明回头笑道:“刘琴家认识的吧,你侄子肯定认识,下午三点钟过来吧。” …… 回去的路上,林启问赵天明:“你真得答应保护他们?顾得过来么?” 万通刘也带着好奇的表情,问道:“赵兄你这个跟他们的收费情况能透露一下么?” 赵天明笑道:“我要他离婚娶刘琴。” “什么?”林启和万通刘惊讶的异口同声。 林启脑子里顿时糊成一锅粥,不说他自己之前想撮合赵天明和刘琴,这么搞未免也太胡闹了些吧,就算陆建华再怎么风流下作,他家里的妻子是招赵天明还是怎么了?而且就算他们两口子离婚了,刘琴就愿意嫁么?最重要的是,“你为了什么啊?”林启直接脱口问了出来。 赵天明笑道:“别激动,又不是玩真的,他们那么对付生前的王栋梁,总要弥补一些吧。” 林启更是不可思议:“就靠这个?我看不出来哪里弥补了,而且你这个……也太损阴德了。” 赵天明道:“别着急,他想娶,刘琴还不一定愿意嫁呢,先看看他回去跟家里的母老虎提离婚是怎么个情况,哈哈。” 林启抹了个冷汗,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问道:“你都打听过他的家庭情况了?” “当然,他四十岁的人了,去年才结婚,据说还是家里爷爷辈硬逼的,老婆才二十七岁,叫于艳茹,还是个模特呢,就是性格比较彪悍。” 林启叹了一声:“你这样为王栋梁出气,谁能知道?跟小孩子似的。” 万通刘也道:“关键一分钱没捞着,不像你……我的风格啊。” 赵天明拍拍万通刘肩膀:“放心,到时候他事情没办成,再谈钱的问题。” 三人没有急着回刘琴家,那边反正有三大高手看着,安全不会出什么问题,于是找了一家茶楼包间,赵天明打算这两天的收获一并梳理一下。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五十章 四号米克 三人要一壶龙井、两盘坚果花生米,在一个包间闲聊了起来,像是那些辛苦工作了一个礼拜的人,找了个聚会的地方喝茶谈天,孰不知他们的对手,正主宰了十几口人的性命。 关于赵天明对陆建华提出的无聊幼稚方案,林启也不多点评什么了,不过他反而想看看万一陆建华真得跟于艳茹离婚了,赵天明打算怎么收场?这恐怕是赵天明有生以来做得最损人损己的缺德事,也不知他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 万通刘也劝道:“人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赵兄,要不你把刚刚对陆少提的要求收回去吧,不如直接谈谈钱的事。” 赵天明笑道:“放心吧,就算他成功劝服老婆离婚,他家里老的也不会同意的。” “万一同意呢?” “不可能。” “好吧,”林启不想就这无聊的事情再探讨下去,岔开来问道:“你说希德翁那边有消息了?什么消息?” 赵天明道:“当然是关于执法者的,这回资料可丰富得多,就说说那个夜叉吧,就是二号执法者,今年才二十一岁,不过是继九号提尔手下最强悍的,他确实有个习惯,行凶之前会留下自己专属的鬼头标志,为自己正名。” 林启思忖道:“一号是天神,二号是夜叉,他们杀人的依据是什么,受雇于人,还是复仇,还是像他们组织的名字一样高尚——替天行道?不过那目标不应该是我们啊,还有王栋梁,做了什么危害社会的事?” 赵天明笑道:“先等我说完,这个杀手组织并不是一个严密的整体,他们本身是隶属各自的公司,每个人有自己的团队,然后几十年前由一位业内的前辈召集在一起的,而且他们从一号到九号都是执行者,十号是定罪者,绰号也叫判官,十一号和十二号相当于整个组织的管理者、运营者,以及所有计划的制定者,分别是奥丁和宙斯。” 万通刘道:“十号判官相当于法官,十一号奥丁、十二号宙斯相当于法院的院长和副院长,他们还挺有意思的,真得当自己是给人家审判玩的。” 林启冷哼一声,道:“奥丁、宙斯,十一号和十二号分别是北欧和希腊神话的主神,他们对自己的定位也显而易见了。” 赵天明道:“剩余的九位执行者也都各神话人物里的死神或冥王之类,一号天神、二号夜叉、三号阎罗、四号米克、五号哈迪斯、六号奥西里斯、七号刑天、八号八斋、九号提尔,每个人都是多重身份,除了执法者以外,也是各自所属公司的杀手、情报人员等,有的甚至自己有组成其他的杀手公司。” “比如呢?”林启问。 “这个还了解得不是很详细。” “所以你的详细资料就是这十二个代号?” “当然不是,主要有三个方面,第一,现在可以确定杀了王栋梁的确实是二号执法者夜叉,第二,也是刚刚看了画师根据陆建华的描述画出来的肖像推测,绑架刘琴母女的,其中之一是七号刑天。” “什么?”林启惊道,“怎么确定的?” “刑天是独眼龙,这个人也是,你想没这么巧合的事吧?” 林启点点头:“也就是说各自为战的执法者竟然出动了两个人对付一个三口之家?王栋梁一家人还有什么秘密么?” 万通刘提醒道:“他们不是要找什么人么?是陆建华把刑天引过去绑架刘琴母女的,而且既然都是各自为战,说不定彼此之间有竞争关系呢?” 林启想了想,道:“也有这个可能,不过还是无法明白,因为刘琴母女的关系,刑天找上刘琴母女,那二号夜叉为什么会找上王栋梁,并且还直接把他杀了的?” 赵天明道:“这个答案就需要我们来寻找了,刚刚说了两点,第三点,嘿嘿,林启,跟你还有关系呢,他们其中一个执法者跟你是老相识。” “什么?”林启这回真得愣了,不过他立刻回想起来,之前跟天神对战的时候,天神亲口说过,他们其中一位执法者是自己的手下败将,当时以为自己的小命要送给天神,没有想那么多,后来就给忘了,现在赵天明突然说到这个,立刻又想了起来,便对两人说道:“我想起来了,天神说他们一个人曾经败在我的手下……对了,是四号米克。” 赵天明笑道:“没错,确实是你的手下败将呢。” 林启一皱眉:“别卖关子,到底是谁啊?” “四号米克,原名金柯兰,想起来了吧。” 一提这个名字,林启登时惊道:“是他?他不是明日生物的……”说到这又戛然而止,刚刚赵天明已经说过了,每一个执法者都是多重身份,只是万万想不到,金柯兰居然也是执法者之一,当时和苏海星好不容易把他从明日生物策反,现在应该已经和中情局联手了吧,怎么还会和其他杀手组织联系在一起? 万通刘不知道金柯兰是谁,问了一个题外话:“这个米克是哪个神话人物啊?” “是阿兹特克神话里的死神,全名叫米克特兰堤库特里。”赵天明答道。 林启这时更加确定了:“没错,阿兹特克神话源于墨西哥,金柯兰确实是出身于墨西哥,还在那里坐过牢,不过当时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我还是无法把他跟执法者联系到一起。” “你跟他联系一下就知道了,如果就是他,我们还可以知道更多关于执法者的信息。” “这是一个好办法。”林启当即答道,说起来自己对金柯兰还有救命之恩的,这点小忙应该不是问题吧,不过他又想到另外一个可能性,说道:“他除了执法者的身份,原先还效忠于明日生物,以我对明日生物的重要性,你说有没有可能,是明日生物找到执法者,让他们来杀我的?” 赵天明当即否决道:“你觉得明日生物舍得杀你么?” 林启顿时气结:“确实舍不得,还想抓我回去做实验呢。”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五十一章 执法者的目的 林启和金柯兰算是不打不相识,说是手下败将,其实也有些言过其实,林启要不是得到苏海星和赵天明的帮助,当时鹿死谁手,还未可知,不过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执法者的每一个杀手确实都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人,他们至少都代表了另一个团队或团体,然后由这十二股力量组成起来的杀手组织。 林启想办法和芝加哥方面取得联系,不过却没有得到金柯兰的任何消息,林启竟有些担忧,现在的金柯兰应该和中情局联手,反水明日生物,难道出了意外? 赵天明道:“还是算了,你本来也不用报太大希望,他曾败在你手上,不管是明日生物,还是执法者,估计都不会再起用他,联系到了估计用处也不大。” 林启叹了口气:“他好不容易有希望跟妹妹团聚,希望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吧。”想了一下赵天明的话,又笑道:“现在天神也是我的手下败将,你说他回去以后,执法者会怎么对待他?这个天神真是个奇葩,打不过我,竟然甩了颗烟幕弹逃掉了,我当时还以为他要跟我同归于尽。” 赵天明笑道:“他当然是对自己的刀的很有自信,你想想,连郝正月和殷少狼都不是他的对手呢。” 林启道:“郝正月也认出那把刀,当时也怀疑过是你呢。” 赵天明挑挑眉毛:“现在知道我是清白的也不晚。” 林启笑着摇了摇头,喝了一口茶,又给自己和另外两位续满一杯,咂咂嘴道:“好了,还是言归正传吧,我们的敌人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执法者,现在把我们的问题再重新整理一下,第一,执法者为什么要杀我们?第二,执法者为什么要找那四个人,其中有两个还是活着都将近一百岁的老人?第三,执法者为什么要杀害王栋梁?” 林启一气说完,赵天明和万通刘对望一眼,一齐摇头:“不知道。” 赵天明道:“其实只有一个问题,这个执法者到底想干什么?” 万通刘摸着下巴:“还是那句老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会不会是为了钱?” 赵天明气结骂道:“你以为你每个人都跟你的追求一样啊?” 万通刘尴尬笑道:“话糙理不糙嘛,对了,王栋梁生前不是欠了飞哥一千多万?会不会是飞哥不想自己动手,请杀手做掉他?” 林启道:“不太可能,飞哥一个流氓老千,会跟这样的等级的组织挂上线?而且杀了王栋梁对他有什么好处?现在王栋梁死了,他的帐都没地方要,飞哥自己也说,他还是有仗义的一面,没有把高利贷转嫁给王栋梁的家人,这一点也从刘琴处得到证实了。” 赵天明笑道:“那也就是我们现在至少可以确实,王栋梁生前的第一起车祸,不过是一个小插曲,跟案情主线没有什么关联。” 林启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关联,我们没有抓住这一条线,也找不到陆建华,更无法从陆建华嘴里得到这么多信息,对了,那四个人之一的管默,不就是陆建华的亲舅舅么?” 赵天明也道:“对啊,那你说陆元文会不会真得就是陆家祖上什么人?” 林启思忖道:“谁知道呢,按说陆家将近一百岁的人,也就是陆建华的爷爷了吧,不过陆建华说他爷爷名字叫陆鼎啊,而且第一,陆鼎活没活着还不知道,第二,陆元文早在38年日寇临沂会战的时候死掉了啊。” “会不会侥幸活下来了,然后改名了呢?又会不会陆元文是陆鼎的兄弟之类的呢,我觉得这也是一条线索。” “那你的意思是……再去陆家找一下这位寿星?早知道刚刚不问一下陆建华他爷爷的事情呢?” “着什么急?他下午还要再来的。” 赵天明和林启你一言我一语,万通刘插了一品,问道:“我们不能自己去找找那个管默么?” 赵天明叹道:“陆建华不是说他舅舅瘫痪在床,找了有什么用?” 万通刘道:“怎么会没用?看看他以前的东西,问问他的家人管默的生平,也许可以知道执法者为什么死活要找到这四个人啊。” 林启也道:“没错,这事总不会是空穴来风的。” 于是赵天明又给陆建华去了一通电话,要管默的地址,陆建华正愁小命无处交待,接到赵天明电话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当即表示亲自带三个人过去。 赵天明挂了电话对林启和万通刘笑道:“他都等不到下午三点,热切的盼望即刻就能和我们呆在一起呢。” …… 中午,陆建华还邀请赵天明、林启三人在昆山一家雅致的饭店吃了一顿,之后亲自带着他们去了舅舅管默家里,让林启感到意外得是,管默的家并不是他想象中的独栋豪宅,而是离市区较偏远一些的街道上,周围环境杂乱,房屋年龄也比较老,竟是一座筒子楼。 管默带着他们在二楼狭长幽暗的过道里走了大约五分钟,穿过一堆杂物和到处挂着的换洗内衣物,来到一扇黄板木门前,还没来得及敲门,万通刘先不可思议道:“你舅舅这条件……还能请得起保姆伺候着?” 陆建华道:“还不是我家里支持的?” 赵天明笑道:“你家里都这么有钱了,不能好人做到底,给换个居住环境?好歹也是亲娘舅,叫你妈怎么看得过去?” 陆建华道:“我妈可怜,死得早,那会我舅舅还没瘫痪呢,他脾气又古怪,跟我爸这边不大对付,要不是我爷爷招呼的,他这请保姆的钱都没着落呢。” 林启不大爱管别人家务事,这时只在心里想着:“你少在云霄宝殿玩玩,好歹能给你舅舅送到养老院吧,这地方,没病都给憋出点病来。” 陆建华敲了半天门,才有人过来开门,是一位花甲的老妇人,满头的白发,万通刘咂舌道:“这保姆还得别人来照顾呢吧?”结果却听陆建华亲热得喊了一声:“舅妈。”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五十二章 管默 那老妇人转身进屋,看也不看陆建华一眼,嘴里稀碎道:“还知道过来呢?你们陆家个个都是没良心的负心货,连你也是,你是比那玉皇大帝都要忙一些,我们没有血缘,你不跟我亲就算了,那可是你亲舅舅,你可是他唯一的外甥,你妈走得早,我看你是连这亲人都不想认了,四十岁的人了,去年才结婚,连个孩子也没有,将来不要跟你舅舅一样,到老落得孤家寡人一个……” 老妇人在前面唠唠叨叨没完,陆建华也不生气,也不回嘴,只领着林启三人往屋里走,林启见这家里虽然简陋,打扫得倒是干干净净的,桌面、茶几、凳子、椅子上都是一尘不染,地板已经有些毛躁开裂,也是整洁光鲜,陆建华回头轻声道:“要不是我们家赞助着,他家里能有佣人打扫得这么干净?每回过来就知道数落我。” 林启微微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说什么,那老妇人似乎对陆建华带过来的三个人并没有感到多意外,径直把陆建华带到了管默的房间,只见一张老式雕花床上,躺着一个面容清瘦的老人,穿着白色的汗衫,胳膊上也是皮包骨头的,嘴巴半张着,眼睛直往上翻,口水时不时的往外流,被那老妇人及时擦了去。 陆建华解释道:“现在这个点,保姆还没有过来上班,我舅妈带着照顾点,不过她年纪也大了,干不了太多太重的体力活。” 林启问陆建华:“那个刑……”说到一半,想起来陆建华还不知道找过他的两个人是八号执法者刑天,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确定,光凭独眼龙一个特征,只能是觉得可能性很大,于是改口:“找过你的那两个人,他们问你舅舅名字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有告诉他们实情?” 陆建华道:“看他们也不是好人,我舅舅都这样了,还告诉他们干什么?再说了,这世上重名重姓的多了去了,谁知道他们要找的管默是哪一个?” “那为什么告诉我们?”这一句是赵天明问的。 “我觉得……三位……不像是坏人。” 林启又摇头,那天晚上都把他打成那样了,还不是坏人?况且,他一个四十岁的人,说出来的话怎么还跟一个十岁的小孩一样的,判断一个人,首先看他是不是坏人。 那老妇人在管默床边忙活了一阵子,又从床底下摸出个痰盂来,说道:“你看着吧,我去给你舅舅倒屎盆子。”说罢端着痰盂颤颤巍巍的走了出去。 陆建华坐到床沿上,对着三人道:“你们看,这个样子,你们能问出个什么东西出来?” 赵天明走到床边端详了一下管默,见他两眼无神、痴痴呆呆的模样,问道:“他一点知觉都没有么?” 陆建华道:“他口水都控制不住,还能指望有什么知觉?” 赵天明摇了摇头,回头对林启和万通刘道:“这样子跟不来有什么区别?” 万通刘一声长叹:“唉,人最怕的就是老无所依啊,所以年轻的时候一定要努力,至少要留下子孙,否则……啧啧啧。” 赵天明骂道:“能不说这废话么。” 他们原本过来,心想就算管默无法与人交流,好歹跟他家人沟通一下,没准能得到些有用的信息,但是看那老妇人,似乎也有些古怪脾气,看那样子,也不喜欢外甥子陆建华,都有些泄气,也不知能不能顺利搭上话。 赵天明一转头,见林启低头在看床边的书桌,顺着望去,见书桌上铺着一块玻璃,玻璃下面压着不少老照片,走过来问道:“发现什么了?” 林启抬头道:“哦,没有,只是觉得恐怕只有家里有老人才有这样的书桌了,我爸爸也是这样摆照片的。” 赵天明喊陆建华过来,指着桌面问道:“你舅舅没有子女,那这照片里的,都是你家的人么?” 陆建华走过来道:“那倒不是,多数是他的战友。” 林启奇道:“你舅舅也当过兵?”这倒是一个新的发现,那四人当中,陆元文和赵良都是老革命,参过军打过仗,管默也当过兵,那剩下一个方志成如果也是这样的身份,说不定执法者的目标就是有这样军旅身份的人。 但陆建华却答道:“他没有当过兵啦,不过那个年代过来的人,包括我们自己小时候,都对军人很崇拜,觉得能穿上那一身军装制服,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光荣。” 赵天明皱眉道:“现在说你舅舅呢,扯那么远干嘛,没当过兵哪来的战友?” 陆建华尴尬一笑,才道:“那几年全国大串联,你们知道的,都是毛主席的红小兵,但不是真正上战场打仗的那种兵。” 林启心里恍然,说道:“原来你舅舅当过红卫兵。”又摇了摇头:“这个就跟赵良和陆元文不大一样了,如果赵良在解放建国后当上了党政要员,说不定还是管默批判的对象呢。”但是转念一想,没准那四人未必就都是朋友、战友啊,现在都不知道执法者要找这四人干什么,连提供推测的依据都没有,一切都只能靠空想,林启有时急得都想抓一两个执法者过来严刑拷问一番。 “他能听见我们说话么?我看他好像能看得见东西哎。”这时万通刘在床上不知道捣鼓了什么,突然说了这一句。 陆建华接道:“当然能看见,瘫痪哎,又不是植物人。” 赵天明拍了他一下:“刚问你是不是有知觉,什么都不说的?” 走到床边,见管默虽然双目无神,但眼珠游动,似乎是想表达什么,林启问道:“你舅舅识字么?” 陆建华点了点头,林启道:“那去找点纸笔来。” 陆建华会意过来,直接打开书桌的抽屉,从里拿了一个笔记本和圆珠笔,递给林启,林启想了想,在本子上写了方志成三个字,递到管默眼前,大声问道:“认识这个人么?认识就眨眨眼。”管默躺在床上无动于衷。 林启翻了一页,又写了陆元文三个字,递到管默眼前,还没有问出口,管默无神的眼睛突然瞪大的几许,嗓子里“厄厄厄”的发出怪声。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五十三章 陆12 这个房间并不是很大,空调“嘶嘶”的吹着冷气,原本屋子里的人都以为要白跑一趟,但是看到管默的反应,登时激动起来,毫无疑问,他对陆元文这三个字很敏感,至少是认识这个人的。 林启看着原本无神眼神瞪大了几许,嘴里似乎努力想说话,最终只变成“恩恩呀呀”的声音,口水顺着嘴角直往下淌,他老伴现在不在这里,外甥陆建华只一副嫌弃的表情,还是万通刘拿起床边的毛巾替他擦了擦。 林启鄙视得看了一眼陆建华,声音放低了一些,对管默说道:“老人家,你认识陆元文么,认识的话就眨眨眼睛。” 管默直勾勾的看着林启,眼眶里些许混沌,似乎还有白内障,眼珠都微微发白,别说林启本人了,旁边的人看着都有些渗人,听完林启的话,似乎控制不了眼皮,吃力了眨了两下。 林启回头看了看,问陆建华:“你舅舅今年高寿了?” 陆建华似乎还不大确定的样子,答道:“七十六、七、八的样子吧。” 林启对赵天明和万通刘二人道:“那陆元文死的时候,他可能才刚刚出世,怎么会认识他的?” 赵天明道:“凡事总有意外,也许当年陆元文没有死呢?” “不可能吧,你没去过临沂,你有空查一下当年的这场惨案,就算没死,也得受重伤被活埋了。” “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当年还差点被活活火化了呢,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在你面前?” 林启摇了摇头,这家伙开玩笑总是没时没晌的,回头问管默:“老人家,陆元文在临沂惨案中活下来了么?是的话,就眨眨眼睛。”管默这时只呆呆得看着林启,无动于衷。 万通刘道:“世上重名的人多的很,也可能此陆元文非彼陆元文。” 林启一想也是,但这种可能也很小了,一个人重名还有可能发生,两个认识的人重名机率就很小了,现在是三个人一起,可能性微乎其微,再转念一想:“临沂惨案时,管默可能还没出世,不知道这一段。” 于是换了个方式,又问道:“陆元文在解放建国以后,还活着么?” 管默两只苍白的眼睛一直盯着林启,像是时刻注意他说出来的话,一听他问完,立刻又眨了两下眼睛。 这会众人心中都即刻明了,如果这个陆元文就是当年那个,那他真得活了下来,只是恐怕永远也不知道不怎么发生的了,林启试探着问了一句:“那他现在还活着么?” 似乎对管默来说,林启问得问题愈加重要,当即又眨了两下,林启也压着激动的心情,追问了一句:“他现在一百多岁了吧?”一想不该把范围卡这么死,补了一句:“或者将近一百岁?”这时管默僵硬的脸庞开始有表情,似激动,又似难过,缓缓眨了两下眼睛。 林启脱口而出,本能的问道:“他是谁?现在在哪?”管默无助得看着林启,林启尴尬一笑,自己太着急了,忘了人家只能眨眼睛。 现在眼看着就要有重大突破,却因交流有极端障碍,感觉浑身的力气提不起来,一屋子人抓耳挠腮的干着急,这时管默老伴又颤颤巍巍的端着那痰盂走了回来,要放回到床底下,陆建华赶忙接了回来,亲自帮了他舅妈一把,站起来满脸陪笑道:“舅妈,舅舅想跟我们说话,有没有招啊?” 这老妇人瞥了一眼陆建华:“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一年到头不见人影的外甥,今天突然回来说要跟舅舅说说话。” 陆建华不敢顶嘴,只连声称是,一方面他虽然是个纨绔子弟,还是知道长幼尊卑的,另一方面他也知道今天帮林启和赵天明一个忙,明天自己的小命没准就有得保了,因此格外卖力,又是给舅妈让座,又是端茶倒水的,终于哄得那老妇人开心了些,不再横眉冷语,叹了口气说道:“你舅舅还不知道只存几天,跟说话是别想了,你们想知道什么,他那左膀子还有点力气,让他写出来吧。” 陆建华大喜,差点没抱住舅妈亲一口,回头看林启道:“你们看,有没有用?” 林启对那老妇人礼貌性问道:“能扶老人家坐起来么?” 老妇人走了过来,把床上的被褥叠整齐了,道:“来吧,搭把手。”林启和陆建华一齐将管默从床上扶起来,老妇人便把那被褥垫到管默身下,让管默靠坐在床上。 管默这时自己尝试动了一下,那唯一有点力气的左臂还是提不起来,老妇人未竟林启帮他一把,林启才把管默轻轻拉到身边,拨弄着他瘦骨嶙峋的手指,把圆珠笔按拿笔的手势在他手上放好,又把那笔记本重新翻了一页,摆在他面前,再把管默拿笔的手放在笔记本上。 管默每动一下,都极其困难,别人也看不出来,他是在本上上写字,还是乱画,或者是控制不了抖动的手臂,只能在笔记本上随意的游动,过了一会,笔记本上才有了第一个字,林启看那笔记本上,像蚯蚓爬过一般,歪歪扭扭的细线,辨认了半天,才认了出来,那是一个“陆”字,林启心里一阵无奈,这么大劲,才写了一个大家都知道的字。 才把笔记本挪了一下,又把笔移到空白的地方,管默这时连喘气都费劲了的感觉,比刚刚还要吃力,左手在本子上画了一圈,再也写不出别的字,又无力的垂了下去,林启一看,这回压根都不知道是不是字,像一个圈,又像阿拉伯数字“12”。 赵天明也在一旁奇道:“陆12?这是啥意思?” 林启无奈得看了他一眼:“我要是知道就神了。”问陆建华:“你们家谱里,有没有绰号12的?” 陆建华连连摇头:“没有没有,这也太开笑了。” 万通刘观察了下管默,说道:“也许他是有心无力,还没有写完呢,这个12只是一个偏旁部首。”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五十四章 慈善晚宴 “那什么样的字,是以12做偏旁部首的?”林启问道,万通刘也沉默了,这个范围太大了,查遍汉语辞典会有千种可能,而且管默写得歪歪斜斜的,还不确定是不是12? 这时也不知是到了午睡的点,还是因为刚刚用力过猛,管默的两只眼睛沉沉闭了起来,像是要休息了。 三人只得无奈先退了出来,上车后林启心想:“陆元文的元也不是竖笔起头的,他是想写什么?”想到陆元文从那场灾难里逃生,有改名换姓的可能,管默是想写出他现在的名字,于是又对陆建华道:“把你家的家谱再报一遍给我听听呢。” 当然,在场所有人都想到了这一点,包括陆建华,他这时挠着头道:“林大哥为什么执意认为陆元文是我们家的人啊?”他一想到那两个找陆元文等人的,必定不是好人,想尽力把别人视线从自己家族身上移开。 林启瞪了他一眼:“叫你说你就说,还有,你比我大半轮还多,叫什么大哥?”林启一心急,语气不太好,吓得陆建华脖子一缩。 赵天明拍了拍林启肩膀:“你最近脾气真得见涨,控制控制。”林启这时也才意识到,摸了一把脸,心里倒是悬得慌,真是那个POG药品的缘故么? 陆建华这时又从自己爷爷起,把家谱背了一遍:“爷爷辈陆鼎,父辈就我爸陆昂和叔叔陆扬,跟我平辈的是叔叔的儿子陆建业和女儿陆心,小我一辈的是陆建业的两个儿子,大儿子陆中治和二儿子陆中兴,陆心和李俊峰也有个女儿,叫李奕雪,今年刚五岁,再小辈的就是快满一周岁的陆小玄,他是陆中治的儿子,我们家族现在的掌上明珠。” 万通刘这时思忖道:“这样看来,也许那个12并不是12,只是起笔是‘日’的字。” 陆建华也算是反应快的人,当时把自己刚刚念过的名字快速回忆了一遍,登时惊道:“陆昂,你说是我爸爸?不,不可能的。” 赵天明笑道:“你又知道不可能,说说看呢,为什么?” 陆建华张口结舌,呆了半天也没有主意出来,林启叹了口气:“你爸爸今年多大岁数?” “七十二,”陆建华张口就答,当时也立刻想到一点,“对,对的,我爸爸今年才七十二,你们刚说陆元文是个百岁老人呢……啊。”说到这些登时刹住了。 林启、赵天明、万通刘三人各相视一眼,诡秘一笑,赵天明道:“也许12不是起笔‘日’的字,而是‘口’,或者……‘目’。” 林启故意道:“陆中治和陆中兴起笔都是‘口’,不过他们两的岁数实在太小了,是吧,陆少?” 陆建业苦着脸道:“你们不用拐弯抹角的,怀疑是我爷爷陆鼎?” 林启伸了个大拇指:“陆少爷的反应神经就是灵敏,你爷爷还在世么,今年高寿啦?” 陆建业脸色愈加发苦:“我爷爷……今年九十九岁了,再过一个月就是百岁寿诞,确实是百岁老人,不过……不过……也不可能是我爷爷吧?” 赵天明又笑道:“又来了,说说看呢,为什么?” “因为……因为……”因为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道:“因为我爷爷是个非常温文尔雅的人,不会得罪人的。” 赵天明道:“你怎么知道找陆元文的就是寻仇的?” “这……这……”陆建华又结巴起来,想说那两个看起来不像好人,似乎又不大合适。 林启道:“他是不是陆元文去问一下不就知道了,你爷爷身体怎么样?不会也瘫痪在家了吧?” 陆建华为难道:“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啦,不过我现在见我爷爷可是不容易呢,他岁数这么大,不般不见外客的,近年来独居一处,连我这个长子长孙想见一面都难,都要通过我爸爸的引荐的。” “那就让你爸爸引见一下啊。” 陆建华更加为难:“我爸爸也是个大忙人,他自己平时都不怎么见客的。” “你亲儿子都见不着?” “我当时是能够见得着的啦,不过……不过……这个,我说得话分量不是很重……” 三人登时明白,这个人平时游手好闲,必遭人厌恶,四十岁的人了一事无成,连个孩子都没有,想必亲爹都不爱管他了。 现在万通刘坐在副驾驶上,还是林启开车,赵天明在后面抱着陆建华肩膀道:“陆少爷这么有本事,一定有办法的吧?” 陆建华眼珠子一转,说道:“有了,一个礼拜以后,昆山碧贵园里有一个慈善晚宴,是工商总会联合市内最大最知名的企业家和社会人士共同发起的,到时候我们一家人都会出席,你们也来吧。” 林启不大明白:“慈善晚宴?我们能去么?况且……去了有什么用?就能认识你爸爸、爷爷了?” “那不一样啊,我介绍的人我爸爸看不上,去了慈善晚宴,身份就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 万通刘这时插口道:“人生在世,名利二字,那些有头有脸的人,当钱不是问题的时候,追求的自然是名,你有万贯家财,不如一副好心肠,可是你不做慈善,别人怎么知道你有一副好心肠?” “然后呢?” “可能大家都知道你是好人,自然会更加亲近你吧。”万通刘说着,最后又被了一句,“可惜这样的好人,我老刘这辈子是没有资格做咯。” “就算这样能认识陆少父辈,他们会对我们说这种隐秘事么?或者仅仅一面之缘就把我们介绍给他父亲,陆少的爷爷?” 陆建华这时道:“这个时候我就可以推波助澜加一把力了啊,你们认识了以后,我在旁边扇风点火,为你们造势。” 林启是怀疑:“这样有用么,而且我们有什么资格进那么大型的晚会?还有到时候没有捐钱的话,呵呵,到时候好人的印象没让人留下,落个小器鬼的名头,你爸爸……” 陆建华摆手道:“这有什么的,我来安排,给你几场入场券,到时候就在我们家桌子的旁边。”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五十五章 分头协保 关于那晚宴,陆建华又解释了一番:“也不是什么很大型的晚会,只是地方上的一个小晚宴而已,加在一起不超过十五桌人,拍卖一些不温不火的名人字画、玩物之类,你们到时候随便花了一、两百万买个小玩意儿,保准就能让我爸爸刮目相看。” 林启咂舌道:“一、两百万?还随便花?你当我们都跟你陆少爷一样有钱啊?” 陆建华即刻拍拍胸脯:“这个钱当然算我的。” 赵天明笑道:“那我们可不客气了,白捡一个好人的名声,何乐而不为?” 林启这时驾着车往刘琴家回,半道上赵天明要放陆建华下来,陆建华一脸的依依不舍,赵天明没好奇道:“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办……” 这边话音还没落,陆建华刚打开车门,赵天明突然面容一冷,目光凌冽如鹰,一把抓着陆建华后背将他拎了回来,与此同时,“砰”得一声响,车窗被打了个窟窿,林启正在开车,顿时大惊,脑海里本能冒出来三个字:“执法者!”即刻猛踩油门,加速而去,只觉得脑后枪声“砰砰”传来,只得尽量压低身子,也不知道有没有中弹。 过了一会,赵天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可以了。” 几人才惊魂未定又坐直了,林启摸摸自己身上,没有哪里中枪,又问旁边的万通刘,万通刘风尘仆仆的模样,发型都乱了,好在也没有中枪,后面陆建华好在被赵天明拉回来的及时,捡回一条小命,不过死活也不肯下车了,哭丧着脸道:“你们行行好,保我过了这一劫吧。” 赵天明喃喃思忖道:“看来这事是真的啊,怎么执法者要先杀王栋梁,现在又要杀陆少的?想不通。” 陆建华差点没真哭出来:“我一开始也没说是假的啊,那鬼头标志现在还在我车头玻璃上呢,你要我离婚,我现在就回去跟老婆办,我可是陆家长子独种,不能死啊。” 赵天明笑道:“放心,陆家产业有人继承,不是还有个陆建业呢,而且人家有两个儿子,你一个都没有,我看这家业将来怎么也得是陆建业的。” 陆建华道:“那不行的,就是古代,废长立幼,也是取乱之道,我才是长子,而且我们家家业本来就是我爸爸打下来的,凭什么给陆建业?是,陆建业是有点能耐,但是家产必须给我,我还是可以让他做现在的岗位,CEO什么的,但是我才得是大老板,就算将来我也没有子嗣,也得由我来决定是不是把产业留给陆建业的两个儿子。” 林启在前面不耐烦的摇了摇手:“这是你们家的盈亏帐,不要在这里跟我们算,我说赵天明,你有没有改变主意,这回可是动真格的了,你看刚刚开枪的是会是谁?” “不是夜叉么?”赵天明答道。 陆建华激动两眼含泪:“我就说你们不是凡人,这么快就查到他们底细了?” 赵天明没理会他,只是叹了口气:“这么的就麻烦了,夜叉的目标是陆少,我们总不能把他带到刘琴家里保护起来吧,而且这个收费方式……得重新谈谈了。” 陆建华也不知道赵天明是不是在跟他讲话,听得云里雾里,奇道:“重新谈?不要我离婚了?” 林启笑道:“不要了,还是让老刘跟你谈谈吧,否则赵天明动不动跟你要一半财产你也不能答应,你也做不了主。” 万通刘高兴得手舞足蹈:“英雄总算有用武之地。”对陆建华道:“陆少年您放心,咱们绝对明码标价,童叟无欺。”陆建华木讷的点了点头,不过心里还是松了口子气,要钱总比离婚好。 林启又对赵天明道:“其实不光是陆少,我们也是执法者的目标,我刚开始就担心,万一执法者找到我们,多少要连累到她们母女,不如还是分开协保吧。” “啥意思?” “还是就让凯文和迪克两位保护刘琴母女,我们盯着陆少,还有殷少狼最好也调回来,要是让执法者发现他们曾经的目标还活着,恐怕也不大好。” 赵天明道:“那让殷少狼和你看着陆少,光让那两个外国佬保护刘琴,她们心理上恐怕不大能适应。” “那你的意思是?” “机动一点吧,白天我跟着你们,晚上我还是去接凯文他两的班。” 两人就这般协定下来,便直接去刘琴家里,陆建华一阵谢天谢地,不过虽然林启、赵天明答应了他的要求,他自己的家依然还是不敢回,只得在东城镇找了家酒店暂住着,用得还是万通刘的身份证,林启想到他和陆少既然都在执法者的名单上,他们的名字还是不要出现在这种公共平台上比较好。 陆建华果真阔绰得很,要了两间总统套,万通刘都想住一晚了,不过想想还要冒着生命危险,还是算了,晚上自己回了迪克和凯文住的那家酒店,赵天明径直去了刘琴家里。 以后几天林启全程跟着陆建华,不过陆建华也成了惊弓之鸟,不再随意外出,倒是没有看到殷少狼,林启记得和赵天明说让他也过来的,当时不太放心,以为殷少狼又出了什么事,给赵天明电话确认以后,才知道,殷少狼一直猫在酒店某个暗角,林启摇了摇头,他也习惯做这样的暗中守卫了。 至于陆建华说的那慈善晚宴的入场名额,几个电话就搞定了,第三天就有人亲自给他送上了门,林启一看,顿时又有些为难,入会场需要有企业资质,个人的名义倒是也行,不过需要是社会名流之类,很显然,林启还不属于上流社会,于是想了一个折衷的招,那天晚上让苏海星带着启明星事务所的招牌也过来凑凑热闹,这两个甜蜜人好几天不见,也怪想得很。 这边准备停当了,就等三天以后的晚宴,希望能跟陆昂顺利搭上话,让他帮助引见自己的父亲,到时再问那个陆鼎到底是不是陆元文。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五十六章 碧贵园 林启当然也想到,陆元文既然还活着,并且还改了名字,显然是自己不愿意或者因为某些客观因素,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曾经的身份,但目前来说,还是要先以接洽为主,而且他的目的也不是说只要找到这个陆元文,他想知道,这个执法者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两天林启也问了陆建华关于他舅舅管默的生平,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显然这个陆建华平时除了花天酒地,对自己家的人和事一点都不上心,甚至也不在乎,只能把自己的家谱从上到下背得顺溜,就连跟他玩得最好的侄子陆中兴在哪里上大学他都不知道。 关于管默,这个所谓的唯一的外甥,知道的内容实在有限,难怪林启一行人跟他过去的时候,他舅妈满肚子的怨气。 管默当年就是个五好青年,积极响应国家各种号令和政策,破四旧的时候不光带头把自己家里有年头的古器摔个稀巴烂,也带人砸了不少古寺庙宇,到了十年动乱时期,更是当地造反派的头目,红宝书就是他的圣经,到了六十年代末,又加入了浩浩荡荡的上山下乡热,一直到80年才回到昆山。 结果回到昆山,没过几年就中风了,中风的原因陆建华也不知道,就连他的舅妈叫什么,哪里人都不是太清楚,乃至管默生平接触过哪些人物更是一无所知。 中间林启又和陆建华去了一趟管默的家,看看管默还能不能写点什么东西出来,但管默那天写得一个半字似乎用光他所有的精力神,再也没有缓过来,永远就这么躺在床上痴痴呆呆的了。 林启问陆建华舅妈关于管默的生平,但这老妇人知道得也有限,她跟管默都是二婚,管默从西北农村回到昆山时,经人介绍结得婚,结果这可怜的女人刚嫁给管默没两年就守了活寡,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坚持到现在,当然就更不知道什么陆元文、赵良、方志成的事情了。 又过了两天,林启接到莫少其的电话,说她和莫少北已经到了上海,林启高兴极了,好久没有见到这对姐妹花,可惜自己现在被陆建华缠着,一时脱不开身,本想让苏海星代为款待她们一下,结果莫少其说:“不用麻烦了,我们这两天也忙得很,到处开会走穴,一时半会也回不了芝加哥,回头你那边闲下来了也给我打个电话,到时我们再约。” 林启想了一下自己这些天的身体状况,问道:“我也发现我现在的脾气有些难以控制了,不知道是不是跟POG有关,如果是的话,有没有什么影响?” “上次不是说过了么,一定要控制,控制不了也要控制,你如果控制不了你的脾气,那你释放出来的能量你更加控制不了,你回忆你一下,苏海星家泳池底下那怪物多可怕,在你手下都走不过一秒。” “什么?”林启记得清楚,在芝加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莫少其当时并不在场啊,“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我还能怎么知道?你家苏海星说得呗,很意外么?行了,我还有事,回头再说。” 林启挂了电话,心里道:“想不到她们两个之间还有私下联系呢。”再一想,苏海星和莫少其、莫少北在非洲的时候就住的一个难民营,回美国也是同在芝加哥,有些交情自然不在话下。 关于自己的身体,林启也不知道该不该着急,转念一想,着急也没有用,而且这么多顶尖的医生、药剂师看着呢,他们如果都没辄,我还能怎么样? 于是便又先暂放下了,到了第二天下午,他们如约启程去昆山碧贵园,林启先载着陆建华去火车站接苏海星,陆少爷花花公子的心性一见到天仙般的苏海星,口水差点没像他舅舅一样淌出来,但是看苏海星和林启那么亲昵,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他两是什么关系,只得又把口水咽了回去。 之后他们又在半道上捎上了赵天明和万通刘,彼此询问这两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都是一无所获,一脸的扫兴,后来倒是苏海星和赵天明开起了玩笑,她听林启说了刘琴的事,这会故意问道:“我说赵天明,昆山这块地方风水就是养人啊,看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是不是有佳人滋润的啊?” 赵天明哈哈大笑:“养胖了我承认,不过我赵天明天生黑炭一块,说变白了,你就是睁着眼睛瞎白扯了。” 林启笑道:“脸是没白,心里可是白花花得起腻了。” 赵天明没好奇道:“有你们两口子腻歪?” 林启和苏海星相视一笑,均想:“我两腻歪的时候还能让你看见了?” 碧贵园是一座花园酒店,地处昆山西郊,周围被一群人造湖泊、假山喷泉簇拥着,主楼只有十四层,是椭圆的外形,颇具现代感,此时黄昏时分,华灯初上,已有姹紫嫣红的感觉,与云霄宝贵尽显富贵的风格相比,这里要更加婉约一些,低调而不失奢华。 陆建华一看也是这里的常客,与迎宾小姐颇为相熟,直接带他们进了主会场,一边走一边为他们作介绍:“今天虽然只用了一个宴会厅,但来得都是社会上的名流,整座酒店都被包下了,只做为今晚的宴会用。” “哦?”陆建华故意问:“是谁这么阔气,竟然承包了一整座酒店,得花不少钱吧?” 迎宾小姐微笑道:“是市工商总会,不过资金是陆氏大地集团大力支持的。” 后面林启和万通刘都有些咂舌,这些富豪有钱就算了,还这么喜欢张扬,这个陆建华都已经怕死成这样,但不忘炫耀一番,倒是苏海星和赵天明都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也是情有可原,苏海星自己是有见识的人,比陆氏阔绰许多倍的富豪也见过不少,她的前任丈夫还是美华集团的总裁,照样被她甩掉,赵天明是本来什么都无所谓的人。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五十七章 男人1 霓虹焕彩,香气萦绕,置身于此,恍如到了仙境,他们一行四人进了碧贵园,在陆建华的带领下,左拐右绕,穿过一个个廊道,室内喷泉流水,假山亭柱,与整个建筑浑然一体,说不出的奢华典雅。 林启喃喃道:“随便卖个内景饰物都够一个娃娃上到大学毕业了吧?” “不然,”万通刘反驳道,“有钱人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就算是天上掉下的,那为什么就砸中他了呢,所以能做慈善的,自然是好心,不做慈善的,也是天经地义,就像你跟别人借钱,甭管那人多有钱,借给你,那就是情分,不借给你,那是应该的,不要说什么世态炎凉,人心冷暖,换作别人跟你借钱,你还未必肯借呢。” 赵天明在后面笑道:“老刘果然是理论高手。” 林启冷哼一声:“说好的共同富裕,先富带动后富的呢?我就是喜欢当真,你要么别说,说到就要做到。” 万通刘笑道:“林兄弟果真是一根直肠子,从头连到脚啊,万事万物总是在变动的,你若能争,便放手去争,你若不能争,还是放眼当下宜然吧,我们不是圣贤,看得再远,不过自己活着的几十年,安邦定国的事,自然有人去操心。” 林启摇头叹息:“你这老刘,还好不是当权者。” 苏海星挽着林启胳膊,嫣然一笑,道:“老刘有些说的还是有道理的,我们只是普通人,过好自己就行了,影响不了时势大局。” 林启微笑着点点头,回头一看赵天明,也不再跟他们说话,东瞅瞅西望望,不知道在看什么,问道:“赵天明,你是什么想法?” 赵天明一愣:“什么什么想法?” “刚刚我们说的啊。” “关我屁事。” 林启更是摇头:“这位还不如老刘呢。”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一间四四方方的大厅,厅名“流香园”,里面确实如花园一般,四周小桥流水,皆是人工所制,中间整齐摆放了十张十人圆桌,主席台的布景也早就搭好,上书“携手同心·爱满昆山”,有一些工作人员在舞台上忙碌,似是主持人、音响师之类。 十张圆桌上三三两两的也坐了一些人,有的交头接耳,有的正襟危坐,形貌之间也看不出来是多富贵的名流,林启自己在这方面也是个粗人,看不出来哪些服饰是名牌,哪些手提包是奢侈品,不过一些女性倒是举止雍容,有大家贵妇之态。 他们在大厅门口验过了邀请函,往里面走,穿过泉水,走过小桥,赵天明才笑道:“这里面就正常多了,外面*静。” 林启道:“别忘了人家大地集团包揽了整座酒店呢,财大器粗得很,是吧陆少?” 陆建华还在前面引路,回头笑道:“金钱对你们二位高人来说,不过身外之物吧,你说我们有钱,可能心里想得还是土鳖暴发户吧。” 林启这时笑了出来:“难得见陆少跟我们开玩笑嘛。” 陆建华一到自己的地盘,刚刚有些忘乎所以,此时被林启反嘲一句,登时直摆手:“不敢不敢。”林启咂咂嘴,也不再说话,他那一句倒真没多想什么。 陆建华把他们一直带到最靠近主席台旁的桌子上,指着左首一张空无一人的桌子道:“这就是我们家的位置,我爸爸和叔叔还没有到,回头我给你们引见。”又指着右道边的桌子,“你们请这边入席。” 右边的桌子上已经坐了五个年轻人,西装革履、风度翩翩,虽然脸上还有一些稚嫩之气,但举手投足均是老练得很,林启刚刚就认出来,其中一个正是陆中兴,陆建华领着林启等人走过来,他也站了起来,叫了一声:“叔叔。” 旁边的几个年轻人只是微笑示礼,其中一个稍长一些的人,看上去比其他人稳重得许多,只是眉宇之间一股子傲气,似乎谁也不放在眼里,坐在椅子上,像尊佛一般,与他外表年纪极不相称,陆建华一直走到桌子边上,这人看了他一眼,也喊了一声:“堂叔。” 这话一说,林启等人心里也就有数了,他就是陆建华的另一个大侄子陆中兴的哥哥陆中治,陆建华眉头微微皱了皱,不过还是应了一声,问道:“张秋呢?” “她在家里带孩子呢。” “你爸呢?” “他迟点过来,公司的事情很多,你知道的。”陆中治回答的很轻淡,但林启也听出来,这是在揶揄他叔叔呢,心里虽然有些好笑,但也没什么意外的,这种叔叔确实不值得晚辈尊重,只有陆中兴除外。 当然,还有另外三个年轻人,他们也各自介绍了一下,均是跟陆氏大地集团有合作的企业或者金融机构老板的公子,他们父辈多数有求于大地集团,因此不像陆中治那样,敢怠慢陆建华,纷纷热情的打招呼。 陆建华均挨个介绍了,当然也把林启等人介绍给了他们,不过没有说多余的话,只说林启他们是启明星事务所的老板或股东等等。 陆中治听完,皱着眉问:“事务所?什么事务所?会计师事务所还是律师事务所?” 陆建华见陆中治对自己请来的客人还这么傲慢,趾高气扬的模样,终于有些生气了,愠怒道:“弄清楚点什么事情该是你问的,不该是你问的,摆正自己的位置。”他还是很会做人的,这个时候给陆中治一个下马威,不让林启等人难堪,好证明自己对他们是真心实意服气的,毕竟自己这条小命还得靠人家呢。 陆中治也不应声,只淡淡道:“我也只是随便一问,你知道毕竟今天晚上的场合,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一个小小的事务所竟然配了这么多名额。” “你……”陆建华见陆中治还是这么不给面子,登时都想发作了,被陆中兴及时拦住了,附在他耳边小声说:“叔叔,你也真是的,胳膊肘老是往外拐干什么,大哥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家的人啊。”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五十八章 男人2 陆中兴在前面附着耳朵跟陆建华说话,赵天明在后面附着耳朵原原本本“翻译”给林启、万通刘、苏海星三人。 苏海星只道今天过来玩玩的,不明白这些事情和陆家的人物关系,林启心里却暗暗好笑,瞪着赵天明,轻声道:“看来陆中兴根本就没服你,只是看在他叔叔的面子上呢。” 赵天明没好奇道:“你得意什么?没看那小子贼眉鼠眼的直往你媳妇身上瞄呢。” 林启又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他当然注意到了,不光是陆中兴那小子,坐着其他人,也时不时或者装作不经意往苏海星身上瞄,如果现在换作高中时代,林启怎么也要生气或者吃醋之类,不过现在早就习惯,谁让自己老婆是万花丛中一枝独秀,何况这里只有她一个美人,不招人眼就奇怪了,只有陆中治除外,恐怕在这样的人眼中,女人应该是求着他上的。 不过其他人也都是很识趣的,看陆建华态度便得知,这几个身份是不一般,不敢随意得罪,只有陆中兴胆子最大,跟叔叔说话,贼眼珠竟然还一边直往苏海星傲人胸脯上扫描。 他不知道林启等人底细,不过从小到大横惯了的人,在昆山谁还能大得过陆家,要不是陆建华,根本看不上林启,更无法想象,这个比自己追了那么长时间的王家蕊还要动人心魄的绝色尤物,那两只纤纤玉手,怎么会挽在林启这样的土老冒的人臂弯里的? 他那边跟陆建华说完了话,陆建华当时皱眉,但还是给自己最喜欢的小侄留了面子,只轻声训斥了一声:“你知道个屁,回去坐下。” 陆中兴还一脸不忿的坐了回去,眼睛还时不时得往苏海星身上瞄,压根也不看林启和赵天明一眼,这回林启是有点生气了,再一再二不能再三,想耍流氓到云霄宝殿去,当时觉得五脏六腑都被火苗子燎到的感觉,直想发泄一下,被赵天明生生拉住了:“哥们,什么情况?这都控制不了?” 林启一愣,才又想起POG药物的事情,心里捏了把汗,心想:“又差点没控制住,这可怎么办,感觉越来越难了。” 正这边想着,却见那个万年不动身的陆中治突然面朝林启站了起来,林启以为他有什么想法还是怎么说,这时身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中治,中兴,你们已经到了啊?” 林启回头一看,是一个抱着一个四、五大小女孩的美妇人,当场就认了出来,这是陆建华的堂妹,陆中治和陆中兴的亲姑妈陆心,和天远物流的实际管理者李俊峰是两口子。 十多天前,林启和赵天明两人因为王栋梁的事到天远物流故意找李俊峰麻烦,陆心也正好赶上,当时赵天明不忿她颐指气使的态度,还小小威胁了一下,让那两口子印象深刻,此刻穿着淡蓝色的波西米亚长裙,看起来高贵华丽。 不过性格倒是和陆中治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目中无人,因此一屋子人,眼睛里却只看到自己两个侄子,一时还没有认出林启等人,倒是她怀里的孩子一眼认出来了赵天明,当时指着赵天明叫道:“妈妈,妈妈,那个变魔术的魔术师。” 陆心这才定睛一看,当时脸色一变:“是你们,你们……你们怎么混进来的?我要叫保安。” 这一段陆建华早已知道了,连忙拦道:“他们也是会场方面邀请的贵宾。” 陆心虽然比陆建华小很多,但她是陆建业的亲妹妹,跟陆建华是平辈,并且跟他很不搭调,刚刚过来的时候明明看见陆建华了,却只跟两个外甥打招呼,直接把陆建华无视掉了。 陆建华显然也习惯了,不跟她一般见识,不过林启可不能让她随便得罪了,急忙过来打圆场。 陆心不可思议道:“怎么可能?两个敲诈的无赖会被邀请?”回头对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丈夫李俊峰道:“不要叫保安了,你赶紧直接报警,上次恐吓我们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她这回看自己这边人多,也不怕赵天明了,那李俊峰一听,真就掏出手机准备报警。 陆建华大惊,过去一把将李俊峰手机夺了过来,骂道:“你也跟这婆娘一起疯了?没有邀请函,他们能进得来?”回头对陆心道:“今天的晚宴是市工商总会主办的,你不要任着性子胡来。” 李俊峰也意识到这一点,犹豫着对陆心道:“是啊,没有邀请函他们根本进不来啊。” 陆心一想也是,赵天明他们没有受到邀请,会场的安保肯定不会放他们进来,只是嘴上不愿服输,冷嗤一声道:“还不知道哪里搞来的名额。” 又对陆建华阴阳怪气得揶揄道:“呦,我们家大少爷这是说得什么话,谁任性也不能跟你比啊。” 按年龄排序,陆心哥哥陆建业才是他们这一辈年纪最大的,只是他们的上一辈陆建华的爸爸陆昂比陆建业的爸爸陆扬年长,大地集团又是陆昂一手创办,因此陆建华总是以陆家大少爷自居,实际上现在集团里面帮着陆昂操持家业的,却是陆建业和陆心两兄妹,陆建华吃喝嫖赌不所不为,早让他亲爹失望透顶。 陆心性格凌厉得很,陆建华不爱跟她斗嘴,也不理她,只招呼林启和赵天明等人入座后,自己坐到主席台旁左首那张桌子上了,陆心一家三口见没人搭理她们了,无趣得很,也坐到左首的桌位上,只是故意跟陆建华隔了好几张椅子。 林启这边坐定下来,陆中兴见堂叔陆建华不在这边了,又从刚刚姑妈陆心口中得知林启、赵天明的“真实身份”,开始有些放肆起来,故意调高嗓门,讥笑的口吻跟旁边的狐朋狗友搭腔道:“我道是什么来头,原来是人家的表亲,难怪对人家小女儿那么上心,唉,怎么现在这一年一度的慈善晚宴水准越来越低了,阿猫阿狗,有敲诈勒索前科的人都开始请了。”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五十九章 男人3 陆中兴说话阴阳怪气的,也不指名道姓,让别人无法借题发挥,关于那场敲诈勒索的“误会”,林启和赵天明也不便多解释什么,这种事情是越描赵黑的,索性放任之。 不过陆中兴见在堂叔面前威风凛凛的赵天明和林启,此刻在他面前反而默不作声,以为他两理亏在先,心中有愧,愈加嚣张起来,而且还特别不忿林启坐拥一个大美人,也是想显摆一下自己,于是变本加厉,对坐他左边的一个年轻人刻意大声道:“哎,小龙,你知不知道今天晚上参加宴会的都是什么人啊?” 这个小龙名叫柳龙生,父亲在昆山经营一家商贸公司,70%以上的业务来源于大地集团,柳龙生自然要对陆中兴极尽讨好之能,这种公子哥在名利场上察言观色是家常便饭的事,刚刚就看出来陆心一家三口和陆中兴都不大喜欢林启这一拨人. 只是一时也摸不清楚状况,因为陆建华也是陆家的人,却对林启等人极尽献媚之能。 不过,陆建华只是挂个大少爷的名头,公司的事从来不问,而且本着求近舍远、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这个时候当然还是要拍拍跟他们一桌陆中兴兄弟两的马屁为好,便着意附和着答道:“那可有些讲究了,就拿这宴会场上十张桌子来讲,别看好像是胡乱摆着的,实际上是按来人的地位、身价,从主席台开始依次向后排的,就拿这最近的两桌来说吧,当然是要给本次宴会的支持者大地集团的陆氏一家及其附庸者。 右首边右上角一桌,来的人是市工商总会的名誉主席曹达先生和其他一些领导,因为今天晚上的宴会就是工商总会发起的,主家的面子要给人家的,所以看起来是主桌,却没有咱们这两桌显贵。 下面四桌是市里工商界的大佬,多数是优秀企业家,不过基本上没有能和大地集团比肩的,还有一些政界人士,不过那些人比较低调,今天也就是过来捧场的,不会下注,再下面就是一些个体户了,过来撑撑台面的。” 陆中兴佯装疑道:“个体户,也能过来参加这样层次的慈善晚宴,他们每年那点利润够买个茶碗么?” 柳龙生陪着笑道:“那是在大地集团面前充其量只能算个个体户,其实最次的也是手下有百八十号人的加工厂。” 这时,他们身边另外两个年轻人,一个跟万通刘是本家,叫刘栾,另一个叫何易,都是为了巴结陆家来做公关的,那刘栾听到陆中兴说的话,也淡淡笑了一下,道:“这些工厂每年的也有千万的利润,买个茶碗吃力是有些吃力,不过紧紧巴巴的也足够了。” 这话正说到陆中兴心坎上,即刻笑道:“所以我就不大明白,那些连几十万都掏不出来的穷鬼,怎么有脸过来的,就算被邀请了,也该有点自知之明,委婉推辞掉好了,居然还真得恬不知耻的来了,到时候又没钱竞拍,就是过来蹭一顿饭的么?哈哈哈哈。” 陆中兴说完便大笑起来,柳龙生、刘栾、何易也立刻陪着一起笑,只有陆中治还是一脸严肃一本正经的坐在那边,时而向会场入口看看,像是在等人。 坐席另外一边,林启等人各有心思,林启纵然是好脾气,还没被人这样调侃嘲弄过,要不是赵天明在桌子底下死死抓住他胳膊,恐怕早就忍不住了,赵天明刚刚就见林启脸色不对,低声提醒过他,也没什么用,只得出此笨办法。 苏海星则东张西望,倒是对会场里的环境挺感兴趣,他在芝加哥的时候经常出席慈善晚会,回国来还是头一次,所以陆中兴的话一句也没有听进耳朵里,他以为炫耀一下家族的资本可以吸引这位美女的目光,结果苏海星压根也没往心里去,毕竟这种等级的晚宴对她来说实在是小儿科,非洲红十字会她援助过,中东国家的国王她都接待过,怎么可能会看得上这一群暴发户秀下限。 只有万通刘心里在打鼓:“不好,几千万人家都不放在眼里,那陆少说他掏个一两百万给我们做戏,这……不等于是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么?本想在陆昂面前露脸的,到时别把屁股露出来,那还怎么提让他给我们引见他父亲陆鼎?”不禁越想越是担心,不过他老江湖,喜怒不形于色,外表看去倒是像在发呆。 那边陆中兴笑完了,见对面的人,除了林启脸色不大好看,其他人都无动于衷的模样,顿感有些无趣,特别是苏海星,压根就没理会他们在说什么,感觉自己像在唱独角戏似的,一时竟有些尴尬,不过立刻又想通了:“这种等级的美女自然不是一点钱就可以打动的,要不然也不会看上那个窝囊废,看他凶巴巴的瞪着我,倒是挺解气的。” 于是打算换个思路,又问柳龙生:“哎,小龙,你这领带挺别致的,爱马仕的么?” 柳龙生笑道:“爱马仕的领带也还不错啦,不过我的是stefano riccii,史蒂芬劳·尼治,上个月去意大利的时候定制的,我比较喜欢他们家的。” “哦?为什么?” “质量好啊。” 把“质量好”用在奢侈品上,柳龙生幽默的回答,引得陆中兴等人大笑,连陆中治嘴角都微微翘起了些,不过柳龙生后面还是补了一句:“主要他家的比较专业做领带,款式也低调,我去的时候,他们还拍下我走路的姿势,以便量体剪裁。” 陆中兴点点头:“恩,所以说,男人还是要有些品位的。”说着就开始往“正题”上点,因为林启这一边的穿着都比较随意,林启还算好点,挺多休闲一些,圆领T恤、牛仔裤,加上一双耐克运动鞋,赵天明则有点夸张了,上半身倒也是T恤,下半身直接大裤衩走起,要不是陆建华的提醒,就差拖个木屐就过来了。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六十章 男人4 几个人说得兴起,陆中兴执意要把苏海星的目光吸引过来,恨不能她当场能跟林启拍着桌子喊分手,然后投入到自己的怀抱,苏海星虽然天生丽质,保养得比较好,皮肤嫩得要出水,但实际年龄也比陆中兴这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大了快一轮,陆中兴也完全不管,自己想要得到的美女,就必须要得到。 可是看看苏海星仍然对他们风趣幽默的谈吐有些视若无睹的模样,一双勾魂的美眸只左顾右盼,时而凝视一下身旁的林启,更让陆中兴妒火中烧,只得再提高些嗓门对柳龙生道:“其实男人也不光是有品位就足够了,像小龙这样幽默,也是蛮重要的。” 柳龙生也是跟陆中兴一般大,此时故作老成,谦虚的摇了摇手,刘栾跟风道:“幽默、优雅、绅士风度是一个完美男人的基本配置,但光有这几点还不足够,关键是要搭配,就像劳力士的手表,不是每个人戴都合适,有的人戴着让人感觉风度翩翩,有的人戴着还是个土鳖。” 陆中兴笑道:“那要怎么样,才算是完美搭配呢?” 刘栾道:“长相是爹妈给的,我们不能改变,有的人天生帅气,但是是个娘娘腔,有的人仪表普通,但是气质出众,这个时候他所表现出来的谈吐、自信、沉稳、内涵、深邃,不是涂脂抹粉的外表可以比拟的,所以男人最关键的就是这种由内而外的气质,我看在座的,只有中兴和中治大哥有这样的气质,这不光需要天生的素质,还需要后天各方面因素叠加起来才能养成,是万中无一的啊。” 另外两个陪聊的,何易和柳龙生均点头附和,陆中兴也“谦虚”的摇了摇手:“我跟大哥比还是有差距的,不过相对其他人来说,还是自信比下绰绰有余的。” 何易附和着刘栾又补充道:“气质是一个男人的内在,但是外在也不能小看,表现出来的,则是要大气、豪爽、豪放,像草原上奔腾的骏马一样,不拘一格,就像前几天,我跟女朋友吃饭,隔壁那桌一个奇葩,结账时居然要跟他女友AA,我当时就受不了,对我的女友说以后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要让我发现你掏钱包出来,你跟的是一个男人,不是一个太监。” 陆中兴连番点头,对何易的话高度赞同,再偷瞄一下苏海星,顿时又泄了气,美佳人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心道:“还真他妈是块难啃的骨头。” 这边几人有说有聊,时间慢慢过去,会场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很快便要满座,又过了一会,一直绷着脸的陆中治突然站了起来,换作微笑的表情,站起身来,向会场入口走了过去,林启等人好奇之下,寻着他的身影望了过去,只见会场那边走进来七八个人,不光吸引了陆中治的目光,连会场里就近的人也纷纷过去迎接,顿时入口那围满了人。 林启给赵天明使了个眼色,轻声说道:“主角登场,你看哪个是陆昂,哪个是陆扬?” 赵天明够着脑袋看了半天,缩了回来:“不知道,人太多。” 左首隔壁那一桌陆建华和陆心一家三口也迎了上去,会场里一片融洽欢腾,不过不像是什么慈善晚宴,倒像是陆家的家宴。 不多时,那一群人便走了过来,先头三位都是已逾花甲的老人,只是有一个看上去更加衰老一些,而且脸上虽带着微笑,但总令人感觉忧心忡忡的模样,另外两位倒是精神矍铄,身后各位有位女士挽着他们的胳膊,一个也是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另一位倒是容貌颇美、徐娘半老的中年妇女。 三位老人身边簇拥着很多形形*的中年男女,男的风度儒雅,女的珠光宝气,个个是人中龙凤,此时这边不光陆中治和陆中兴,同桌那三位少爷也早已迎了上去,林启等人还在原地,不过也站了起来,拍手相迎。 林启一边鼓掌一边对身旁的赵天明道:“我知道谁是陆昂,谁是陆扬了。” 赵天明笑道:“怎么讲?” 林启道:“很简单,刚刚陆中兴说今晚主办是市工商总会,会长叫曹达,应该就是那三个老头中的一个,另外两位不就是陆家辈分最高的陆昂陆扬两兄弟么,陆大少说他妈死得早,那没有带女眷的肯定就是陆建华爸爸陆昂了,另外两个,你看他们身后的女人,据说陆扬年轻时也是个风流成性的人物,应该就是那个美妇挽着的人老头,另一位应该就是曹达了。” 万通刘也赞同道:“林兄弟此言不虚啊,而且看他们右边,那个中年人,应该是就是陆扬的儿子陆建业了。” 赵天明和林启一齐点头,这一点确实毫无疑问,因为陆中治和陆中兴两个人过去给两位爷爷请过安,就站到万通刘说的那个中年人身后了,不是他们的父亲是谁。 陆建兴看起来四五十岁的模样,眉尖外挺、目光凌厉,一看便是个厉害货色,光是外表散出来的横气就远远超过他堂弟陆建华了,他臂弯里也挽着一个容貌中上的中年妇女。 陆建业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儿子站在人群的右侧,再后边则是他妹妹陆心一家三口,陆建华则与他们“遥相呼应”,站在人群的左侧,他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身材高挑、曲线动人的年轻女郎,只是脸上有一丝英烈之气,林启心想:“那应该就是他老婆于艳茹吧。” 万通刘笑道:“这个陆大少艳福倒是不浅,走到哪里都是美人相伴。” 赵天明道:“你看他脸上表情像是幸福美满的模样么?” 林启和万通刘哈哈大笑,于艳茹模特出身,好看是好看,但是性子刚烈凶猛,在这样的场合都没有给陆建华什么好脸色,再看陆建华表情已尴尬至极,林启笑道:“估计你逼他离婚的时候,他不但一点都不为难,还在心里敲锣打鼓呢。”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六十一章 男人5 等到那一群人坐定下来,其余人也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落坐,之后在主持人简短的介绍今晚的主题之后,由市工商总会的名誉会长曹达先生致词,他就坐在右上首那一桌的主位上,果然便是林启刚刚猜的那一个。 另外两位陆昂、陆扬两兄弟,也猜对了,就坐在主席台面前左首那桌,也就是那个柳龙生说得最显贵的两桌,除了右边林启这一桌外,左边的便是陆氏一家人,因陆中治和陆中兴两人辈分小,才被安排并在右边,不过也是最“显贵”之一了。 左边那桌落坐的人,从主位起,顺时针依次是陆昂、陆扬夫妇、陆心夫妇和他们的女儿李奕雪,再是陆建华夫妇、陆建业夫妇,陆昂让大侄子陪自己坐,却让亲儿子陆建华坐最下首,可见对他失望透顶了。 曹达一看就是精心准备过了的,站在主席台上喋喋不休得一讲就没完,像在做政府工作报告似的,林启也只摘一些重要的听,比如今天的晚宴主题是帮助西部一处偏远省份兴建一所希望小学,主要拍卖的市文联的画家和作家的一些日常作品,筹得的资金全部用于小学建设。 本来这些三两分钟就该讲完的事情,林启看看手表,已经快二十分钟了,对面陆中兴都已经开始相继打哈欠了,陆中治皱了皱眉,拍了他一下,陆中兴脑袋一晃,便又醒过神来,这时曹达的“报告”也接近尾声了: “少年强,则国强,少年弱、则国弱,今天晚上我们所作的一切,往小了说,是为了帮助那些困难的留守儿童,往大了说,就是为了整个家国社会的未来,尽出我们力所能及一份力量。 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共同责任,为构建文明和谐社会,弘扬中华传统先进文化,共创美好家园作出我们应有的贡献。 最后预祝本场慈善晚宴圆满成功,祝各位领导、企业负责人、嘉宾,身体健康、工作顺利、家庭幸福、万事如意!谢谢。” 最后一鞠躬走下主席台,全场响以热烈的掌声,主持人重新接过话筒,让诸位嘉宾稍事休息,十五分钟后开始正式进入拍卖流程。 陆中兴奇怪道:“咦,下面不是大爷爷讲话么?这主持人怎么这么不懂事?” 陆中治道:“伯公身体不大舒服,这环节省掉了……” 赵天明在下面忍着笑,干咳了一声,轻声道:“我还是以为曹主席占了太多的时间。” 陆中治兄弟两瞟了他一眼,并没有搭理他,陆中治是本来就心高气傲的人,陆中兴不喜欢林启,恨乌及乌,对赵天明也没什么好脸色,这时服务员已经开始陆续上菜,陆中兴对身边柳龙生道:“对了,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柳龙生还没有应答,赵天明嘴里叨着个樱桃,嬉笑道:“男人。” 陆中兴眉头一皱,刚要揶揄:“谁跟你说话了?” 柳龙生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帮腔了:“可惜十五分钟以后,就要有人露馅了。” 刘栾也故意问道:“哦,露什么馅?” 陆中兴笑道:“有些不是男人的男人,巴结上一位陆家少爷,混到晚宴里来,等会拍卖活动开始的时候,不就要露馅?看他们为祖国的花朵贡献出多少力量了。” 赵天明轻笑一声,也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但是看林启实在有些沉不住气的模样,无奈拍了拍他肩膀,低声道:“兄弟,去洗手间不?” 林启一愣:“干嘛?” “你不觉得你需要用冷水冲把脸么,看你脸上,跟着火了似的,你不是真想跟这些毛头小孩子干架吧?” 林启苦笑一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怎么了,特别容易生气。” 赵天明笑道:“怎么,大姨夫来了?” 林启瞪了他一眼,心想:“去洗把脸也好,省得老是听对面毛还没长齐的小鬼吹牛了。”跟赵天明两人站了起来,这边苏海星也道:“等我一下,我跟你们一起。” 赵天明又笑道:“我们是去男厕所。” 苏海星大方得多:“你们忙你们的,我不偷看。” 三人大笑着离开了桌席,仅剩万通刘一人坐在那里,心里敲锣打鼓的,真的担心等会拍卖开始了,自己这边要怎么处理,也不知道这个层次的拍卖会,物价水平是多少,陆建华的一两百万到底够不够用? 林启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果然好了许多,对还在方便的赵天明道:“回头我还是先回上海一趟吧,莫少其和小北已经过来了,我想先去找她们一下,给自己全身再做个检查,要不然真得觉得很难控制了。” 赵天明道:“只要不变形,什么都好说,但是咱们还是把今天晚上的事情搞定再说吧。” 林启问道:“你也担心拍卖么?其实我倒没觉得怎么样,不拍卖就不拍卖吧,不管怎么样,等晚宴结束了,我们霸王硬上弓,拦住了陆昂两兄弟,咬死了让他们带我们去见见他们的父亲,或者直接问他们陆鼎是不是就是陆元文。” 赵天明从里间走出来,一边洗手,一边淡淡道:“哦,我不是说这个。” “啊,那你说的什么?” “你有没有发现宴会大厅二楼是个观光回廊?” 林启又是一愣,心里不大确定:“好像是吧,怎么了?” “回廊12点钟位置,玻璃窗户背后,有一个狙击手伏在里面,瞄着我们两桌人呢。”赵天明依然轻描淡写,林启一脸的水迹都忘了擦,惊道:“什么?什么时候的事?真的假的?” 赵天明道:“这种事,我骗你好玩么?” “那你还这么淡定的在这?是不是执法者的人?想杀谁?” “现在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队伍,也不知道什么目的,不过那个位置选得很好,基本上宴会厅里面没有死角,这样的情况下,他如果想杀谁,早就可以动手了,不知道在等什么,所以我也决定再等一下。” 林启气结道:“这不是拿自己跟别人的小命开始玩笑么?”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六十二章 男人6 毫无疑问,林启不知道赵天明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更不知道那个狙击手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是他相信赵天明再厉害,毕竟是人,不是神,在狙击手的瞄准镜下,还能翻出什么样的花样来? “对了,你上次说练成的天刀,是不是比大狙的子弹还快了?”林启故意揶揄着问。 赵天明惊道:“怎么可能呢,再说了,又不是飞刀,射程也没那么长啊。” “那就对了,我想问问,你要是发现那狙击手在耍什么花样了,你自己还在人家的瞄准射程内呢,准备怎么对付他?” 赵天明笑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啊,我不说了,他要是想杀谁,早就可以动手了。” 林启仍气结:“那你马上要是发现他想杀谁了,是不是可以飞扑过去,把那人给救下来?” “那我倒没那本事,不过可以在他射杀第二个目标前截住他。” “所以你这意思是准备死一个人了?”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赵天明说得好像跟自己没关系的事似的,结果林启一问,赵天明真得回答:“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也太实在了,”林启摇了摇头,“就算这里没有你的委托人,好歹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吧。” 赵天明笑道:“我信耶稣的。” 林启这时已经无话可说,赵天明这才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拍了拍林启的肩膀,感动的叹息道:“看来你真是把我当自己人,我们那桌小鬼才那么调侃几句,你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我这边跟你这样活稀泥,你都不生气,唉。” 林启无语得看着他,生生的抹了一把额头,也不知道擦得是水还是汗,赵天明继续道:“我们现在不知道那个狙击手到底是什么身份,也许是会场里某个大哥的保镖呢,或者本身就是会场的安保人员呢,而且就算不是,你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后缓,这样的冒然上去,不是打草惊蛇?现在他没有动手,说明一定是有什么目的,我们先静观其变,再随机应变。” 这么一说,林启才转怒为笑:“我知道你不是见死不救的人。” 两人出了卫生间,苏海星早在外面等着了,见两人出来,眉开眼笑,道:“你们两个大男人上厕所比我一个女人还慢,不会真得在里面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吧?” 赵天明笑道:“你们两口回家再做这些事情吧,我对你家林启没兴趣。” 林启见赵天明一身轻松,自己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虽然赵天明胸有成竹的模样,但那毕竟埋伏着一个拿着*的人,感觉宴会厅里的任何一个人都命悬一线,“这个赵天明,要么别告诉我啊,这把晚饭都吃不下去了。” 这么想着,还是决定先不告诉苏海星,只一路陪笑着回到宴会厅里,也不敢往赵天明说的十二点钟方向看,怕打草惊蛇,只得尽力装做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 三人还没有落坐,又听见陆中兴那边几个人大声低调的品位“男人”,正在说话得还是那个柳龙生:“所以,我们不光我们中兴和中治大哥是真正的男人,他们的父辈,如陆建业,祖父辈如陆昂、陆扬,更是男人中的男人,极品中的极品,可惜啊,现在陆家尚且单身的,就只有一个中兴了……” 林启心道:“哪有你们极品,马屁拍得我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只是好像苏海星这时不在桌席上,他们干嘛还那么卖力的表演,有什么意义? 他视线刚刚一直想刻意避开二楼观光回廊十二点钟的位置,但是心里总有块疙瘩,像根刺扎在肉里一样,再怎么装作无所谓的模样,都忍不住想看看,于是只得给自己转移目标,便一直盯着主席台,就是那十二点钟位置的正下方,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坐席上又多了两个人,直到走回座位了才发现。 那是两个扎着马尾的年轻美女,一个气质稳重自信,另一个文静端庄,长相却是一模一样,连职业套裙都是一模一样的黑色,林启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场惊呼道:“少其?小北?你们怎么在这的?” 正是那一对娇滴滴的姐妹花,她二人也十分意外,莫少北高兴得站了起来,走到林启身边:“林哥,你怎么在也这的?” “这个……”林启的思维与常人不同,说一件事,非得从头码起,他本想说有案子,但查到现在只有一堆乱麻,于是“这个”了半天,也不知道从哪一头开始说起。 苏海星也认出这对姐妹花,走到林启身后笑道:“当然是过来做慈善啊,你们呢,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也不通知我的?” 莫少其也站了起来,笑道:“不是一直跟你家林启联系的,这次我们过来参加一个医学研讨会的,基本上汇集了全世界顶尖的医药专家,专程为了破解他身上的药物之谜的,不过嘛……只有我们两知道那个临床病人是他。” 苏海星登时担忧问林启道:“你是不是感觉身份哪里不舒服了?怎么不告诉我的?” 林启怕她担心,只答道:“也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就是感觉最近脾气越来越大,哈哈。”说着竟然笑了起来,事实也确实是这样,这么一想,好像倒是自己无病*的感觉,“对了,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的,这也太巧了吧。” 莫少其答道:“我不是说了么,这几天尽是这些破事,明天晚上还有一个晚会,不知道是不是也是慈善主题,也不知道喊我们过来干嘛的,我们又没钱,还需要别人捐助呢。”林启微微一笑,莫少其也是个实在人。 “那你们刚到么,刚刚怎么没看见你们的?”苏海星问道。 莫少其这时背着陆中兴那几个人,朝苏海星三人使了个眼色,轻声道:“到了刚一小会,本来在中间的桌席上,喏,被人家请过来的。”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六十三章 拍卖会1 林启这时才会意过来,想必又是这几个纨绔子弟色心大起,见苏海星观音菩萨似的稳坐莲花台,自己吹虚了半天一点效用也没有,就转移目标了,难怪刚刚苏海星明明不在,他们还在兴致勃勃的大谈什么是纯种男人。 林启向莫少其身后瞄了一眼,发现陆中兴眼睛里都要喷出火来了,直挺挺得瞪着自己,另外三人,柳龙生、刘栾、何易也脸色阴沉阴郁,不过没有像陆中兴那样直接与自己对视,但显然不是高兴的神情,只有陆中治若无其事的看着主席台,主持人已经上台,开始正式准备拍卖阶段。 赵天明在一边暗暗讷笑,过来附着林启耳朵低声道:“这几个小子在这边费了这么半天劲,结果三个美女全都围着你转,他们恐怕死都想不到,世界就是这么小,我们几个老早就认识了。” 听赵天明这样分析,林启倒是感觉心情愉快了些,只斜视了陆中兴一眼,让莫少其、莫少北和其他人一起先入座,主持人已经开始邀请拍卖嘉宾了。 .只是原本十人的桌席,现在坐了十一个人,显得有些拥挤,莫少其和莫少北便又往林启这边挨了挨,更惹得那四位少爷醋意大发,一时又不能发作,毕竟他们能用的“招数”基本都用完了,只能认真倾听主持人富有磁性的嗓音,陆中兴嘴角才微微一翘,心道:“是骡子是马,该是时候出来溜溜了。” “……好,下面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市文联副主席,著名作家唐兰心先生,唐先生学识渊博,不光文学造诣深厚,也留下不少书法墨宝、妙笔丹青,有当代吴中才子之称,据说祖上是江南第一才子唐寅的旁系后代……” 随着主持人的褒扬和观众的掌声,从中场坐席走上来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先生,手里握着一卷字画,来到主席台,主持人又与这位唐兰心先生寒暄客套了几句,开始介绍起他的作品,这是抄得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在两名礼仪小姐的帮助下,将字画缓缓打开,呈现在众人面前。 赵天明问林启:“怎么样,能看得懂么?” 林启笑道:“反正写得比我好。” 万通刘摸了摸下巴:“人人都会写字,写得好写得丑,那可真是天差地别,不过要谈得上墨宝的……这个嘛,就真正是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了。” 一番话把赵天明、林启、苏海星、莫少其、莫少北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连陆中兴那边都有两个人看过来,侧耳倾听,想看看万通刘有什么高见,结果万通刘注意到大家都在看他,愣了一下,道:“干……干什么?我是外行……” 林启气结笑道:“那你还搞得高深莫测的模样,我还以为你懂这个呢。” 那边陆中兴等人冷嗤一声:“切,哗众取宠。”搞得万通刘不好意思的掩面笑笑,以遮尴尬。 这时,主持人介绍完毕,开始进入正题:“那么唐先生的这幅《兰亭集序》起拍价八万,在坐的诸位,谁有兴趣,举一次牌加价两万元……” “十万!”当场就有人举牌。 主持人一边叫价,底下万通刘给赵天明和林启使了个眼神,很显然,现在拍卖刚开始,价格尚能接受,不要等到后面都是压轴的,自己这边只能望洋兴叹了,不如趁早买件东西下来,也算是给这场拍卖会开个好头,现在才短短两分钟,已经有人叫到二十万了,赵天明本来什么都无所谓的人,林启也微微一点头,万通刘当即举了一下手中的牌子。 “好,二十二万,二号桌有人开到二十二万,还有比二十二万更高的么?” 刚刚那个开价二十万的人似乎很喜欢这位唐兰心先生的书法,又加了一次价:“二十五万!” 主持人还没接话,万通刘紧跟着又举了一下牌,心里盘算着:“只要不超过一百万,都好说,反正陆大少买单。” “启明星事务所现在是二十七万,还有人加价么?” “三十万!”那人又加了一次价,万通刘朝后看了看,是靠后面那桌的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心想:“都是便宜货,何必跟我争?”又举牌。 “我出一百万。”主持人刚刚准备喊价,立刻改口:“好,二号桌一百万了……” 万通刘心里一惊:“二号桌?我有出那么高么?”定神一看,原来是对面的陆中兴,心里暗道不妙:“不好,那臭小子跟林兄弟不对付,故意搅局来了。” 主持人一边喊着价也不忘拍陆家马屁:“陆家二公子,果然出手不凡,一出场就秒杀所有人,现在唐兰心的这幅《兰亭集序》一百万,一百万一次,一百万两次……” 万通刘铁灰着脸,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过一百万倒还在接受范围内,再加两万块问题也不大,于是哆哆嗦嗦的又举了一下牌,连主持人都惊叹了:“想不到今天晚上是连连爆冷门啊,名不见经传的启明星事务所开到一百零二万……” “我出一百五十万。”陆中兴冷笑一声,再次报价,眼带轻蔑挑衅得看着对面三个男人。 万通刘这回自己可做不了主了,看着赵天明和林启,赵天明没事人似的啃着自己的鸡腿,林启还在担心那个十二点钟位置的狙击手,两人心思都不在拍卖上,只得回头看看隔壁桌的金主陆建华。 只见陆建华脸色难看到极点,他是答应帮林启等人掏腰包,谁知道自己这侄子今天是哪根筋搭错了,竟跟自己的救命稻草杠上了,一时又急,再多的钱他又不愿掏,只怕下面陆中兴还是继续跟万通刘这边对着干,这边万通刘是个识时务的人,看陆大少脸色也知道该停止了。 “……一百五十万一次,一百五十万两次,一百五十万三次,成交,这幅《兰亭集序》是陆家二公子的了。” 陆中兴得意洋洋的扫了对面一圈,虽然仍然没有吸引到三位美女的目光,好歹杀杀他们的嚣张锐气,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六十四章 拍卖会2 接下来拍卖的是一件瓷器,要不是主持人的介绍,他们还真没看出来那是件什么玩意儿,酒盅不像酒盅,茶壶不像茶壶,原来是个另类小花瓶,主持人说这只是插一支花用的,也是当代一位名家的作品,不过今天没有到场,接着还播放了一段VCR,证明其所言非虚。 林启他们还是不太懂这个,赵天明笑道:“可能这位大师真得想做花瓶,结果手一抖,多了点边角料,就做了这么件小的,大的卖大钱去了,小的送给工商总会给他们做慈善……” 林启道:“看不出来你编故事也是一流的。” 对面陆中兴等人也听到他们的话,又是连连冷笑嘲讽:“没文化。” “这只花瓶,底价十二万,仍是两万举牌……”主持人介绍完花瓶的工艺,什么外形釉色之类,便开始起价,万通刘一听,这回也不贵,有戏,当时就举了一下牌。 主持人还没来得及搭腔,陆中兴又横空出世:“我出五十万。” 现在已经不光是林启等人了,包括宴会厅里所有来宾,甚至主持人,都感觉这个二号似乎坐了两拨势如水火的仇家,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愿意得罪陆家,于是凡陆中兴叫价的,没有人再接着往下跟。 万通刘铁青着脸,这小混蛋是真得准备跟我们过不去了,回头看看陆建华,也是脸色黑到极点,要不是父亲、叔叔还坐在席上,差点就要冲过来暴锤陆中兴一顿了,自己平日里对这个堂侄也算是掏心掏肺了,想不到这个节骨眼捅自己后心窝子。 万通刘知道陆中兴是有意找茬的,也不再举牌,陆中兴和另外拍马屁的三位少爷一脸得意洋洋,在那谈笑风声,陆中治也是满脸讥讽之色看着对面,莫少其和莫少北两位姑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顾吃饭,有时还窃窃私语两句,看到陆中兴叫价,美目也不经意瞄向他们那里,更加“鼓舞”了他们的士气。 苏海星倒是一如故我,她本身就是看热闹来的,林启反而不再计较了,他本来倒是气愤难平,只是听刚刚赵天明说狙击手的事情,心里念念不忘,毕竟众人的生命安全才是头等大事,这时他猛然想到,赵天明是不是故意帮自己转移视线的? 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饿死鬼投胎似的,又抓着桌上的羊腿在大快朵颐,林启叹了口气,拍了他一下,道:“瞧你这出息,还真得是过来蹭吃蹭喝的?我问你,那狙……那十二点钟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你帮我的转化注意力的?” 赵天明拿湿毛巾抹了一把油嘴,眯着眼睛似认真道:“你第一天认识我?这种事情我从来不开玩笑,所以我这不抓紧时间,享受也许是人生当中最后一顿晚餐呢。” 林启气结:“我看你吃饭的样子,表情好像没那么沉重么?” “我是个善于伪装自己内心感情的人,好吧……”赵天明诡异一笑,“你竟然不相信我,我证明给你看。”说着抢过万通刘手里的举价牌,这时那插花的小瓷瓶被陆中兴叫到五十万,主持人已经开始倒计时:“……五十万两次,五十万三……”赵天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手里的牌子举了起来:“我出一百万!” 这时全场登时哗然,并不是对赵天明的豪气折服,现场在座的随随便便能掏出一百万的大有人在,只是这么明目张胆的跟陆家做对,就没有几个人做到了,现场不是只有昆山的企业家,也有一些来自上海和其他省份的富豪,只是强龙都不压地头蛇,“这个启明星事务所到底是何方神圣?”众人心里都在想这个问题。 当然最意外还是陆中兴,他的风头岂容被别人压过?当场又举牌:“一百五十万。” 赵天明看也不看:“两百万!” 林启拉了一把他的胳膊:“我信了。” 赵天明笑道:“别着急。” 陆中兴已经气愤难忍,叫道:“三百万。” 全场已经都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一半是在猜测启明星事务所的真实身份,还有一半在想怎么主办方把两个冤家安排在一桌的? 赵天明懒得喊话了,又开始吃东西了,陆中兴报完价,他只是把牌子举了一下…… “三百零二万,现在是三百零二万,哇哦,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这才是今天晚上第二件拍品,到目前为止已经筹到四百五十二万的资金,其实我想说的是,后面还有八件作品,各位可以……蓄势待发,厚积薄发……”主持人都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他们原本的目标是筹满五百块,现在开场才二十几分钟,主菜还没上,都已经差不多齐了…… “三百零二万,哼,加两万,看来差不多到头了。”陆中兴冷笑一声,“没钱装什么算啊。”他也是有头脑的人,掏出去的毕竟是真金白银,也不再为了斗气盲目往上加,举牌喊道:“三百五十万。” 结果话音刚落,赵天明紧接着就举牌:“三百五十二万。” 陆中兴一看,这是真得跟自己叫上劲了,当场喊道:“四百万。” 赵天明举牌:“四百零二万。” “五百万。” “五百零二万。” “六百万。” “六百零二万。” “七百万。” “七百零二万……” 后面赵天明索性拿举牌子当做在玩了,又开始埋头吃东西,只是每次陆中兴气势汹汹的喊价,赵天明把手里的牌子一举,主持人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只一遍遍的报数字。 现在到了七百零二万,恐怕那位艺术家已经有些反悔了,谁能知道自己随便一件小玩意儿,能卖得这么多钱,早知道拍卖所得的五成给慈善,自己还能得一半,哪怕自己得三成也行啊。 这时全场鸦雀无声,陆中兴脸色已经开始发黑,其实他喊到五百万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开始有些发虚,如果是平时的夜场,胡闹一下倒也罢了,回头随便找个理由把帐目报了,现在老爹老娘还在隔壁桌坐着……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六十五章 拍卖会3 至少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赵天明成功了,他们的目标是想吸引陆昂或陆扬的目光,让他们帮忙引荐他们的父亲陆鼎的,现在的情况是,不光吸引了隔壁一桌,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这里来了。 那边陆建华脸已经成了猪肝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陆心两口子也是莫名其妙的表情,心里在想:“那两个敲诈犯小流氓在玩什么花样?我就不信他们能掏出那么多钱。” 转念一想,他们最后不会耍赖吧,今天晚上的宴会是我们陆家全额赞助的,他们看上次没有跟我们敲诈到钱,今天故意捣乱来的? 想到这里,那两口子立刻就想“通了”,一定是这样,否则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呢,于是陆心偷摸指使李俊峰去叫保安,防止回头有人赖账。 那边陆昂、陆扬两个白发苍苍的花甲老人从刚刚起,注意力也放到这一桌来,眉头都微微皱着,有时交头接耳两句,陆扬知道自己的两个孙子,只有陆中治秉性跟其父陆建业相似,陆中兴性格则多像自己和他的堂叔陆建华,说处好听叫风流,说得不好听叫不务正业,他是不信陆中兴会那么好心,花几百万去做慈善。 只是现在的情况很尴尬,陆家现在当家的人是陆昂,大地集团也是陆昂这么多年辛苦打拼下来,只是自己的儿子陆建华实在是不学好,四十岁的人不务正业也就算了,连个香火都没有。 倒是弟弟陆扬的儿子陆建业连生了两个儿子,而且大儿子陆中治今年也已经喜得贵子,二儿子陆中兴虽然也不大学好,书读不进去,买进一个大学,平时花钱也是大手大脚,但花得是家里的钱,也就是陆昂的钱,所以平时却是陆昂管教的多一些。 只是现在陆中兴亲爷爷、自己亲弟弟陆扬还在场,宴会厅外人也多,毕竟要给他一点面子,而且也不知道今天这个少爷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唱得是哪一出,看看那一桌三个天仙般的美女,心想可能是这个缘故,但也不至于这样“败家”吧?毕竟一个小规模的慈善晚宴,重头戏还没有开始,已经花了快一千万…… 做为一家之主,陆昂认为有必要结束这场莫名其妙的闹剧了,是时候平息这场弱智的较劲,于是破天荒的,拿起自己手里的牌子举了起来,走到隔壁那一桌,到赵天明面前,面带微笑问道:“这位朋友很喜欢朴松月的作品么?” 赵天明嘴里还含着一大快肉,含糊应道:“什么?嫖谁?” 他的回答不但让陆昂愣了一下,林启一口血差点没喷出来,其实他也不认识朴松月是谁,只是刚刚主持人已经介绍得很清楚了,现在拍卖的小花瓶的就是这个叫朴松月的作品。 陆昂年近七旬的人,城府和涵养都不是那个毛头小子陆中兴可以比拟的,现在虽然有些意外和生气,仍然面不改色,仍然微笑解释道:“就是你现在一心想买得花瓶的原主人啊,你都不知道它是谁的作品,还那么喜欢,可见也是一位很有性情的朋友啊。” 赵天明好不容易把满嘴的食物咽了下去,喝了一口水,笑道:“喜欢倒谈不上,就是为了做慈善嘛。” “哈哈哈哈,”陆昂大笑起来,“好一句为了做慈善,既然这样,可否承我陆某人一个情,我出一千万,买下这花瓶,花瓶仍然归你,钱也捐了出去,而且是以你的名义捐的,怎么样?” 赵天明笑了笑,还没开始说话,对面的陆中兴已经沉不住气了:“大爷爷,你不用跟他那么客气。” 陆昂横眉冷瞪了他一眼:“你给我闭嘴。”吓得陆中兴脑袋一缩,陆昂也不再等赵天明回复,直接举起手里的牌子对主持人道:“我出一千万。” 从刚刚陆昂站起来的时候起,主持人就没有再说话,只有整个大厅里微微有些噪杂的声音,所有人都看着这里,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着这里。 林启这时脑袋偏过来,附着赵天明耳朵道:“这把你真的成功了,你不光吸引了主角的目光,连他人都吸过来了,见好就收,借坡下驴吧。” 赵天明又诡异得看了林启一眼,眼睛一眨,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又缓缓举起了手里的牌子…… 主持人已经愣了,他也没有想到,今天台下坐了一个神经病,陆家家主主动示好,就这么直白的打脸拒绝了…… “一……一千零二万……”主持人默默报道了一遍,却没有再说话,反而一脸无辜的模样看着陆昂。 陆昂这时已经不生气了,换成了好奇的表情,看着赵天明,他无法理解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其实现在不光是他们,连跟赵天明一伙的林启、万通刘都不知道他想干嘛。 林启不可思议得看着赵天明:“你这是?” “我在玩啊。”赵天明放下手里的牌子,没有再轻声,只是很平淡的说着,“这场拍卖已经没有意义了,何不多玩两刻?” 所有人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意义,求助上不起学的贫苦儿童,这么有意义的事情,怎么会没有意义呢? 这时陆心的丈夫李俊峰已经从外面回来了,满腹疑惑的对陆心道:“真奇怪,酒店里一个保安都没有,外面整个空荡荡的,我他妈还以为见鬼了呢。” 陆心急忙嘘了一声,指了指前面,陆昂是陆家的一家之主,陆家没有人敢跟陆昂较劲的,同样的,这里在座的多数人都要承陆家的情,也没有人敢跟陆昂较劲的,今天却平地冒出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程咬金,外面别说真得见鬼了,就是玉皇大帝下凡都得安安静静的先等着。 现在这里唯一能略听得懂赵天明意思的只有林启一个人了,他小声的问赵天明:“那一个……确定不是好人?” 赵天明摇了摇头:“恩,不是好人,但……不是一个……”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六十六章 刑天 “确定不是好人,还不是一个?”林启重复了一句,便立刻明白过来,对赵天明说:“那还不赶快通知警察?” 赵天明没有说话,后面一桌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嘀咕了一声:“咦,手机怎么没有信号了?” “轰!” 宴会厅会场大门被粗暴的轰开了,紧接着鱼贯而入,涌进来三、四十个身着迷彩、全副武装的人,会场里的人还以为是什么特别节目,兴致勃勃的左观右望,那些人每人捧着步枪,在每桌旁留下两人,最后一行十余人威风凛凛的走到主席台。 主持人也是一脸迷茫的看着那些人朝自己走来,当先一人身材魁梧高大,脸部特征明显,像中世纪海盗似的,绑了个眼罩,还是个独眼龙,林启立刻想到一个人,心里突的一下,不禁对着赵天明脱口而出:“是执法者刑天。” 赵天明暗中一摆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苏海星也经历过不少这种事,显得很淡定,那两对姐妹花就不一样了,莫少其性子本来就冲,而且有成功混进狼牙山谷的经验,胆子恁的大了不少,好在只是昂着头跟这些虎视眈眈的模样,没有做什么傻子,莫少其本来怯弱得很,不会惹麻烦。 直到那十几人走到主持人面前,他还是没想起来,今天晚上我们安排了这一出了么? 当先那独眼龙走到主挂人身前,伸出右手跟主持人把话筒要了过来,主持人一边递过话筒,一边木讷道:“你们是谁?” 独眼龙仅剩的右眼一眨,接过话筒冲着众席位朗声道:“相信在座的各位一定非常好奇,首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刑天,今天晚上冒昧过来打扰的目的,非常简单而且单纯,并不会耽误大家多少时间,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 林启暗道一声:“果然。”转头看看隔壁那一桌,陆建华的整个人已经懵掉了,很显然他们认识这个刑天,上次刑天和另外一人找过他,他编个理由推给了刘琴,结果害得刘琴母女被绑架,虽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却被吓得够呛。 这样一来,主席台上的这个独眼龙无疑就是绑架案的主犯了,只是现在的情况下,要把他捉拿归案,恐怕有难度……林启不禁苦笑了一下,兜了这么多圈子,就为了找他,如今正主就在面前,自己却无能为力。 林启左右看了看,其他桌席,每一桌旁站了两个人,连最显贵的陆昂、陆扬在的主桌也是两个人,只有这一桌是四个人,而且特别“巧合”的是,赵天明、林启、苏海星身后各顶着一把枪…… 刑天把步枪挎在身后,接着道:“所以……如果诸位能够配合,我们五分钟之内就可以消失在大家的视野,如果不能配合,恐怕会有流血事件发生,我们一向秉着低调的原则做事,这一点我也不想发生,所以请大家尽量配合,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举动……” 刑天说完这段话,其实等于也没说,大家还是不知道他们是谁,干什么来了? 主持人一直在旁边喋喋不休:“你们到底是谁?这里不是你们能随便能进来的。” 刑天也不理他,继续说:“为了让大家相信我们不是来玩过家家的,或者什么杂技表演,下面为大家证实一下此次行动的真实性。”说完掏出腰间的手枪,朝主持人肩膀上开了一枪,主持人即刻应声倒地,捂着肩头痛苦的*。 这一着实在是出人意料,没有一丝心理准备,所有人都惊呆了,随之而来的是恐惧,刑天真得很好的证实了他们每一桌旁站着的两个人身上背的都是真家伙,全场震惊了十几秒,角落处有颤抖的声音传过来:“配合……我们配合。” 刑天对自己造成的效果很满意,又把手枪插回了腰间,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白纸,慢条斯理的打开来,清了清嗓子道:“请在座的各位务必完全放心,我们此行,一不为钱,二不要命,几分钟之内做完我们的事情,我们立刻拍拍屁股走人,你们该继续的继续,不想继续的也可以提早散场,下面第一步,我叫到名字的,请慢慢走到主席台上来,怎么样,就这么简单,第一位,陆昂。” 虽然没有人知道他们想耍什么花样,他们第一个要找陆家大当家的,心想可能拿最有钱的先开刀吧,陆昂在席上左右凝视了一下,他不光是陆家的一家之主,更是今天晚宴的召集者之一,有义务安抚大家的情绪,听到自己的名字,缓缓站了起来,走上了主席台。 刑天满意道:“很好,陆老先生为大家开了一个好头,下面第二位,陆扬。” 陆家两个大当家的自然都要到场,陆扬紧握了一下身旁妻子的手,也慢慢走上主席台,刑天点点头:“第三位,何莉。” 这时众人有些发懵,这人的名字倒是有些陌生,只有众目睽睽之下主席台上陆昂、陆扬两兄弟的脸色变了变,陆扬有些颤抖的说道:“我们两个还不够,让我夫人让台干什么?”原来何莉就是刚刚陆扬的妻子,众人只知姓陆的,很少知道内室的名讳。 刑天眉头微微一皱,单眼圆瞪:“我说了,最好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更不要浪费我的时间,配合,什么都好说,不配合……” 陆扬急忙摊手摇了摇:“配合配合,我们配合,示意席下的妻子也走上来。”何莉这才从台下走上来,脸上满是惊恐,站在丈夫身后,挽着他的胳膊。 刑天接着报名,不过加快了一些速度:“第四位,陆建业,第五位,肖慧。” 正是陆建业夫妇两,这时众人心里也有些明了:“难道是专门冲着陆家来的?” 果然陆建业两口子上了台,刑天接着道:“第六位,陆建华,第七位,于艳茹。” 陆建华显然意识到这一上台,后果怎么都不会有多好。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六十七章 祖孙三代 又联想到上次刚从舅舅管默家里出来,就差点死林启车上,两腿都不由自主打颤,无助得看向赵天明那边,赵天明不理他,只看着主席台,倒是林启与他目光交汇,又被赵天明把身子拉转回来。 陆建华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的救命稻草有没有什么打算,上台也不是,不上台也不是,他的妻子于艳茹见老公站着不动,也跟着不动,刑天不耐烦,又喊了一遍:“陆建华!于艳茹!” 刑天的声音似乎自然而然透着某种威严,不容有人反抗,哪怕是丝不满,于是整个席间散布着高压,仿佛有鼓沉沉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间,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每个人心里都如有一根绷得紧紧的弦,一扯即断。 “最后一次,陆建华,于艳茹。”刑天又喊了一声,并且又从腰里把枪掏了出来,也不知这回的目标是谁,席间又有颤抖的声音怂恿道:“陆少,你就配合一下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要害人啊。” 这时连林启都皱起眉来,这帮人今天晚上过来说是什么参加慈善晚宴,至少一半以上实际是过来巴结陆家的,现在突然出现这种意外的情况,竟恨不能把陆家的人卖得快一点,陆建华夫妇二人经不得这样的催促,也不敢再在席位上逗留,颤颤巍巍的走上了台。 刑天的脸色这时已经有些难看了,他本来就生得凶戾,再加上那样可怖的面相,更让人望之畏。 不过到这时,众人反而有些松了一口气,看来他们的目标真是只是陆家一家人,而且他们显然是有备而来,要不然怎么连他们家眷名称归宿都了如指掌? 大家都以为下一个应该是轮到陆建业妹妹时,刑天却喊道:“第八位陆中治,第九位张秋。”陆中治放下手中的手巾,他心里已经有预感,走上台去对刑天道:“我妻子今天晚上没有过来。” “嗯?”刑天向后看了看,他身后一个头顶盘着发髻的男子走过来附着耳朵说了几句,刑天才转过来对陆中治道:“既然我们的情报有些错误,那就你一个人吧,第十位,陆中兴。” 陆中兴再也没有刚刚跟万通刘喊价时的那股子劲,整个人像霜打得茄子一样,本来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但听到自己的名字还是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求助似的看着身旁的三个好兄弟,结果柳龙生、刘栾、何易三人压根不与跟目光交汇。 陆中兴咬咬牙,也不敢拖延,既然两个爷爷、爸爸叔叔都上去了,自己再害怕也不敢退缩,也蹒跚不定的走上了主席台。 到这里,基本陆家的人已经到全了,众人眼巴巴得看着刑天,希望他到此为止了,不过见他却没有结束的模样,还是拿着那张想必满是名单的白纸,继续喊了最后两人才把纸收了起来:“第十一位,陆心,第十二位,李俊峰。” 陆心两口子还以为躲过了一劫,谁想到原来自己的名字排在最后面,当时也跟自己的侄子陆中兴一样哆嗦了一下,和李俊峰一起,两口子像迎接审判一样,站了起来,她们的女儿李奕雪才五岁大,如今一家人全被匪徒胁持到主席台上,还不知道要干什么,所幸没有叫到女儿的名字,只是料想不会有什么好事,实在不敢把女儿一起带上去,但左看右看,环顾一圈下来,竟把女儿带到赵天明和林启等人身边,近似乞求的语气道:“能不能帮我暂时照顾一下孩子?” 赵天明和林启对视一眼,这个女人骨子里心高气傲,谁都看不起,临到大难当头时,还是愿意为了女儿屈就自己,当时点了点头,陆心蹲下来对李奕雪说道:“宝贝,爸爸妈妈上台表演节目,你先跟魔术师叔叔呆在一起好不好?” 李奕雪小小年纪,虽然什么也不懂,但宴会厅里此时压抑的气氛,也让她幼小的心里觉得不大安定,只是一直习惯听妈妈的话,也不哭闹,只嘟着嘴问:“好,那妈妈什么时候下来啊?” 陆心勉强微笑道:“妈妈结束了就下来,妈妈没有下来之前不许离开魔术师叔叔,听见没有?”李奕雪稚嫩的点点头,陆心才和李俊峰一起走上主席台,和家人们站在了一起,到这时,陆氏一族祖孙三代尽数到齐,只剩陆中治的妻子和刚满周岁的儿子没有在场。 刑天拍了拍手,转身笑道:“你们看,是不是很简单?台下的人不必再紧张了,基本上已经没有你们什么事了,台上的人,也不必害怕,我们只是把你们召集在一起,带回去问一些问题,所以第二步,你们跟我们一起走就可以了。” 刑天话一说完,台下纷纷响起一片嘘声,着实松了一口气,看来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几分钟真是有生以来最紧张的一次了。 刑天走到主席台边缘,目视前方道:“台下还有一些人,我知道你们的身份,你们可能也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你们之前各自从天神、夜叉的手底下逃过,运气算不错了,尖刀、血玫瑰,还有一个怪物……不过你们也放心,你们并不是我的目标,所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我十分郑重的警告你们一次,不要搅这趟浑水。” 林启心中一凛:“这人知道赵天明和苏海星的别号……等一下,那个怪物不会说得就是我吧?”看了看赵天明,见他面无表情得看着主席上的刑天,也不知在想什么,但在这种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别说救人了,自己的安全都不一定能保得住,李奕雪也让他交给了苏海星看着。 刑天说完以后,转身回到陆家人面前:“走吧,不要耍花样。” 陆家十二口人却左右看看,没有行动,刑天道:“怎么?不认识路?” 还是家主陆昂率先问道:“你们想问什么,在这里问也是一样的。”显然是知道,一旦跟他们回去,可能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六十八章 迪克 刑天也不想在这里跟他们多费唇舌:“跟我们回去就知道了,只要你们配合,我们不会伤害你们,并且,还会提供某种保护。” “哼。”陆昂看了一眼刚刚中枪,尚在挣扎奄奄一息的主持人,冷笑了一声,“您不觉得说出这样的话,很难让人信服么,你开枪打一个人眼睛都不眨一下,我们一家人跟你走能有好下场?” “跟我们走,只是不确定之后有没有什么好下场,不跟我们走,我可以保证,现在就没有什么好下场。”刑天冷声说道,语气不容他人质疑。 台下又有怂恿的声音:“陆总裁,你就跟他们走吧,看他们也是信守承诺的人,不会乱来的。” “是啊是啊……刚刚说只要配合很快就结束,也没有说谎啊。” “是啊陆总裁,跟他们走吧。” “……”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这个节骨眼,人性都赤果果的显露出来,陆昂一阵气结,陆建华的妻子于艳茹性格本来彪悍,眼睛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一开始被吓得够呛,现在一家十几口人站在一起,又见陆昂跟刑天顶了几句,也没有什么说法,横胆又长了起来,见台下的人叽叽喳喳,浑身的气登时就上来了,竟忘了分寸,指着下面骂道:“你们一帮狼心狗肺的东西,陆家平时怎么对你们的,你们现在倒好,一转眼翻脸就不认人,怂恿我们起劲,你们怎么不也跟着一起走啊?” 一番话骂得台下又鸦雀无声,刑天本来不是好说话的人,陆昂跟他较量了两句,已经气不大顺,见于艳茹泼妇似的,眉头一皱,抬手就是一枪,于艳茹当场倒在了血泊里,死时眼睛还瞪得滚圆的,陆家人没一个上去收尸,可能是害怕到极点,谁都不敢做出头鸟,连丈夫陆建华都默不作声的站在一边,只是脸上竟然还有一丝喜色。 “我最讨厌婆婆妈妈,下一个想死的是谁?” 多数人还是受到了惊吓,不管是台下的嘉宾,还是台上的陆家人,会场登时又鸦雀无声,苏海星把李奕雪抱在怀里,不让她看到台上于艳茹的惨状。 眨眼就死了一个,陆昂只得率先跟在那些人后头,往宴会厅门口走去,陆家其余人口也随后慢慢跟着,陆建华在人群里又往赵天明和林启那一桌的方向看,见那两人还是无动于衷,整个人更加绝望。 林启这时心里在想,刑天知道我们几个人,难怪特别招呼了,我们身后每个人都单独一把枪顶着,再加上二楼那个狙击手,还真是万无一失。 关于刑天所说的,他们要问陆氏一家几个问题,也没有什么悬念了,无非是陆元文、赵良等人的消息下落等,他们把整个陆氏一族都劫持了,难道也是认定了,陆元文就是陆鼎? 另外,他说赵天明和我,还有苏海星都从天神、夜叉的手底下逃过,但是又说我们不是他的目标,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都是执法者一个杀手体系内的么? 林启心想:“赵天明似乎说过,执法者内部是各自为政的,也许他的任务不一样,彼此之间互不干涉吧。” 只是现在身后被人用枪顶着,也不方便跟赵天明交流,现在眼睁睁得要看着陆氏一家、祖孙三代被执法者刑天带走,运气好的话,像上次刘琴母女一样,虚惊一场,运气不好…… 再看看赵天明,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林启心里也有些暗暗发急,虽然陆家的人,他没有一个喜欢的,好歹是活生生的人命,那陆心的女儿李奕雪还在苏海星的怀里抱着呢。 这时刑天领着十多个手下,押着陆家人已经要走到宴会厅门口,每个桌席身旁的人也开始收队归笼,这时赵天明突然嘴巴翘了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速度太快,一个人都没反应过来,也没人看清他做什么动作,他身后那人已经往地上瘫去,再一个回合,赵天明手里寒光闪了两下,另外两人也倒了下去。 林启急忙弯腰把他们身上的武器缴了过来,大喊一声:“所有人趴下。”紧接着便朝刑天的人射击…… 刑天的人显然也都是训练过的好手,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纷纷找隐蔽,向林启这边反击,苏海星经验丰富,第一时间就抱着孩子扑着桌子底下去了,莫少其和莫少北反应也迅速得很,早扑到桌子底下,对面那三位公子就没那么好运了,所幸只是刘栾和柳龙生被流弹伤到,何易吓得屁滚尿流,抱着脑袋蜷缩在椅子底下。 林启也早已一个猛子扎到边上的人工河道里边隐蔽,一方面躲子弹,另一方面吸引对方火力,刚刚开打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看到很多人中了枪,还时不时传来“砰砰砰”*的声音,大喊了一声:“赵天明,那个狙击手怎么办?”回头一看,哪里还有赵天明的影子。 林启沿着人工河道边打边进,也不知道上面情况怎么样,朝对面胡乱开两枪,过了一会,只听对方的火力小了一些,心想:“是赵天明干的?”又不敢把脑袋探出去,这时无意中往二楼一瞅,只见二楼单膝跪地,半蹲着一个人,一头银发,扎了个小马尾。 林启喜道:“迪克?”再看迪克身后,一个十六、七岁大的少年,正是殷少狼,林启这时才恍然大悟,难怪赵天明那么淡定,赶情是等这两人先过来解决那狙击手的啊。 迪克端着把枪,左打两下,右打两下,过了三五分钟,站了起来,朝河道里的林启竖了个大拇指,林启才放心把脑袋探了出来,见大厅里面横七竖八躺了不少人,多数是那些身着迷彩的军人,一看就是刑天的人,其余宾客,要么躲在桌子底下,要么趴在地上,还是没有一个人敢抬头。 陆家人通通匍匐躲在宴会厅大门的左边,那里是林启射击的死角,没有一个人受伤,反应也算快的了,只是不见赵天明和刑天的身影。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六十九章 八斋 有迪克的*在上面打掩护,林启放心从河道里爬了出来,顾不得身上湿哒哒的,挨个去检查尸体,这些人也是被迪克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还以为二楼的狙击手是自己人呢。 林启还不忘留意门外的动静,赵天明和刑天都不在里面,一定在外面打起来了吧,赵天明的身手林启是很放心的,于是也不再担心什么,只打了个手势,示意楼上两位可以下来了。 林启抱着枪走到陆家人的人群中,把两个最年长的扶了起来:“没事了,两位陆老爷子,看看现在手机还有没有信号,赶快报警吧。” 陆昂惊魂未定的站了起来,脸上再也没有宴会刚开始入会场时那样的沉稳、骄傲和自信,换之是狼狈不堪,他的弟弟陆扬也是一般的模样,颤颤巍巍的连同自己的妻子何莉一同扶了起来。 旁边的其余几个后代晚辈闻得动静,也纷纷站了起来,惊恐万分得看着四周的情形,他们当中多数不可一世,要么不务正业的人,也没像今天晚上这样,见过这么多死人。 其他宾客也纷纷站了起来,同样胆战心惊的看着周围的一切,相顾黯然无语,却没有一个人如林启说的,看看手机有没有信号,赶紧报警,林启摇了摇头,要不是自己的手机刚在水里泡短路了,这种事也就自己干了。 独不巧,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众人还在惊魂未定的时候,这几声如地狱里的猎犬,迈着阴沉的脚步,索命而来,林启本来想着该是赵天明回来了,被周围的气氛感染,端起枪指着门口,没过几秒,门外当先走进来一个人,正是刑天。 林启并没有射击,刑天的身上已经全部被人缴械,迷彩服的腰带都被卸了去,两只胳膊无力的下垂,一边走路一边不自然的晃动着,跟在他身后的是那个扎着发髻的中年男子,他跟刑天一样全身都被缴械,只是双臂没有下垂,而是别在后面。 再接着,赵天明和凯文两人走了进来,赵天明脸上依然带着什么都无所谓的嘻笑,手里拿着他的标志物——椎名刀。 林启把枪放了下来,问道:“全部搞定了?” 赵天明道:“酒店门口还死了几个保安,有酒店真正的保安,也有他们的人假扮的,对了,报警了没,手机信号*已经解除了。” 林启叹了一口气,只得招呼一声陆建华:“陆少,你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人,别那么怂了,赶紧报警。” 陆建华回过神来,他只是纯粹被吓着了,完全没有沉浸在丧妻之痛里,这时林启点了一下,赶忙掏出手机报警。 还是家主陆昂走到他儿媳妇于艳茹面前,表情沉痛得把她死不瞑目的双眼抹合上,站起来对林启和赵天明道:“你们本可以连她一起救下来的。” 林启一愣,心说就算没有把他儿媳救下来,好歹也救了你们一家呢,这是几个意思,还想恩将仇报不成? “我们也是刚到,解决了他们在二楼的狙击手,才好动手,否则就是金刚下凡,也不可能这么快搞定这么多人。”说话的人是殷少狼,他的脾性已经收敛了很多,还跟陆昂解释两句,也所幸他身边的迪克听不懂中文,要不然,陆昂一家就算命捡回来,还得吃点苦头。 赵天明推了一把前面的刑天,笑道:“这人认识了吧?” 林启道:“他之前就做了自我介绍了。” 赵天明又指着身边另一个人:“那这个呢?” 这人林启也能认得,就是陆建华描述的那个画相里的第二个人,毕竟两个人的特征都很明显,问陆建华道:“陆少,这两个就是当初找过你的两个吧?” 陆建华刚刚报完警,闻得林启问话,赶忙对救命恩人连番点头,只是这一点头,陆家其余人等,一齐怒视着他,眼睛里差点冒出火来,很显然,在家族里陆建华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子,林启问他这两个带头的人是不是找过他,他一承认,其他人都在想:“肯定是这个混蛋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把全家都给连累了。” 陆建华这时也管不了那么许多,显然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林启更没心情管他这个了,赵天明这时又笑道:“没想到吧,这人也是个执法者呢。” “什么?”林启一声惊问。 赵天明推了那人一把:“做个自我介绍吧。” 那人头一昂:“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我是八号执法者八斋。” “哦,刑天是几号的?”林启莫名问了个题外话。 “七号啊,我都记得。”回答的人是万通刘,他这时也从后面走了过来。 林启喃喃道:“七号,八号,还有之前的一号天神,二号夜叉,你不是说这组织每个人都是还代表着另一股势力,怎么就陆家这点人和事,整个执法者都出动三分之一了?” “这我上哪知道去?”赵天明又踢了一脚刑天,“得问他们啊,你们到底想问陆家人什么问题,快说吧,别装哑巴,我卸的是你两条胳膊,不是下巴。” 林启恍然,难怪他胳膊一晃晃的,还真是被赵天明整脱臼了。 刑天骨头硬得很,眼睛一翻:“横竖一个死,有什么好说的。” 林启对赵天明笑道:“这位比天神大人硬气得许多,看来要用点你的独门配方了。” 赵天明摇手:“对这种人逼供的手段不管用。”对刑天道:“你不说我们也知道,不就是找四个人么,赵良、陆元文、管默和方志成。” 刑天扬着头,还是不理赵天明,赵天明也不生气,继续笑道:“我帮你一个忙吧,我也挺好奇这四个人的下落的,警察赶过来估计还得十多分钟,这中间我还是把陆家人交给你怎么样?条件是你问出多少,必须跟我们分享,至于后期你们能不能从警察手上逃脱,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赵天明说完,不光刑天本人懵了,最震惊的还是陆家人,陆昂无法相信道:“什么?你还要把我交给他?”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七十章 陆昂的谎言 “不行么?”赵天明反问了一句,“你既然觉得我们做得不够好,您老人家可以自己试试嘛。” “你……”陆昂一时语塞,刚还在赵天明面前耍横,仗着自己年纪大倚老卖老,这回可着实吃了一记哑巴亏。 赵天明对万通刘和殷少狼道:“你们在这里看着,不要让人有过分的举动。”又招呼了一下凯文和迪克,四人一齐答应,赵天明便解开了八斋的手铐,把手里的刀交给了他,笑道:“其实你们想问的问题,不用这么劳师动众,还把人家一家子都叫上了,只要这两位先生就足够了,现在他们两个是你们的了。” 他之所以选择八斋,是因为刑天双臂现在是废的,他也没有那个好心情替他接上,只得让八斋持刀。 八斋拿着刀看了一眼赵天明,走到陆昂面前,叫了一声:“走!” 陆昂浑身一愣,没想到赵天明还真干得出来,林启也有点疑虑,走过来小声对赵天明道:“你真的……” 赵天明示意林启不要插手,林启只得又把话咽了回去,这时陆建华也追了上来:“高人,高人……”他到现在其实还不知道赵天明的名讳,只跟林启和万通刘住过两天,跟他们熟识一些,“你不会真得要把我爸交给这两恶魔手里吧,他……他们杀人不眨眼的啊。” 赵天明笑道:“我也杀人不眨眼,你爸可没害怕过我们啊。”也不理陆建华,向前走了两个,来到八斋身后,“你想他们怎么样?” 八斋道:“我们要问得是机密,形势所逼,你们想知道可以跟我来,我不想让别人听到。” 赵天明明白过来,他是想先把陆昂陆扬两人带到僻静一些的地方,也没再阻拦什么,陆昂和陆扬两人便被椎名刀架到宴会厅里处的一个包间内,赵天明和林启都一起跟了进去,其余在外面收拾残局。 包房内,陆昂又恢复了一些傲气,他料定赵天明只是手段特殊了一些,不是真得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否则就不是只给八斋和刑天一把刀了,还不如直接给一把枪来得实在呢,于是也学着八斋的模样,昂着头目空一切的模样,打算死也要挺住。 八斋是个一板一眼的人,真得走到陆昂面前,开口问道:“你的父亲陆鼎,原名是不是叫陆元文。” 这话一问,林启心里也活络了一些,这也正是他们想问的问题,结果陆昂倒是一愣:“你要问得就是这个?” 八斋道:“先回答是还是不是。” 陆昂是一家之主,大地集团的董事长,原以为这帮匪徒绑架他们,不是为了钱,就是竞争对手干得好事,但始终想不通,如果是为了钱,为什么要抓我们全家,那谁给他们搞钱去?如果是竞争对手,那也总得有些诉求才是啊,印象中自己也没有得罪过跟这些亡命之徒搞在一起的竞争对手么? 结果谁能想到问得却这么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问题。 “我父亲大名就叫陆鼎,我们不认识叫什么陆元文的。” “赵良呢?”八斋也不怀疑陆昂会不会撒谎,直接按次序问下一个人。 “也不认识。” “方志成?” “不认识。” “管默?” 陆昂这时表情终于僵硬了一下,林启和赵天明这时也都知道,管默是他儿子陆建华的舅舅,他已故妻子管妍的亲哥哥,现在已经全身瘫痪在家,上次过去的时候,别别扭扭的写了一个半字,现在恐怕喘气都费劲了。 “不认识。”陆昂沉默了几秒,竟还是这样的回答。 林启和赵天明立刻交换了一下眼神,均想:“真有隐情。” 这个包间里面只有陆昂、陆扬兄弟,林启和赵天明,以及八斋五个人,刑天都没有进来,八斋问话,陆昂作答,他的弟弟和林启、赵天明呆在一起,表现一直平淡如水,即使在陆昂撒了一个谎的情况下,林启心想:“没道理啊,难道陆扬对自己嫂子家里的情况一无所知?” 八斋操刀横在陆昂脖子上:“最后一个问题你说谎了,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没有说谎。”陆昂苍老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岁月的年轮再深厚,也没有打磨掉他骨子里的倔强,不过这一次说话的语气,让林启觉得他并不是刻意在撒谎,而像是跟谁在怄气一样。 八斋眼神一冷:“你没有机会了。”手腕便要用力。 “等一下。”赵天明喊了一声。 “哼。”八斋冷哼一声,把椎名刀从陆昂的脖子上移开,丢还给赵天明,“知道你不过是装腔作势,要杀就杀,要交给警察也随便你。”这人也是硬气得很,任务既然失败,也不作垂死挣扎,是个愿赌服输的人。 赵天明竟又把刀递还给他,笑道:“你别激动,我说过的话,当然是肯定遵守承诺的,我只是想帮你劝劝这位陆老爷。” 转眼调转头真得对陆昂说道:“陆老爷子,您这一把岁数了,也不容易,何必临到最后不得善终?你不想说我来说吧,管默是你大舅子,现在瘫痪在家,他那么认定你说谎,肯定事先做过调查了的,说实话,之前我们和你儿子陆建华已经找过他了,出来的时候也着了他们另外一个杀手的道,差点没命。” “哼,这个没用的东西,早点死了也让我们安心了。”看得出来,陆昂对他这个儿子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八斋这时对赵天明道:“我的话问完了,管默现在确实无法与人做任何交流,说是瘫痪,已经跟植物人差不多了,对我们来说基本没有任何用处了。” “好吧,”赵天明笑道,“那现在换我问你一个问题吧,你们为什么执意要找这四个人?” “这是上峰的指令,我们只有服从。” “那你们十二个杀手为了这个指令出动了几个人?” “全员。” “哦?这四个人对你们这么重要么?” “我说了,这个我不知道。”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七十一章 互相竞争的两组 对八斋的回答,林启有意外,也有震惊,意外得是他身为十二个执法者之一,知道的事情少之又少,震惊的是,为了找那四个人,执法者竟然全员出动。 他想八斋会不会也在说谎? “我没有说谎。”这个八斋像能够洞悉人心似的。 “你们十二个人是一起行动么?”赵天明又问道。 “天神、夜叉、阎罗、提尔,隶属奥丁,我跟刑天是一起的,还有哈迪斯、奥西里斯,隶属宙斯,米克已经退出组织,判官总揽律法。” “呵,你们还有律法。” “律法就是规矩,每行每业都需要规矩,否则无法形成一个组织。” “那你把你们组织的信息透漏给我们,违反你们组织的律法了么?” “我不在乎。” “好吧,够直接,看样子你们是分成了两组人,彼此之间有竞争关系么,比如说谁必须先找到那四个人?” “没有,只是意见有分歧,而且现在只需要找三个人了。” “意见有分歧?”听到这里,林启来了兴趣,“怎么你们要找几个连你们都不知道的人,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找的人,还会产生分歧?” “我们会评估任务的难度系数,奥丁认为,必须先除掉阻力,才能继续任务,宙斯认为任务和清除阻力可以同时进行。” “阻力是什么?” “你们。” 林启哑然失笑:“我们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啊,难怪天神和夜叉都杀过我们,虽然都失败了,但还是很惊险啊,对了,你们任务失败的话有什么惩罚措施?” “没有,我们不是为了钱出任务,同一个任务,失败过一次的执法者,不管是奥丁还是宙斯都不会再起用第二次,另外配其他任务,原则上只要不背叛组织,即使因为私人原因退出,我们都会采取宽大的政策,例如四号米克,他说想退出,我们便再也没跟他联系过,不过,” “你们还真是……杀手界的奇葩啊,不会真得把自己的组织当作审判罪犯的法庭了吧,但我还是不明白,你对我们这么掏心掏肺,是想求我们放过你一马?” “放不放我,我无所谓。” “那你这是……甘愿奉献?” “奥丁低估了你们,他只派了天神和夜叉先行对付你们,结果失败了,宙斯以为他的方案是正确的,没想到也低估了你们,我跟刑天失败,对宙斯是个很大的打击和削弱,而对我们来说,宁愿任务完不成,都不希望奥丁取得最后的胜利。” “所以你告诉我们这么多,是想让我们提防奥丁?” “没错,你们很厉害,但不是提尔的对手。” “我怎么觉得你们不是什么竞争关系,而是敌人呢?你们不是一个组织的么?” “你想这么理解也可以,其他事情我就无可奉告了。” 林启对赵天明道:“要上刑么?” 八斋冷哼一声:“我想告诉你们的,自然会告诉你们,不想说的,也不要把我当一般的小流氓混混,想玩什么,尽管来就是,也让我见识一下尖刀的手段。” 赵天明苦笑一声,道:“这位不吃硬的。” 林启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这时已经听到外面警笛声大作了,抓紧又问道:“你们这边……哦,就是宙斯这边,除了他本人以外,还剩下五号哈迪斯和六号奥西里斯?你们失败了,他们三个还会接着任务?” “是的,不过……很难了,他们三个都是西欧人,在中国内地行走太惹人耳目,不大方便,语言也有障碍。” 赵天明笑道:“难怪你告诉我们这么多,这个样子,奥丁确实是胜券在握了啊。” 林启一脸没脾气的表情:“受不了你,别忘了奥丁的目标是先除掉我们再找那几个人,他要是胜了,我们恐怕早就入土了。” “也没那么简单吧,不过,确实要提防着提尔了,照这个情况,下次我们面对的就是阎罗或者提尔了吧。” “没错。”八斋回应道。 …… 警察到达宴会厅的时候,所有的匪徒都已经或死或重伤,只剩下刑天和八斋这两个领头羊,刑天被带到医院接他的胳膊,八斋直接被拘了。 林启突然一拍大腿,对赵天明道:“对呀,八斋一直口口声声说上峰的指令,我都忘了问,他们的上峰是谁,难道执法者还不是十二个人?” 赵天明笑道:“那个不重要,可以慢慢来,总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提尔,回头要赶紧跟迪克、凯文商量一下,怎么对付他。” 陆昂和陆扬这时已经被警察接走做询问笔录了,考虑到两位老人家的身体状况,是先把他们送回了家,直接在家里进行,其他宾客有的惊吓过度送到了医院,有的也受了点伤,如主持人和柳龙生等人,其中有一位伤势还挺重,也不知道是被刑天和八斋的人打的,还是林启闭着眼睛乱射到的,还是被流弹伤的,好在除了于艳茹以外,没有再死其他人。 八斋被带走以后,赵天明还不忘在陆昂在耳朵嚼了两句:“我们日后肯定还是要造访,希望陆老爷子到时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啊。”陆昂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便跟着警察走了。 林启叹息一声,道:“你也尝到恩将仇报的滋味了。” 赵天明满不在乎的表情:“这有什么,我见多了。” …… 一场慈善晚宴就在这样的血腥闹剧下结束了,难怪赵天明最后敢拿着牌子一下下的跟陆家爷孙两较劲,原来他是压根就没想过要付款啊,想想陆建华最后那猪肝脸色,也是好笑得很。 林启并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苏海星,让她一个人先回了上海,苏海星在芝加哥的时候就号称血玫瑰,这类流血事件,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了,没有感到哪里不舒服,就跟林启告了个别先走了。 临行前还拉上了莫少其和莫少北两姐妹,莫少其对今天晚上的晚宴十分不满,三个天仙般的美女约定到上海再好好补一顿夜宵。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七十二章 原计划 人群退尽,这五星级花园酒店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的,满地的菜饭,遍地的狼藉,宴会厅变成的名副其实的“流香园”。 现在宴会厅里又只有林启、赵天明、万通刘三个人了,林启再坐下来跟他们两商议:“刚才说忘了问八斋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他口口声声说是收到上峰的指令找那四个人的,却没有问他那个上峰到底是谁?难道执法者的最高权力机构不是十一号奥丁和十二号宙斯么?而且他们怎么还各分了两组?” 赵天明好像还没吃饱的样子,不知道从哪个狼藉的桌子上又顺了一只烧鸡,一边撕着鸡肉往嘴里塞,一边满不在乎的样子:“还是先想想奥丁那一组什么时候再找上我们的晦气吧,天神和夜叉都在我们手里折过,他这一次恐怕不会再单独安排人了吧。” “你还在担心那个提尔,他到底什么来头,连你都怕成这样?” 万通刘已从刚刚的枪战里回过魂来,这时挥挥手道:“林兄弟此言差矣,小心驶得万年船,赵兄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 赵天明笑道:“我的教官说这人是个杀人机器,他沉浸在这一行几十年,不会看走眼的。” 林启叹道:“那这个样子,我们也有必要分一下组了,你跟凯文、迪克、殷少狼,你们四人一起想办法怎么对付提尔,也就是奥丁那一组,我跟万通刘继续案情,跟宙斯那一组竞争。” “林兄弟,”万通刘摸了摸脑袋,“请恕我直言了,我怎么觉着这案情似乎并不大重要了?” 林启一愣:“怎么讲?” “你看,你们接受是刘琴母女的委托,现在案情还不明朗,但是很显然,跟这个母女两个相关的案件已经澄清了啊,第一,就是王栋梁的谋杀案,现在已经证实是二号执法者夜叉干的,第二,就是母女两的绑架案,也证实是刑天和八斋干的,现在这三个人,刑天和八斋已经伏法,夜叉也据八斋所说,应该调到别的任务去,不会再对那母女有威胁,那……这委托,我们是不是可以结了?” 万通刘说的似乎句句都在道理上,但林启总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说又说不上来,问赵天明:“老刘这么说似乎也在理上,你怎么看的?” 赵天明这时已经解决了那只烧鸡,剔着牙道:“我不干这种豆腐渣工程。” 林启登时笑了,对万通刘道:“没错,你说的这确实就是豆腐渣工程啊,现在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不知道这个莫名其妙的杀手组织执法者为什么会全体出动,找那四个人,就也就算了,也不知道夜叉为什么要杀王栋梁,仅凭他们当中一个八斋说什么任务失败的执法者会另有安排,我们就真当一回事,这么放心的结案,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万通刘陪笑道:“我也是考虑到事态的特殊性,你想奥丁那一组执意盯着先杀掉我们,不就是怕我们影响他们的任务么,如果我们主动放弃,他们的目标是不是就转变了呢,他们要找那四个人随他们找去好了,跟我们也没相干。” 林启叹道:“老刘啊,赶情你这为自己拨算盘珠子呢。” “唉,帐面上就是这样的情况,当然,这也只是我的一面之词,我老刘是贪生怕死,但是道义还是放首位,你们只要说一句这案子继续往下查,我绝不说半个‘不’字。” 赵天明拍拍他肩膀:“好样的。”又对林启道:“所以我还是造成你的意见,我们也分成两组吧,我这边跟凯文他们尽快制定出一个作战方案,你跟老刘继续查案,现在有什么思路没?” 林启道:“我想还是照原计划吧,见一下陆鼎。” …… 鉴于现在是敌暗我明的状况,赵天明嘱咐林启出门一定要低调行事,林启连声苦笑:“还能怎么低调?除非换一身皮,否则我们还是躲在洞穴里最安全。” 慈善晚宴后的第三天,林启又和陆建华联系上,让他引见自己的父亲陆昂,陆家人对林启等人的态度虽说没有什么改变,但陆建华还是识得轻重的,那天要不是赵天明,他们一家满门极有可能当晚全部在刑天、八斋手底下报销了。 但是这个陆大少对自己的父亲还依然是敬畏有加,陆昂不喜欢他这个亲生儿子,家业全部交给侄子陆建业打理,让他介绍引见本来可操作性不太强,再加上那天晚宴的事情,陆昂对林启等人的印象也不大好,更是难上加难,不过他也是在江湖上打过滚的人,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不喜欢归不喜欢,赵天明、林启是实实在在救过他们一家人的命的,出于这一点,陆昂还是给了林启一次会面的机会。 他们的家是在市中心的别墅群,坐落在正中央,像个城堡一般,四周露天泳池连成一圈,像个护城河,陆昂的书房在别墅二楼的西南一角,比林启家的起居室还要大,中式古典装修,隐隐有股书香味。 陪同会见的是陆昂的侄子陆建业和侄女陆心,亲儿子陆建华不见踪影,弟弟陆扬也不知在哪飘着,谈话之前,一个身姿丰腴的中年妇女给各人都倒了一杯茶,林启几没认出来,这妇人就是陆建业的妻子肖慧,那天晚上光彩照人,今天换了居家服饰,竟像个保姆似的。 陆昂坐在宽大的牛皮老板椅后,抿了一口茶,苍老的眼神里透着深邃,带着磁性沙哑的嗓音道:“很多人以为,在昆山这个地方,我们陆家就是个地头蛇,其实说大了天,还能是什么,不就是商人么,我们一家四代人,这点家业,也是从无到有一点一点积累打拼下来的,外人看来,我们是暴发户,总是有人惦记着那点家产,所以那天晚上,我一直以为那些匪徒就是为了点钱……” 说句实在话,林启也不喜欢陆家人,包括眼前年近七十的陆昂,要不是尊老爱幼,加上自己有案子,才懒得搭理他,现在不知道他跟自己说这些干什么,不会以为又是上门要钱来的吧,看看书房一角的陆心,想想之前到天远物流碰到她时的情景,林启一声苦笑,更气不打一处来:“没准还真以为我是要钱来的。”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七十三章 陆元文1 林启只觉得浑身一阵不自在,陆昂自顾说话,林启向旁边一瞄,见陆建业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陆心站在书橱跟前,也装模作样看书,实际上耳朵都快要斜过来了,林启刚才想陆昂会不会以为自己是过来要钱的,十有八九就是陆心在旁边煽风点火。 为了不让这种误会继续加深,林启决定主动出击了:“陆老爷子!”陆昂滔滔不绝,为他以为即将进行的讨价还价打伏笔的时候,林启强行打断了他,开门见山道:“不管之前我们的误会有多深,我呢,在您面前是晚辈,有什么不到的地方你就多包含,今天过来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到这里,心道:“要不是关系到刘琴母女二人的身家性命,有事我也不想过来。” 陆昂坐在老板椅上向右靠了靠,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微笑道:“那就请说吧。” 林启暗叹一声,还是说道:“是这样的,我跟赵天明……哦,就是那天那个跟你抬价的那位,不是你们家集团下司集团的遗孀的表亲,我们是做侦探服务社的。” “侦探服务社?私家侦探?” “您要这么理解也行吧,总之根据我们的调查,三天前的绑匪,是一个……杀手组织,他们要找四个人,就是八斋问你的那四个,陆元文、赵良、管默和方志成,我相信他们绑架你们全家,确实不是出于勒索钱财的目的,而是另有所图,你知道的,这一带姓陆的大家族,就只有你们大地集团了。” 陆昂这时才换了一副不解的表情:“姓陆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就抓我们?” “他们是很有组织纪律的团体,没有做过调查,不会这么冒然做这么大的行动,我想,他们可能是认定,你们一家都是那四个人之一——陆元文的后代,我们也有理由相信,您的父亲陆鼎,就是陆元文,因为我们调查过,陆元文和赵良两个人,都是至少将近一百岁的老人了,与您父亲的年纪也比较吻合。” “难怪,他一开口就问我的父亲原名是不是叫陆元文,他们要找这四个人干什么?” 林启苦笑一声:“我们也一直在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陆昂叹了口气:“我的父亲大名叫陆鼎,不过他生平为人都十分低调,也从来不跟我们谈他的事情,尤其是解放以前的事,我本来以为他们是找错了人,现在想想,也许真有这个可能性……” 林启这时补充道:“很高兴你也是这样,那天八斋问到管默的时候,您也否认了,现在我们可以再坦承的谈一次,您为什么不承认认识管默,他可是您妻子的亲哥哥。” 陆昂皱了下眉,又长叹一声,摘下老花眼镜放在桌子上,缓缓道:“因为我确实当这个人已经死了,要不是管默,我青梅竹马的妻子也不会死那么早……算了,都是过去的事,要不是还念在发妻的份上,我们连这门亲都不想认。” “所以你对八斋否认,果然是与管默之间有私愤……这个我就管不着了,我之所以也较大程度的怀疑陆元文就是你的父亲陆鼎,也跟他有关系,我们找过他……” “哦,他身体……还能活动?” “不能,不过为我们写下两个字,也不能算两个字,一个半吧,陆12,我们问他是不是认识陆元文的时候,他明显很激动,然后在纸上写下了这两个字,他的状态你也知道,这已经是竭尽所能了。” 陆昂思忖道:“陆12?第二个字,确实是鼎的起笔,不过也不排除他是想故意栽赃给我父亲,他年轻时做红卫兵,可没少冤枉害死过人。” “所以要澄清也不难,只要跟您父亲当面对质一下就可以了。”林启道。 陆昂这时恍然大悟:“原来你今天过来的目的,就是想找我的父亲?” 林启一打响指:“没错,希望陆老爷子能够代为引见,您应该知道,这不光是关系我们,更加关系到你们一家人的安危。” 陆昂轻蔑道:“你要达到什么目的,挑明就行了,不用拿我家人说事,那两个杀手已经被拘押了,怎么可能还会威胁到我家人的安全。” 林启不禁笑道:“我的陆老爷哎,您以为一个诺大的杀手组织,就那两个撑门面的?”刚说完,转念一想就明白了,陆昂这是在试探自己呢。 果然陆昂继续不动声色追问:“哦?那他们还有几个杀手?” 林启暗叹一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早知道把万通刘也带上了,这两个老江湖碰到一起,必定有点火花,再一想,其实把执法的底细告诉他也没什么大碍,不过现在他既然急于知道,也可以当做我的筹码,于是从容答道:“当然还有杀手,不过他们是境外的组织,要查清难度很大,现在只能告诉你,除了那天晚上的刑天和八斋,至少还有四名杀手也挂在这条任务线上。” “四个?”陆昂惊问了一声,“都跟那天晚上……” 林启点了点头:“是的,四个头脑,也就是说,至少有四个队伍在盯着你们,所以我们先下手为强,找到他们要找的人,也许还能占点先机,否则光是应付,你也不会知道自己会栽倒在哪一轮。” 陆昂这时才无力的往椅子上一靠,这时陆建业和陆心两个人也被他们的谈话吸引过来,走到陆昂身边,陆心扶着陆昂肩膀:“要不就带他去见见爷爷吧。” 陆昂叹道:“你爷爷这么多年养尊处优,闭门谢客,连他的老战友都不愿意见,现在不知道肯不肯见外人。” 听到老战友三个字,林启这时心念一动,问道:“您父亲也当过兵啊?” 陆昂答道:“当是当过,不过军队建制他自己都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你也不要问我,解放战争打响的时候,我刚刚两周岁,被寄养在山东老家,建国以后许多年,父亲才把我带回到身边的,记得那时我都已经小学毕业了。”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七十四章 陆元文2 “当过兵,参加过解放战争,老家还是山东的。”林启心里默默码了一遍,更加认定,这个陆鼎就是陆元文了,至于陆元文是怎么在临沂战役中逃过一命的,恐怕就要问他本人了。 陆昂这时站了起来,对林启道:“你跟我来吧。”说着自顾往书房门口走去,陆心急忙上前一步,给她叔叔开门,林启也立刻跟了上去。 陆建业也跟在后面,四人在书房出来,从起居室走到楼梯处,还经过了和餐厅之间一个小型的室内花园,和一般人家的入户花园不一样的是,这些个个脸盆还大的陶瓷花盆里种得多是蔬菜,所以与其说是花园,不如说是菜园更加贴切一点。 这只是别墅一楼,少说也有两百平,加上地下一层半和地上三层,整栋别墅至少一千平米往上,林启跟着陆昂来到二楼一间朝南的卧室门前,陆昂先是小心的敲了三下门,才轻声说:“爸,我进来了。” 房内也没有人应声,陆昂转头朝身后的林启点头微微一示意,用更加轻的声音说道:“你稍微等一下。”也不等林启答应,自己打房门打开了一条缝,侧着身子走了进去,又顺手把门带上了。 林启心里莞尔一笑,对身边两人道:“你们家规矩还挺森严的,你叔叔这样的一家之主,见他爸爸,都要事先通报。” 陆建业面无表情道:“他见爷爷当然是不用通报,他是为了引见你才先进去通报的,爷爷喜静,你说话声音轻一点。” 旁边的陆心这时对林启的态度竟好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林启跟陆昂谈论的内容对她有所惊吓,也像陆建华一样,想从林启处寻得一些保护,不过脸上仍是一鼓子傲气,可能从小养成的,已经改不过来了,不过语气确实柔和了许多:“爷爷平常绝不见外客的,你今天要是没见着人,过天也可以来试试。” 林启笑道:“我是不着急。”这随口一应,结果陆心听成有言外之意,反正歹徒是要我们一家的命,你当然不着急,于是语气更轻柔了一些,细腻得像十八岁少女一般:“不过人命关天的事情,爷爷应该不是置之不理的,他要实在不见,我们跟叔叔都会连番上阵劝他的。” 林启心想:“看来陆建华陆大少在这个家真得像个局外人似的,他好歹也算是亲孙子,陆鼎却只见陆建业和陆心兄妹。” 这一会的功夫,还是不见陆昂人出来,林启左右东张西望,正想欣赏一下陆家的豪宅,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仍然是一条缝,陆昂站在里面冲林启招招手,示意他一个人进来,陆建业和陆心兄妹心领神会,自觉下楼去了。 林启也不知这陆家什么脾性,开门都只开一条缝,也学着陆昂的模样,侧身钻了进去,倒是挺意外,这卧室并没有他想象当中那么阔气,至少没那么大,跟一般人家也没什么区别,甚至还略小一些,只有十平米左右的样子,橱柜、板床看上去也是挺老的,整体环境简单干净清爽。 外面落地窗前的露台倒是挺大,做成阳光房,只是这正当炎炎夏日,顶上的自动遮阳棚打了开来,里面四个角各有一株万年常青树,正中间一张藤摇凉椅微微前后晃动,林启在卧室里,从后面只能看到躺在凉椅上的老人家头顶已经全秃,只剩两边各有一小撮白花花的细毛,悠悠哉哉的欣赏着楼下的花园和泳池,林启心想:“这位该就是陆家的老祖宗陆鼎了吧?” 陆昂领着林启走到露台上,林启才得近距离观察了他有生以来见到过的最长寿的老人,只见他一脸的老人斑,嘴唇向内瘪着,上面的竖纹像老树的年轮一样,旁边的老藤小茶几上放着他的假牙,身体瘦得像竹竿,此刻正闭目养神,穿着一件简单的汗衫和裤衩,手里拿着把老蒲扇,时而晃动两下。 陆昂自己也是满头白发的老人,现在却也毕恭毕敬的对着轻唤了一声:“爸爸,人来了。”正是陆鼎。 林启也不知作何开场白,本着尊老敬老的传统美德,也轻唤了一声:“老寿星,您安好?” 陆鼎这时才缓缓睁开眼睛,林启见他眼窝也深陷,整个人像是一块干瘪的树桩,心想总是百岁的老人,身体健康就是最大的福气了,只是见这老人家眉目倒竖,总觉得身上一股子戾气,但说话却是轻声细语,不紧不慢的:“你就是那个私家侦探?” 林启心想:“总归这个身份也更能让人理解一些。”于是直爽承认道:“是的。” 陆鼎突然沉默了下来,像是陷入了深思,林启愣住了,也不知下面该说什么,气氛突然很尴尬似的,看看陆昂,他左手轻推了一下,示意等等,看来是习惯了。 过了一会,陆鼎果然才又开口:“你们是从什么地方听到陆元文这个名字的?” 陆昂道:“具体情况其实我也不是太了解,让这位林先生给您说一下吧。”陆鼎微微一点头。 林启心想:“也不知道陆昂跟他爹说了哪些内容,我还是把来龙去脉详尽的讲解一下吧。”于是从几个月前殷少狼在昆山被袭就开始说起,一直说到三天前陆家差点被灭门,考虑到百岁高龄的陆鼎,能不能经受得住刺激,中间还看看陆昂的表情,见他没什么反对意思,看来已经事先把那天晚上的差点被刑天、八斋等人绑架的事情告诉陆鼎了。 当然也说了自己亲自跑了一趟四川和山东,把李得胜和郑牛宝两个老大爷参加或见识过的临沂会战,也描述了一遍,林启一边说着,一边细心的观察陆鼎的反应,说到游击队支援临沂会战时,陆鼎脸上木然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说到那个当时还是小孩的何胜宣时,陆鼎终于微笑道:“那个小家伙可是个机灵鬼呢。” 至此林启心中总算尘埃落定,这人就是就是当年和赵良、何胜宣一起支持临沂会战的三个游击队员之一,陆元文。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七十五章 陆元文3 陆鼎又沉默了下来,半晌才睁开眼睛,对陆昂说道:“你先出去吧,我跟这位林先生聊聊。” 林启倒是颇感意外,甚至有些受宠若惊,要知道跟面前这一位长年不见客的“隐士”单独会话,是多难能可贵的事情,他连自己的家人,都不是所有人可以见面的,如今却要跟自己一个外人单独聊聊。 陆昂脸上当然也有意外的表情,不过他掩饰得很快,当然也没有多问什么,只说了一声:“那你们聊,我就在楼下,您有事的话就按下按钮。”说着转身离开了,林启眼睛一瞥,他说的那个按钮可能就是藤椅扶手边上的紧急报警器,医院病房也都有这种装置,防止病人出现紧急情况。 露台里只有一老一青两个人,此时除了外面的知了和徐来的微风,别无他音,林启实在不习惯这种尴尬的沉默场面,清了清嗓子问道:“陆老寿星,您就是陆元文老人家吧?” 陆鼎缓缓点了点头:“这个名字,我整整六十年没有用过了,临沂战役之后,我跟组织上失去了联系,后来加入了第三战区第28路集团军,心想打算着国难当头,反正在哪里都是打鬼子嘛,结果临沂战役我一条命鬼使神差保下来了,三年半以后却在苏浙战场上受了重伤,这一躺就是整整三年,抗战胜利以后,我又回到组织上,重新编入华东野战军,那个时候就换了陆鼎的名字了。” 听到这里,林启心想:“解放前国共处于交战状态,双方政治审查应该都很严格吧,他怎么可能在两个阵营之间游刃有余的?”不过想到此处却没有问出来,已经是大半世纪之前的事,对错也未必那么重要了,而且他也不关心,只把注意力放在当下的案情上比较好,于是问道:“您是怎么在临沂战役中生存下来的,我听那两位老革命说,当时打得可惨呢。” 陆鼎微笑着摇了摇左手:“别提喽,说起来我这一把老骨头都有些臊得慌,当时日本鬼子以为我死了,把我跟其他阵亡的战士拖到乱葬岗挖了浅坑一并埋掉了,得亏埋到一半,又出了战况,那些日本人就去增援了,我便从半截土里又爬了出来,趁着天黑逃到一个老乡家里躲了起来,才保回这条小命。” 林启登时肃然起敬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这是为了民族大义,这点小节算什么,不过您这次死里逃生,没有再回去找以前的战友么?” “哪里还有什么在战友哦,都死光了。” “没有啊,赵良,还有何胜宣,他们两个都活下来了,郑牛宝大爷说,当时就是你们三个游击队员一起去增援临沂会战的。” “那我上哪里知道去哦,我从死人堆里逃出来,连夜跑了十几公里,又在一个老乡家里躲了大半个月,那个年头,兵荒马乱的,能保活一条命就不容易了。” “那后来也没有再找过他们两个么?” “没有,不过解放以后,我倒是听到一些赵良的消息,不过也没有下文了。” 林启思忖道:“那就奇怪了,那你们还是相当于大几十年没有见面了啊,怎么那杀手组织还会把你们这四个人联系到一起呢?” “我们都是戎马一生过来的,杀过的人堆起来有几层楼高,有仇有怨的也不在少数,也许是我跟赵良他们共同的敌人呢。” “那管默和方志成,您也该认识吧?” “管默是我大儿媳的哥哥,方志成是解放以后我在所属连队的政委,不知道那些歹徒为什么要连带着他们一起找,可能是知道我本名叫陆元文的,只有管默跟方志成了。” “你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您么,我的意思是……不管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这都已经过了大半个世纪了,活下来的人都已经很少了,怎么还是要追着你们四个人不放呢?而且当时整个国家都是战争状态,难免有死伤……” 陆昂摇了摇头:“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当然大多数人会把仇恨牵怒于当时的国家政府,为了双方的国家而战,在战场上狭路相逢,当然要拼个你死我活,这是荣耀,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这一点,所以甚至有时候会有英雄惺惺相惜的情况,即使当时杀红了眼,仇深似海的,过了三五十年还不能放下么,有因缘际会的时候,到两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子,互相见了面,即使当年杀的难分难解,这时也该放下来了,兴许还是一起坐下来讨论一下当年的作战方针和战争大略呢。” “所以您觉得那些要找你的人,不是因为要报战争仇?那就奇怪了,我敢肯定,他们也一定不是为了钱,那他们为了什么呢?难道真是你们失散多年的至亲骨肉。”林启顿时一摇头,“那更不可能了,哪些杀人不眨眼的,也不会随随便便对自己的亲人下手啊。” “我老啰,不中用了,很多事情我也想不起来了,我对家里面的孩子们,从来不说这些事情,我那孙子小时候,抱着我的腿缠着让我说说当年打仗的事情,我硬是一个字都不肯说。” “哦?这是为什么,保家卫国是很光荣的事情啊。” “光荣是光荣,但孩子年纪小,我不想让他们过早的体会什么是仇恨,他们没有见过死人是什么样子的,只会以为那是很好玩的事情,呵呵,打仗,杀人,可一点跟好玩也扯不上什么关系。” 林启这时恍然大悟:“难怪,连您儿子都不知道你原来的大名是什么。” “我大儿子,就是刚刚领你进来的那个,是1943年出生的,那时我正在养伤,两年后抗战胜利了,我就跟着华东野战军打解放战争去了,当时我的发妻已经怀了第二个,就把他们一起放在山东老家,建国以后我又调到云南绞匪,一直到58年才回到了原籍。”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七十六章 陆元文4 也就是说陆昂和陆扬两兄弟小时候压根都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陆昂自己也说自己小学毕业时,父亲才回到自己身边,那时估计他弟弟陆扬也已经有十岁了吧。 “大丈夫救国救民,为大家,舍小家,也不是迫不得已的事情,那个年头,跟我一样的人不计其数,我还是算是命比较好的,多少好男儿一腔热血就这样撒在疆场上……唉,现在的人越来越麻木了,没有经历过战争,永远也不知道和平是有多宝贵。” 陆鼎说着突然就这么一声叹息,但林启却跟他起了共鸣,他是在非洲亲眼见识过战争罪恶的人,人没有人性的时候,比野兽还要残忍暴虐。 林启一时有些默然无语,他突然觉得又有些失败,本以为找到陆元文会对这件案子有很大帮助,但似乎还是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得到,却又不知从何处开始问起,他抚了一下脑门,这案子从一开始就是没头没尾的,莫名其妙的上了执法者的名单,又莫名其妙的转了一大圈下来,现在执法者要找的四个人,基本已经确定身份,只是还不知道赵良和方志成现在在什么地方。 想想赵良跟陆鼎早就失去了联系,林启便问道:“那个方志成,您还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么?” 陆鼎微笑道:“早就没音讯了,他是个可怜人,早年间两条腿被人打断了,后来改革开放,据说到广东去做生意,也没成功,再后来就没音信了。” 林启奇道:“他先来不是部队的政委么,组织上没有给安排工作?” 陆鼎摇了摇头:“他成分差,大多数人都平反了的时候,他头上还顶着罪名呢,好像是什么坏分子、孔老二的孝子贤孙,总之一直关着,后来还是在他同乡的帮助下,那时就已经没音信了,也没人给他平反。” “那他原先部队里的战友呢?同僚呢?” “个个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谁还管得了他,后来时间一长,也没人再想起来了,我找到当年把他抓起来的带头人,只一句那是历史的错误,就把这一章给抹过去了,后来我旧伤发作,又从鬼门关转了两个来回,再活过来的时候,也把这事给放下了,这么多年过去,要不是你今天过来提,我也还真得不记得这么个人了。” “他如果还活着,今年多大岁数了?” 陆鼎仰着头想了一下:“他比我小十大几岁,如果还活着,也得八十多了吧,我看悬得很啊,他两条腿又不中用,也不知后来有没有家属,这些年,一个人要怎么过活哦。” 林启轻叹一声,头脑里一条清晰的思路都没有,执法者费尽心思要找的四个人,其中两个人下落、死活都不明,一个人重度瘫痪在家没有一点行动甚至语言能力,只剩眼前的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登时又是一声苦笑。 陆鼎道:“年轻人,这世上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看得越重的,越是放不下,等你活到我这一把岁数,就什么都看开了,家国,责任,抱负,理想,恩恩怨怨,通通是过眼云烟罢了。” 林启一愣,心想:“这老头子怎么反而安慰起我来了?执法者可是差点把你的后代都杀个精光啊,其他什么云啊烟的,飘散了就拉倒了,自己的儿孙,重孙子的小命也不重要了么?” 这话只在心里想想,没有问出来,毕竟对方年事过高,为人处事的世界观与自己大相径庭也可以理解。 陆鼎继续道:“我下个月就整整一百岁诞辰了,正好我那小玄孙也要抓周,林先生不嫌弃的话,也过来凑个热闹吧。” 林启笑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他想这应该是陆家的私人聚会,本想推辞一下,一方面不好驳了寿星公的面子,另一方面他始终觉得还有什么地方或者什么问题自己没有考虑到,只是一时不知该做什么样的阐述。 林启离开卧室的时候,陆鼎仍然一个人坐在那张藤椅上,悠闲扇着扇子,欣赏着眼前其实也不算太丰富的景色,直到关上房门的那一刻,耳里只有知了的叫声。 陆昂没有留林启,也没有问他跟自己的父亲具体的谈话内容,他是一个集团的董事长,林启不知道他是不是应该日理万机的模样,还是已经卸任,跟爸爸一样享清福了,不过他脸上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林启也不多搭茬了,反而是陆心一直把林启送到了门外。 不过她也没有问林启跟她爷爷的谈话内容,只是心心念念道:“林先生大人有大量,以前有点小误会不会放在心上吧。” 林启当然不会放在心上,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陆家那么高傲的待人接物的态度,只道:“本来就没什么事,不用介怀了。” “林先生果然豁达的人,对了,您说那个杀人组织还有势力,有没有确实的根据啊,我们本来还是多找点保全人员的,或者直接向警方寻求保护,但是想想没有证据也不能乱说……” “这个……”林启一下难住了,这上哪里搞证据去,登时灵机一动,道:“你找你堂哥陆建华啊,他认识不少道上的人,还有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也差点被那些杀手狙击,他自己也可以做证的。” 陆心登时一阵失望:“那个草包,仇家多得很,说出来的话,能起什么作用。”转而又陪笑道:“林先生和那位……那位高个子的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考虑一下到我们家做保全人员吧,给你们开三倍薪资,你看怎么样?” 林启又一阵默然,心想:“果然跟陆建华一个路子的,不过你说陆建华是草包,我看你还不如他呢,人家好歹恭恭敬敬的请我们保护,你这倒好,直接拿我们当保安了,还三倍工资,我就算了,赵天明你请得起么。”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七十七章 提尔1 林启当时忍着不悦,淡笑一声道:“警察肯定知道这件案子的,你如果担心安全问题,可以直接向警方提出交涉,你们是本地的纳税大户,政府肯定不会放着不管的,我跟那个高个子嘛,也一直在盯着这案子,有什么进展,也会向警方汇报,至于做你们的保安……就实在有些分身乏术了。”说完也不再等陆心搭话,告了个辞就要离开,留那美妇站在门前,呆呆得看着林启的背影。 穿过花园,经过泳池,林启回到停车场,走到车前拿出钥匙,突然莫名感觉背后凉嗖嗖的,似乎有道阴冷的目光在盯着自己,这样的感觉,林启只有在非洲狼牙山塔里第一次见到殷少狼的时候才有。 当时不经意回头望了望,这里是陆家的私人停车场,难道出来的时候,陆家有人跟着自己,应该不是陆建业,那个人坐下来就一副老佛爷的姿态,怎么会偷摸跟着自己?那是陆建华?不对啊,他还在酒店里呢。 还是陆鼎的曾孙陆中兴?但是刚刚进陆家的时候没有见到其他人啊,只见到两个佣人,而且印象中,陆家也没有这种阴冷气质的人啊,陆中兴虽然跟自己不对付,但也还没有这么阴沉吧。 停车场并不大,身后一个人都没有,唯一新奇的是自己的车并排停在周围几辆豪车之间,显得有些另类,林启叹了口气,是不是自己神经过敏了。 上车、点火,驶出停车场,想先回酒店,经过那天晚上的事件,陆建华几乎吃喝拉撒统统在酒店里,一步都不敢往外迈,今天听说林启要出去,脸上的表情犹豫挣扎到极点,跟着又不敢,不跟着,林启不在这里又不放心,最后林启像哄小孩子似的,我去去你爷爷家,很快就回来了,万通刘也在这陪着你呢,不用那么害怕…… 想到这不禁微微一笑,这个陆大少,那天晚上在“云霄宝殿”的时候耀武扬威的,现在的胆子怎么跟小鸡似的。 刚要准备加速,见后视镜里出现一辆轿跑,林启心里愣了一下,也是刚刚从停车场里出来的么,怎么没有看到的?当然也有可能是上路后从后面超上来的,也没有多想,只是转了两个弯以后,那轿跑还跟在自己后面,不紧不慢得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自己快,他也快,自己慢,他也慢。 林启这时心里才咯噔了一下,脑海里不由自主冒出来三个字:“执法者!”心道一声不妙,急忙加速向前驶去,只是自己这辆破车无论如何怎么赶得过那跑车,浑身解数使尽了,那车依然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林启一阵泄气,心想:“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看他想耍什么花样吧。”倒不是他这么淡定,他依稀记得前面两公里就是警察局了,心道看你有多牛逼,敢在警察面前怎么样? 结果那车里的驾驶员似乎知道林启的想法似的,一个加速就跟林启并驾齐驱了,林启眼睛一瞥,车里内坐着一个人中年人,面相看上去倒是宽厚的很,只是眼睛很凌厉,林启心想:“刚刚停车场的人就是他么?”还没来得及多做什么想法,那人悍然得右手一抬,不知从什么地方掏了把枪出来,冲着林启就射。 林启大惊,急忙一个刹车,那子弹找到车前窗的框上,玻璃震碎了一块,那人一击不中,也减速,想再跟林启并排,林启赶忙加速,那人又落到后面,彪悍得直接也打碎自己的前窗玻璃,一边在后面射击,一边追林启。 林启这个时候,也管不了那人是提尔还是阎罗了,只把身子坐椅下退,心道,这样下去不行啊,再追上的话肯定得中弹,于是开始打弯,S形在路上开,只是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车那么多,极考验他的驾驶技术,林启自己心里也没想到,这样的闹市,那人居然还敢开枪,真是长了一副横胆,再前面一点就到警察局了,看他是不是还是一样的那么嚣张。 就这样,那轿跑一直被林启别在后面,一时超不上去,没过一会就见前面一栋大楼,林启心里舒了一口气,不行就冲进警察局。 这时后面那人已经不再开枪,快要到警察局大楼脚下时,拐了个弯朝别的路走了,林启把车了停下来,当时就给赵天明打了个电话。 赵天明也非常意外:“你跟那个打了照面?长什么模样?” “好像挺老实的,就是眼神很凶。” “就这样?” “那还要怎样?就瞥了一眼,一秒钟都没到,不过下次再见我一定能认出来。” “这不废话么。” “你觉得会是提尔么?” “不知道,不是提尔就是阎罗吧,八斋说过,宙斯手下的只剩下两个外国人了,而且他们的首要目标也不是我们。” “我们是不是还忽视了一个人。” “谁?” “判官啊,他手下难道没有杀手么?” “那就不知道了,总之现在敌暗我明,一定行动都小心为上吧,你也不要再一个人出去了,下次有什么事喊上我一起,或者至少带上殷少狼啊,这次你为什么要一个人去?” “我心说去下陆家,又要不了多长时间,陆建华那大少爷害怕成那样,我也真担心会出什么事,就让殷少狼留在酒店里看着了。” “好吧, 下次还是不要这样了,太危险。” 林启挂掉电话,心想:“那个提尔连你都顾忌,殷少狼在我身边也没辄啊。” 当时也不进警察局了,打了个弯先去修车,回到酒店已经下午了,陆建华见林启回来,比看到亲爷爷还亲,热情的嘘寒问暖,万通刘在后面悄声对林启道:“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锦绳啊,今天差点都见不到你了。” 林启一愣:“赵天明跟你说过了?” 万通刘也奇怪的表情:“赵兄?跟我说什么?” “我今天又在路上被人伏击,只跟赵天明说了,他不跟你说,你怎么知道的?” 万通刘抹了把汗,一下子紧张起来:“那……那今天,那个人是真的?”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七十八章 提尔2 看到万通刘说话的表情,陆建华更是两腿一软,惊道:“那个人……那个人……” 林启立刻意识到酒店这边也发生了什么事,走廊上人来人往多有不便,把两人拉回套房,急问:“到底什么事?” 万通刘强自镇定了一下,说道:“今天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我们在餐厅吃早茶,有一个人老是在后面盯着我们,我们想是不是跟执法者有关,一时……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报警,还是通知你们,最后决定还是先通知一下赵兄,结果赵兄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不见了,这个……这个……搞得我还被赵兄调侃了一顿,说我是杯弓蛇影……” 林启这时明白:“所以你现在怀疑,中午那个人想要先过来对付你们,结果看到赵天明过来以后,便撤退了,转而去对付我了?” “恩,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林启思忖道:“那应该不是提尔吧,他真得那么厉害的话,怎么会忌惮一个赵天明?”又一想,不管什么杀手,出师未捷,总不至于被吓走吧,突然脑海里电光一闪,“殷少狼呢?” 万通刘愣道:“你说殷小兄弟?他没有跟赵兄一起过来啊。” 林启一皱眉,心想:“殷少狼一直在暗中保护我们仨儿,不过这事只有我跟赵天明知道。”当时也来不及跟这两位慢慢解释,一个箭步冲到门外,跑到殷少狼平日藏身的地方,那是酒店的保洁室,殷少狼有时化妆成勤杂工,有时打扮成服务员,他都巧妙得避开了酒店里正式的工作人员和监控,才一直没有被发现,但这时保洁室里却空空如也。 林启登时更加心急,又跑到其他可能藏身的地方逐一寻找,一个人影也没有,拿起电话刚要给殷少狼拨号,就见他发了一条信息过来,是一条定位信息,林启立刻回想到之前在安顺的时候,抓捕人贩头子杨院长,就是殷少狼一直盯着她的队伍,一边给自己发定位,才成功追击到的,难道又有什么发现么? 想到这里,林启不再多犹豫,立刻又离开酒店,他的车还在修理厂,这回是把陆建华的车借了过来,他也是一辆奔驰G级的豪车,车身线条硬朗得很,比较适合拼命,林启这么想着,反正陆大少应该不缺那两个修车钱吧。 这厢刚开出去没多远,赵天明又来电话了,劈头就问:“看到殷少狼的定位没有?” “正往那边赶呢,他也发给你了?”林启反问道。 “恩,恐怕很紧急。” “怎么说?” “你看他什么时候主动找人帮忙过的?” “这倒也是。”林启这么应着,心里更加着急,殷少狼看起来瘦弱,骨子里倔强得很,自己救过他两次命,他虽然每次很平淡说欠自己人情,但自己每次遇到事情,他在场的情况下,总是冲到第一线,恨不能拿换来回林启的救命之恩,赵天明言简意赅,殷少狼确实不是主动求助的人。 “那你现在在哪?”林启又追问了一句。 “也正在路上呢,迪克和凯文也在车上,妈的,迪克这小子还他妈不识路……” 林启心说:“人家是外国人,哪认识中国的路牌?”骂道:“你怎么自己不开车?” “我他妈这不是要跟殷少狼和你保持联系啊。”赵天明回骂,“不过我感觉快要到了,你也麻利点。” “知道了。”林启挂掉电话,心想赵天明和死亡骑士的组合,到场差不多什么人都能对付了吧,心里稍稍放宽了一点心,不过还是加足了油门,林启其实也不大识路,殷少狼发的定位明显已经不在市区范围,离刘琴母女家的东城镇也有一段距离,不过要比自己的位置近得多,难怪赵天明这么快能赶上。 这时在国道上一路向北狂彪,按照定位的指示,在一个叫东家桥的地方下了高速,这次跟上次在安顺的情况不一样,殷少狼是一边跟踪目标,一边给自己不停的发定位,这次却只有这么一个。 “难道已经短兵相接上了?”林启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时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分钟,给赵天明打电话,也占线了。 “打起来了。”林启心中愈加确定,见道路左边远方青山如黛,右边竟一片片水稻田,更多得是大大小小的湖泊,上面漂着不少荷叶,也有一些农户、渔夫在上面泛舟钓鱼,只是屋舍很少,这在人口密集的长江中下游地区算是很少见了。 这时手机又“嘟嘟”响了两声,殷少狼的第二条定位终于又发了过来,林启正飞速驾驶,百忙中打开瞄了一眼,所幸离第一次的地方不算太远,离自己现在的地方也不算太远了。 五分钟过后,林启把车停在一条小道边上,这里仍然是一片绿油油的水稻田,殷少狼发过来的位置需要向右拐,显然就是在右边的水稻田里了,只是前方一望无边的水稻,也没有多高,视野也好得很,分明一个人都没有啊。 车子实在开不进去,林启只得盘水往稻田深处走去,他是最怕这种潮湿泥泞的地方,深一脚浅一脚的就算了,主要水稻田有蚂蟥,那虫子往肉里一钻,拉扯都没用,身子拉掉了,头还钻在肉里,得用盐撒上去才行,关键那东西的长相和蠕动的样子都太呕心,林启暗骂一声:“妈的,早知道带双胶鞋过来了。” 往前走了一段,再看看手机,离定位的地方已经不足一百米,这个时候肉眼应该可以看见目标了啊,却一个人影都没有见着,心想他既然可以发信息了,接电话应该也行吧。 当时就拨打了一下殷少狼的手机,没一会,只听周围响起“叮呤呤”的电话声,林启一个激灵:“就在附近?” 当场大踏步往前进,还是一个人影都没瞧见,只是电话铃声感觉越来越近,终于在一株水稻上发现了落在上面的手机,林启电话仍通着,那手机仍在响个不停……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七十九章 提尔3 林启拿起来一看,正是殷少狼的手机,还在发信息的页面上,手机屏幕和后面都有血迹,心里又是“咯噔”了一下,已经遇险了么? 茫然四顾了一番,见右前方的水稻上也有血迹,急忙两步跨了过去,血迹尚未干涸,应该刚落不久,“难道是带伤在前进?”又四下搜索,右边也有血迹,再往前走,也有血迹,于是林启顺着这一路的血迹一直往下追踪,终于两百米开外的稻田里看到躺在地上的殷少狼。 林启急忙奔将过去,却见殷少狼没有晕厥,反而瞪大着眼睛,大口喘气,把他扶了起来:“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殷少狼摆了摆手,有气无力道:“左臂划了一刀,还好,我太累,实在跑不动了。” “到底怎么回事,赵天明呢?他应该先到了啊。” 殷少狼往右指了指:“他们三个追那人去了……” 林启顺着望过去,右边再往过去除了水稻田也还是水稻田,哪里有人影的样子,问道:“你确定?没指错方向。”再往前后左右一瞄,意识到这话也是白问,周围都是水稻田,一望无边,葱绿葱绿的,只得先把殷少狼扶起来,说道:“你先上车里去歇着吧,再躺下去真要喂蚂蟥了。” 说着便驾着满身泥泞的殷少狼往回走,他刚刚轻描淡写,左臂上被划了一刀,林启一检查,那一刀已经深到连着骨头带着筋了,硬生生被剌下一块肉来,难道流了那么多血,好在没割到动脉,回到车上,拿出陆建华自己一直准备好的急救箱,想先给简单包扎一下,殷少狼道:“我自己来吧,你要不先去找师父他们吧,我怕他们应付不来。” 林启其实也在担心他们,只是有些好奇:“你师父再加上迪克和凯文都搞不定的话,我过去貌似也没什么用吧。” “我觉得有用。” “好吧,就是讲道理。”林启心道,不过也能想得通,我在他眼里,反正也是怪物嘛。 不过殷少狼自给自足惯了,这时已经开始给自己包扎,单手操作也麻利得很,林启便又一脚迈进水稻田,寻着刚刚殷少狼指的方向,继续向前深入,直又往前行进了将近一里路,才看到人。 林启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刚在远处一个人影都看不到,原来这里还有一片半人多深的水塘,赵天明、凯文、迪克三人站在水塘里,只半个身子露在水面之上,刚刚离得远,又被水稻挡着,确实看不见人。 他们三人呈三角状把另一人围在中间,每个人都一脸死寂,如临大敌的模样,林启第一次看到赵天明目光这么阴冷。 “不会打不过吧?”林启心想,再定睛一看,顿时大惊,那围在中间的不正是上午在路上伏击我的人么? 此时脸上湿漉漉的,汗水裹着池墉水,顺着面颊往下淌,赵天明三个人也是,不过他们的情况似乎更遭一些,凯文和迪克身边的池塘水已经染了些红,也不知伤在什么地方。 除了赵天明手里握着他的椎名刀和凯文的*,迪克和那个不知是提尔还是阎罗的杀手,手里各攥了一把匕首。 “一定是提尔了。”林启心想,他和赵天明三个人照面都成打成伯仲之间,除了赵天明一直忌惮的提尔,还能是谁呢? 四个人就这么对峙着,林启记得赵天明曾经说过,当年的凯文和迪克两个人配合,几乎是近身无敌的,现在两个人虽然都已级些年长,也不至于落人下风吧,而且还有个赵天明呢,怎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林启站在岸上,有些好奇提尔为什么没有拿枪,心想是不是英雄惜英雄,是出于高手之间正面切磋的互相尊重?后来才知道,他们已经在之前的时候把子弹干光了。 这时林启也不知该怎么办,他身上没枪,也没有刀,早知道一开始从上海过来的时候,就该把费恩的枪带过来,碰到这种情况,提尔根本就不用打,可以直接宣布投降了。 赵天明三人这时开始收紧包围圈,向中间的提尔逼了过来,提尔换了个手势,正对着赵天明,凯文和迪克分别从他的左后和右后包抄过来,场面上似乎提尔插翅难逃了,但四人一欺进,到达临界距离的时候,提尔便率先发难,头都没有回,手臂以令人难以理解的角度,提刀向右后的迪克刺来。 这一下快如闪电,迪克原本还想先偷袭的,提尔的刀已经到自己眼前,只得甩头一个后翻,提尔的刀顺着割下他小马尾辨的发梢,旁边凯文和赵天明也是反应极快的人,见提尔发难,两人一齐欺上,赵天明的椎名刀直划提尔咽喉,凯文*攻他腰下,四人这所有动作加在一起,其实也就半秒钟的事情。 下一秒,提尔再次展现了他违背人体常识的动作,以林启的理解,除非他的胳膊腰杆可以随意折叠,否则根本无法做到,提尔的刀刺完迪克,逼得他侧身后翻以后,紧接着竟然莫名其妙的从自己身后来到凯文眼前。 凯文正攻着他的下盘,身子压得较低,也没料到提尔以攻为守,他这一刀要是中了提尔腰上,自己脑袋也非得挨个窟窿不可,想想划不来,只得放弃进攻,原地180度打了个滚,躲过那致命一刀。 与此同时,赵天明的椎名刀也已经近在咫尺,提尔身体竟然逆行而上,伸着脖子往他刀上撞来,赵天明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杀么?接着就明白过来了,提尔只是微微往前一躬,赵天明的刀几乎已经贴到他脖子上了,他整个人突然往后一个弹射,脚底下装了弹簧似的,跳出了三人的包围圈,这场持续了一秒半的战斗便就此告终。 提尔迅速上岸,林启眼睛都瞪圆了,他竟然冲着自己来了,“想擒贼先擒王?问题是我他妈又不是王啊。”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八十章 提尔4 脑海里就这么电光石闪思虑间的功夫,提尔已经跃到跟前,挥刀就刺了过来,直冲心门而来,林启见这人速度比上次的天神不是快了一两个档次,向后躲实在是来不及,好在这回学聪明了,过来的时候把殷少狼的*带在了身上,刚看到赵天明等人的时候就已经握在手上了,他不会像殷少狼那样甩来甩去的,还是两只手掰开的。 这时眼见对方匕首已经刺到胸前,急忙提起*拨挡了一下,“叮”得一声,将对方匕首挡开了,提尔紧接着挥刀再刺,又不是“叮”得一声,被林启挡开,如此接二连三,一口气的功夫连刺了九下,统统被拨挡开,林启已经有些应接不暇,后面甚至微微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更别提还手了,心里在大骂:“你他妈缝纫机啊?不能歇口气再来啊。” 也许是提尔听到了林启的心声,突然闷哼了一声,一个踉跄向前栽倒,不过很快稳住身形,站定在林启左前方,向后看去,原来是赵天明这时赶了上来,趁他攻击林启的时候,在他后背招呼了一记。 林启大口喘着粗气,赵天明再晚来片刻,自己小命估计交待在这了,这时凯文和迪克两人也从水塘里跃了上来,立刻跟赵天明、林启两人形成对角线,又把提尔围在中心。 提尔后背中了赵天明一刀,血顺着衣衫直往下滴,他人却直挺挺的站着,完全不当回事似的,一看也没伤到要害,林启气结对赵天明骂道:“你他妈是不是还手下留情了?” 赵天明苦笑一声:“我在背后暗算已经很突破尺度了好吧,这辈子还没干过这么丢脸的事。” 林启摇了摇头,凯文和迪克全神贯注的盯着提尔,他们久战沙场,一辈子下来,对待任何敌人都全力以赴,他们知道哪怕是极细微的一丝小差错,换来的可能就是战死的结果,提尔却不再管他们两个,甚至都没有看赵天明一眼,目光满是不可思议、无法理解的停留在林启身上。 赵天明笑道:“怎么?对人家一见钟情了?还不再来过?” 提尔瞥了他一眼,看着林启手上的*,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问道:“后面这家伙是你教的?” 林启一愣,旋即明白,他说得是凯文,冷声回道:“他做我师父还差不多,不过……我也没有那个兴趣。” 提尔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幻莫测,像是遇到人生中最大的难题一般,这样的人遇到超出他理解能力之外的另类事物,所表现出来的惶恐与不安,要远远比自身安全受到威胁来得更加强烈。 凯文和迪克两人嗅觉是何等的敏锐,他们立刻注意到提尔的警惕性莫名其妙放松了,他们可没有赵天明那么仁慈,互相之间连眼神都没有交汇,各自提着自己的刀从左右两路攻了上来,提尔发觉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摧枯拉朽一般,身上连中十几刀,不过他反应和身形仍是迅捷无比了,或闪或挡,十几刀下来,一刀都没有扎进身体内,全是皮肉外伤。 赵天明自然不愿意再乘人之危,抱着椎名刀站在一旁观战,林启本来就不擅长攻击,刚刚要不是被提尔逼到那份上,他连*都玩不利索,跟赵天明站在一起观战。 凯文和迪克和连环快攻,并没有因为提尔的受伤而放松,反而变本加厉,狂风暴雨般往提尔身上招呼,趁他病要他命,这也是当年他们的教官希德翁的优良教导,不过提尔只是刚刚稍微分了点神,这会已经开始反应过来,纵然身上还有伤,也有条不紊的见招拆招了。 三个人一时间打得难解难分,林启对赵天明道:“还不赶紧上去帮忙。” 赵天明笑道:“他顶不住了。” “谁?提尔?”林启见前面明明打得难分上下,“我看差不多么。” “凯文和迪克多少年没有在一起配合,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刚开始还没有适应,现在差不多有点当年的意思了,而且提尔心里有顾忌,也受了伤,顶不了多长时间。” “他有什么顾忌?” 赵天明瞄了林启一眼:“装什么算,你呗。” “我有什么好顾忌的。”林启心里想着,也没有说出来,这会果然如赵天明所说,提尔已经有力竭的表现,渐渐落于下风,又过两三个回合,终于一个不支,单膝跪倒在地,迪克即刻架住他的脖子,凯文将他匕首缴了去。 赵天明这时才和林启悠哉的走了过去,满脸笑容:“哎呀呀,活捉提尔,这事可一定得跟希德翁那老头好好显摆显摆。” 凯文把刚刚收缴来的匕首往怀里一插:“可别提我的名字。” 赵天明微微一笑,只来到提尔面前:“有没有想过会是这种结果?” “杀就杀了,废什么话?” “这里是中国大陆,我可不敢杀你,你是不是杀手做得时间太久了,不知道杀人犯法么?” “那就把我放了吧。” “……你的逻辑还真是……有够极端。”考虑到提尔的特殊身份,这样的人一般是不会束手就擒的,即使现在被迪克用刀架着脖子,还是担心会有什么意外,凯文开始搜身,赵天明虽然一脸轻松的调侃,椎名刀却没有收起来过。 林启见他们聊得还挺愉快,冲赵天明挤了挤眼:“能往正题上引么?” 赵天明会意,直接单刀直入,问提尔道:“你就是九号执法者提尔吧?” 面对这样一个让林启无语废话,提尔也没有排斥:“是的。” “恩,陆元文、赵良、管默、方志成,你们为什么要找这四个人?” “无可奉告。”提尔依然回答得很干脆。 林启附着赵天明耳朵道:“你不是最擅长用刑么,还等什么?” 赵天明白了他一眼:“八斋都不怕,他会怕这个?” 提尔脸色一冷,对林启说道:“不用鬼鬼祟祟的,你想问什么,我可以适当挑一些来回答。”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八十一章 提尔5 林启一声苦笑,对赵天明无奈道:“怎么感觉我们是被他俘虏了一样?” 赵天明笑道:“高手自然有高手的个性。” 凯文这时搜完了身,冲两人点了点头,他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连牙齿缝都没有放过,赵天明这时才把刀收了起来,和林启放心得走到他跟前,笑道:“要不你觉得哪些是可以说的,先说给我们听听呢?” 提尔冷笑一声道:“你是我见过最奇怪的审讯者。” 赵天明不客气的回应:“你也是我见过最牛逼的俘虏。” 林启一个白眼,插嘴道:“这个节骨眼你们就不用互捧了。”对赵天明道:“要不要先带回去啊,还就地审问?” “带回去?你当是在非洲啊,放哪?跟八斋、刑天一样,直接问完了送到警察局去。” “好吧。”林启一想也是只有这一个操作办法,问提尔道:“你既然不愿意说你们行动目的……” 话还没说完,提尔自己先回答了:“我不是不愿意说,我是不知道,我跟其他执法者不一样,我收到指令,是直接按指令行事的。” “收到指令?谁的指令?” “泰坦!” “泰坦?”林启一愣问赵天明:“这是第几号执法者?” 赵天明也是一头雾水:“十二执法者名单里没有一个叫泰坦的啊。” “泰坦不是执法者,他是执法者的领袖,创始人。” “好吧,这种事都可以说,看来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嘛。” “我说过,我知道的本来就少,我一般情况下,直接执行判官和泰坦的指令,不会问那么多缘由,这一点跟奥丁和宙斯有本质的区别。” “不管怎么样,这应该是你们组织最机密的情况了吧,我都能告诉我,我还是感觉很有面子的。”林启实话实说。 赵天明笑道:“你不会是玻璃吧,对我家兄弟一见钟情,要不然刚刚怎么会突然分神,直勾勾的瞪着他,说实话,我觉得你们不大合适。” 林启无奈摇了摇头:“你怎么在任何场合都没有正经?” 想不到提尔竟然认真的回答了赵天明的话:“我的取向很正常,我只是不明白,他怎么可以连挡我九刀?” “所以……你分神,就在想这个问题?”赵天明不可思议道,这个人还是个哲学家,生死攸关的事情面前,还有心情想心思。 “没错。”提尔依然很坦承。 赵天明道:“好吧,这个问题我可以回答你,你应该知道金柯兰吧?” “米克?四号执法者?” “没错,他还有另一重身份,你也应该知道吧?” “恩,别的执法者我也不是很关心,这个世道变得太快,从前大家的雄心壮志已经一点点的被磨灭,执法者也变得越来越功利,杀一人,救一百人,也开始成为虚无缥缈的谎言,只有泰坦和米克,还保留着刚开始那份初心,还有一个夜叉……不过也开始慢慢腐化……” “好了好了,”赵天明不想这个杀人机器还有这么多思想感情要抒发,强行打断,“那你应该知道他曾经效力与一家毒品制作集团吧?” “明日生物。” 赵天明一打响指:“没错,他曾有这样的工作经历,你还觉得他初心不改什么的,你有你的逻辑,我也不想管,就说说明日生物吧,他们有一款新产品,简称叫POG,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只知道半个多世纪以来一直在试验状态,并且只有一个试验成功的,喏,就是这位。”赵天明指了指林启,“他之前其实就是一个普通的战地记者,后来在中非被绑架的时候,强制注射了POG,注射了多少不知道,但是现在就成这德性了,我他妈练了一辈子的刀,都不如他嗑点药……” 林启无语道:“我现在什么德性?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 赵天明干咳一声,继续问提尔:“好了,我交换了我们一个重要的情报,也算对你的尊重了,我们大可不必如此,你知道的。” “我也可以出于对你兄弟的尊敬,回答你们的问题,对于我来说,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机密的东西。” “对什么都不关心,跟赵天明倒是挺像,难怪他两好像还挺有共同语言的感觉。”林启心想。 提尔接着道:“但是我不知道的,你们问我也没用,比如找那什么四个人……” “你们的任务不是找那四个人么?你不做调查了解,怎么完成这个任务?” “这是奥丁和宙斯各自给他们的党羽下的任务,与我无关,我接到的任务,就是杀了你们,第一个是你兄弟,林启,第二个是你,第三个是血玫瑰苏海星。” “什么?”林启登时慌了,“星也在你的名单上?为什么?” 提尔默默的看着他,林启一声叹息:“他也不关心,只知道完成任务。”但是始终想不通为什么会把苏海星也列到他们的名单上,更重要的,他们难道已经…… 提尔这时似乎看出林启的焦虑,说道:“我们对于把女性列为目标,一直处于很谨慎的考量,同样的,对于血玫瑰我们最终还是放弃了该项计划。” “那就只有我们两个了?”赵天明扎扎嘴,提尔微微一点头,林启心里石头一落:“这人说话怎么大喘气的?” 提尔这时仍然保持单膝跪在地上的姿势,迪克从后面环抱着他,匕首仍然架在他的脖子上,凯文站在旁边警戒,林启一皱眉,对赵天明道:“不行把他绑起来吧,这样看着太别扭了。” 赵天明看着他道:“你有手铐么?除了手铐其他东西我都不放心,其实……就算是手铐,我也不太放心。” “那等会怎么把他架到车上?” “就这么着啊,让警察过来带走。” “好吧,”林启心想几时也没见赵天明这么谨慎如临大敌的模样,顿了一下,才又接着问提尔:“所以你也没有问那什么?泰坦?为什么要杀我们吧?” “没有,只给了我你们的资料,我不喜欢问无关的问题,我相信泰坦不会把无辜的人交给我来处理。”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八十二章 提尔6 林启和赵天明同时一愣,赵天明干笑道:“敢情我们什么时候成了十恶不赦的人了?” 林启道:“你杀过那么多人,倒还情有可原,我可一直都是在各个工作岗位上勤勤恳恳的啊。” 赵天明骂道:“这他妈叫什么话,我杀得也都不是好人好吧,我敢拿着我的爱刀起誓,就算小时候跟他们一样,做杀手,当黑社会的走狗,也都是黑吃黑,杀得都是些人渣恶棍。” 林启拍拍他后背笑道::“开玩笑的别激动,说明你做人还是有底线的。”又转而问提尔:“等于在你眼中,我们都是有罪的人咯?” “当然。”提尔回答得很坚定。 “什么罪?” “我是执法者,不是审判者。” 林启一撇嘴,心想:“知道也是白问。”接着道:“你们的审判者就是泰坦?” “一开始的时候,是的,但后来他的年纪越来越大,有些力不从心,才让奥丁和宙斯兼任,判官是后来引入辅助的。” “所以,十二个执法者,其实也就一到九号是真正实执行任务的执法者,剩下三个领导,嗯,不得不说,你们的组织机构……有些臃肿啊。”林启说道,心里想着:“他说泰坦年纪越来越大,还能大得过陆鼎赵良?也许他跟陆鼎等四人确实是同一时代的,这样才会牵扯出一些往事出来,否则根本无法把他们联系到一起来。” 提尔道:“你硬要这样理解也可以,奥丁和宙斯原来也是执法者,只是他们跟泰坦也有同样的问题,年龄越来越大,行动也跟不上,而且任务越来越多,他们也就都退居幕后了。” 林启问道:“为什么泰坦只给你下达刺杀我们的任务,却让宙斯和奥丁去找那四个人?你们不是杀手么,怎么……还干起私家侦探的活了?” 赵天明笑道:“对啊,这不是跟我们抢饭碗么?” 提尔道:“这我不知道,但我感觉,找那四个人,应该多数是奥丁和宙斯自己的主意,我越来越感觉到,这两个人想摆脱泰坦的掌控,想让他出局了。” 赵天明冷笑道:“还以为你们多高尚,看来也免不了俗世的权力争斗。” 林启思忖道:“这么说来,找到那四个人就对奥丁和宙斯两个人一起自立门户,有很大帮助啊,难怪全员出动了。” 提尔指正道:“奥丁和宙斯从来都不是合作关系,而是竞争关系,他们都想独吞执法者,所以现在他们都憋足了劲,想先抢占先机。” 赵天明又笑道:“得了,这还是三国演义呢。” 林启又把之前八斋的话回想了一下,他说他跟宙斯代表的一方,宁愿任务失败,都不希望奥丁取得最后的胜利,确实跟提尔说得比较吻合,问道:“所以,执法者其实已经分裂成三股势力了,宙斯拉拢了刑天、八斋、哈迪斯和奥西里斯,形成一派,表面上奥丁拉拢了天神、夜叉、阎罗和你,形成一派,其实你还是效忠泰坦的,是吧?这样看来,也不知你们三组人,谁强谁弱了,米克退出了,对了,还有一个判官呢,他站在哪边?” 提尔答道:“不知道,他像个狡猾的狐狸一样,可能看谁最后获胜,就站在哪一边吧,还有,夜叉也有些摇摆,毕竟只有我跟他都是泰坦从小带大的。” 赵天明笑道:“之前八斋说他跟刑天被捕,对宙斯一方来说,是很大的打击,现在看来,其实最弱的,还是奥丁,你看,天神失败了,夜叉也失败了,提尔就算没有失败,也不是站在他那一边的,就只剩下一个阎罗了,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林启道:“我们还是把线索往正题上点一点吧,为什么找到那四个人会对他们这么有利呢?” 赵天明这时问道提尔:“泰坦今年到底多大岁数?” “不知道,奥丁和宙斯都六十往上了,泰坦至少还要比他们大两轮。” 林启惊叹一声:“那也得有九十多了吧,怎么现在长寿的人这么多。” 赵天明笑道:“那可以推测,这四人是泰坦的旧相识,如果找到了,会对泰坦的力量大有益处,这也是奥丁和宙斯所忌惮的,所以想先下手为强,除掉这四个人。” “那我还是不明白,泰坦压根没有让他唯一的执法者提尔找这四人啊,而是直接让他过来杀我们,这也太他妈邪门了,奥丁和宙斯想杀我们,八斋已经说过原因了,怕我们阻碍他们的任务进程,泰坦想干什么?他……他他妈不会是神经病,老年痴呆了吧?” 赵天明道:“这还不好理解,杀掉我们,对奥丁和宙斯寻找那四人大有帮助,不管他们任何一方一旦先找到,再让提尔出手,救出那四人,一起携手清理门户啊。” “你也看过管默的样子了,他像是会对泰坦提供帮助的人么,还有你忘了王家母女了?回到我们一开始接到的委托,夜叉为什么要杀王栋梁?” “这个我可以告诉你们。”提尔突然插了一句。 赵天明都愣了,对林启笑道:“他不会是我们安插在执法者的卧底吧,这也太实在了,我们都没问,自己招供了。” 林启拍了他一下:“别瞎扯。”问提尔:“是什么原因?” 提尔道:“好像是那四个人中的一个,找过那个王栋梁。” “什么?找他干什么?就算是这样,找过他,就要杀了他,你们还真有原则啊。”林启讥讽道。 “这是夜叉说的,具体情况我不大了解。” “夜叉告诉你这个?为什么?” “我让夜叉留意奥丁的动向,他说奥丁的指示,杀了王栋梁,因为王栋梁和他们要找的四个人的接触过。” “就这样,然后呢,你也没多问?” “没有,他知道的事情会跟我说的,不知道的我问还是不知道。” 林启对赵天明道:“我怎么觉得王栋梁死得那么冤的?”又问提尔:“那你也不知道他是跟四个人中的哪一个接触的?陆元文是陆鼎,管默瘫痪在家,那个要么是赵良,要么是方志成了?”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八十三章 提尔7 提尔的眼睛已经给了他答案,林启摇头叹息,又是白问,心想:“赵良是陆鼎曾经的战友,方志成是陆鼎曾经的政委,这两个人的一个,在什么样的机缘下,会与王栋梁结识的?”想来想去,都没有这样的先决条件。 提尔这时被迪克控制着的姿势虽然不太自在,但是他的表情里显然没有失败的颓丧,也没有被俘的沮丧,更没有对自己即将沦为阶下囚的恐惧,他的目光平静得像池塘里的清水,没有一丝波澜。 他如果不是从小被训练得已然麻木,就是对生死有着超脱物外的理解了,林启心想,前者的可能性应该大一些。 “我想你们要知道的,我都已经全部告诉你们,再多的内容我也不知道了。”提尔最后说了一句,即使在这样的处境下,语气依然不容他人怀疑。 “你说得确实已经够多了,只是我还是不明白,”赵天明又问了提尔一遍,“我刚开始问你的时候,你只有四个字:无可奉告,怎么后来……这么主动的?” “从来没有人能在我的手下走过九刀,包括你。”提尔看了一眼林启,又看着赵天明回答道。 “就这样?” “是的。” 赵天明看着林启:“他确实看上你了。” 林启摇了摇头,不再理会赵天明的调侃,问提尔:“你现在也被捕了,夜叉立场不明,你一点也不担心你的泰坦大人么?他这回可真得是光杆司令了。” “我尽力了。”提尔回答得很干脆。 …… 警察来之前,迪克还一直架着提尔,丝毫都没有放松,只有凯文,赵天明让他先回避了,没办法,这人还是个黑户,其余人等通通被带了回去协助调查,倒是只有受了伤的殷少狼被送往了医院,最后提尔被暂时拘禁,将面临谋杀和绑架的指控。 两天后,赵天明和林启才被放了出来,两人一身轻松,看样子都没少进过班房,只有迪克全身都不舒服,他晚年生活住惯了五星级酒店,别说拘留所了,连普通一点的酒店都住得不太习惯,赵天明骂他舒服日子过惯了,早忘了当年在热带雨林喂蚊子等待过往的事了。 这两天,陆建华和万通刘还在酒店里翘首以盼,热切等待着林启等人的归来,尤其是陆大少眼巴巴的望着,恨不得自己也跟着他两一起住进去。 林启心想那天从管默家里出来以后,夜叉的目标应该是我跟赵天明,这样看来,他应该不会对陆建华造成什么威胁了吧,况且他失败过一次,照他们的章程,夜叉还会再起用么? 这可真说不准,天神不用,提尔也和奥丁貌合神离,而且现在也已经被捕,那奥丁手下就只剩夜叉和阎罗了,夜叉还是个摇摆不定的,跟宙斯那边的情况也差不多,八斋和刑天也被捕了,他手下只剩哈迪斯和奥西里斯,用八斋的话说,还都是外国人,在国内行走也不太方便。 林启摇了摇头,泰坦如今是光杆司令,判官蛇鼠两端,剩下奥丁和宙斯两派也是元气大伤,看来任何组织团结都是最重要的,一个执法者,同时出现两个想当老大的,瞬间就把组织折腾成分崩离析的样子,不过对于那些死于他们屠刀下受害者来说,这一点倒是值得庆幸的。 既然陆建华的安全暂时有所保障,林启和赵天明还是先回了东城镇刘琴家中,一进门刘琴就把林启晾在一边,对赵天明嘘寒问暖的,赵天明也像回了自个家一样,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端起茶碗也不问谁的大口喝了起来,这俨然两口子的模样,林启心里暗笑,这哪里还需要万通刘?他们两自己就发展起来了。 林启看看家里整洁如新的布置,如少女闺房般温馨,一看便是用了心收拾了,王家蕊照常在上课,家里只有刘琴一人,这两天赵天明没在陪着,也是提心吊胆的,见他回来,自然亲热许多,看样子还对之前的绑架事件心有余悸的。 这时刘琴戴了个围裙到厨房里面,也不知忙活什么点心,林启坐到赵天明对面似笑非笑道:“什么时候喝你两的酒?” 赵天明竟然十分淡定道:“顺其自然,水到渠成。”悠然抿了一口茶,反而让林启困惑起来,他心里真得放下川吉奈奈子了么?如果是,自然最好,就怕是装模作样的在硬撑。 赵天明又把话题往案情上引,言归正传道:“你觉得奥丁还会再起用天神和夜叉两个人么?” 林启回应道:“如果他们真得是那么有原则的话,应该不会,但是现在嘛……呵呵,还真难说。” “恩,天神虽然是你的手下败将,但是不可忽略,你想郝正月和殷少狼在他手上,都能伤成那样。” 林启苦笑一声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当时的情况是怎么回事,总之最后,他逃跑的样子倒是挺滑稽的,他明明可以选择枪,却偏偏用冷兵器,身上只带着一个做逃跑用的烟幕弹,真受不了。” 赵天明笑道:“也许人家够自信,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有逃跑的一天呢,谁知道遇上你这么个怪物,对了,那对姐妹花到底怎么说的,关于你的身体情况?” “没有消息,应该还在研讨着呢吧。” “好吧,那你自己也没有其他方面的感觉?” 林启笑道:“感觉倒是挺好的,精力旺盛,胃口也挺好的,提尔不是说他这辈子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在他手下走过九刀么,你练成天刀都不行,我却走过了。” 赵天明一脸郁闷:“好吧,这事我表示很邪门。” “你是不是应该跟嫂子说一下,当时绑架她们的八斋和刑天已经伏法了,不用让她们整天提心吊胆的了?” “不是还有夜叉呢,还有其他执法者呢,现在还不知道夜叉为什么要杀王栋梁,保不准他还会把目标对准她们母女两个呢,天神你都不敢保证奥丁会不会继续起用,夜叉你就敢保证了?”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八十四章 相对安全 “快来快来,尝尝我刚做的杏仁酥和梅花糕。” 林启和赵天明正商量着,刘琴脸上笑迎迎的出来招呼,比赵天明刚回来那还显得高兴一些,林启心里暗暗一笑,他和赵天明坐在堂屋里,隔壁就是厨房,刘琴虽然长相风韵纤美,毕竟也是奔四的人,身体和心理都极具女人的成熟魅力,对那些男人之间的玩笑也不会那么抵触。 所以刚刚他们说话大声,林启调侃赵天明,一点也不避讳刘琴,直接称呼刘琴为嫂子了,赵天明脸皮厚,也没说什么,刘琴听在耳朵里却受用极了,此时端上来两碟糕点,脸蛋红扑扑的,一边招呼,还一边介绍着:“别看这杏仁酥只有中间一小块杏仁,我是把杏仁研碎了撒在面粉里的,还有核桃、芝麻,温火烤个半个钟头,知道你们今天回来,早就准备着了,保证又香又酥。” 林启笑道:“说着我口水都要下来了,还有这个梅花糕,也是五颜六色的,好看得很呢,味道一定也不错。” 刘琴笑道:“那当然,梅花糕只是作得像梅花,里面十几种果仁、果酱呢,是我娘家秘制的调配方法,你们快尝尝,好吃的话以后常来吃。” 林启忍住食指大动,拿起勺子挖了一块梅花糕塞到嘴里,果然入口甜而不腻,外脆内嫩,还有股淡淡的糖焦香,不禁赞叹道:“嫂子这手艺不去开饭店,真是屈才了。” 林启这一句嫂子倒不是调侃赵天明,他们现在和刘琴也算是相熟,喊她一声嫂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刘琴还道林启又是把自己当赵天明的对象,更是眉开眼笑,脸上的红晕又浓了几分,直招呼道:“喜欢吃就天天来吃,只怕你们不来。”说着顾盼生姿,有意无意瞄着赵天明。 赵天明也不回避她的目光,也不做任何表示,只傻呵呵的笑,林启摇了摇头,心想:“得了,还得万通刘过来帮他加把力。” 这边刚刚跟赵天明说到要不要把当时绑架她们的两个凶手——八斋和刑天,已经落网的事情告诉刘琴,林启心想:“就算还有夜叉,还有其他执法者,但是他们的主要目标还是陆鼎等四人,八斋和刑天绑架刘琴母女也只是想查出这四人的下落,并没有真正想伤害她们,再说夜叉当时杀王栋梁,也是因为王栋梁和那四人的其中之一有过接触,如果跟刘琴母女也有关,那之前夜叉杀王栋梁的时候,还不一并‘照顾’到她们母女?” 这样一来,至少也可以保证刘琴母女短期应该不会再受到来自执法者的威胁,所以她们两个暂时来说,还是相对安全的状态。 林启直接当着刘琴的面,把他的推测跟赵天明说了,刘琴倒是喜上眉梢的大模样,但赵天明仍表示疑惑,说道:“八斋和刑天是宙斯的人,虽然现在他们这边的执法者,只剩下哈迪斯和奥西里斯两个外国人,但宙斯这一方既然想到绑架她们母女,威胁说出那四人的下落,也难保他们不会再出此下策,之前我也说过,他们每一个执法者也可能代表着另一个犯罪组织和身份,就像米克,其实就是金柯兰,他们如果真想对付两个女子,只需要从自己的手下中随便找几个亚洲面孔来就可以做得到,甚至自己亲身上阵问题也不是很大,毕竟现在时代开放了,国内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已经屡见不鲜了,而且,我最担心的仍然不是这个……” 赵天明说到这里,林启已经心领神会,直接接过来道:“宙斯这一方,凭什么认定,刘嫂子和家蕊知道那四个人的下落?事实上,她们并不知道啊,是吧,刘嫂子,你跟家蕊不会有什么知道的事情还蛮着我们吧?” 刘琴一听,两只手一齐摆:“我们知道的都说了,跟你们还有什么不能说不想说的,那也真是笨蠢到家了。” 赵天明道:“他跟你闹着玩的,别当真。” 林启笑道:“这会都会护短了,得了,我想有一种可能性。” “哦?”赵天明又认真起来,“说说看呢。” “你想,宙斯和奥丁既然是同一个组织的,又是竞争关系,他们之间的情报对彼此来说,应该不是什么秘密事吧,你说……奥丁命令夜叉杀了王栋染这事,宙斯方面,会知道么?” 林启这一说,赵天明即刻思忖道:“对啊,奥丁不知道因为什么,认定王栋梁和那四人中的一个接触过,所以派夜叉杀了王栋梁,这事让宙斯知道了,所以……宙斯报着宁可杀不放过的原则,以为王栋梁的妻女也跟那人有过接触,于是不问青红皂白的命令八斋和刑天绑了她们,好在八斋和刑天还算有点道义良心,没有真得痛下杀手。” 林启补充道:“我倒不觉得他们没有下杀手是出于什么道义,那晚宴会你也在场的,你看到刑天杀于艳茹的时候,眼睛眨过一下么?” “那是因为什么……” “我想可能他们真得从另外的渠道,知道刘琴母女跟这事件无关了吧,难道是又得到来自奥丁方面的情报了?” 赵天明这时突然道:“对了,我还是不明白,就算那王栋梁跟那四人之一接触过,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 “我也想不通,如果是你,你一心想要找一个人,终于通过一些途径知道有一个人跟你要找的人接触过,你想保护他都来不及,因为你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他,怎么还会去杀了他呢?” 赵天明挠了挠头:“对呀,就是这个问题啊,想来想去……这王栋梁死得也太冤了吧?” “不对,”林启突然想到了什么,“宙斯既然可以得到奥丁处的情报,奥丁也应该会知道吧,如果你是奥丁,你会怎么做?” 赵天明没明白:“啥意思?” 林启把脑子里的思路理了一下,顿时猛然醒悟过来……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八十五章 内鬼 “假定王栋梁真得和那四个人中的一个有过接触,被奥丁知道了,如果你是奥丁你会怎么做?你一定会派人跟王栋梁接触,找到那个人,同时,对于奥丁的情报,宙斯也有渠道和他共享,毕竟都是一个组织内部的,随便收买打点一些线人就行了,夜叉本人不是还在泰坦和奥丁之间虚与委蛇么?所以……宙斯也知道了!” 听林启这么一分析,赵天明似乎有些明白的样子:“宙斯也知道了,知道王栋梁跟那四人中的一个接触过,这个确实不难。” 林启接着道:“那奥丁知道么?奥丁知道宙斯知道么?一定也知道吧,宙斯可以安插人在奥丁处,奥丁就不能安插鬼在宙斯身边么?” 赵天明沉声附和道:“没错,奥丁也一定知道宙斯通过他的眼线了解自己的情报。” “是的!” “所以……就这样?就这样,奥丁就要杀了王栋梁?” “当然了,先下手为强,除掉王栋梁,那个人的消息就只有奥丁一个人知道了,并且不会再轻易的泄露出去让宙斯发现,宙斯也不可能从阴曹地府再找王栋梁,让他说出那个人藏在什么地方了。” 说到这里,刘琴登时情难自禁,哇得一声哭了出来:“我们家栋梁,死得也太冤枉了……” 赵天明自动自觉到洗手间给她找了条毛巾,一边拍着她的后背做安慰状,过了一会,刘琴才止住了哭声,不过仍断断续续的抽泣。 林启道:“嫂子,我是个粗人,不大会说安慰人的话,但是人死不复生,你也别太难过,现在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化悲痛为力量,尽快抓到凶手,并将他正法,才能告慰王栋梁的在天之灵。” 刘琴一边抽泣一边不住的点头:“对不起,我一时难过,有些情不自禁……” 林启见刘琴一时半会也刹不住了,对赵天明道:“你不如先扶嫂子去休息一下吧。”赵天明点了点头,站起来把刘琴扶到了里屋。” 这边林启自己分析案情,虽说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喝着茶,毕竟有点费脑子,坐得也够久的,也起身到屋外走走,一来顺便活动一下筋骨,二来赵天明在房里安慰刘琴,情到浓时难免要发生一些愉快的事,自己也识趣一些回避了算。 外面暴雨骤歇,徐徐风来,倒是凉爽得很,林启脑海里还停留在刚刚的思路上,现在到外面被风一吹,突然又想到一个可能性:“就算奥丁担心宙斯也会派人找王栋梁询问那个人的下落,真得有必要那么紧张,一定要杀人灭口么?万一奥丁从王栋梁口中得到不实的消息,没有找到那个人呢?这样再找王栋梁求证都没有机会了啊。” 想到这里,林启突然又醒悟过来:“只有一种可能,除非……那个人已然在奥丁手里了!” 眨眼到了黄昏时分,这回换林启躺在门口的长椅上纳凉,迷迷糊糊的将欲打盹,赵天明从屋内走了出来,林启坐起来回头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这么快就结束了?” 赵天明把擦手的毛巾往林启头上一盖,骂道:“真他妈看错你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了,我是趁人之危的人么?” “这怎么能是趁人之危,你还真不会安慰女人。” 赵天明也不跟他胡扯了,端了张小马扎坐到林启旁边,问道:“下一步怎么说?” 林启摇了摇头:“敌在暗,我在明,没辄,天神、夜叉、八斋、刑天、提尔,都是自己现身的,我们都是被动应付……”说到这里,林启突然正色道:“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怎么?”赵天明漫不经心的问。 “执法者好像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似的,我们有什么动作,出现在什么地方,他们都能第一时间了解,想想我们刚从管默家里出来的时候,夜叉准确无误的伏击我们,想想那晚的宴会,刑天和八斋显然也早就知道我们也在那,还特地加强了防范,我从陆鼎家出来,提尔一早就跟着我了……” “没想到他又被殷少狼反跟踪,”赵天明接口道,不过也觉得有些奇怪,“说起来他们虽然也都是训练有素,但这确实有些离谱了,我们也不是三流院校出身的啊,谨慎再谨慎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这是为什么?” 说到这里,两人互视的眼神登时凝重起来,都想到一个不好的情况,一齐道:“我们身边有他们的人?” 林启思忖道:“会不会凯文,或者迪克,早就被执法者拉拢去了?” “不可能吧,为什么这么说?” “你不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凯文和迪克的组织叫什么来着,死亡骑士,两个人配合近身无敌啊,你一个人打不过提尔也就算了,另上他们两个,三打一都那么够呛,可能么?” “你是说他们有一个……故意放水的?” “我不知道,你比较了解他们,你看那天的战斗有放水的成份么?” 赵天明略回忆了一下,说道:“要说动作他们似乎确实不如以前……不过,也有可能是年纪大了,但是想想执法者里面那么多老家伙,难道他们当年加入尖刀兵团的时候,就已经有另一重身份了?” 赵天明思绪登时又回到年轻时征战沙场的事情,一帮兄弟挥散热血,肝胆相照,虽然也做过刺杀的事情,但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救人,要说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还有一个杀手的身份,个人感情上来说,赵天明是无法接受的。 林启看出赵天明的顾虑,说道:“也只是推测而已,也有可能是万通刘,那家伙那么滑头,总之我们以后还是更加低调着点吧,有什么行动尽量就我们两个人知道最好吧.。” 赵天明茫然点了点头,思维还沉浸在回忆里,林启见状,便把这个话题引开了,说道:“我刚刚突然想到奥丁为什么非要杀王栋梁了。” 赵天明这时才回过神来,问道:“为什么?” “我想到一种很大的可能性,就是那个跟王栋梁接触过的人,已经在奥丁手上了。”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八十六章 王家蕊1 “你觉得另外两个人,赵良和方志成,谁还活着的可能性比较大?”当林启说奥丁可能已经抓住那四个人中的一个时,赵天明这样问林启,很显然,既然不可能是管默,也不可能陆元文,那就只能从剩下的两个人当中排除了。 林启一阵默然,赵良跟陆鼎岁数差不多大,陆鼎这么多年来养尊处优,赵良呢?可能还活着么?那方志成呢? 林启记得很清楚,陆鼎说这是个可怜人,早年的时候两条腿就被打断了,后来的生活也很不如意,而且他如果还活着,也是八十好几的人了,这样的个人条件,能把自己的生命维持到今天么? 林启轻叹一声道:“这四个人当中,已经七十几岁的管默反而是最年轻的,他已经重度中风,躺在床上跟个活死人似的,剩下的人,反而是年纪越大的陆元文,哦,就是陆鼎,最健康长寿,你要说被奥丁抓走的那一个是谁,哎,谁知道呢。” 赵天明笑道:“怎么你现在能确定他一定是被抓了了么?” 林启反问道:“你还能想到其他可能性么?” 赵天明一愣,苦笑一声道:“这事我不擅长。” 林启又叹道:“你以前都是怎么断案的?” “直觉啊。” “就是靠那50%的可能性,靠谱么?” “大多数时候靠谱。” “有因为不靠谱的时候,误伤过人命么?” 赵天明突然停顿了一下,一副奇怪的表情看着林启道:“我觉得你现在攻击性很强烈。” 林启一愣:“怎么了?” “你一直知道我的办事风格的,以前的你,只会一笑了之,现在怎么穷追不舍了?” “是么?”林启一脸的懵相,“以前的我是这样的么?” 赵天明拍拍他肩膀笑道:“可能是药物作用,也别太放在心上。” 林启瞪了他一眼:“如果是药物作用,那就更可怕了,不行,我得赶紧问问少其这种情况正不正常。”说着拿出手机就拨打电话,结果一直是忙音,打给莫少北也是一样的情况,赵天明笑道:“还是发邮件吧,他们两最近为了你的身体状况可忙得很,没空接你电话。” 林启无奈,只得先给两人都发了封邮件,心想等她们忙过这一段,看到邮件自然会回复自己,又问赵天明:“对了,嫂子现在情况怎么样啊?”指得是刘琴,刚刚那么伤心难过,赵天明还在房间里安慰着,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赵天明一嘟嘴:“睡下了,看这天色,今天晚饭可能要迟一些了。” 林启笑道:“那你们就二人世界吧,我还得去趟酒店,陆大少和万通刘还提心吊胆的在那里等着呢。” “恩,没什么事的话,让万通刘先回上海吧,这边该没什么地方用到他了,陆大少也可以让他先回家了。” 林启不禁又笑了出来:“这个陆大少,说起来把自己当成陆家的大少爷,我总感觉他在陆家好像是个边缘人似的,自己家族内除了一个臭味相投的堂侄陆中兴跟他亲近一些外,其他人都不喜欢他,连他亲爸陆昂都是,亲爷爷陆鼎更是不闻不问,对了,再过几天就是陆鼎的百岁寿诞,连我们都邀请了,陆建华好像还蒙在鼓里似的。” “那也是他自己不争气,怨不得别人。”赵天明站了起来,“你先去酒店吧,估摸着你那边折腾好了,家蕊也该下课了,正好把她一起接回来吧。” 林启奇道:“怎么让我去接,你都要当后爹的人了,不表现表现?” “后爹要陪亲妈呢,前些天都是万通刘领着凯文、迪克去接的,这两天我们都在看守所,也没人管她了,小丫头一个人走夜路还害怕得很,亏得没出什么事,今天就劳烦一下你老人家了。” 林启瞥了他一眼,总觉得这家伙好像怪怪的,自己拿自己调侃,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也没多说什么,掏出车钥匙径直回了陆建华和万通刘住的酒店,打点万通刘先回上海,万通刘人比鬼精,知道那个什么执法者的杀手组织目标不是自己,兴高采烈的收拾行李。 陆建华还是一副苦瓜脸,听林启说让自己先回家,更加沮丧,林启道:“其实你要住在哪里是你自己的自由,我也不问,但是你别老是一副短命鬼的模样,那些人的目标不是你,那天从你舅舅家出来的时候,碰上的那个杀手他们的目标是我们而已,不要再提心吊胆的啦。” “那慈善晚会的那一群,不是还要抓我们一家的?”陆建华仍然不放心。 “没错,但他们的主要目标也不是你们一家,而是你爷爷,而且现在他们已经元气大伤了,没那么容易再行动的。”林启心想宙斯那边只有哈迪斯和奥西里斯两个外国人,八斋和刑天都已经入狱,他们再有什么绑架别人全家的计划,也得搁浅一下吧,陆家本身就像个碉楼似的,现在安保一定高得很。 再加上出了上次的事,警察也是直接入户保护,不会再有什么大问题了吧,说道:“说不定你家里还要比酒店安全得多呢。”陆建华只得苦着脸同意了,也许在他心里,任何都不如林启和赵天明更加可靠吧。 万通刘收拾好,当晚就回了上海,陆建华磨磨蹭蹭的还是准备明天一早再离开,林启也不多劝,看时间不早,按之前跟赵天明约定好的,去学校接王家蕊放学。 他把车停好,先给王家蕊发了一条信息:“今天晚上林叔叔过来接你,在学校门口的小超市旁。” 王家蕊很快回复:“好呢,谢谢林叔。”还配了个吐舌头的表情。 林启莞尔一笑,等了大概十分钟,就听学校的下课铃响了起来,又过了一会,门口陆陆续续的就有身着校服的少男少女走了出来。 林启昂着头朝里面看,他这个时候犯起脸盲症,心想:“这些孩子都长得差不多,怎么区分谁是谁?”只见一个扎双马尾,身材高挑的美丽少女鹤立鸡群的出现在人堆里。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八十七章 王家蕊2 “家蕊!”林启冲着人群喊了一声,心想这孩子确实长得俊俏可爱,难怪陆中兴那小子想痴了心。 王家蕊一眼看到林启,小手一招,轻移碎步,一路小跑了过来,笑嘻嘻道:“林叔叔好,这么晚了还要麻烦您。” 林启微微一笑,她站在这里跟自己半撒娇半羞涩的模样,已经惹了旁边不少男同学的眼光,搞不好还以为王家蕊傍了个大款,前些天都是请的外国的保镖,今天终于见着本尊了,急忙道:“客气什么,快上车吧。”领着王家蕊一上车,即刻点火启动,逃离周围火辣辣的目光。 “你还没有到高考呢吧,现在学习任务就已经很重了么?”林启一边开着车,一边随口问道。 “没有呢。”王家蕊以为林启是看见自己的背包厚鼓鼓的,把拉链拉开,里面五颜六色的各种小吃零食糕点,书本却没带多少,都放在最下面,嘻嘻一笑,道:“我一早就出门,晚上九点才下课,我妈怕我饿着,准备这么多好吃的,其实哪有功夫吃啦。” 林启笑道:“那是,也没见学生一边上课一边吃零食的。” “就是啊,中午刚吃完饭也没有那个胃口吃别的了,话说我才高二,要到明年这个时候才高考呢,不过这三年本来就是准备好了要刻苦的,从高一的时候就要上晚自习了,我们走读生还算好的,九点就放了,他们住校的,还要再上一个小时,到十点钟才能回宿舍睡觉。” 王家蕊健谈得很,话匣子一打开,林启插嘴的机会都没有,后来又说到上课的奇闻秩事,班上有哪些活宝,最喜欢哪个老师的课,最近在看什么书,统统招了出来,连上课偷偷打手机游戏的事都说了,林启笑道:“你也不怕你叔叔我告诉你妈。” 王家蕊一吐舌头:“林叔叔人这么好,一定不会的。” 林启笑着摇了摇头:“那你周末呢,都怎么打发啊?” “礼拜六还是要去上课的,多数是自习,也有值班老师洪荒之力无处泄,忍不住讲两句的,不过我是无所谓啦,反正在家里也是看书,学习,再看书,爸爸过世以后,我妈看得我学习特别紧,在家里还不如在学校自由一些呢,看书出个小差都不行。” “你现在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当然要督促着你啊,现在正是吃苦的时候,等上了大学就要轻松许多了,还可以谈个小男朋友呢……” 林启说着就开起玩笑来,想王家蕊还是个小姑娘,会不会害羞,便点到即止收住了,谁想王家蕊小嘴一撅:“我才不喜欢那些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呢,娘里娘气的,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哦?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当然是林叔叔和赵叔叔那样成熟稳重,幽默风趣又有涵养的人啊。” 林启不禁哈哈大笑:“你个小丫头片子,嘴巴恁是甜,搞得叔叔我突然感觉年轻了十几岁。” 王家蕊只是笑嘻嘻得看着林启不说话,林启觉得她虽是早熟了一些,毕竟还只是花季少女一枚,这个时候还是有必要装一下逼的,免得教坏小姑娘,轻咳一声道:“不过谈对象这种事最好还是跟你妈交流交流,她经验阅历都要比你丰富得多,别学还没上出来,就被那些坏小子骗走了。” “跟她说?”王家蕊做了个夸张的表情,“我才不呢,我妈以前还跟我有说有聊的,班上哪个男生帅啦,谁又在暗恋我啦,爸爸一走,她整个心思都在督促我学习学习学习,其他一概不感兴趣了,非要谈到这种事,只说不能影响学习,要么就是谁家条件好啦,谁家有钱啦,你看之前那个陆中兴,小流氓一个,我妈居然还说他人不错,还不就是看上人家一点家世,唉,现在跟她真是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了。” “你妈也不容易,你爸是家里的顶梁柱,他一没,所有的压力都到他一个人的肩膀上,又没有亲戚帮忙,她能顶住已经很难得了。” “我知道,这一年来家里的变化实在太大了,我妈的变化也实在太大了,我也知道她不容易,所以这些话也就跟你林叔叔说说啦,我妈……唉,像换了一个人,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她的厨艺长进了不少,哈哈。” “是吧,你叔叔我今天口福也不小呢,现在嘴里还有那个梅花糕和杏仁酥的香味,哎呀,不行不行,光是想想口水都下来了。” 王家蕊也来了兴致:“你别说,我爸在世的时候,我妈以前从来不做这些的,现在是换着花样的做好吃的给我吃,真没想到她还有这个才能,我想我哪里还需要考大学啊,等我高中毕业,我们娘两一起开个小吃店,哎呀,说不定还能发财呢。” “不考大学?那你妈能答应啊。” “答应个鬼啊。”王家蕊哈哈大笑,“那还不得扒我一层皮?不过就冲她现在露这一手,我得考虑考虑还不能在离家太远的地方上大学。” 林启微微一笑,心想:“你现在是你妈唯一的心头肉,她就是想用这一招把你锁在身边呢。”却没有说出来,不过王家蕊自己是个聪明绝顶的孩子,这一点她应该能想得到,这时突然沉默了下来,想必是想她妈妈了。 林启不忍见她难过,道:“小家蕊?想什么呢?” 王家蕊头一抬,抚了下额前的一缕刘海:“没什么啦,我想以后还是要考一个好大学,毕业出来以后找一个好工作,不让我妈再多操心了。” “嗯,你妈是个好女人,你也是她的好女儿,你爸爸有你们两个好宝贝,他在天之灵也该瞑目了。” 林启本不想让王家蕊难过,结果没想老是说到她死去的爸爸,姑娘终于黯然神伤起来:“爸爸就是走得太早,走得太惨,我每每觉得老天爷就是不公平,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不光是对我们,他对别人都是温和儒雅、关怀倍至的,为什么老天爷偏偏要带走世界上最好的人?”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八十八章 王家蕊3 “也许这么好的人,老天爷也想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吧。”王家蕊说得动情,林启这般安慰道。 “我有时候也能从林叔叔和赵叔叔身上看到我爸的影子,当然不是你们那么大的本事啦,赵叔叔仗义,林叔叔儒雅,真希望能常跟你们在一起。” 林启微笑道:“傻丫头,你什么时候想见我们,一个电话就搞定啦。” 王家蕊摇头道:“不是啦,哎呀,我也说不清。”脸突然红了起来,林启大概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笑道:“你赵叔叔要是能把你妈拿下,那我们不但能常见面,说不定还是亲家了,哈哈哈哈。” 王家蕊大眼睛跟着直眨:“对对对,就是这个,那就真得太好了,说实话,让我妈跟其他男人,我也不放心。” 林启忍俊不禁:“人小鬼大。” 王家蕊又是一吐舌头,着实可爱得很,接着正色说道:“那样我爸才叫真得瞑目呢。”她心情好了一些,再说起她爸,也不像刚刚那样突然暗自神伤了,林启正好也想多了解一下王栋梁,他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执法者要找的那四个人,其中之一会跟王栋梁搭上线的,无论从哪条线来看,王栋梁只是一个普通的货车驾驶员啊,难道也跟每个执法者一样,还有另一重身份。 “对了,家蕊,叔叔一直想问你,但是怕你……难过嘛,一直话到嘴边也没敢问。” “关于我爸的么。”小姑娘一如即往的聪明,林启微微一笑,表示默认。 “叔叔你想问什么只管问,根本不用考虑我的思想感情,早点抓到那帮混蛋,就是最好的解药。” 林启笑了笑,也不再打岔了,直接问道:“你爸爸生前除了工作之外,陪你们的时间多么?” “其实我小的时候倒还经常带我们一起玩的,后来他的工作越来越多,有时候出车要到半夜才回来,但是不管多晚,他也一定会回来,从来不在外面过夜。” “哦,叔叔跑长途的人,在外面过夜是正常的事情啊。” “我爸不跑长途的,他一般只在苏州、昆山之间来往,远一点的也就是在周边的城市,当天肯定能回家,就是前几年,他越来越忙,才会很晚才到家呢,特别是两年多前,我跟我爸的作息时差简直调换过来了,基本我早上刚起来的时候,他刚睡下,我晚上睡下的时候,他还没到家。” 林启这时心想:“早年你爸爸做会计文职工作,每天朝九晚五,作息有规律,固定得很,陪你们的时间也充裕一些,后来下岗之后,他找李俊峰谋个驾驶员的活干,生活上自然会有一些变故,加上最近几年国内物流行业蓬勃发展,他当然更忙了,不过前两年‘忙’成那样,却是被陆家两个混账陆建华和陆中兴给害惨了,那陆中兴还恬不知耻的追家蕊,也是够不要脸的了。” 再后来,王栋梁就被陆建华作局,引给飞哥赌博去了,最终欠下巨额高利贷,那会他一天到晚想翻本,怎么可能还有时间陪家里人? 林启想想,这事到底还是不能告诉家蕊,会让她分心分神,反正她本来也讨厌陆中兴,而且也警告过陆大少那个没出息的两个子侄远离王家蕊了,想必他们也不敢再兴风作浪。 不过林启还是有些失望,既然家蕊说跟他爸爸的时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那王栋梁见过什么人,这几年有哪些境遇,她自然也不知道了。 “你爸爸忙成这样,那你跟他一年到头也见不上几面啊?” “那倒没有,我经常给他送饭呢。” “哦?” “就是初二、初三上学期那会儿,我爸忙起来的时候,有一餐没一餐的,我妈不放心他的身体,我俩就轮流给他送饭,正好我那时学习不像现在这么忙啦。” 林启心想:“送饭这段时间也是前脚送后脚走的,就算王栋梁见到什么人,她也不一定看到啊。”还是试着问了一下:“那你爸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工作上的事情?或者平日里来往的哪些朋友等等?” “没有,我爸从来不跟我们说他工作上的事情,只是把每个月挣的钱扣掉自己用的那一点,全部给我妈了,至于朋友嘛,也很少见他跟别人应酬,也没有带什么人到家里来过。” 林启心想:“是不是因为王栋梁从一个拿笔杆子吃饭的人变成一个送货的,心理上的落差导致有些自卑心理?” 王家蕊继续道:“我爸也没有亲戚,我妈的亲戚都在外地,来往得比较家,家里最熟的还是隔壁的永福哥他们一家。” 林启笑道:“远亲不如近邻嘛。” “是呢,永福哥也是跟做跟我爸一样的行当,他刚学车那会还是我爸带他的呢,还算是半个师父呢,对呀……”说到这里,王家蕊突然想起来,“你要是想知道我爸平日见过什么人,问永福哥最好了,他以前有段时间几乎全天候跟着我爸的,我爸生前对他可照顾了,开始让他跟车,后来还给他做陪驾,要知道你现在帮他洗冤,他一定什么都告诉你的。” 林启本来一点希望已经快被浇灭,听王家蕊这么一说,才猛然想起来:“对呀,之前就一直听刘琴说他们这个叫周永福的好邻居,一直没有机会找他,他既然跟生前的王栋梁走得最近,一定知道些什么吧。”急忙道:“那事不宜迟,不如现在先带我过去找一下他吧。” 王家蕊重重点了个头:“嗯,我跟永福哥也很熟,包我身上了。”她上的高中离家其实并不太远,林启开着车,两人边说边聊,这会已然快到家了,周永福就在他们家隔壁,林启便还是把车停在王家蕊家门口,又跟刘琴打了声招呼,便要带着家蕊一起去周永福家。 本想喊赵天明一起去的,赵天明却说:“这事你一个人就搞定了啦。”赖在刘琴家里不肯走,林启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凑过耳朵道:“是不是把人家拿下了?” 赵天明两眼一翻:“拿你个头啊,忙你的去。”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八十九章 周永福 周永福的家在刘琴家右厢,只相隔了几米,两家的房子都是典型的江南民居,白墙黑瓦,布局紧凑,就长相而言差不多是一模一样的,王家蕊拉着林启来到门前,也没有敲门,只大喊了一声:“永福哥,你在家么?” 很快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是一个看来三十左右的妇女,还没开口,王家蕊先亲热的叫了一声:“永福嫂。”原来是周永福的妻子。 永福嫂见王家蕊身后还站了一个人,有点意外生怯的样子问道:“是家蕊啊,这么晚了,怎么啦?” 王家蕊道:“这是我林叔,他是查我爸爸的案子的,有点问题想问问永福哥。” 永福嫂才恍然大悟,把二人往里面迎,一边说道:“其实该问的,警察也都问过了,唉,王大哥是可怜人,怎么得罪那些可怕人的,你们坐在堂屋稍微等一下子吧,孩子刚刚睡下,永福在楼上陪他呢,我去叫他。”林启本想应一声如果不方便的话,明天再来也是一样,她已经三两步走上了楼。 没过一会,一个人皮肤黝黑面容精壮的青年人走了下来,却没见刚那个永福嫂,想必两人换了个班陪孩子,果然王家蕊刚叫了一声:“永福哥……”那人急忙打手势:“轻一点,孩子今天不知怎么了,哭闹个没完,刚哄睡着了。”正是周永福。 王家蕊会意着直点头,周永福指了指林启,冲王家蕊问道:“这位就是……那个……” 林启忙作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林启,我最近在查王栋梁的案子的。” “你是警察么?” “不是的,我是……私人侦探吧。” “哦,快坐吧,家蕊你也坐。”周永福说着招呼两人在堂屋四角八仙桌旁入坐,自己去倒茶,林启忙道:“不用麻烦,我问几个问题就走,本来不该这么晚叨扰的,实在是……唉,有些心切。” 周永福这才陪着坐下,也是先叹了口气,说道:“栋梁大哥死得确实太冤啊,那么好一个人,我们在车队的时候,不少兄弟们都受过他照顾,唉。” 林启说道:“所以我们还要尽快帮他沉冤昭雪啊。”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启喜道:“那太好了,其实这案子我们已经有些头绪了,凶手也已经知道是谁,只是他太狡猾了,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具体案情我也不方便跟你多说,今天过来就是想问问你,知道不知道王栋梁生前跟哪些人接触过?特别是一些你们不太熟悉的,不经常见面的,或者……年纪大了些的人。” 周永福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大哥是个勤勤恳恳的人,往年除了带我们出车,就是自己跑,平时接触的除了公司里的会计出纳,下来就是我们一帮兄弟了。” 林启问道:“你们一帮兄弟,就是天远物流属下的送货司机师傅们么?” “是的,也不是吧,不都是天远物流的,我就不是,不过都在那一块干活,虽然不同的公司还是竞争关系,我们几个关系却都好得很,毕竟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时有什么忙大家也一起张罗着呢,其实也是大哥带得好头,他人本来就仗义,现在人走了,兄弟们还是照以前一样呢。” 林启心想:“那一块地方都是走南闯北的货物,平时也是人来人往,杂得很,每天一定也能见不少人。”果然周永福道:“我们平时上班的时候,各种各样的人都见过不少,货主啦,老板啦,而且老中青各个年龄段的都有,基本上都是你说的那些不经常见面的,你能再说得具体点么?” 林启一下子难住了,这要怎么描述?他也没见过赵良或者方志成啊,压根不知道他们长什么样,之前也忘了问陆鼎这个,再一想,就算陆鼎描述了他们两个人的像貌,也是年轻时候的吧,跟现在也一定大相径庭了吧。 “有没有看起来将近一百岁的?”林启问道,心想能排除一个是一个吧。 周永福轻呼一声:“那个没有见到过,如果有我一定记得,天哪,一百岁,坐轮椅过来的么?” 林启笑了笑,陆鼎老人家不就是坐在轮椅上的么,突然又想到:“对呀,方志成两腿残疾,他要是跟王栋梁有接触,也一定是坐在轮椅上的吧?” 正想到这里,周永福自己的思维似乎也被启发了一下,喃喃自语道:“不过说起坐轮椅……好像是有一个……” 林启急忙问道:“那人岁数是不是也很大?没有一百岁,至少也有七、八十的模样。” 周永福皱着眉头回忆:“具体多大倒是没有看清,是那天早上的时候,我们货装好刚要准备出车,大哥被人叫到一边去了,我还以为是嫂子呢,给他送饭的,还奇怪今天送饭怎么那么早,结果等了半天也没过来,兄弟们就喊我去看看,我是走到天远物流公司门口,看到大哥在马路对面,大哥跟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讲话,那人具体岁数确实也没什么印象了,路上车来车往杂乱得很,不过经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是个老人家的样子呢。” “那你没有过去找他们么?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内容?” “没有,那会以为是大哥的亲眷,也没有多想,后来没过一会大哥就回来了,我们正常该干嘛干嘛,也没有多问,怎么了,是不是那个人有问题,是他杀了大哥?” “哦,那倒不是,不过跟他有很大的关系,你大哥后来也没有跟你们说过关系那个人的事情?” 周永福连连摇头:“大哥是个把自己藏起来的人,平时本来不会跟我们多说心事的。” 林启叹了一声,心想也差不多了,站起来道:“谢谢你了永福兄弟,今天就先到这里,以后有什么情况方便的话再来找你。”周永福也起身连道客气,表示这也是他份内的事,两个寒暄两句,林启便带着王家蕊先行回家了,这时他心里已经大致上可以断定,那个跟王栋梁接触过的人,应该就是方志成。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九十章 现形1 那方志成是陆鼎的曾经所在部队的政委,怎么会找上王栋梁的?林启在心里这样问。 按照陆鼎的说法,方志成在改革开放以后就去了广东做生意,然后杳无音信,而王栋梁扎根在昆山,他们似乎根本就没有交集嘛。 而从之前跟刘琴聊的情况和刚刚跟王家蕊聊的情况来看,王栋梁就是一个很简单的人,或者说是一个略带悲怆的人物,在计划经济过渡到市场经济的洪流中,被历史遗弃的万千家庭中的一员,方志则算是上一个时代的受害者,这两个陌生人会因为什么聚集在一起? 然而不管是他的妻子刘琴、他的女儿王家蕊,还是他的同事兼邻居周永福,毫无例外的认为他为人仗义重感情,既使是现在,周永福都一口一声“大哥”。 王家蕊说:“我爸爸已经不光光是家里的顶梁柱,他把所有该自己扛的,不该自己扛的通通扛在自己肩膀上,我妈妈是幸福的女人,包括我也是,我们家虽然不宽裕,但是我跟我妈几乎不用为了家里的事操什么心,而且他把所有压力都压在自己身上,从来不跟我们说,不告诉我们,后来那两年,他实在不忙不动了,饥一顿饱一顿的,有一天晚上到家差点饿倒,我们才知道他原来连自己的一日三餐都管不齐,后来我才跟我妈轮流给他送饭的。” 林启心想:“那这样的王栋梁应该是一个普遍的大男子主义的形象,已然把自己当成了神佛,什么都靠自己,却忽视了自己也是一个人,也有感情或者被认可的需要,以至后来欠下那么高的赌债,仍然瞒着家里人,不是他好赌,而是他觉得这本身就是应该他来背的,也许当时他把这些事情告诉家人,不说刘琴,王家蕊这么聪明的姑娘,也许会猜到,这是陆家两个不成器的东西陷害的他爸爸。” 当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跟“执法者”的案子本身没有多大关系,但了解了王栋梁的为人,也许可以从侧面知道他为什么会跟方志成搭上线。 所以现在既然知道那个跟王栋梁接触的是方志成,并且推测方志成极有可能已经被奥丁控制在手里,那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到这个人。 王家蕊回家后自行洗漱睡下了,林启把赵天明拉到屋外面,把刚刚跟周永福说的话和自己的推论一并说了一下。 赵天明道:“那还有什么说的?赶紧找到这个方志成啊,我想他被扣在奥丁手上的时间越长,生命就越危险。” “这我当然知道,”林启说道,“但是现在我们有渠道么?” 赵天明一懵:“还真没有。” “之前怀疑我们身边有‘执法者’的内鬼,你有眉目么?你觉得是奥丁的人?还是宙斯的人?或者是泰坦,甚至判官?” 赵天明摊了摊手道:“一点也没有,我一直陪着刘琴呢,哪有功夫想这个心思去。” “好吧,我发现你对这个女人真得动心了哎,刚过来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上心,现在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跟在她后面。” 赵天明两眼一翻:“干什么?这不是你想要的结果么?怎么,现在吃醋了?” 林启大骂道:“吃你妈的大头鬼啊。” 赵天明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才道:“好了,这把认真点,你有什么计划没?” 林启叹道:“就像你说的,敌暗我明,能有什么计划呢?就是你人脉那么广,在国内也没有什么情报机构,要不然这类杀手组织的运作情况也能知晓个一二啊。” “开玩笑呢吧?国内有一个王野还不够?在发展个什么地下组织,估计王野第一个把他师父我给抓起来了。” “所以说啊,唉,一筹莫展……”林启这边正叹着气,突然听到“哐啷”一声,似乎是茶杯摔落地的声音,登时心一跳,刘琴和王家蕊还在屋里,不会出什么事了吧,但是看赵天明怎么这么淡定的模样,再过一会,又传来“叮叮当当”似是砸东西的响声,这回仔细一分辨,原来不是刘琴家里传来的,像是隔壁周永福家的声音。 林启好奇起来,这大半夜的,他们要搬家? 再过一些,就听见周永福家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吵架声、孩子的哭声、砸东西的声音,接踵而来,林启更奇怪了,大晚上的,这两口子不睡觉,怎么打起架来?只是离得远,声音又杂,实在听不清什么东西。 人家的家务事,本来不好多过问,只是今天晚上林启和王家蕊刚找过周永福,回来没多久,他们两口子就吵架,林启心想:“不会是因为我们吧?”想起赵天明的蝙蝠耳朵,难怪他那么淡定,问道:“他们吵得什么东西?” 赵天明眼睛一瞪:“我可没那么八卦,你要看热闹,扒人家窗户去,别问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跟家蕊今晚去他家的时候,就见周永福媳妇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好像不大欢迎我们,后来直接就在楼上一直没有下来,我想不会是因为我们吵得架吧。” 赵天明笑道:“好吧,那我代劳一下吧。”当下竖起耳朵,隔壁一边吵架,他一边翻译给林启听: …… “……你这臭娘们怎么这么的没良心,大哥平时怎么对我们的你心里没点逼数么?不是大哥,我他妈现在街上干杂工呢,你他妈喝西北风去吧……” “你看看你自己,有点男人的样子么?大哥对你好,我图你什么了?啊?老娘怎么嫁给了你这个窝囊废?你娶个媳妇养不起你还有理了?” …… “……总之大哥不能就这么平白无敌的死了……” “……放你妈的狗屁,他的命是命,我们娘两的命就不是命?” …… “好了好了,”林启苦笑一声,叹道:“还真是因为我们。” “不是因为你,是因为王栋梁,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事只能由他们吵,我们上去劝,反而更坏事,用万通刘的话说,小夫妻床头吵,床尾合,过了这一阵就没事了,我们接着说我们的吧。”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九十一章 现形2 “我想还是去一下警察局,找一下提尔、八斋和刑天。”林启说道,他想现在唯一的办法就只能从这三个已经落网的执法者身上突破了,没准会发现一些别的线索。 赵天明也赞同道:“眼下只有这么一条路了,你明天一早去?” “恩?啥意思?你不跟我一起去?” “我要陪你嫂子啊,还要送家蕊去上学,我哪有时间?”赵天明又作摊手的模样道。 “好吧。”这似乎也是正经事,林启只得答应道。 隔壁周永福两口子一直吵到夜深,才渐渐安分下来,窗前印着月光,两个人影相拥而眠,真如赵天明所说床头吵床尾合,林启和衣而睡,和赵天明在客房挤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林启径直出发去昆山警察局。 提尔关在重刑犯监禁室,约见的手续繁杂一些,林启便先见了八斋和刑天,他们三个都是暂时被监禁在警察局,等候开庭。 伤筋动骨一百天,刑天两条胳膊上次被赵天明折断了,现在还绑着绷带,也不知这段时间谁喂他吃饭的,脸上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已然收敛了不少,八斋倒还是那副淡定的模样,他和刑天一组,应该属于智囊的角色。 面对林启的提问,刑天一个字都没有吐,还说了些许威胁之类的话,要是让我出去,就把你全家怎样怎样云云,林启心想:“你倒是出来啊。” 八斋的态度还是上次一样,比刑天是好了许多,但还是懵懂不解的模样:“我们知道的,之前已经全部告诉你和尖刀了,再多的问题,问我们也没有用。” 林启心想:“果然都是一个炉子烘出来的,态度虽然有别,说话的方式跟提尔一模一样。”考虑到方志成是被奥丁一方控制,他们两个却是宙斯的人,有的细节也许真得不知道,但想想也不能白来这一趟,还是尝试问道:“你们要找的那四个人,其中有一个叫方志成的,已经被奥丁获取了,这个你们不知道?” 八斋和刑天的脸上均是一惊,那是自然而然的反应,林启暗叹一声:“他们真得不知道。”但他们两个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脸上佯做一些惊讶的表情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还是先看看他们怎么说吧。 刑天道:“难怪宙斯那么着急,不惜让我们两个闹出那么大动静,绑架陆氏全族……” 八斋也叹了一声:“管默已是樯橹之末,陆元文、赵良还是下落不明,只剩一个方志成还被奥丁抓去,哎,我们的理想终究还是难圆啊。” 林启一愣,暗道:“这个样子,他们还不知道陆鼎就是陆元文啊?那他们费那么大劲抓陆氏一家干什么?过家家啊?玩呢?”试探着问道:“怎么你们不是怀疑陆元文是陆家人么?要不然抓他们全家做什么的?” 八斋道:“不是我们怀疑,‘执法者’的所有行动都是基于审判者的指令,我们只对任务的难度做评估,不会问太多为什么。” 林启思忖道:“所以……是宙斯怀疑陆元文是陆家人?他又知道了方志成已经落入奥丁手里,所以才狗急跳墙,不惜把所有陆家人一齐抓回去,挨个审问,宁可错杀不可漏放,好平衡一下双方的优劣。” “从你刚刚的描述,可以这么理解吧。”八斋说道。 林启又问:“奥丁既然是你们的竞争对手,那他手下的执法者出任务,你们难道一点也没跟踪了解么?” “当然有了解,不过这不是我们的事,宙斯会根据自己的需要做统筹的,如果执法者任务有冲突,他会出面协调,基本不会出现撞车的情况。” “即使是跟奥丁之间有竞争关系的前提下也不会?” “是的。” “好吧,我实在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抓到那四个人,抓住他们会对你们两方的力量有很大的强化么?我实在看不出来,从管默身上就可见一斑了,你们明白我的意思。” “你不理解,我也不理解,我们只知道,只要聚齐这四人,可以立刻宣告这场分裂执法者的竞争结束,其中涉及到我们组织的机密信息,我就不多做透露了,你也不必介怀,跟你们调查的案子没有什么关系。” 林启冷嗤一声:“不就是十三号泰坦么。” 八斋、刑天再次做出惊讶、无法理解、不可思议的表情来,齐声道:“这你都知道了?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们不是以为提尔是无敌的么,还不知道他现在正跟你们一起关在一个警察局里吧?” 刑天的脸上已经开始有些微微抽搐:“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林启笑道:“他是奥丁这一方,他被捕你们就算不高兴,也该有些欣慰的模样吧。” 八斋无奈叹道:“看来这一次,执法者真得选错了目标对手。” 林启站起来道:“现在知道太晚了,你们说得那么好听,什么执法者,理想,杀一救百,不过是想让一切法则基于自己的准则之下,你们不是神,即使是神,也做不到这一点。” 他本来还想再问,宙斯下一步会有什么计划,他还剩下两个执法者哈迪斯和奥西里斯,他们两是希腊神话和埃及神话中掌管生死的冥王,想来也是跟刑天一样杀人不眨眼的,只是八斋已经说了,做为执法者,他们的主要目标只是负责完成指令,想必问了也是白问。 于是只得让他们暂回监房,自己出来等提尔那边准备,这空当的功夫,又仔细想了一下,宙斯这边只剩哈迪斯和奥西里斯,奥丁那边其实也就阎罗一个人了,当然他如果不计前嫌继续用那个逗逼天神的话,恐怕勉强也能算两个,还得防着那个在他和泰坦之间两边倒的墙头草夜叉,林启不禁笑了出来:“这领导也不是那么容易做的,就算奥丁现在手上抓了一个方志成,又能怎么样呢?与自己的情势有什么帮助呢,执法者已经分崩离析。”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九十二章 现形3 看到提尔出来的时候,林启吃了一惊,昆山警方确实够重视他了,除了正常的手铐脚铐外,镣铐之间还有锁链连着,一直连到脖上绕了一圈,这样头连着手,手连不着,走路只能跨半步,腰也弯不下来,连蹲下来方便都不太方便。 不过想起那天他跟赵天明、迪克、凯文对战时的诡异的身姿和动作,“方便这种事,应该也难不倒他吧。”林启心想,那天战斗正酣,现在提尔脸上已经少了些狼狈,看起来竟然像个老实巴交的手艺人,脸上的纹路也没有林启想象中那么深厚,线条也不如赵天明那么刚毅,林启不禁脱口问道:“泰坦把你从小带大,不是日日夜夜魔鬼船的训练你么,看你的样子像吃过苦的人,但是……怎么说呢,又不像上过战场的样子。” “我本来就没有上过战场,我所有的任务目标都是一对一。” “一对一?不是吧,我觉得你一个人至少能单挑十个,还是十个训练有素的好手,相信我,这不是恭维。” 提尔看着林启:“那你自己的潜能呢,没有做过评测么?” 林启一愣:“我的潜能?我有什么潜能?” 提尔道:“你刚刚问我从小是不是接受得魔鬼训练,我可以告诉你,训练确实很残酷,但还达不到魔鬼的程度,而且基本上一天只有三分之一的时候是在体能耐力和肌肉强度等方面的训练,其他时间都是在学习。” “学习?”林启愣道,“也对,你们这行也需要点科学文化知识。” 提尔摇头:“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我的主要课程是基础医学、人体学,还有素描。” “啊?泰坦原来不是想让你做杀手,是想让你做医生的啊,还学画画,挺文艺的理科男嘛。” 提尔又摇头:“当然不是,泰坦对我的最终要求是要我彻底了解人体构造、神经结构、脉络走向和可致命因素,知道割哪里的筋络会对人体产生哪些影响,知道切哪里的肌肉会让人丧失行动能力,要求我的五感像X光射线一样,随便看到一个陌生人的时候,可以在最短的时候内,当场就能够看出来他五脏六肺的位置、病史、强弱和神经脉络的运动方式,并且在脑海里形成三维立体的透视图像并牢牢记住,以便事后还原,通过素描的方式画出来。” 林启听完提尔的描述,已经不是“惊呆”二字可以形容,木然道:“你这哪里是X光扫描,简直赶得上四维彩超成像了。” “所以你刚说什么医生,我曾经有一段时间的绰号确实叫‘外科医生’,不过我只懂破坏,不懂治愈,就像画画一样,只会画这些人体骨骼筋络透视图,其他的一概不会,我学得很多很杂乱,不可能做到在某一项上面花太多功夫。” “不会治疗,那你自己要是受伤的话怎么办?” “一般……这样的情况出现得很少。” “这也是原因……” “所以这就是我的潜能,我的一生就是杀人,杀人也是我唯一的技能,但是能达到今天这样的能力,就是靠这些日日夜夜的不断学习和训练,而你呢?你似乎生来就会的,我能感觉到,那天你挡了我九刀以后,还有充足的条件可以反击,你却没有,你就像我曾经对着比自己弱小很多的目标的时候一样,像猫玩老鼠般对他说,来啊,还有什么好玩的,一齐使出来看看呀。” “好吧,诚实点,当然我确实没有这么多心理活动,不过你说什么与生俱来的,赵天明已经告诉过你的,我因为注射了……好吧,说来也话长了,你恐怕也没有兴趣听。” “是的,我不像你,我对别人的历史不是很感兴趣,所以你今天来找我,就是想听听我的历史么?” “当然不是,”林启这时恍过神来,“当然还是关于你们执法者的一些问题想再请教一下。” “在你面前,请教不敢当,不过上次我已经说过了,我所知道的,已经全部告诉你,其他内容我也不太了解了。” “也许你有的了解的地方,没有说出来,我也忘了问呢。” “那你问吧。”提尔语气淡然、淡泊,对任何东西、任何事物都没有什么念想的感觉,林启心想:“也难怪,他只会杀人嘛,那种任意掌控别人生命的快感,现在在牢里当然无法再满足了。”也不多废话,直接问道:“你上次说你并不知道跟王栋梁接触的那个人是四个人中的哪一个?” “是的。”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是方志成,我也可以告诉你,他现在极大可能,已经在奥丁手上了,我还可以告诉你,夜叉一定知道这件事……” 说到这里,提尔眉头微微一皱:“所以呢?” “你现在还觉得夜叉不会对你隐瞒什么吗?” 提尔终于沉默了一下,半晌才道:“我们本来是青梅竹马,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学习,一起接受泰坦的训练,成年开始执行任务以后,我们有过分别,但……这个人不应该背叛泰坦的。” “他并没有背叛泰坦,他只是对你隐瞒了一点东西而已,包括那个方志成,我想很大的可能性,就是被他抓住交给奥丁的,不过……还是那句话,光凭这点,我想还不能说他就背叛了泰坦吧?” “他没有告诉我实情,就是背叛我,背叛我,就是背叛泰坦。” “……好吧,你的逻辑也是简单直接,所以,你真得不知道方志成是不是被夜叉抓的?那你知不知道他杀了王栋梁的事?” “这件事是知道的,那是个无辜的人,我本该阻止他的。” “哦?”林启有些意外,“怎么你们这样的人,还有怜悯的心么?” “在你眼中,我们是冷血的杀手,但我们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也不是为了利益,而是面对这个世界邪恶的一面,我们无力去改变,只能通过自己薄弱的力量,维持秩序的平衡,为正义的一方加些砝码。”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九十三章 现形4 “受不了,”林启摇了摇头,“你不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这些话应该是泰坦教给你们的吧?” “是的,他自己也这样做的,所以创立了‘执法者’。” “所以你们的目标就是,杀掉一些那些所谓邪恶的人,让天平稍微偏向一点正义的一方?” “大概是这个意思。” “这就是杀一救百,难怪叫‘执法者’,唉,真是一本正经的给你们胡掰洗脑。” “你现在固然觉得荒唐,是因为执法者在奥丁和宙斯逐渐掌权以后,开始变得有功利性了,泰坦自己也开始不问组织里的事,尤其是这几年,我们不再是为了理想而战斗,而是……” “为了钱。”林启直接帮他说道。 “是的,这几年我们接到几乎一半以上的任务,都是……收钱,因为执法者只执行任务内容,不过问任务来源,导致大部分执法者依然认为自己是在为了正义的理想在战斗。” “其实是奥丁和宙斯欺骗了他们。” “是的。” “那你怎么会知道的?” “泰坦告诉我的,他预感到自己的生命周期既然完结,不想自己一生的心血变成那些人营利的工具,想在最后,让我他帮把执法者的信仰重新找回来。” “方法就是找到那四个人?” “不知道……” “好吧,因为执法者只执行任务内容。” “是的。” 问来问去,还是回到原点,林启不禁一个泄气,怎么感觉像在兜圈子似的? 林启彻底重启一下脑回路,心想:“奥丁手下除了这个阳奉阴违的提尔,还有天神、夜叉和阎罗,现在既然抓走方志成可能性最大的人是夜叉,不如单刀直入,问问他知不知道夜叉的位置不就行了?” “我不会背叛夜叉的,即使他背叛我在先。”林启还没有开口,提尔自己已经回答了。 “所以,你连人的脑电波都能扫描?你怎么知道我要问这个?” “也算是长期训练以来的天赋吧,就像尖刀的刀确实很快,但他出手前,我已经大致可以猜到他的刀将要行走的路线,看起来,就像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所以我跟他一对一的话,他最多跟我打平,不可能赢我。” “就像现在,你大概也能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 “没错。” “好吧,那你既然不肯背叛夜叉,不介意说说另外两位吧。” “谁?” “天神和阎罗。” “他们两个都是半路出家,我并不太熟,天神的刀也用得很好,对付一般的高手绰绰有余了,但是碰上尖刀这个级别的,只有挨打的份,偏偏他最自鸣得意的就是他的刀法,出任务的时候连枪都不愿意带。” “是的,他是我碰上的第一个执法者,不但没有枪,逃跑的时候,还丢了个*。” “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奥丁很生气,差点把天神革出执法法,但是……你知道的,现在正是他用人的时候,并且天神的刀虽然失败了一次,但还是业内的高手级别的。” “是的,”林启叹了一声,“我的两个朋友,都在他手下受到过重创,他们两也应该是属于高手之类。”林启心里仍然惋惜了一下:“看来天神还在执法者干着,没有被奥丁抛弃。” “不管怎么样,从这一点来看,奥丁已经破坏了执法者的原则,同时,他也是最喜欢收钱出任务的一位,他认为先求生存,再求发展,是执法者将来能走长远的唯一方式,其实不过是怕自己晚年无法享受丰裕的物质生活罢了,这一点他就比宙斯差得远了,但是宙斯更加可怕,他认为泰坦的理想过于软弱和退缩,杀一救百,完全不足以抹平这世上的不公,他要将邪恶彻底从地界的版图上抹去。” 林启无奈笑了笑道:“一个是财迷心窍,一个是妄想症晚期,但这么一对比,奥丁可能还实在一些,宙斯简直有些……呵呵,怎么说,光靠十二个执法者的力量,他理想的百万分之一恐怕都做不到。” “所以,他接掌执法者的第一要务,就是扩张,刚开始的十二个执法者,像奥林匹斯山的十二主神,再往下逐一发展,就像现在很多执法者其实都有自己的团队一样,这就是宙斯的主意,只可惜他的这个主意,却被奥丁用得最好,奥丁手下四个执法者,八斋、刑天、哈迪斯、奥西里斯,都是自己有队伍有组织的人,宙斯手下,我、夜叉、天神,都喜欢独来独往,只有一个阎罗,似乎是有队伍的人,不过这我就不太了解了。” “好吧,你唯一了解的又不愿意说,我又不喜欢强人所难,提尔,说句实在话,我挺喜欢你的,我干这行虽然时间不长,但也见识过不少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了,你是我唯一一个看着比较顺眼的一位,因为你虽然杀过不少人,但是本质上,你的目的……好吧,至少是为了所谓的正义。” “那就承你夸奖了,不过我也无所谓了,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就已经把一切看得有些淡了,说实话,我早已准备好自己的铁窗生涯,甚至……可能会失去生命,但我只把它当作一种休假,或者退休,或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解脱?” 林启一说这两个字,提尔无神的眼睛里突然迸发了一丝光彩,喃喃道:“没错,没错,就是解脱,呵呵,我想……我是累了。” “好吧,我又得重新改变一下对你的看法了,我以为你是沉浸在杀人的快感里的。” “别人的生命掌握在自己的指间,刚开始的时候,确实有无与伦与的快感,但是……现在厌了……” “恐怕夜叉还依然沉浸在里面,他不像你还有些怜悯的心,他现在杀一个无辜的人,眼不眨心不跳,他已经彻底更为了一个魔鬼了,而你,却还在纵然着他。” “他是从小被泰坦跟我宠坏了,一直把自己当作一个公主,现在泰坦老了,我也不在了,谁也管不了了……” “等一下,”林启突然一声惊呼,“你说,夜叉是个……女的?” 提尔愣了一下,反问道:“你认为执法者必须是男人么?” 林启脑海里突然像山川海水倒灌了一般,整个世界折腾颠倒过来,呆了半晌,说了两个自己都不明白的字:“刘琴?”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九十四章 现形5 “你千万看好刘琴,她就是夜叉,真正的刘琴可能已经死在刑天手下了。” 得知夜叉是个女人时,林启再也没心情跟提尔闲聊天了,急忙从警察局跑出来,给赵天明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有接通,只得先发了个信息,开着车十万火急朝东城镇刘琴家中赶去。 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想王家蕊昨天晚上跟他说过的话:“我妈像换了个人……我妈像换了个人……我妈像换了个人……” 他后来跟赵天明商量,他们身边的那个内鬼是谁? “为什么执法者能对我们的行踪了如指掌?从管默家里一出来,夜叉就正在外面伏击我们,宴会里,刑天和八斋也早就知道我们也在那,我从陆鼎家一出来,提尔也能一早就跟着我。” 林启他们一直想不到那个内鬼是谁,还以为是凯文和迪克中的一个,怎么也没有往刘琴身上想。 现在让一切回到起点,几个月前刘琴母女被刑天和八斋绑架的时候,想想那个刑天是多么凶狠的角色?他们没有问到自己想得到的信息,会就这么善罢甘休?还放母女二人毫发无伤的回家?童话故事都没这么完美。 也许那个时候真正的刘琴就已经死在刑天手下,狡猾的夜叉玩了一出狸猫换太子,自己装扮成刘琴的模样,混进王栋梁家里,难怪这个明明对自己的丈夫恩爱有加的女人,怎么王栋梁死了一周年还没到,她就那么主动的对赵天明芳心暗许?她只是为了接近赵天明,仅此而已。 可怜的王家蕊父母横遭不幸,自己还要继续受到蒙骗,想想昨天晚上跟她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述说自己母亲反常的地方,不再关心自己唯一亲骨肉的私生活,不管她的感情问题,只以普罗大众的价值观拘束着她,再以专心学习为借口躲避着她,就是怕从小跟刘琴朝夕相处的王家蕊把她给认出来。 “怎么你认为执法者必须是男人么?” 林启又想起提尔反问的这句话,再回想那个狰狞的鬼脸,王栋梁的车上有这个标志,陆建华的车上也有这个标志,他们真得没有想到夜叉会是个女人,现在想来,也只有女人会用这样狡黠任性的手段来张显自己的个性。 当然,从个人感情上来说,林启仍不希望现在的刘琴是夜叉假扮的,这只是他直觉上的判断,他无疑希望现在的刘琴仍是刘琴,是王家蕊的妈妈,否则,这样的真相,对这个正处人生最美好时光的花季少女来说,实在太残酷了。 要求证一点并不难,只要赶紧回东城镇刘琴家中,看看她脖子以上,是一张真脸,还是只是一副人皮面具,以现代化的化妆术来说,要做到以假乱真已经不难了,更何况这还是专业的杀手团队呢,当初林启自己在芝加哥被金柯兰陷害,苏海星也是帮他搞了一副人皮面具戴在他脸上瞒天过海的。 林启猛踩油门,他实在不喜欢这种玩命的驾驶方法,但是回国以来,自己都不记得已经这么玩命的开了几回车了。 这时手机“嗡嗡嗡”振动起来,赵天明终于自己打了过来,林启开车手脚并用,百忙中还是用耳机接了起来。 “喂,我正往回赶,马上到东城镇。” “你怎么会怀疑她就是夜叉的?” “我们身边有内鬼,夜叉是个女人,刘琴也是女人。”林启手忙脚乱,只得简而言之。 “就这么简单?” “别说那么多,你在家看好她,我马上回来,要验证其实很简单,看她脸上那层皮是真得假得就行了,或者你现在自己先探一下,我回去直接看结果,你别说你连一个女人都打不过了。” “好吧,其实我也早就觉得她可疑了,所以几乎一天到晚缠在她身边,只是没有把她跟夜叉联系在一起,我以为只是一个执法者的女性下属。” “什么?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怎么不跟我说的?” “我他妈怎么跟你说,你不是一门心思想做红娘呢,我怎么忍心去扯你那玻璃心?” “妈蛋,事情一码归一码啊,不过你说的也有可能,但我想如果刘琴真得已经不幸被杀,那还是夜叉假扮的可能性大一些,话说你是怎么就开始怀疑刘琴的?不会又是直觉吧?” “开始是有一点,后来越来越可疑,你不觉得我们每次谈案情的时候,每到关键的地方,她都找理由横插一脚进来,不是哭就是闹,最受不了的就是做点心,哎呀呀,想不到一个杀手的厨艺也这么可圈可点,想想都还流口水。” “好了,别扯远了,你看着她啊,我马上就到。” “好的,我马上也到家了。” “什么?”林启又是一声惊呼,“你不是一直在家吗?” “刚刚不知道是哪个执法者派了一个小队过来骚扰来着,被我给打退了,追出去老远,现在正往回赶呢,好了,先这么说。” 林启挂掉电话,心里隐隐感到有些不妙,果然没过两分钟赵天明的电话便又打了过来:“刘琴不在家了,是不是也开始怀疑我们了?” “这我上哪知道去,她没跟你说去哪么?” “没有,会不会被执法者掳去了?这不可能,没人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干这事。”赵天明自问自答,又问林启:“你确定刘琴被刑天杀了?刑天不是也在警察局么,没跟他本人核实过?” “没有,一想到这事就急急忙忙往回赶了,刑天那个性格不一定会说,说了我也不一定会信,所以我就先回来直接求证了。” 赵天明这时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惊呼一声:“不好,调虎离山。” 林启也警觉道:“什么?” “你不用回来了,直接去王家蕊的高中吧。” 赵天明这么一说,林启直感觉后脊背一凉,这个狡猾的杀手,知道自己要暴露,先下手为强,要去劫持王家蕊做人质?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九十五章 现形6 到了镇高中时,林启已经在学校门口看到赵天明的身影,正在跟保安交涉,看样子也是刚到,林启停好车走了过去,见赵天明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上过战场,杀过贼寇,刀尖上舔过血,油锅里捞过鱼,到这里,却被一个学校保安给难住了。 “大哥,我叫你大哥还不成么,我就进去找一个同学,哪怕不用她出来,我远远的看一眼就行了。” “那不成,我们学校是有制度的,外来无干人员不得随便入内,制度就是制度,规定就是规定,今天你要进,明天他要进,当学校是菜市场啊?” “我又不是无干人员,我不说了我是亲戚么?” “亲戚也不成,你要实在有事,给那位同学打电话,让她出来也行,进去是不可能的。” “这不是电话打不通么?” “打不通接着打啊,打通为止。” 赵天明跟他保安争得面红而赤,林启在后面走上前来,看得也是很无奈,心想:“赵天明一身本事,就是不擅长跟人讲道理。”当下满脸堆笑的走上去给那保安递了根烟:“师傅,我们是高二(3)班王家蕊的表亲,她今天一天电话都打不通,她妈实在不放心,差我们过来看看,您要是实在实不得方便,把她班主任号码给我,我找给她班主任,让她班主任代为转告也行。” 那保安师傅本身是尽职,怨不得人家态度不好,只怪赵天明五大三粗的硬要往里闯,现在林启这么一说,脸色顿时好转许多,但也是狐疑的问道:“她妈没有那位王同学班主任的号码么?” “呵呵师傅哎,有的话我们还用费那个劲啊?” 保安师父这才咧嘴一笑,带着两人进了保安室,打开桌子上的花名册,一边吐着烟圈一边皱纹道:“恩……高二(3)班,我来看看,班主任叫刘芳,号码你记一下……” 林启忙拿出手机直接拨号:“喂,刘老师么,哦,我是3班王家蕊表哥,她今天电话打不通……对,能让她到学校门口来一下么……她妈妈很着急,非让我们过来看看……什么?她请假了?刚刚被她妈妈接走?”挂掉电话,林启木然看着赵天明:“最可怕的事情还是他妈的发生了。” 赵天明也有些发呆,在他眼皮子底下劫人,这情况他可以生平头一遭。 “确实是调虎离山,你一直跟着刘琴,她也有点警觉了,让她的同伴故意把你引走,自己抽空脱身,马不停蹄的就来学校找王家蕊了,王家蕊见是自己亲妈,哪里有半点怀疑,这个夜叉确实狡猾。”林启的分析,赵天明听在耳里怎么也不是滋味,隐隐有些挫败感。 旁边的那位保安师傅就听得云里雾里了:“你们在说啥?把谁引走,说谁狡猾呢?” 林启忙道:“不相干的师傅,说得我们的家二溜子,对了师傅,您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女子,大概比我矮半个头,过来接一个同学啊。” 那保安半仰着脑袋想了想道:“这进来进去的人那么多,我也没留意啊,你别说长得好看,就是电影明星来了,也不定得记得住。” 林启叹了口气,只得和赵天明两人先行走了出来,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来车去,真是望洋兴叹,这简直就是大海捞针啊。 “不行赶紧报警吧。”赵天明道,“调取沿途周边的监控,没准还能截下来。” 林启苦笑道:“报警怎么说啊?王家蕊被他妈绑架了?” “这……”赵天明顿时语塞,“太他妈邪门了,这辈子没遇到过,也怪我大意,明明已经怀疑那女人了,怎么没想到调虎离山的。” “凡事总是百密一疏,走吧,我们还是先回去,没准刘琴真得是刘琴,真得是只把她女儿接回家了呢。”林启劝慰起赵天明道。 赵天明一起上了林启的车,很快就回到了刘琴家,老远两人的心就凉透了,刘琴家和往常截然相反,大门紧闭,门前冷冷清清,只有那张凉椅安安静静的立在一边。 赵天明怒从心头起,直接一脚把门给蹬开了,屋子里面依然整洁如新,像女主人刚刚收拾完去买菜未归,堂屋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桌子上也是一尘不染,只是桌角上有一个巴掌大的血红标记,正是那个鬼脸头像,两人都熟悉得很了,在王栋梁的车上,陆建华的车上,都有这样的标记。 林启叹道:“真是夜叉。” 除了那鬼脸标记外,桌上还用一个小茶碗压一页纸,赵天明拿起来挨着林启打了开来,露出几行绢秀的字:“尖刀闻名不如见面,一连缠着我几天,恨不得睡觉都在一起,小女子虽然三生有幸,奈何心有所属,只得抱歉。 如未猜错,二位想必已经去过学校,此刻心情想必十分着急迫切,切勿多念,我也很喜欢这个小丫头,在你们没有完成我的要求之前,不会受到分毫伤害。 下面是我的要求:第一,在陆鼎百岁寿诞之前,把他交给我,第二,去大地集团百利商场的地下车库,把方志成救出来,也交给我,二位的能力有目共睹,相信这两点都不是什么难事,现在,请抓紧时间吧。” 赵天明翻看了一下,纸的背面竟然还有那个什么百利商场地下车库的平面素描图,林启道:“她果然和提尔师出同门,素描也是画得有模有样的。” 赵天明无奈道:“这没头没尾的东西,我们手上就算有这两个人了,怎么交给她?” 林启则更好奇另外两件事:“她已经知道陆元文就是陆鼎了么,还有她怎么让我们去救方志成的?不是她把方志成劫走的么?” 赵天明把纸往桌子上一放:“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救出方志成吧,陆鼎那个老家伙回头再把他绑了。” “什么?”林启惊道:“你真要绑架陆鼎,拿他的命去换王家蕊的命?” 赵天明没好奇道:“当然,不然还能怎么办,不过没关系,陆鼎已经活了一把岁数了,这辈子已经算是赚得了。”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九十六章 地下车库1 “赵天明,这还是你的风格么?”林启不可思议道,“一命换一命?我怎么不敢相信呢?” “那你说怎么办?” “现在还不知道,总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吧。” “好,”赵天明把那张纸叠好揣到自己兜里,“我等你的法子,如果你最后跟我说没法子,那就用我的法子吧。” 两人来到屋外,林启把那扇被赵天明踢爆的门按原样摆放好,免得回头被别人看到,还以后有人入户抢劫呢,上车后径直往昆山百利商场进发,赵天明拿着那张纸仔细研究地下车库的平面图。 林启问道:“你说会不会是个陷阱?他们在那里摆好了龙门阵,等着我们去闯呢?” “不会,他们的最终目标是那四个人,抓我们有什么用?给天神、提尔、八斋、刑天报仇?也太不务实了。”赵天明拿着纸抖了抖,“我想夜叉的目的就是纸上写的这个吧,再说了,就算是陷阱,我们两个去闯他一下,又怎样了?” 林启笑道:“你是艺高人胆大,我可没你那么好的心理素质。” 赵天明拍拍林启的肩膀:“别客气,我也是因为有你在旁边,才这么的艺高人胆大的。” 林启摇了摇头,又把话题扯到刚刚自己的疑问上:“夜叉潜伏在我们身边这么长时间,我们有什么调查结果,也蛮不过她,所以知道陆元文就是陆鼎还情有可原,怎么就是想不通她怎么还要我们去救方志成的?” 赵天明道:“方志成不是在他老大奥丁手上么?” “是啊,而且也是奥丁让她杀得王栋梁……对了,提尔说她一直在泰坦和奥丁之间左右摇摆,她不会是想反水奥丁吧?” “反水奥丁,重新投靠泰坦?” “不一定要重新投靠泰坦,也许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呢,拿到方志成,再得到陆元文,她至少有一半以上的筹码,想想管默变成那样,其实执法者现在只要找三个人就行了。” “没错,只还剩最后一个赵良了。” “对的,而且这个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呢。” 赵天明打个哈欠:“这案子到最后我一定要看看,这几个人到底有什么样的神通广大,让这么庞大一个杀手组织竞折腰啊,实在是想不通,管默就是个废人,方志成也是个残废,还潦倒得很,只有陆元文……陆鼎还有两个钱,但也就是有点钱而已,能怎么样?” “人各有志,也许人家要得东西跟钱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呢,快要到了,要不要商量个作战方案?” “商量个屁啊,枪也没有,炮也没有,直接往里冲。” “你说我们如果顺利救出方志成的话,夜叉不是也在奥丁面前暴露了么,毕竟这么重要的人,我想应该只有极少数人的知道他的藏身位置吧。” “她应该没那么笨,得了,我们自己真正想救的人还在她手上扣着,还管她那么多死活呢?” “我是担心她那么狡猾,是不是给自己留后招了。” “总之先救出方志成再说吧。” 林启的车开到百利商场门前时,才发现这是百利办公大厦的裙楼,这里地处繁华闹市,逛街的、上班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好不热闹,两人不禁有些佩服奥丁的胆识,,把一个绑架的人藏在这里,也是有点艺高人胆大的感觉,所谓大隐隐于市就是这样的吧。 林启开车转了一圈,找着地下车库的入口,径直开了进去,按照平面图上的指示,方志成应该被藏在地下车库第二层,确实是比较隐私的地方,第一层是公共停车场,第二层是针对商场的高端VIP客户专设的私人停车场,空间大,配套设施比较齐全,够敞亮,也够安静,毕竟那些富人,没有几个真是自己把车开下来的,都是商场大厦的侍应代为泊车。 这么一想,有可能奥丁已经派人打入了大地集团内部,至少控制了百利商场地下车库的管理权。 林启两人当然不是什么VIP,把车停在第一层,刚走下来,赵天明就把林启拉到一边,低声道:“到处监控,不少隐蔽摄像头,这里还真是个地下碉堡的样子。” 林启道:“这你都能看得到?那现在怎么办?” 赵天明笑道:“夜叉怎么办的,我们就怎么办,等会我去吸引火力,你去把方志成扛出来。” 林启惊道:“这他妈也能行得通?万一他们有枪呢?有狙击手呢?你的刀能挡子弹?” 赵天明笑道:“那个挡不了,放心吧,我也不喜欢挨子弹,你要是怕我死,回头扛着方志成跑快点,只要出了地下车库,谅他们也不敢在那样的闹市里乱来。” “好吧。”林启不像赵天明有那么丰富的作战经验,这时候只能听从他的调配,两人贴着墙壁,尽量避开已知的摄像头,不过对于那些暗哨实在无能为力了。 很快来到通往地下车库负二楼的缓坡道,再往前走了两步,迎面一个身着保安制服的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警棍,喝斥道:“喂,你们两个,干什么的?” 林启叹息一声,这样的环境,不被发现就是见鬼了,好在他们两虽然一直避着摄像头,并没有作出多么鬼鬼祟祟的神态,只佯装迷路的客人,这应该也是常见的现象,毕竟这个车库纵深少说也有几十米。 赵天明脸上陪着笑,答应道:“不好意思,我们找一下厕所。” 那个保案眉头一皱:“厕所在楼上,你们跑下来干什么?” “这不是迷路了么?哎哟,肚子疼起来受不了,还管得了楼上楼下。”说着赵天明捂着肚子弯着腰,两条腿都夹紧了,好像真得要拉出来似的。 林启暗笑:“这演技也是可以拿奖的。” 那保安原本一路说一路走,一边还拿着警棍指指点点,这时已经走到赵天明身边了,林启本能转过去,这个时候的赵天明是不能近身的,可惜这位保安大人不知道,果然林启再转过来的时候,那保安已经悄无声息的躺在地上了,换赵天明拿着他的警棍在把玩。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九十七章 地下车库2 赵天明拿着警棍转了三圈,笑道:“依我看,这下面的安保人员并没有那么多,奥丁是想走保密路线的,并不是靠人多,要不然也不会把方志成的藏身地安排在这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拼得就是其他人都不知道。” “结果却被我们知道了,可惜这回我们完全是被动状态,奥丁被他们自己人摆了一道,还顺便利用了我们,这个夜叉真是狡猾聪明得很呢,”林启走上前:“好了别玩了,赶紧下去吧。” 林启始终担心这会不会仍是夜叉的阴谋,下面会不会真得有陷阱,纵然赵天明艺高人胆大,龙潭虎穴也敢闯一闯,也没有必要硬做这种无知无畏的事情,所以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 两个通过缓坡来到负二层,下面果然比上面一层显得精致一些,首先占地面积就小了许多,粗一看只有二、三十个车位,旁边还有小型的洗车房,果然还有卫生间,其余办公室、休息室、储藏室、保安室等等不一而足,全部散落在四周,如果没有平面图,光是一间间的找,一圈转下来也得半个钟头左右,更别说救人了。 林启环顾了一下四周,对赵天明道:“你那招估计行不通了,这里一目了然,就算你吸引了火力,我也脱不开身,更别说去扛着方志成跑路了。” 赵天明索性也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吧,直接去方志成的房间。” 按照平面图上所指示的,方志成应该被关在西南角的一个小储藏室内,正在两人左手边靠着洗车房的位置,两人也不再啰嗦,径直往那边去,在这样的瓮城中,基本上岗哨可以做到滴水不漏了,果然他俩很快又被发现,这回是四五个保安,撂倒也应该不难,不过不可能像刚才那样悄没声息的了。 照例,那几个保安一边往这边走,一边问:“你们两个,干什么的?” 这回赵天明不玩拉肚子的把戏了,把刚刚缴来的警棍提溜了出来,笑道:“我刚刚在上面捡到这个,不知道要交给谁?” 林启摇了摇头,真是什么时候都没个正经,那几个保安狐疑的走了过来,刚要从赵天明手上接手警棍,噼里啪啦,赵天明三下五除二,全部撂倒在地。 与此同时,负二层的警戒就响了起来,赵天明大骂一声:“我擦,这年头他们还玩这个?”再接着旁边传来“哗啦啦”的声音,竟是刚刚出口处的卷帘门正缓缓往下降,赵天明又是大骂一声,对林启喊道:“你赶紧去救方志成,我去保安室,那玩意儿放下来,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升上去。” 林启当即答应一声,朝关着方志成的房间飞速狂奔,很快找到那个平面图上的小储藏室,林启二话不说,也来不及多考虑什么,直接一脚把门给蹬开了,只闻得里面一股潮湿腐朽气味传出来,林启扇了扇鼻风,心想:“方志成不会已经死了在里面腐烂了吧?” 也不多做侦查,直接走了进去,里面果然堆满了杂物,卫生纸摔得遍地都是,木板架子上到处是一些生活用品,一些烂拖把堆放在墙边上,储藏室并不大,但里面光线却不大好,林启走到里面,才看到最里处一辆轮椅上,坐着一个白发稀疏,满脸皱纹的老头子,他本低垂着脑袋,有气无力的看了一眼林启,又垂了下去。 林启走上前低呼一声:“方志成老爷子?” 那老头身躯似乎身躯震了一下,也没有吭声,林启一拍大腿:“没跑了,准是他。” 推起轮椅转了个圈就跑了出来,出来再看时,那出口处的卷帘门正放到一半,停在当中,林启心道:“是赵天明打进保安室了吧,没有听到枪声,看来奥丁并没有给这里的安保人员配火力,他是自信没有人能想到这下面还关着一个老头子呢。” 当下推着方志成往出口处奔去,很快来到卷帘门处,也没有人过来拦截他,先把方志成推了出去,自己一躬身也钻了出去,在缓坡道上玩命狂奔,差点没把一把岁数的方志成给颠下来,来到地下车库负一层,很快找到自己的车,把方志成抱到后座,把那轮椅用力一推,爱停哪停哪。 自己上车以后启动车子,心里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等一下赵天明,他应该还在下面奋战着呢,自己就这么走了好像不太地道,下去帮他,又怕方志成再被哪个黑手掳了去。 心里正犹豫着,听见坡道那传来急促零乱的奔跑声,林启一个倒车,一脚油门就冲了过去,本以为赵天明被“大部队”追着跑,却只有“大部队”,没有赵天明的影子。 几十个身着保安制服的人,骂骂咧咧的从下面冲了上来,林启一看吓得脑袋都一缩,还以为这些安保人员没有配枪呢,仔细一看他们手上拿着黑乎乎的东西不是枪是什么,他们当先的几人一看到林启的车,当时就把枪举了起来,林启再再不及多想,转了个弯就朝地下出口的地方驰驶而去,很快把那大部队甩在后面,只听到后面气急败坏的大喊大叫声。 林启抹了把冷汗,情不自禁道:“还好他们没有开枪,严格说来,负一层也算是公共场所了,他们到底还是不敢乱来。” “他们还有什么不敢乱来的,他们只是怕子弹走火,打到我而已。”林启还以为后座的方志成是个哑巴呢,这时突然接了他一句,只是嗓音仍然很无力,每个字都拖得老长。 林启一愣,也没跟他多做什么交流,等他们回去,有的是时间交流,现在当务之急不知道赵天明在什么地方? 这时林启的车已经开到出口处不远的地方,他正想把方志成送到安全的地方,怎么回去救赵天明,却见出口处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似笑非笑的看着林启急驰而来的车,林启定睛一看,差点没彪脏话,那人正是赵天明。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九十八章 方志成1 林启问副驾驶上的赵天明:“所以你就是去保安室转了一圈,就抬脚开溜了?” 赵天明笑道:“擒贼先擒王,抓住阎罗,那他手下那些小罗罗,还不屁颠屁颠的跟过来?就是没想到你速度也够快的,小罗罗还没追上来,你都已经先把人给找着了,连车子都启动了,我也就干脆点,直接在门口等你咯。” 林启吃了一惊:“什么?你看到阎罗了?你怎么认识他的?” 赵天明翻了翻眼睛:“他长得很特别啊,确实有点像阴曹地府里面的阎王爷。” …… 他们之前一直处于敌暗我明的状况,在夜叉眼皮底下调查案情,现在受到经验教训,吃一堑、长一智,也不回刘琴家了,找了一处僻静的民房,这还是赵天明有先见之明,让万通刘回上海前给他们租的,在昆山市南效的一座老的教职工小区内。 房子是个简单的二室一厅,客厅很小,两个房间很大,装修很简单,地面是地板条拼接的,沟缝里尽是灰尘,木板床看上去也颇具年代了,两人把方志成架到其中一个房间里,让他靠坐在床上,林启担心方志成的身体情况,问赵天明道:“要不要先把他送去检查一下?你不知道那个储藏室里的情况,里面味道跟下水道似的,怎么能藏人的。” “是么?”赵天明还没有开口说话,老头子自己先说话了,“我倒是觉得挺好的,至少,有个挡风遮雨的地方。” 赵天明走到他身边,往后面的斗柜上一坐,笑道:“老人家,你对自己的生活标准,要求得还是很低的嘛。” “现在的年轻人没有吃过苦,不懂得珍惜,不知道屋顶有片瓦,碗头有口饭,就是来之不易的事情了。” 林启叹了一声,对赵天明笑道:“这话说我还差不多,说你恐怕稍显偏颇了。” 赵天明也不服气道:“我也是戈壁滩上睡过觉,大雪地里打过盹的人,怎么就没吃过苦了?” 老头笑了笑:“看你的筋骨也能大概知道,你也是行伍出身的,你说的吃苦,确实是吃苦,我说得却是受穷,你吃过苦,但你受过穷、挨过饿么?” 赵天明这时才一愣,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自己再苦再难,也是当兵有组织的人,饿倒是也挨过,比如有一次在索马里,跟队友阻击一个海盗头子,原本只计划蹲守一天一夜,结果那家伙一直一个礼拜以后才出现,那里的环境复杂,埋伏好后哪能随便活动,赵天明记得他们几个把压缩饼干的包装袋差点都舔没了。 但那只是执行任务,跟受穷挨饿好像是两码事,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好吧,你赢了老人家。” 林启笑着拍了拍赵天明肩膀:“这事也强求不来,不用难过。”赵天明只作叹息状,也不知是在装模作样,还是真得很感触。 林启摇了摇头,问那老头:“所以老人家,您就是方志成吧?我们可找得您好辛苦啊。” 老头淡然说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都是一把枯骨头了。” “好吧,方老爷子,”林启正色问道,“我们有话就直接说了,陆元文、赵良、管默,你们四个人之间到底是有什么联系?还有王栋梁?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为什么也会牵扯进来?最后,一年多以前,你为什么会突然去找王栋梁?” 林启倒豆子似的一连捅出去好几个问题,方志成一把岁数,又在那样的环境下生活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还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赵天明笑道:“别着急,慢慢来,还是先说说,为什么会突然找王栋梁这事吧。” 方志成先沉默了半晌,嘴里才吐出两个字:“道别。” “道别?”林启疑道,“怎么你们之前认识么?” “何止认识,如果不是他,你觉得我一把老骨头能活到今天么?”方志成反问的这一句,让林启回想起之前跟陆鼎交流的时候,他说方志成曾到广东做生意失败,之后就下落不明了,难道是当时回了昆山以后,被王栋梁一直接济的?“早二十个年头,生意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好做吧。”想到这里,林启说了这么一句。 “做生意?”方志成冷哼了一声,“是陆鼎告诉你的吧?” “哦?”林启愣了一下,“你不是去广东做生意的么,陆鼎说你……残疾以后,生活有困难,到广东做生意去了,结果也没有成功,之后就没有下落了,他说刚开始还想办法找过你呢,后来他自己年岁一大,也就放下了。” “哈哈哈哈……”方志成突然大笑了起来,不过林启和赵天明两人听着感觉是刺耳得很,显然这不是高兴的笑,而是怒极反笑。 面前这个老人家不是陆鼎那样的百岁老人,陆鼎脸上的老年斑几乎覆盖到整张脸上,而方志成却也是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了,毕竟他的晚年生活跟陆鼎相比,简直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林启看在眼里,两人竟像是一般大的模样,甚至陆鼎不论是气色还是心境,都要比方志成显得更加健康。 方志成笑得苦涩至极,林启和赵天明面面相觑,都在等一个岁月沧桑的故事,这厢终于停了下来,开腔道:“陆鼎年轻的时候就奸诈狡猾,到老了也是满嘴谎话,哼哼,找我?真是惺惺作态,应该是要找人杀我吧。” 林启和赵天明登时来了精神,看方志成这个模样,这四个人之间总算其中两个有恩怨了,即使是这样的联系,也有助于他们突破调查这整个事件以来的瓶颈,林启问道:“怎么您跟陆鼎老爷子有仇么?” “哼,有仇?他配么?你们以为我这两条腿是怎么断的?那是为他断了,如果不是我,他早就死在……算了,多说也是没用。” “别啊,”见方志成正说到关键的时候打住,赵天明急忙道,“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说出来,我们说不定还可以帮你一把呢。”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四百九十九章 方志成2 “你们能帮我?”方志成狐疑得看着赵天明。 赵天明笑道:“那您以为我们把你从地下室救出来是靠运气么?” 方志成又是冷哼一声:“把我从陆鼎手上救出来,跟杀了陆鼎能是一回事么?” 林启和赵天明对视一眼,方志成这简单一句似乎包含了很多内容,林启心里罗列了一下,问道:“你觉得要杀了陆鼎才能解你心头之恨,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竟然这么深?而且我听你和陆鼎说过的话,你应该对陆鼎有恩才对啊,还有你为什么会觉得是陆鼎绑架的你?” “我两条腿废了,眼睛还没有瞎,陆家大地集团的招牌我还是知道的。” 林启这才恍然,想必是他们从大地集团百利商场的地下车库把他救上来的时候,他瞥见人家的门头招牌了,林启心道:“他还不知道执法者的事情么?算了,这个一时半会也跟他说不清楚,先问问他跟陆鼎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吧。” “陆鼎说当年你是他部队的政委,后来被人陷害的?”林启问道。 方志成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林启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接着道:“是不是当年被陷害的人是他,你却替他挡了这一着?” 方志成这才抬起头看着林启,眼神里满是悲愤和凄凉,颤声说道:“那个年头,有谁不是被陷害的?又有谁是真正清白的?就是看你站在哪一边的问题了,没有法度,你想害谁,想要谁,耍点卑劣的小手段轻而易举可以做到,你说陆鼎当年是被陷害的,他没有陷害过别人么?他自己又是清白的么?他当过汉奸打过同胞,也当过国军,打过解放军,他是清白的么?这样的人能活到今天,还可以富足的安享晚年,天理何在?” 赵天明这时笑道:“信息量越来越大了,我去给你两倒杯水,你们慢慢聊。”说着真走出去烧水了。 林启心想:“他这一点跟我正好相反,我就爱听人讲故事,他却最讨厌那些陈年旧事,也许跟他自己的过往经历有点关系吧,总之……他这样的性格怎么会干上这一行的?” 林启摇了摇头,还是把思维专注到面前的老人身上,问道:“方老爷子,我们还是一件事一件事的说吧,你说他当过汉奸,当过国军,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所了解的,他当年是参加过游击队,打过日本人的。” 方志成冷笑一声:“年轻人,你得来的这些东西都是听谁说的?” 林启答道:“陆鼎以前的战友和他自己啊。” “年轻人,一个人的一生不能光靠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能对他做评价的,你要看他这一辈子都做了哪些事,说了哪些话,对别人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有的人一生良善,却被人说庸庸碌碌,有的人一世奸邪,却能美名流传,这都是不公平,古人常说盖棺定论,我想说的是,即使盖棺,未必有客观的定论……” “是的,我也赞同你,可是你说的这些,跟陆鼎有什么关系?”林启现在已经比较厌烦听别人讲大道理。 “陆鼎是参加过游击队,也打过日本鬼子,不过,那时候那还不叫陆鼎,叫陆元文,呵呵,这个世上知道他这个名讳的,恐怕只有我跟管默了,啊,还有一个人,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了。” 林启接道:“赵良?” 方志成微微一惊讶,点头道:“你们还是得到不少有用的消息的,38年临沂会战,他和陆元文做为第四支队的游击队员支援国军,打了整整一个半月,后来张自忠部先撤,庞炳勋部后撤,临沂立刻就被日军团团包围,之后很快失陷。 其实早在庞炳勋撤退之前,陆元文就已经被俘,他家里自幼是书本网,受不了皮肉之苦,很快就背叛了革命,把国军的作战部署出卖给日军,作为奖赏和攻城的内应,陆元文被日军放了回来,临沂失陷的时候,赵良率军拼死抵抗,谁知道身边那个曾经愿意为他挡子弹的好兄弟好战友,那时已然变质。 后来的结果,我想你们也知道了,赵良自己也以为陆元文当时已经牺牲在战场上,其实是做了伪军,这个人像狐狸一样狡猾,不知怎么的,后来日寇逐渐败亡时,他摇身一变,又成了国军,日寇投降,国共内战爆发,他又帮着国军打了三年半共产党,国军式微的时候,他又摇身变成了共产党。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改名叫陆鼎的,也没有人知道从陆元文到陆鼎之间他一共换了多少个身份,更没有知道,在政治审查那样严格的年代,他是怎样一次又一次的蒙混过关的,但是我知道他撤长利用人的弱点,自己又狡兔三窟,才一次次的躲过去。 然而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的狐狸尾巴总有一天还是露了出来,建国之后五年,了解一切真相的赵良终于找上了门,他发誓要为死去的战友们报仇,但那时距离临沂惨案已经过去了十六、七年,原本朝气蓬勃的小伙子那时已经是人至中年,已改名陆鼎的陆元文已经是第三野战军第七兵团第81师的师长,而赵良还只是个连长……” 说到这里,林启狐疑道:“不会吧,赵良按理说,就算没有立过什么汗马功劳,也是个老革命了,怎么混到解放后还只是个连长的?不对,我到山东去找过曾经和他并肩做战的战友郑牛宝,按照他的话说,赵良打仗时可勇猛的很呢,临沂战役的时候,留守的全军覆没,就他一个人活了下来,这样的人在以后的战场上没有立过功,我是不大相信。 ” 方志成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总之他们当时地位还悬殊,而且年代久远,战乱时候死得死,散得散,又没有人证物证,赵良对陆鼎无可奈何,而且这个人打仗是个好手,只是有勇无谋,哪是诡计多端的陆鼎的对手?”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章 方志成3 林启心想:“这个老爷子前面说的跟我们所了解的,其实也大差不离,除了陆元文的真实面目,实在让人大跌眼镜外,其他都在还已知框架内,只是感觉方志成前面说的总是有些笼统,只到后面才稍微详细了些,连部队番号都有了。”问道:“老爷子,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呵呵呵呵,作孽,都是在作孽,陆鼎是81师的师长,我当时就是81师的政治委员,赵良先是找到了我,让我跟陆鼎谈谈,劝他良心发现,自己去自首,否则就到军事法庭去告他,陆鼎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也找到我,说赵良只想对他政治敲诈,我一时难分对错,加上赵良当是只是一面之辞,我就信了陆鼎,认为是赵良信口开河……”方志成说到这里停了一下来,林启追问:“后来呢?” “这事就被我搁置下来,一直没有回复赵良,后来陆鼎随便寻摸个理由,把赵良调到云南剿匪去了。” “哦?”林启突然道,“这倒跟我们所了解的有点出入了,陆鼎亲口跟我说,当年是他自己调到云南剿匪的。” “他是后来去的,哼哼,这个人心狠手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赵良前脚刚走,陆鼎后脚就跟上,不过他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剿匪。” “那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在混乱中,杀人灭口,当时他的大舅子管默,就是他的左右手,或者说……郐子手,不过赵良总算是久经沙场,每一次都能逢凶化吉,还因祸得福,因为剿匪有功,连升了好几级,就差一点能跟陆鼎平起平坐了。” “再后来呢,赵良就不想要报仇了?” “当然想,只是……他也深知,面对这样狡猾的老狐狸,用正当的手段是行不通了,于是他用自己的一身做赌注,兵走险着,首先决定刺杀陆鼎,但陆鼎也不是省油的灯,也每一次都侥幸脱险,这样,这两人你来我往,斗法斗了将近十年,后来,国内社会发生剧变,赵良心说既然是武斗,那就名正言顺些吧,陆鼎做过汉奸,参加过国民党,杀过共产党,随便一条都是大罪,当时他们已经调回到浙江,赵良集结了几十个青年男女冲击陆鼎的军委办公楼……”说到这里,方志成又停了下来,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林启问道:“就是那个时候,陆鼎把你推到前面,然后那些狂热分子把你的腿给……” 方志成狠叹了一声,最后竟又笑了出来,说道:“我后来才知道,当时他自己从后门逃走了。” “那再后来呢,赵良没有乘胜追击?” “没有机会了,陆鼎当时还对军队有一些调动权,逃走以后的当天晚上,集合了一股荷枪实弹的小分队把那几十人全歼了,对外却说他们是污蔑伟大领袖的造反派头子及其党羽……” “那赵良呢?那个时候也就这么被杀了?” “不知道,他应该逃掉了,后来清查尸体的时候,没有找到他的,从那以后,赵良就不知所踪了。” 听到这里,林启总算对执法者要找的四个人过去往来有了大概的脉络,他一边听方志成的话,一边试图将这些事情和执法者联系到一起,突然脑子里电光石闪了一下,对刚刚烧开水过来倒茶的赵天明道:“你说……十三号泰坦,会不会就是当年的赵良?” 赵天明刚在厨房忙碌,耳朵可没闲着,他只是不喜欢听人讲那许多过去的故事,但方志成毕竟就在隔壁房间,说的主要内容大致上也听了进去,这时听林启问,想了想道:“我们目前不管对赵良还是泰坦,都了解很少,好像……只有一个年龄能稍微对应上一些吧,你就凭这个下定论的?” “是的。”林启答道。 赵天明笑了起来:“所以你什么时候也跟我一样,喜欢跟着感觉走了。” 林启叹道:“我也不是胡乱猜的,只是目前来说,除了这一点,我也想不到其他理由能把执法者跟这四个人联系到一起了。” “所以,你觉得泰坦,是想临死前……报了这个大仇?那他为什么要连自己也一块找?” “也许只是给奥丁和宙斯下的迷魂药呢?只要让他们知道,同时让这四个人聚集到一起,就可以得到执法者,这样的诱惑力该是不小了吧,所以他只是想借助他们两个的力量帮自己完成最后的心愿。” “好吧,这么解释也能行得通。” 这时,方志成突然问道:“你们在说什么?赵良还活着?他想报仇当然可以理解,为什么要连我一起?” 林启回头道:“你自然也是他报仇的对象啊,想想看,当年要不是你一开始对他阳奉阴违,他恐怕当时就把陆鼎检举给军事法庭了。” 方志成叹了一声:“确实是这样,唉,作孽,我这条命如果给赵良就算了,就是不能便宜了陆鼎那个混蛋。” “对了,”林启又问道,“我还是想不通,就算是这样,你也对陆鼎至少是有那么点救命之恩的吧,怎么你也这么恨他的?” 方志成道:“一开始,我也想问这个问题,为什么我葬送了自己的两条腿救了他,他却反而恩将仇报那样对我?听你们刚说的,我似乎有点明白了,陆鼎这个人一生蛇鼠两端,所以行事极端小心谨慎,他知道赵良没有死,总有一天还会找上门,于是又隐姓埋名,辞去了公职,只利用自己这么多年来在政界的影响力,帮自己的两个儿子把大地集团越办越旺,自己躲藏在幕后,我刚说了,这世界上,知道这个大地集团的幕后老板陆鼎就是陆元文的,只有我跟管默两个人,陆鼎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这些年来,费尽心思,恨不得我们早点在人间蒸发了比较好。” 林启突然叹了一口气:“难怪我们去找管默的时候,她媳妇总是对陆家颇有怨言,而管默自己,拼了老命,也要把陆鼎供出来,结果自己的身体有碍,只写了一个陆12就躺下了。”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零一章 方志成4 这样一来,方志成说的话,真实性就大得多了,再回想当时见陆鼎的时候,他对自己的过往总是有避重就轻的嫌疑,只着重描述了自己参加临沂战役的事,云南剿匪的事也是一句带过,最后就说到自己百岁寿诞,还邀请自己也过去凑个热闹。 “想不到陆鼎原来竟是这样的一个人。”林启情不自禁说道。 “我还是不明白,”赵天明这时突然插口,对林启道,“照你这么说的话,赵良就是泰坦,泰坦就是赵良,但毫无疑问,赵良应该知道陆鼎就是陆元文啊,而且也应该知道陆元文这个名字他早就不用了,为什么指使所有的执法者还是按陆元文的名字来找呢,直接找陆鼎的话,恐怕早就见分晓了吧?” “不知道,也许他是想亲自抓到陆鼎呢,就像主菜和副菜的区别,让执法者抓到另外两个,重头戏就交给自己,毕竟最得力的执法者提尔还是一心效忠于他的。” “那你说,现在,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赵良的泰坦,知不知道大地集团的陆鼎就是他一直在找的仇人了?” 林启仔细思忖了一下,说道:“提尔一定知道了,但他在牢里关着呢,他没有办法告诉泰坦,哎呀,你说夜叉会不会扮做刘琴的模样去看提尔,那提尔一定会告诉她的。” “没错,夜叉还想利用我们抓陆鼎呢,她一定知道陆鼎就是陆元文了……” 林启和赵天明这边分析得津津有味,方志成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赵良是什么泰坦,什么意思?夜叉是谁,怎么会扮作刘琴?我记得刘琴应该是王栋梁的老婆吧。” 林启转头看着方志成,犹豫着沉默了一会,还是说道:“怎么你不知道,王栋梁已经死了么?” “什么?”林启话音一落,方志成满是皱纹的脸上,本来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突然僵硬了一下,紧接着开始摇头,喃喃自语:“不,不,不可能的,他跟所有的事都根本毫无关联,他们怎么会死的?他出意外了么?” 林启叹了口气,决定打破他最后近奢望的幻想:“是的,出意外了,他出车时被别人撞的,但是……是有人刻意制造的车祸,所以,他是被谋杀的。” 方志成的表情再次僵硬住:“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作孽啊,作孽啊……”在这几句话来回重复了数遍之后,林启问道:“我们也觉得他就是个局外人,问题是为什么这个局外人会莫名其妙的被杀害呢?” “是谁杀了他?陆鼎么?” “不是,是夜叉。” “夜叉?”方志成茫然得看着林启。 林启说道:“是的,我下面将要告诉你的话,也不知你听了会作何感想,但我想,你是整起事件的主要当事人之一,有权力并且应该知道。” 方志成闭上眼睛长叹一声,说道:“你说吧,你看我这样子,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接受的?” 赵天明这时沏好的茶,已凉了些许,林启倒了一杯端给方志成:“天气热,这屋子里也没有空调,先喝杯温茶解解暑吧。” 方志成两个捧着茶杯,也不往嘴边送,只是呆呆得看着林启,林启暗叹一声,只得道:“你刚刚不是一直怀疑是陆鼎绑架的你么,因为我们带你出来的时候,你看到大地集团的招牌了。” “是的。” “我想告诉你的是,从我们手上目前得到的资料来看,你并不是被陆鼎绑架的,而是一个叫做‘执法者’的杀手组织,这个组织的目标和理想是杀一救百,为了平衡人类社会所谓的不公,它的创始人,绰号就叫做‘泰坦’,但是现在,我们怀疑,这个泰坦,就是当年的赵良。” 方志成对林启的描述并没有感到多惊讶,反而点了点头,确实,对于这样的老人来说,世上也没有什么事能真正让人惊讶的了。 林启继续道:“当然,这只是我们的推测,我们没有足够证据来支撑这个推测,所以你可以暂先放下这个推测,后面的更有意思,这个组织诞生了这么多年,目前他们的内部产生了分歧和分裂,主要分为三股势力,你就是被其中的一股势力绑架的。” 方志成愣道:“我只是一个没有用的老头子,这个组织理想这么崇高,绑架我有什么用?” 林启笑道:“一开始我们也对这个问题感到很头疼,所以我怀疑泰坦就是赵良呢,你想想,如果赵良现在还活着该有九十多岁了吧?” “没错。” “泰坦也是这样的高龄老人,如果泰坦就是赵良,我想,他可能是想在有生之年报了这个大仇,所以他只要散布的消息,只要找到四个人,他就可以退出,剩下的两股势力如果找到这四个人,也可以得到‘执法者’,这四个人就是你、赵良、陆元文和管默,现在知道执法者为什么要抓你了吧。” “所以你们刚刚说的那个什么夜叉,就是……他们其中一股势力的?” “是的,三股势力的首脑分别是泰坦、奥丁和宙斯……哦,当然,这些都是代号,泰坦你知道的,已经垂暮晚年,式微得很,要不是执法者创始人的身份,恐怕什么浪也翻不起来的,所以现在执法者主要当家的是奥丁和宙斯,那个夜叉表面上属于奥丁这一股,但这个人花花肠子比较多,似乎又有意投靠泰坦,因为她是泰坦带大的,但似乎又想为了自己做打算,我想绑架你的人,就是她和奥丁手下另一员大将,绰号叫做阎罗的。” “阎罗?”方志成喃喃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关押我的人当中,其中一个领头的人,脸面长得确实狰狞得很,确实像阎罗王。” “没错没错,”方志成一说这个,一直不说话的赵天明突然插嘴,“你看我说的吧,那家伙长得确实吓人。”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零二章 方志成5 林启瞪着他道:“再吓人还不是照样被你挟持了?别打岔好吧。”现在正是方志成意志薄弱的时候,换个时间段,没准他没那么好心情跟林启讲这么许多东西,于是赶紧又把话题拉回来,对方志成说道:“所以奥丁抓了你,原本已经占了很大优势,管默你知道吧,现在重度中风,人已经不中用了,相信执法者们也已经把他排除在外了。” “唉,善恶到头终有报,他也算是报应了,当年为了帮陆鼎迫害赵良,没少出过力。”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但管默自己对陆鼎似乎也不大满意的模样,我们去找他的时候,如果他不是中风无力,恐怕已经把陆鼎给卖了。” 方志成连连摇头:“不管他了,你们刚说夜叉要假扮刘琴?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刘琴不是王栋梁的遗孀么?还有王栋梁到底是被谁杀死的?” “这个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王栋梁就是夜叉杀的,她不但杀了王栋梁,还假扮成他的遗孀刘琴的模样,潜伏在我们身边,收集你们四个人的资料,真正的刘琴,我想可能也遭遇不测了,凶手应该是执法者的另一股势力宙斯一方的手下,你看,你们四个人之间的恩怨,把一个无辜的家族撕扯得四分五裂,现在王栋梁和刘琴的女儿王家蕊,仍然深陷在里面,她被夜叉绑架了,以此来要挟我们帮他做事。” 方志成怔怔的模样,又开始重复同一句话:“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林启说道:“所以你跟王栋梁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们吧,或许我们还可以为他们夫妇两死去的亡灵伸冤。” 方志成强叹一声,道:“哪里有怎么回事,陆鼎说我到广东作失意失败,他是瞎扯,那时赵良已经失踪了近二十年,陆鼎看我就不顺眼了,知道他底细的除了管默,就剩下我了,连他的孩子都全部蒙在鼓里,杀人犯法,他就想方设法的排挤我们,想让我们自生自灭,那样他就彻底安全了,所以导致后来我丧失了所有的生活收入来源,甚至国家对残疾人的补助,都一分钱没有落到我的手上。 那时大地集团还是国营企业,改制以后才被陆家想空心思的占为了己有,但我已经穷困潦倒到极限,几次找上门跟陆鼎要说法,但你们知道的,陆鼎那个时候就已经深居简出,家里公司的事情全由两个儿子出面,我见不到陆鼎本人,但从那两个儿子对我的态度就可以知道,他已经像对待一个烂皮球一样,彻底把我踢开了。 王栋梁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照顾我的,这个人的心肠和为人,朴实到足以让陆鼎无地自容的程度,他知道我曾是陆鼎的战友,81师的政委,看我生活得落魄,便仗义执言,为我讲了几句好话,结果却把自己的前程搭了进去,九几年的时候,他就成了昆山第一批下岗职工,好在陆家也不是完全泯灭了良心,后来大地集团下属的天远物流重新招了他当驾驶员,他才又有了一*路。 从那以后,王栋梁不但支撑着他自己家里面的日子,还隔三差五的接济我,不过再不像上次那样头脑一热,自己冲到最前面,他知道陆家人对我还有防范,总是暗地里的帮我,可以说如果不是他,我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撒手了……” “您自己没有家人么?”林启问道。 方志成眼神迷离了一下,简单的回答了两个字:“散了。” 林启一愣,也没在多问,人心总是现实,他连供养自己都有问题,也许他的老婆早带着他的孩子跟别人跑了,只还是回到王栋梁身上,说道:“所以这么多年来,知道你行踪的,反而只有王栋梁一个人了?” “是的。” 林启叹了口气:“后来这个消息不知怎么被执法者知道了,于是奥丁就绑架了你,为了保险起见,还让夜叉杀了王栋梁,因为他是最后一个跟你见面、知道你下落的人,据王栋梁生前的邻居兼好友说,你在他死前的一天,曾到天远物流找过他,为什么?” 方志成不假思索即刻答道:“道别。” “道别?你想去哪?” 方志成突然沉默了,眼睛呆滞到极点,林启还以为他也要像管默一样,就这么躺下了,结果沉默了半晌,又缓缓开口道:“不重要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王栋梁的恩情,我恐怕只有下辈子才能报了。” 赵天明这时说道:“没错,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不光是一个王栋梁,还有他老婆刘琴,现在连他们的女儿也被绑架了,为了你们四个人之间的那点破事,把这一家子连累成这样……” 林启拍了拍赵天明,跟这一个风烛残年的残疾老人,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现在他们按照夜叉的指示,已经完成了一半任务,救回了方志成,还有一个陆鼎,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着才好,只能暂时先把方志成安置在这里了。 林启心想:“也只能寄希望于夜叉,希望她能兑现承诺,在我们完成她交待的两件事之前,不会伤害王家蕊。”对方志成道:“方老爷子,您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先在这里住着吧……” 林启话音未落,方志成突然打断了问道:“你们刚说栋梁的女儿也被人绑架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等信呗。”赵天明没好奇道,“如果不出所料,夜叉现在应该已经知道您老人家被我们救出来了,她说……” 林启见赵天明嘴巴也没个把门的,告诉方志成夜叉要拿他做交换,老爷子心里能愿意,急忙打断道:“她说只要我们不轻举妄动,她暂时不会把王家蕊……哦,你应该知道吧,就是王栋梁的女儿,暂时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方志成松了一口气,道:“看得出来,你们两个都是有本事的人,我老头子不中用了,你们要是能救出小家蕊,我就向你二位道声谢谢了。”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零三章 条件改变 方志成的身体经不起折腾,加上情绪的骤然变化,林启担心他这一把老骨头再有个三长两短,让他暂行先休息下了。 “没他这声谢谢,我们当然也会全力以赴救出家蕊的。”睡下后,和林启下得楼来,赵天明突然嘟囔了这么一句。 林启笑道:“你好像很不喜欢方老爷子么?” 赵天明没好奇道:“我应该喜欢他么?把王栋梁、家蕊一家害成这样,他少说也有四分之一的功劳吧。” 林启无奈道:“主要责任人还是陆鼎和赵良吧,而且现在还只是推测阶段,赵良是不是真得是泰坦还有待商榷呢。” 赵天明道:“那我管不着了,现在既然知道了陆鼎这厮也不是什么好人,我就更没什么可顾忌的了,改天我就去把他绑了,跟方志成一起先把家蕊换回来再说。” 听赵天明这么说,原本心里有些抵触的林启,现在也平静了一些:“但我们好歹也自诩为别人伸张正义,放到古代也算是名门正派,用这种下三滥的伎俩,总觉得不太光明正大。” 赵天明白了他一眼:“那是你觉得,我从来没有说我是名门正派,得了,这事我知道你也下不去手,交给我吧。” “而且我们也不能听信方志成的一面之辞吧,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这四个人之间是有仇怨了,万一是方志成自己想故意陷害陆鼎呢?陆鼎毕竟是参加过抗日战争的,万一被我们错杀,那可就成了历史的罪人了。” 林启还是有些犹豫不决,但说得这一句确实在理上,“陆鼎是一个坏人!”这个判断全是源自于方志成一个人口头之语,没有其他任何实证支撑,赵天明又有些犯难道:“他要么是英雄,要么是狗熊,这可真得有点难办了,而且他们之间的这点破事,这都……都他妈快要扯到八十年前了,还再去找人证物证?人证就甭提了,估摸着都死光了,物证能保存下来的概率也小得很了吧,而且靠什么来佐证呢?历史文献?还是毛瑟枪*?” 林启笑道:“我们又不是法官,而且他们四人这事估计也没法闹到法庭上去了,我们的目标还是执法者和王家蕊吧,救出王家蕊,把执法者正法,这是咱们的法律能管得到的。” 赵天明没好奇道:“所以还是说呢,怎么救家蕊?现在夜叉开出的条件,我们完成一半了,另一半你到底怎么说?” 拿陆鼎和方志成去换王家蕊,不管他们本人愿不愿意,方志成反正已经到手了,另一半还能怎么说? 林启道:“陆家现在应该也已经防卫森严了吧……” 赵天明冷嗤一声:“都是小毛菜,我刚就说了,只要你没意见,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你要怎么跟夜叉联系?” “她会跟我们联系的。” 赵天明说得没错,他们现在虽然也藏了起来,夜叉追踪不到,但她可以盯着陆家和方志成的动静,这两人有什么风吹草动,想必她第一时间就可以了解到,尤其是方志成,他的位置还是夜叉自己提供的呢。 果然当天傍晚,林启和赵天明两个人正纠结要怎么给方志成做饭呢,那个夜叉狡猾是狡猾了点,一手厨艺确实没有话说,连受害者王家蕊自己也赞不绝口,说她爸爸死后,妈妈像变了一个人,尤其是饭菜做得可以开张做买卖了。 苏海星也能做一手好菜,不过多是西式的,而林启更喜欢中国菜,赵天明更不用说了,他常年的风餐露宿,虽说好饭店也不是没吃过,不过从来没尝过这种带着家庭温暖的厨房味道,因此虽然是有虚假的成分,也足以把这两人的口味惯坏了,现在突然说做那美味的人不是刘琴,竟还是个杀手,赵天明吃不到好吃的就算了,林启前车之鉴的阴影还在呢,心说不会在饭菜里面给我们下了慢性毒药吧,三尸脑神丹、豹胎易筋丸什么的。 “赵天明反应如常,看来我是多想了。”林启心道,不过现在他们没有大厨在身边,吃饭这种事只能靠自己了,他们两个人那点功夫,做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吃,自己将就着点也就算了,但现在还养着一个八十岁的残疾老人家呢,也不能就这么随便对付了啊,赵天明偷偷的对林启说:“他住那地下室,能有什么好伙食,我们随便对付点东西给他吃吃得了。” 林启笑道:“小心人家吃中毒了,晚年生活就赖上你了,算了,我还是去外面找家饭店打包点带回来吧。” 赵天明撇撇嘴:“好吧,我口味你知道的,不要太重,也不要太淡,不吃鱼,我怕被刺卡到。” 林启摇了摇头:“你这货不想跑腿就算了,要求还不少。” “等一下。”正准备出门,赵天明突然喊了一噪子,“我手机上就收到了夜叉的消息!” 林启一惊,赶忙伸头过来,见赵天明手机上几行字的短信赫然写着:“恭喜你们首战告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相信二位现在已经对一段几乎尘封的往事有了些许了解,我想也应该能够体会什么叫做复仇心切了吧,这本是私人恩怨,无关的人本不必牵涉到其中,我很遗憾在这次行动中意外死亡了两个无辜的好人,其中王栋梁的死虽非我本意,毕竟经自我手,如果她们的女儿有朝一日想找我复仇,我也坦然领受,但现在我们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鉴于二位在行业内的影响力,我们不想与二位为敌,所以我的条件现做如下修改,你们只需要一周以后,将方志成交到我的手上,我可以将王家蕊放掉,作为交换,也作为双方修好的开端,同时我也提醒二位,此案便到此为止,不要再继续追究下去,事实上,你们受的委托也已经完成,至于交换人质的地点,我会另行通知,各自珍重!”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零四章 我愿意 “她为什么会这么说?我们的委托完成了么?”赵天明抱着手机和林启一起看夜叉发过来的短信,怔怔愣了半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林启想了想,道:“从她的角度来看,好像是的,你收到的是刘琴和王家蕊的委托,但是……其实是假的刘琴,真刘琴在被刑天、八斋绑架的时候就已经被杀了。” “所以……我收到的是……夜叉和王家蕊两个人的委托,王家蕊救出来就可以了,夜叉……”赵天明猛得一摇头,“他妈的,我都要被你绕进去了,总之刘琴和王栋梁夫妻两个都已经死了,我们务必把王家蕊救下来,保证她的安全,就是完成委托了。” 林启笑道:“可不是我在绕你,是夜叉在绕你,不过事实上……好像确实是这样,那四个人,什么陆鼎、陆元文,什么执法者,跟我们都没有关系。” 赵天明叹了口气:“好吧,这样也好,这案子我也不想再管下去,没见过这么乱的人物关系。” 林启愣道:“乱么,我觉得还好么,还有,你不是说不做豆腐渣工程么?” “什么意思?” “你确定夜叉会如约放了家蕊,你忘了这个人有多狡猾?就算现在放了家蕊,确实以后不会再找她麻烦?她跟家蕊可是有杀父之仇的,说什么以后家蕊找她复仇会坦然领受这样的话,你信么?还有,不管夜叉现在站在哪一边了,他们得到方志成以后,下一步会怎么办?肯定会再找上陆鼎啊,只不过是之前让我们干的活,现在他们决定自己干了,我们确实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就这么视法律为无物?” 赵天明笑道:“不这么眼睁睁得看着,难道还要买票?陆鼎那边我是无所谓的,他们爱杀谁杀谁,我管不着,你说关于家蕊的事,确实得长个心眼。” 林启叹道:“好吧,就算是这样,我们拿方志成去交换,那老爷子能愿意?” “那一个残废老头子,我们两个还抬不动?” “我操,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尊重人权,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我们私自拿人质交换人质,都是犯法的啊。”林启气结骂道,敢情赵天明还以为我是怕打不过方志成呢。 赵天明摊了摊手:“那也是权宜之计,你心里过意不去,我们可以救出家蕊之后,再想办法救方老爷子,至于你说得他愿不愿意,这个嘛……” 赵天明这把还真给难住了,把一个年逾八旬、两腿残废的老人家交给一个杀手,换一个花季少女的安全,这事人不人道的另外说,老头子自己不愿意,确实有些残忍,万一半路上想不开,咬自己舌头,最后两头全部落了个空,家蕊没救出来,这边还搭上一个。 “实在不行,一个礼拜以后,在老头子的饭菜里多放点安眠药,一路上老老实实的,先把家蕊换过来再说。” 赵天明这边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林启看他的眼神怎么都觉得邪恶,但是自己现在也确实没有一个好办法想出来,而且自己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毕竟对方已经做了让步,两人在客厅里边商议,这时正纠结着,房间里突然传来一声苍老沙哑但稳断决绝的声音:“我愿意!” 林启和赵天明同时一愣,那正是方志成的声音,他从白天睡下后,就一直没有起来过,林启还差点担心他就这么与世长辞了,赵天明也几度确认呼吸脉搏之类,才确定他真得只是睡着了,没成想他什么时候醒过来了,那两人在客厅里说得话他全听见了? 林启和赵天明先后走进方志成的房间,老头子平躺在床上,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无神得望着因年久失修石膏已然脱落一半的天花板,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就像他刚刚说那三个字时,一样的坦然和决断。 林启走到床跟前轻声问道:“老爷子,你听到我们说得话了?” 方志成这时才把脸转过来,对着二人,坚定道:“听到了,其他东西听得不是很明白,但是听懂了那个绑架小家蕊的人,想让我去换她,我早就是废人一个,一把老骨头,能最后有点作用,我死也知足了。” 林启道:“老爷子,你考虑清楚,我们不是在开玩笑,有可能……真得会死人的。”这人死心眼子,本想跟方志成确定一下的,后面的赵天明当时就急了,“啪”得一声,给了林启后脑勺一记,骂道:“你有没有人性?人家这么一把岁数了,还吓人家干什么?” 说罢像亲儿子似的跪到方志成床边,用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温暖话,哄孙子似的哄方志成道:“老人家,你放心吧,我们两个的本事你也是亲眼见识过的,我们只是不知道家蕊被他们藏起来的位置,所以才没有办法行动,到时候您跟我们一起过去,只要看到家蕊,兴许都不用把您交出去,我们当时就能把家蕊给救出来,而且就算把您给交出去,只要把家蕊换回来,我们也能立刻把您给救出来。” 林启见赵天明这么掏心掏肺的跟方志成“商量”,方志成不知道有没有被感动,自己反正是被呕心到了,这人睁眼瞎白话的本事,今天算是又领教了。 方志成毕竟一把岁数了,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瞥了一眼赵天明,冷声淡然道:“我是残废,不是白痴,你不用这么骗我,能救小家蕊出来,我是自己心甘情愿的,我想……这也是我今生能报答王栋梁,唯一的方式了。” 林启暗叹一声,心道:“这老爷子最后关头,还算是做对一件事。” 赵天明则一脸尴尬,满脸陪笑:“那是,那是。”无趣得站了起来,心道:“得了,这一下算是白跪,差点一个激动,没给他披麻戴孝了。”只是这一向自负的人,这会竟突然惴惴不安起来,心里又想着:“就是还有一个礼拜呢,这老爷子不会中途突然变卦吧?”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零五章 瑞福广场 好在一个礼拜之后,赵天明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方志成的情绪一直都还比较稳定,林启揶揄赵天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赵天明没好奇道:“就冲他年轻时候干过的事,是个君子么?” 林启愣道:“不就是没有及时替赵良伸冤么,扯得上那么严重的话?” 赵天明得意笑道:“所以说你分析问题是有一套,看人嘛,就差远了,比不上万通刘,连我都不如,依我看咱们这位老人家只捡对陆鼎不利的话说,关于自己的,避重就轻的就带过了,只有在必须、必要、躲不过去的地方,提到自己,我敢保证,当年帮助陆鼎一起迫害赵良的,绝不只他大舅侄儿管默一个人,方志成一定也参与进去了。”管默是陆鼎大儿媳管妍的亲哥哥,赵天明说是他的大舅侄也不为过,也许就是那个时候管默想巴结陆家,还把自己的妹妹介绍给陆鼎的大儿子陆昂了。 林启仔细一想,似乎确实是这样的道理,否则方志成也没有必要在四个人的名单上了,毕竟只是一个次要人物而已。 “现在关于整件事的大整脉络,我们也已经清楚了,至于这一切是真是假?加上一些细节的地方,也不甚了解了,恐怕只有跟陆鼎和赵良两个当事人当面对质,我们才能有答案了。”林启喃喃自语道。 他心里除了王家蕊的安危,到底还是想着整个事件的脉络,陆鼎是不是真得做了汉奸,赵良又是怎么知道的?毕竟都已经是解放后好几年了,再回去报仇未果,后来赵良又去了哪里?泰坦真得是赵良么,他是怎么组织了一个“执法者”出来的?不管陆鼎还是赵良,两个人都是将近一百岁的老人了,黑土黄沙也看了一遍又一遍了,还有什么事情是放不下的么?就算没有放下,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音信,想报仇为什么还要等这么多年?他早就可以调动执法者的力量回国继续追查陆鼎的下落了啊。 赵天明一副关我屁事,满脸不在乎的样子:“他两就是天上北斗星下凡,爱怎么斗一边斗去,不要害别人,那些什么恩恩怨怨的,老子可不感兴趣。” 林启无奈道:“你对真相这个东西,还真是一点求知欲都没有,算了,现在一个礼拜已经过去了,夜叉没有再联络你?要怎么交换?上次什么时间地点都没有说呢。” 赵天明两手一摊:“我也在等信。” “对了,”林启又问道,“你真得准备好了救出王家蕊之后,就立刻再把方志成救出来?” “这个嘛当然是量力而为,首先当然是要确保咱们三的安全,是吧?” “好吧,知道你是吹牛。” 赵天明作高深莫测状笑道:“吹不吹牛,你还不了解我?” 两个人这回长了心眼,怕刺激到方志成的情绪,现在都是出来商量这些事情,免得像上次一样,再不小心被方志成听得,没准老人家会怎么想呢。 现在林启手里提着给方志成打包带的晚饭,两人一边插科打诨,一边往回走,快走到楼下时,林启正问到夜叉的消息,赵天明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呵呵笑道:“说曹操曹操到,让我们一个小时后到瑞福广场。” “什么?”林启惊道,“这么紧?什么时候发的?” 赵天明笑道:“刚刚发的,不紧一点,难道还给你多留点时间准备战斗呢?看看瑞福广场在哪?” 林启也掏出手机直接查了一下,喃喃道:“倒不是很远,开车估摸着二十分钟该能到了……” 赵天明一打响指:“那足够,走吧,先上去吃饭。” 林启愣道:“还吃饭?不早点过去……就像你说的,准备一下啊,摸摸周围的环境也好的啊。” 赵天明没好奇道:“你还说我不懂人道,没有人权,这说不定是人家最后一顿晚饭哎,都不给他踏踏实实的吃完了?”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林启被赵天明怼得哑口无言,半晌赵天明对得意笑道:“狡兔还有三窟呢,夜叉那么狡猾,你不会以为瑞福广场就是我们最后的目的地了吧。” 林启这才明白过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呢,这么多年警匪片白看了,哪个绑架犯都不会在首个地点暴露吧,一拍自己脑门,说道:“好吧,不是最后的目的地也就不用查探周边环境了。” 两人上得楼来,这几天林启还专门为方志成购置了一辆轮椅,免得他老是躺在床上,偶尔也可以到别的空间活动一下,不过多数时候,方志成还是一个人把轮椅推到阳台上,呆呆着看着外面的风景,有时候林启看着他的背影,竟感觉有些像那天见陆鼎时的情景。 “最后的晚餐”,方志成吃得格外香甜,虽然只有一碗清汤面条,倒不是林启和赵天明抠门,清汤面和白米稀饭,这是八十多高龄的方志成唯一能吃得下的东西了,有天林启在面里加了两块大肉,方志成还没动筷子,闻到面里的油腻味就已经反胃呕吐,唯一能提高点饮食质量的就是萝卜干咸菜了,每次吃得倒也津津有味。 当然,开饭之前赵天明和林启并没有把马上就要出发的事情告诉他,“也许他也预感到自己的使命就要到来了吧。”林启这样想。 饭后,方志成拿纸巾擦了擦嘴,脸上和手上的皮肤像干瘪了得老树皮,最后还拿筷子又夹了一块萝卜干,放在到嘴里“嘎吱”作响,一边嚼一边精神十足道:“还不走么?” “果然,”林启笑道:“你知道了?” “我虽然一把岁数了,还是懂点察言观色的,看你们两个回来表情就能猜到了。” 赵天明笑道:“好吧,我一向自诩喜怒不形于色的。” “哼哼,你们还嫩点。” 林启说道:“我们刚在楼下的时候,收到对方的消息,一个小时后到达瑞福广场。”为了照顾老人家的心情,还避开了“杀手”、“绑匪”这样的字眼。 方志成便即放下筷子:“那还不快走?”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零六章 白庐公园 赵天明收到信息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半,他们等方志成吃完晚餐,又磨蹭了一会,把方志成抬上车,还把轮椅也带着了,到达瑞福广场的时候,已经七点三十五了,赵天明立刻就收到了夜叉的消息:“你们迟到了五分钟。” 赵天明也很干脆:“堵车。” “去白庐公园的天佑圣母堂。” 赵天明:“然后呢?” “先去吧。” 赵天明放下手机对林启笑道:“你看,我说的吧,至少得换三个地方,先看看这个白庐公园在哪?” 林启手机一查:“恩?就在马路的斜对面?两百多米的样子。”把脑袋伸出来,果然见路边的牌上就指示了白庐公园的方位了。 “两百多米,那还要开车么?”林启问道。 “开啊,还要再换地方呢?”赵天明答道。 一脚油门就到了,天佑圣母堂就在白庐公园西北角,是一座天主教堂,现在已经将近晚上八点,教堂的大院门紧锁着,外人进不去,林启把车停在路边上,赵天明先过去看了看,回来道:“没什么特别的。” 林启道:“就像你说的,也许也只是个中转站呢,有没有收到消息了?” 赵天明又重新上了车:“没有,等着吧,猫玩老鼠,不逗逗我们,她心里也不痛快。” 林启笑道:“滚你妈的,你才是老鼠呢。”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出发的时候,赵天明突然摸了把手枪交给他,一问才知道是那天晚上陆家宴会时,缴获刑天的配枪,他没有上交,自个给收藏了,林启看到舌头都没打结:“你开玩笑呢吧,这玩意抓住了要坐牢的,你当你是费恩啊,有持枪证么?” 赵天明当时眼睛一翻:“又不是我的。” 林启气结:“藏起来也不行啊。” “这玩意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你藏身上了,迫不得已要用的时候被发现,就说是执法者的,反正也是他们的枪。” 林启无奈摇了摇头:“跟这人讲道理真是对牛弹琴,一想晚上可能真有危险,不行先带着防身吧,回头是上交还是销毁到时候再说吧。” 现在两人在白庐公园外等信,半晌还没反应,赵天明给对方回了个信息:“下一地点?” “天佑圣母堂,从侧门进来。” “恩?”赵天明一愣,“所以天佑圣母堂就是交换地?” 看看后面瑞福广场还在视力范围内呢,林启冷笑道:“你不是一切尽在掌握中呢?早知道是不是还是应该先过来看看周围环境?” 赵天明咂咂嘴,打开车门道:“随机应变吧。”把车后轮椅放了下来,又和林启两人把方志成抬下车放到轮椅上,慢悠悠的推着他走进了公园内。 此刻正是晚间饭后运动的时间段,公园里人流不少,不过多数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散散步,打打太极,偶尔也见一些夜跑的青壮年,赵天明笑道:“如果不是有事在身,我们还挺像两个带着爷爷出来散步的好孙子的。” 方志成咂了咂干瘪的嘴唇:“我一把岁数了,做你们的爷爷,你们也不吃亏。” 林启笑道:“那是不吃亏,您可整整长了我五十岁。” 赵天明道:“你可别做我爷爷吧,我是个孤儿,我早当亲生的死了,把我养大的,下场可也都不怎么好……” 方志成突然大笑道:“年轻人哪,你觉得我把岁数人了,还忌讳这个么,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还有什么放不下、看不开的?” 赵天明接道:“那赵良比你还大二十岁呢,他可就看不开。” “你是说他报仇的事?”方志成叹道,“你没有经历过,有些事即使放下了、看开了,也绝不应该忘记。” “比如呢,仇恨么?” “没那么简单……” 三个人说着话,林启已经推着轮椅来到天佑圣母堂右侧,这个公园层次还比较明显,是一个四周土丘,围着中间一座小湖的模样,大多数人围绕在湖边锻炼纳凉,也有一些小情侣喜欢深处僻静的地方独住,不过这个教堂显得有些破败,耸立在这里有点像吸血鬼的巢穴,加上夜晚又没有灯光,阴森诡秘,人迹罕至。 “倒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去处。”赵天明笑道。 林启借着月光,观察了半晌才看到院子旁边的小门,回头对赵天明道:“确实够隐秘的,走吧。”让赵天明当先开路。 这是林启这段日子以来第二次进教堂,上一次就是为了寻找陆元文、赵良等人的下落,亲自跑了一趟山东,在老革命战士郑牛宝的带领下,参观了当年救了赵良、何胜宣,以及数千临沂同胞的临沂天主大教堂。 林启心想:“夜叉把见面的地点安排在这种地方,有别的用意么?” 和临沂天主教堂比起来,这个教堂的规模要比临沂大教堂小了许多,是一个外墙红砖的二层小楼,四个尖顶的阁楼,每个顶上一个大大的十字,似乎来朝圣的人并不多,到处是灰尘,外院虽然锁了,大门却没有上锁,林启仔细观察了一下,才发现大门的锁是被撬开了的。 赵天明率先推门走了进去,里面仍然没有一丝灯光,黑森森的,教堂两边的长椅上也落满了灰尘,正对面墙上有圣母玛利亚的画像,怀里抱着婴儿时期的耶稣,月光从四面墙壁的窗户上散进来,倒给这大殿带上了一丝圣洁的色彩。 林启推着轮椅跟着赵天明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圣母画像下,一张红椅上,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面对着圣母虔诚的祈祷。 赵天明当先打头,林启跟在后面,沿着座椅中间的过道,朝前慢慢移动,走到一半时,身旁响起一个男性的声音:“你们来了?” 林启小惊了一下,这个声音似乎很熟悉,转头一看,大惊失色,竟然是提尔,赵天明已把椎名刀摸了出来,疑道:“你不是……” 提尔微笑道:“我没有在国内犯什么大罪,被取保候审了,来吧,为你们引见一下我的养父,十三号执法者,泰坦!”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零七章 泰坦1 “什么叫没有在国内犯什么大罪?”提尔后面半句话,林启甚至都没有听得进去,但是想了半天,陆家宴会上搞了那么大动静的人是奥丁的手下,打伤那个主持人和杀了陆建华老婆于艳茹的是刑天,绑架刘琴和王家蕊并最终杀害王家蕊的也是刑天,提尔连帮手都不是,另外杀王栋梁的也是夜叉,提尔最多就是拦截过自己,还在水稻田里跟赵天明、凯文、迪克和自己打过一架…… “反正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不是主犯也是共犯,死了那么多人,怎么能说放就放了呢?”林启最后这么说,细想其实也是占理的,他们确实都是一伙的,都是执法者嘛。 “这就是法律的公正无私,凡事都要讲证据,没有证据,就不能立案。”这时说话的人是一个女声,这个声音林启和赵天明也很熟悉,转头朝向另一边,正是刘琴。 “或者我现在应该叫你夜叉娘娘了吧?”赵天明揶揄道。 夜叉噗嗤一笑:“随你喜欢,怎么叫都行。” 林启冷笑一声:“你现在还披着死人的皮,也不觉得渗得慌么?” “我为什么要渗得慌?人又不是我杀的……” “好吧,”赵天明打断道,“没心情跟你瞎扯基巴蛋,人我带过来了,家蕊呢?” 夜叉笑道:“你们不是很喜欢调查这样那样的案子么,现在正主出现了,不正好问一下么?”说着和提尔一起向前走,来到圣母画像下面,一左一右,站到那个祈祷的老人身边。 那老人似乎做完了功课,把头抬了起来,微微向上仰,看着圣母画像发呆,片刻之后转过身来,林启想定睛观察一下,只是碍于这大殿里面光线实在有限,只能看出脸上有个苍老的轮廓,眉发已经呈枯白,身形也是干瘦佝偻,弯腰驼背,时不时的咳嗽两声,道:“人一老,就不行了,几年前,还能自个走路,现在不管到哪里,走一步都要人掺着。” 林启和赵天明不知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这边说话,都没搭茬,方志成眯着眼睛认了半晌,还是说道:“赵良,果然是你,半个多世纪没见了吧,你真得是老了,早该跟我一样,坐轮椅了。” 那老人道:“赵良?赵良?这两个字真是好久没有听到过了,真得有半个世纪了,我现在叫泰坦。” “嗤,”赵天明冷哼一声,“我他妈还造物主呢。” 赵良,或者说面前的这个泰坦,就是执法者的创始人,执法者又杀了王栋梁夫妇,所以按这样的条理推算下来,不管他几十年前受到多少冤屈,或者是血海深仇,但是现在,面前的这个人,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所以,赵天明很不喜欢他。 林启回头轻声道:“我说哥哥,就算你不喜欢这位本家,咱们现在还有正经事没办呢,能先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赵天明撇了撇嘴,谁也不理,转头调向另一边。 林启摇了摇头,怎么还耍起小孩脾气来了,提了提嗓子冲正对面的老人喊道:“我也不知道是该叫您赵老爷子还是泰坦大人,说实话,今天晚上之前我们还只是怀疑你的这个身份,现在既然你自己都承认了,我们也没什么好问的了,你把自己都设计进去,让执法者内斗,就是为了报仇嘛,你的理想就快要完成了,虽然死了几个无辜的人,但是有什么关系呢,是吧,你的仇才最重要嘛,现在我们按照你手下的要求,把你们要的人带过来了,我们是不是该干点正事了,王家蕊在哪?我们什么时候交换?” 泰坦脑袋左右示意了一下,提尔和夜叉两人即刻掺扶着他往前走了几步,离林启等人近了一些,林启终于可以略微看清一点他脸上岁月的痕迹,他看起来显然还要比方志成和陆鼎显老一些,而且总是感觉眉目之间有一股子戾气,不过此时却微笑道:“年轻人,你很着急么?不想跟我这个糟老头子谈谈么,我知道干你们这行的,心里总是有无穷的好奇心的。” 林启淡淡一笑道:“该了解的我们都已差不多了解了,剩下一些,您老人家想说,我们也不介意听,但是我们想先知道王家蕊的安全。” 泰坦向身后看了夜叉一看,这个还扮作刘琴的女人,拿出手机打开一条视频,递到林启面前:“看看,这是不是你们一直担心的人?” 赵天明毕竟也挂念着王家蕊,这时也凑了过来,看到手机里面,王家蕊竟埋着头在复习功课,愣道:“这什么时候录制的?” 夜叉微微一笑:“这不是录制的,这是实时监控的画面,我说过我也喜欢这个小姑娘呢,真希望自己也有这么个女儿,你放心,我们绝不是滥杀无辜的,这个小姑娘这么可爱,我也不忍心下杀手,她现在不但很安全,而且并不知道现在状况,我跟她说这是出于对我们母女安全的考虑,尖刀建议我们找地方躲起来的。” 赵天明冷哼一声:“还把锅架到我头上,这就算了,你们不是滥杀无辜的?那王栋梁、刘琴死得可真叫一个冤呢。” “我再说一遍,刘琴不是我杀的,至于王栋梁,我只能说感到十分抱歉,为了赢得奥丁的信任,我别无选择。” “你们真残忍。”林启突然说道,“家蕊倒现在都还以为你就是她母亲,她并不知道真相,救她回来以后,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这一切……” 夜叉抿嘴一笑:“那就不是我的事啦。” 赵天明皱眉道:“还跟她啰嗦个什么东西,你们现在到底想怎么样?” 泰坦接过话茬:“很简单,不要再插手这件事,既然你们已经知道所有真相,你们的所谓委托也就到此为止了。” “可以,放了王家蕊吧。”赵天明斩钉截铁道。 泰坦忍不住笑出了声:“年轻人,我们不是在玩小孩子过家家,你有我们的承诺,这个小姑娘就一定安全,至于我们提出的要求,也不是你空口作白证就可以的。”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零八章 泰坦3 “那你还要我们怎么样?”赵天明问道,心想这老家伙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们空口白话就可以,我们就不行?” 泰坦凄厉的眉头微微一皱:“我可以倚老卖老,你可以么?” “好吧,您可真是讲道理的老人家。” 泰坦也不再理会赵天明,两手一放,脱离提尔和夜叉的掺扶,自己颤颤巍巍的走到坐在轮椅上的方志成身边,赵天明和林启这时也是一个站在旁边不远处,林启就站在方志成身后推着轮椅,也许真是仗着倚老卖老,也许是极度信任提尔和夜叉,泰坦也不怕林启他们两个会突然发难。 这样泰坦离得林启就更加近了一些,已是眼前咫尺,林启见他头顶稀疏的白毛,显见微微发红的头皮,眉毛倒竖着,除了眉宇之间的戾气,脸上的表情总是夹杂着一股凄厉之色,确实像身负几十年血海深仇未偿得报的模样,反观当日的陆鼎就显得慈祥了许多。 泰坦绕着方志成的轮椅转了一圈,他靠自己走路都已经很费劲,完成这个正常人几秒钟就可以完成的动作,他足足花费了两三分钟,四下打量着方志成,像欣赏一件艺术品似的,最后回到方志成面前,笑了出来,说:“方志成,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 方志成淡然道:“我早就有今天了,你如果早就知道,是不是会很欣慰?” 林启本来听赵天明说方志成跟他们讲当年那段往事的时候,隐瞒了一些内容,现在听他这么说,心想这方老爷子当年还真得参与帮助陆鼎陷害赵良的。 泰坦冷哼一声:“当年我带人冲进军委办公大院,早就防到陆鼎此人奸诈狡猾,想不到他竟然把你推到前面,自己夹着尾巴溜了,我在后面追都没追上。” “你是追走了,我的腿,就是那时候被那些人打断了,可惜你没有看到,你如果看到了,心里的恨也不会维持这么多年吧。” “哼,你算什么,我要得人是陆鼎,罪魁祸首依然逍遥法外,纵然把你碎尸万段又有什么用?我们本来就是两种人,你是能安即安,能将就则将就,我做不到,埋在沙里的钉子必须要拔出来,否则总有一天他会扎到人的脚,你刚问我为什么不跟你一样坐轮椅,我可以告诉你,只要我能自己站得动一天,别说轮椅,拐杖我都不需要。” 方志成的表情一如即往的淡然:“你不是泰坦,你就是赵良,你一点也没变。” “赵良?赵良,是的,我是赵良,赵良是我的前半生,泰坦是我的后半生,没有前半生的赵良,就没有后半生的泰坦。” “当年……那天晚上你逃走以后,去了哪里?”方志成问。 赵良松弛的眼圈眯了眯:“还能去哪里,满世界流浪,四海飘流,好在那时只要是个热血青年,怀里揣本红宝书,就有旅馆给你住,再后来,我就辗转从云南出境了……”说到这里赵良沉默了下来,方志成接道:“你这一走,就是将近五十年。” “是啊,五十年了,我自己都以为有些事我应该忘却了,然而它们却像恶灵一样蚕食着我的心智,使我没有一天得到过安宁。” “从云南出境?也对,你在那剿过匪,对那一带比较熟悉。”赵天明这时插了一句,“那是去了缅甸?那可就巧了,我也在那游走过一段时间,我们不会还交过手吧。” 赵良看了一眼赵天明说道:“年轻人,我们不是一个时代的,你拿枪的时候,我恐怕早已经离开了。” 林启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方老爷子,当年你是不是帮陆鼎……对付过……这个赵大爷?”林启心想他们既然都已经正主归位,还不是要称代号了比较好。 方志成这时坦承道:“赵良找我说起陆鼎的罪状,被我搁置以后,陆鼎每天在我耳边游说,务必斩草除根……” 林启挥手道:“好了,下面细节也不用说了,难怪你在人家的名单上。”心道:“还真被赵天明说准了。” 赵良道:“没有你的配合,陆鼎怎么可能做到肆无忌惮的调动人马,甚至连整个机关都瘫痪的情况下,也仍然可以。” “那是最后一次,我的腿废了,自然把怒火发泄到你身上。” “你去了缅甸以后就成立了执法者?”林启见他们在“叙旧”的兴头上,赵良刚刚说我们空口白话不能作数,也没个下文,索性再问问一些执法者的事。 赵良也不反感,当即作答:“怎么可能那么快,说起来也是造化弄人,我当年在云南剿匪的时候,抓到过一个匪首,那个年头为求生计,落草为寇的比比皆是,这人也算是被逼上梁山的,我见他为人仗义豪爽,又有一副硬骨头,便私下放了他,他去缅甸以后投了靖绥兵团,那是当年远赴他乡抵挡日寇的远征军,后来日本投降了,他们却没能回来,永远留在了那里,我逃到云南以后阴差阳错,竟然又遇到了他,那时他已经靖绥兵团的大当家,我顺理成章的入了他的帐下。 接下来的十多年,依然是南征北战,杀人越货抢地盘,所有当年保家卫国的理想早已抛诸脑后,也时常会留意一下国内的境况,不过那个年代消息比较闭塞,再也没有陆鼎和你们的下落,但也知道国内并不太平,我想陆鼎那样的人能够撑多长时间,十有八九下场也不大好吧,那时我每日在刀口上舔血,朝不保夕,便渐渐把这段先行放了下来。” 说这到,方志成冷哼一声:“你太小瞧陆鼎了,他比烂泥地里的泥鳅都要圆滑,十年浩劫他不但全身而退,改革以后,没费多大功夫,就坐拥亿万家财。” “呵呵呵呵,我也是几年前才刚刚得知的,在缅甸打仗的时候,大当家的没过几年就死了,我接掌了靖绥兵团,又在枪林弹雨里快活了几年,终于站稳了脚跟,就是那个时候,我先后收养了这两个孩子。”赵良指着身后的提尔和夜叉说道。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零九章 泰坦3 “看来提尔和夜叉还在执法者之前跟着赵良呢,难怪对他忠心耿耿的。”林启心想,顺口就问道:“那后来,你怎么想到成立一个杀手组织?” “当一个人拥有了财富和权力,他最想要的,还有什么呢?”赵良反问。 赵天明冷哼一声:“不是报仇么?” 赵良也不生气,只微微摇头道:“你眼见这个世界一片肮脏渣滓,首先想到的是什么,难道不是清洗么?把那些深藏在淤泥最深处的污垢彻底挖出销毁,好净化这个世界,至于仇恨,当然不能忘记,不过大陆国门逐渐打开的时候,我也已经将近七十岁,陆鼎的生辰还要比我大六岁,我以为……” “你以为他已经老死了。”赵天明搭腔道。 “是的,我刚开始接触杀手这个字眼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我想这些身负绝技,能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又能全身而退的人,实在是难能可贵,于是我渐渐留意,把与我有同样理想的人聚集到一起,这就是执法者的前身,最开始的两个人就是奥丁和宙斯,并没有想到后来会形成一个统一的组织。” “之后的人全是后来加入的,但不管怎么样,你们以为光靠你们十几个人的力量,就能净化这个世界,说句实在话,你恐怕连一个角落都净化不了。”赵天明揶揄道。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细流,无以成江海,只要我们有共同有理想和目标,迟早有一天会做到的。” “可惜这还没过多少年呢,你们的理想就已经开始变质了。” “我也是我没有料想到的事,执法者从一开始就不是铁板一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盘,等我意识过来的时候,我也已经没有能力再去改变他了。” “你的心血就这样被人剥夺了,不可惜么?” “我的心血?不,执法者从来也不是我的心血,这两个孩子才是,它只是带着使命来到这个世界上,如果有一天,它的使命不在,也该是消亡的时候了。” 林启叹道:“好吧,那执法者就已经不重要了,看来你真得只是想在有生之年把自己的大仇给报了。” “当然,这样的人没有受到清算,就是最大的不公。” “你当年后来是怎么发现陆鼎在临沂战役中投敌的?” 赵良脸上突然狰狞了一下,半晌才答道:“我是一直到解放后五年,才发现事实的真相,直在那以前,我都以为陆鼎陆元文早就在那场战斗中牺牲了,如果不是因为当年的史料保存得比较完好,我不可能查找到其中的漏洞,庞帅的撤离固然会使城中空虚,但日本人怎么会那么快打上来,城里的老百姓连疏散的时间都没有,如果不是有人告密,出卖了撤离计划,那日本人真就是天神下凡间来了,天要亡我中华,人力岂能撼之?” “那你为什么会怀疑那个叛徒就是陆元文?” “还能是谁?连队里执行外勤任务的只有我跟他,临沂失陷前一天,我一直跟战友们在一起,他出去执行外勤任务,整夜未归,还能是谁?” 林启这时问了个外行话:“你们都要打仗了,还出去执行什么外勤任务?” 赵天明道:“敌情侦查什么的吧。” “总之,那一场战斗之后,我以为只有我跟一个小战士活了下来,战友们全部牺牲,没想到最该死的人却没死,连队整整一百多号好战士、好男儿,血洒疆场,全军覆没,他们也有父母,有妻子儿女,他们的仇谁来报?还有,临沂三千多口无辜的平民,他们的冤谁来诉?” “所以,你必须要杀陆鼎,即使这已经是八十年前的事了,即使你们都已经是活了将近一个世纪的人了。” “没错。” 赵天明这时开始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好了好了,你们的这些恩怨,讲不清,理还乱,你要杀陆鼎那是你的事,你刚说不放心我们,那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相信?” 赵良微笑了一下,笑容很欣慰,连那凌厉的脸上都显得温和了一些:“很简单,三天以后就是陆鼎百岁寿诞,我要在那一天行使我做为执法者的最后一个任务,把这个欺世盗名的叛徒正法。” “所以呢?然后呢?这事跟王家蕊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先把她放了吧。” “你们想要救那小姑娘我可以理解,他父母的死,我们也有一些责任,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归根结底主谋是我,等我完结了自己的夙愿,那小姑娘想要报仇,可以随时来找我,经济上的赔偿,甚至终结我的生命,都可以,但是在此之前,你们不能干涉我的行动。” “我的老大爷,”赵天明做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这一点我刚刚就已经答应你了,你不相信啊,我这不一直在问你要怎么才能相信呢?” “我刚也说了,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以后,那小姑娘我会毫发无伤的交还给你们。” 赵天明和林启这时一愣,才反应过来,林启抱着试探的口吻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今天让我们把方志成交给你,你三天以后把王家蕊交给我们?” “是的。”赵良承认得很坦然。 “我操,”赵天明忍不住骂道,“我说你倚老卖老也得有个限度吧,这么堂而皇之的耍无赖就是你的不对了吧。” “我赵良生平有一说一,说一不二,只要你们能同意,我承诺过的,一定会做到。” “你现在放了王家蕊,我立刻把方志成交给你,三天后你爱杀谁杀谁,我也管不着,我赵天明也是有一说一,别说说一不二,不三不四都行。” 林启见赵天明说着又开始没溜,忙补充道:“赵老爷子,您这不也是空口白话么,就算我相信你,我也不相信那个女人,三天后你们杀了陆鼎,不说放不放家蕊了,人间一蒸发,我们连根毛都找不着,您自己也找了这么多年陆鼎,这一点应该深有体会吧。”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一十章 泰坦4 显然林启和赵天明的反应也在赵良意料之中,他微微笑了一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指着身后的夜叉道:“你们既然不相信她,那可以,我可以把她做为你们的人质,三天之后,我们可以再做一次交换。” 把一个狡猾透顶的杀手放在自己身边做人质? 赵天明当场大笑起来:“你是想让她做我们的人质,还是监视我们的?”转头一看,见林启突然沉默不语,过去拍了他一掌,“你倒说句话啊。” 林启低着头双唇紧闭,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这样的仇恨已经埋在赵良心里长达半个多世纪,固然一百多条战友加上三千多口同胞的生命,确实是一段血海深仇,绝对无法、不能被遗忘,但是杀了陆鼎,就真得能报仇么,就算不杀他,也许第二天他自己就魂归西天了,一定亲自要死在赵良手上,才算这场恩怨的终结么? 林启抬起头问赵良:“赵老爷子,说句实话,我确实无法理解你心里的仇恨,陆鼎固然也罪不可赦,但是我真得不明白,你杀了陆鼎,心里真得痛快么?” 赵良眼神里突然闪出一丝奇异的光彩,他看着林启,观察了片刻,最终摇了摇头道:“复仇,当然已经不是我这样年纪的人该挂在嘴边上的事了,年轻人,你的一生中有没有把一件事当作终身的信念与信仰,你如果有的话,你就会理解我的。” “我不会把杀人做为我终身奋斗的目标。” “因为你没有经历过那样惨烈的痛。” 林启整个人突然顿了一下,心里也在怀疑自己:“我没有经历过那样惨烈的痛?我没有经历过么?苏海星当年的遭遇,我现在每每回想起来,心里都宛如刀割。”林启摇了摇头,“因为苏海星她自己已经帮自己复了仇了,也许我这辈子是无法理解这样的仇恨了。” “怎么样?”赵良这时又言归正传,“这样的折衷条件已经是我做出让步了,你们怎么说呢?” 林启和赵天明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确实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现在他们已经把方志成带了过来,王家蕊又不在,实在是有些骑虎难下。 林启道:“既然你的主要目标是陆鼎,不能放过方老爷子么,毕竟他自己也已经悔过了。” 赵良决然摇头道:“除非他像管默一样成为一个活死人,否则任何惩罚都不足以抵消他当年犯下的罪恶。” 这时,一直沉默的方志成终于开口:“我并没有想为自己的罪行狡辩,我深知因为自己的错误,已经给无辜的好人和家庭带来了什么样的灾难,即使再深刻的忏悔都无法弥补我心中的伤痛和悔恨,如果现在我这无用的躯壳还能再做一些好事,我自己也是心甘情愿,这就是我今天坦然见你的唯一原因,我想到自己可以会面临死亡的结果,但……我也不在乎了。” 赵良不屑道:“你不用把自己表演得那样高尚,你的悔恨只是缘于见识到陆鼎真实的面目,却无力改变他,无力改变这一切的悲凉感,你的悔恨只是对无意中害死王栋梁夫妇两人的歉疚而已,你想想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有对我死去的战友的忏悔么?有对临沂三千口同胞的忏悔么?没有,你必须认罪,必须受到执法者的刑法,才能为你犯下的过错弥补万分之一。” “我知道,我知道我必须要死你面前,死在你手里,才是你心目中的惩罚,你以为这么多年,我没有想过死么,我想过无数遍,即使是在今天出发前,我都想过,把小家蕊换过来,我立刻就死在你面前,但是我知道死亡并不是终点,你的仇恨并不会因为我们几个人的死亡而终结,你心里的空虚永远也无法填满了……我想说得是,即使是这样,你也该完成你们的承诺,如果这一点你们都无法做到,还谈什么执法者的理想?” “对于你们来说,对于我来说,早已超出执法者可执行的范畴之内了。” “这我并不在乎,人质换人质,这是你们一开始提出来的要求,现在我们这一边做到了,你们却出尔反尔,那这场交换恕我无法办到。” 赵良冷哼一声:“似乎主动权并不在你手上。” “是么,那主动权在你手上么,还是在这两个年轻人手上?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一个活的我!你如果做不到一开始的承诺,那你得到的将是一个死的我!” 赵良这时眉头才凛然一竖,面目更显凄厉:“什么意思?” 方志成则一脸的淡然:“我刚刚就说了,我早就想过死,你以为此时此刻,我没有做好赴死的打算么?你不是想亲手杀了我么?不知道,你要怎样才能亲手杀掉一个已经死掉的我?” 方志成话一说完,林启这边也愣了一下,这老爷子早就准备好要自杀了?那要怎么做到?咬舌头么,想到他刚刚说得什么随时准备赴死的话,心里猛然一惊:“他早就准备好毒药了?粘在牙齿上了么?” 不过显然不管是赵良还是林启这边,都对方志成的话深信不疑,这样一个多年深受折磨的老人,想死,确实有很多种办法。 赵良的脸色阴沉起来,表情开始犹豫不定,显然是方志成的话起了作用,仇恨已经像块烧红的烙铁深深在印在他内心深处,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有朝一日能手刃仇人。 管默的瘫痪可能已经对他照成一次打击,虽然可以安慰自己这样的下场确实比死更加好一点,但毕竟不是自己亲手所为。 现在只有陆鼎和方志成两个人了,方志成如果也自己了结自己,还是在自己的面前,那是赵良心里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赵天明看出赵良的挣扎,即刻趁热打铁:“老爷子,我的大名您应该也听过的,虽然比您晚了一个时代,好歹在业内还算有些知名度吧,我赵天明的话,你可以相信。”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一十一章 泰坦5 赵良沉默了半晌,终于缓缓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人道:“把那个小姑娘带过来吧。”夜叉一声不吭,转个身向后走了几许,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林启心里一喜,关键时候还是方志成起了作用,姜到底还是老的辣,顿时又有些感伤,这老爷子此刻已然是视死如归了。 赵良差夜叉去领王家蕊的功夫,突然对赵天明道:“尖刀的大名,我后来几年确实是有所耳闻。”又指了指后面一直纹丝不动的提尔,“我这位养子,你们想必也领教过了,尖刀认为他的刀术与你相比如何?” 赵天明坦承道:“变幻莫测,不能料其一二。” “很好,”赵良点了点头,又问提尔:“尖刀全力以赴,你有把握么?” 提尔正色回答:“可以打平。”言简意赅。 赵良又回过头来对赵天明道:“我把他从小带大,让他跟最好的师父学习,并博览众家所长,你师尊刀术泰斗武原神梦我们也有几面之缘,我深知你辈中人把练刀当作修行,研究所谓其道,但你却始终只把自己当成一个武师,虽然练成天刀,也难达武原神梦的境界,提尔则跟你截然相反,他从小的学习就是杀人为最终目标,他深知人体构造,甚至可以从你的运动轨迹透析你的骨骼脉络,他说你们可以打平,我看你未必是他对手。” 赵天明忍不住笑道:“老爷子,你这就有失水准了,我承诺的事自然会做到,我赵天明岂是受威胁之辈?” 赵良点头:“好,相信你是言而有信的人。” 片刻,夜叉果然领着王家蕊来到教堂,想必就把她藏在附近的某种公寓楼内,小姑娘一进来,见里面阴森的气氛便先胆怯了,待看到赵天明和林启,终于放下心来,惊喜的叫了一声:“赵叔,林叔。”两人纷纷应了一声。 王家蕊又回头对夜叉道:“妈,你们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啊,这几位爷爷、叔叔是谁呀?” 夜叉满脸微笑,真得像个慈爱的母亲一般抚摸着王家蕊的脑袋:“妈妈跟两位爷爷还有些事情要办,你先跟赵叔、林叔回家,好么?” 赵天明和林启这时一抚脑门:“遭了,忘了还有这么一茬呢,这回头要怎么跟王家蕊解释啊?” 王家蕊乖巧得很,“妈妈”既然发话了,自己便来到赵天明和林启这边,林启赶忙把王家蕊拉到身边,上下检查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王家蕊毕竟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不免有些羞涩,登时霞飞双颊,问道:“林叔,你怎么啦?不会喜欢上我了吧?” 林启见王家蕊这样的态度,料想没什么事,笑道:“林叔早就看上你了,不过还是做妹妹比较好,你叔叔我可是已婚人士啦。” 王家蕊咯咯直笑,赵天明这时咳嗽了一声,对林启道:“你先带王家蕊上车吧。” 林启点头示意,他们的目的既然已经达到,也不再多问,只拉着王家蕊往教堂外走,临出教堂前,王家蕊还回头冲着她的杀父仇人夜叉挥了挥手:“那,妈,我先跟林叔回去了……” 林启带着家蕊上了车没多久,赵天明就回来了,林启问道:“怎么样?方老爷子给他们了?” 赵天明点点头,林启一声轻叹:“历史功过,到最后,也不知谁对谁错,方老爷子说过一个人要等到盖棺方能定论,依我看,他自己现在差不多也可以定论了。” 赵天明则不然:“他只是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想做一件正确的事罢了。” 林启顿时又有些黯然,毕竟是他们亲手把一个年逾八旬的老人交了出去,还深知方志成这一去,必定是凶多吉少,按赵天明一开始的既定原则,现在他应该去救方志成才对,但是想想提尔和夜叉都在赵良身边,救出来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王家蕊在车上听两人对话有些莫名其妙,问道:“林叔,赵叔,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那个方老爷子是谁,是刚刚那两个老爷爷之一么?” 王家蕊说完,林启和赵天明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搭话,因为他们都知道王家蕊问到最后,肯定要问到自己的母亲身上,这可怎么解释才好? 林启突然想到当年从非洲把那个黑人小姑娘星期五救出来的情况,为了怕星期五伤心,对她隐瞒了父母兄妹失踪死亡的真相,但面前这个王家蕊显然不是那么好骗的了。 “家蕊,你妈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林启先试探性或者打岔着问道。 “没有啊,她说你们为了安全考虑,让我一直藏在那个教堂旁边的楼里面,我都已经好几天没去上课了,平时也不让我出门,吃得喝得都是我妈亲自弄的。” “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家?” “没有,她连什么事都没有跟我说,我觉得我妈越来越像我爸了。” 刚准备一咬牙告诉她,一说到王栋梁,林启顿时嘴巴又僵住了,这真他妈不是个好差事,林启心里骂着。 这边王家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说到关键的地方,两个就避重就轻的带过去,一直把王家蕊送到家门口,赵天明下车一个箭步冲到门前,把之前被他蹬坏的大门打开了,免得家蕊疑心,一进家门又以时间不早为由,催促她赶紧洗澡睡觉,有什么事改天再说。 待王家蕊上了床,两个人才把心里石头放了放,林启苦笑着对赵天明道:“怎么办?今天晚上混过去了,也不代表以后每天都能这么混过去啊。” 赵天明两手一摊:“你是我们团队的智囊,这事就交给你了。” “什么?”林启骂道,“交给我有什么用?” “好了好了,家蕊现在终于安全了,我们还是先说说那边的事吧。” 林启愣道:“还能说什么?你不是已经答应赵良不插手了么?” 赵天明狡黠一笑:“我是说了不插手啊,可我没说不报警啊。”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一十二章 百岁寿诞1 这是林启和赵天明第二次参加陆家的家宴,在林启心目中,上次那个慈善晚宴,充其量也是陆家人自娱自乐的家宴,只要财大气粗,家里人请吃饭都能挂个“慈善”的名头。 不过这一次陆鼎的百岁寿诞,就真得是只有陆家嫡系亲人参加了,简简单单的三桌酒席,并没有那许多花瓶来做陪衬了,要不是事先受到陆鼎的亲自邀请,林启和赵天明也是没有机会参与进来的。 和上次的碧贵园比起来,这家酒店内部配饰显得更加温馨一些,更像家里的感觉,包厢里是田园风格的装修,酒席四周是一圈白色的矮栅栏,外墙一面墙脚下是钢琴,另一面是书架,中间是落地飘窗,夕阳的余晖散进来,像在自家的阳台上,一家人团聚在一起。 以大地集团的阔气,本可以邀请十倍以上的亲朋好友,但陆鼎执意只邀请家里人,连瘫痪在床的管默都被放在轮椅上,推着过来了。 赵天明暗暗和林启道:“陆鼎是不是知道这一顿晚饭有可能是他最后一餐了?” 林启白眼一翻:“这我上哪知道去?” 他们三天前和赵良的对话尚自在耳边,今天就是赵良承诺的那一天了,林启和赵天明一早就猫在陆宅外面,观察陆家的动静,结果等了一天下来,都没有执法者的身影出现,他们两个人的内心其实是非常复杂的。 他们也认为对于陆鼎——陆元文,当年犯下的罪行,确实没有再挽救的必要,但现在是毕竟已经是法制文明社会,即使法律判了陆鼎有罪,以他这样的年岁,恐怕也是缓刑监外执行了,更不用说枪毙之类的了,赵良对他动私刑本身就是犯法的,甚至连道德上恐怕都要受到谴责,毕竟是这样的一位老寿星啊。 于是赵天明才使了一个曲线救国的阴招,他把赵良的目的暗地里通知给了警方,也就是自己的好徒弟王野,让王野动用警方的力量加大对陆鼎的保护,这就是他给林启说的办法,但林启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一方面以提尔的本事,用赵良的话说,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警方人马再多,有用么?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以赵良和方志成一致口述陆鼎的为人,有必要救他么?这才是让这两人感到矛盾和纠结的。 他们前一晚,已经把王家蕊转移到上海,也没有安置在苏海星处,而是交给凯文、迪克和殷少狼找个隐秘的地点保护了起来,今天是关键的一天,如果赵良的夙愿没有守成,必会报复,没有丝毫抵抗力的王家蕊就会很危险了。 到了下午三点多钟的模样,陆家开始有人陆续出来,先是陆建业和他的妻子肖慧,今天的肖慧又恢复了盛装,不像林启上次过来的时候一副保姆打扮,他们身边还有一个花甲老人,这人林启上次过来找陆鼎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不过与赵天明一样,都跟他有一面之缘,就是那天晚宴上见过一面的陆扬,陆昂的亲弟弟。 这体面的一家三口,站在毒辣的阳光下,叽叽喳喳得说着什么,林启听不分清,拍了一下赵天明:“翻译一下呢。” 赵天明眼睛一翻:“都是些家长里短的,有什么好翻译的,陆建业问后妈怎么还没下来的,一家子等她一个。” 没过一会,果然陆家毫宅里又款款走出来一个妖娆的中年美妇,看起来跟肖慧一般的年纪,却比肖慧更加妩媚动人一些,四十多岁的人,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白得反光,看起来只三十出头,保养得是极好了,只见她轻移莲步来到陆扬身边,小鸟般搂着陆扬的胳膊,嘴里说什么林启听不见,赵天明反正是打了个寒颤,那模样看也是在撒娇,旁边陆建业和肖慧脸撇了过去,直翻白眼。 赵天明笑道:“看来陆建业两口子跟他后妈关系不大好。” 林启摇了摇头:“这八卦还是留着过年吧,看他们上车了。” 两人见陆扬夫妇和陆建业夫妇共同上了一辆SUV,开车的他两没见过,应该是陆家的司机,过了片刻,陆宅门口停过来一辆加长版凯迪拉克,魁梧得跟房车似的,赵天明道:“正主要出来了。” 果然没见多久,陆宅里就陆续走出来一群人,先是陆中兴和陆中治两兄弟,在前面打着两把大黑伞遮阳,等着后边的人,没过一会,林启熟悉的陆建华陆大少就出来了,林启心道:“陆大少面子够大的,两个侄子亲自为他打伞。” 结果没多会又走出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怀里抱着个周岁大的婴儿,这女子林启没有见过,不过看陆中治架势,立刻就把伞撑了过去,送这母子先上了车,紧接着,正主便出来了,百岁高龄的陆鼎正被陆昂和陆心掺扶着缓缓走了出来。 看得出来,他虽然走得慢,但精气神明显都要比赵良和方志成好了不是一点两点,就算没有人挽着,也能走得稳稳当当的,他脸上的表情慈眉善目,看起来比方志成和赵良也不知和蔼了多少倍,乍一看,他倒是个十足的正面人物,赵良、方志成形象上却像是奸险委琐的小人。 “他这么些年养尊处优、修身养性,倒是修于里、化于表了。”赵天明说道。 “又在说什么高深的禅语呢?”林启问。 赵天明笑道:“赵良那天晚上也说了,我师承武原神梦一脉,我辈中人表里练刀,实则修行,参悟所谓天道、人道,但我们练得再辛苦,也是先修外身,看人家陆鼎,修得是心,内心,难怪这么长寿。” 林启不以为然:“赵良也长寿呢,那修得什么?仇?” 赵天明咂咂嘴:“那可能就是巧合了。” 林启摆摆手:“先不管这个了,他们要出发了。” 这时,陆宅里最后走出一个男子,怀里抱着五岁大的小女孩,正是天远物流的小老板李俊峰。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一十三章 百岁寿诞2 李俊峰和陆中兴、陆中治三人并没有上那辆凯迪拉克,想是里面坐满了,等凯迪拉克开走以后,又上来一辆揽胜,三人才坐上去,跟着前面的车走了。 林启环顾四周一圈,问赵天明:“你不说报警了?警察呢?也没有警车车队护送么?” 赵天明摊摊手道:“我又不是王野,怎么知道他那边怎么安排的?” 林启只得给王野拨了一通电话,原来那三辆车早就被警察盯着了,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检查过确保无误才放行的,并且沿途已经设下岗哨了,别动不动就警车开道的,容易扰民,王野最后还补充了一句。 林启轻叹一声,暗道:“那是你不知道提尔有多厉害。”想想他可能也是做了周密部署了,不便妄加评判,挂掉电话问赵天明:“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赵天明奇道:“现在?没听王野说警察正盯着呢,我们跟上去,不怕被警察当成歹徒逮起来?反正我们也知道酒店的位置,回头直接过去就行了。” 林启这时沉默了两秒,突然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这是怎么了,照理说……就像你说的,我们现在已经把家蕊救出来了,其他事情都已经跟我们无关了,我们有必要去管赵良陆鼎之间的恩怨过往么,再说你都已经答应赵良了,而且你也报警,也算仁至义尽了。” “咦?”赵天明感到很奇怪,“你不是一向最爱管闲事的么,三天前你的态度还不是这样呢,不是还讲什么人权、人道什么的么?现在这是唱得哪一出?” 林启眼睛瞥了瞥,最后叹道:“可能认识到陆鼎的真实为人,也对他有些失望吧。” “为什么?因为他是个汉奸,卖国贼?还是伙同管默、方志成一起陷害赵良?林启,不管怎么样,这是私人恩怨,不要上升到太高的程度,否则会影响你的判断。” 林启摇头:“那为临沂战死的一百多个战友也是私人恩怨?临沂三千多口枉死的平民百姓也是私人恩怨?” “那是特殊的历史时间段,你在非洲待了那么长时间,还没有体会到这一点么,战争总是会死人的,陆鼎,或者那时还叫陆元文,他纵然出卖了战友,出卖了同胞,纵然罪大恶极,战争早已过去这么多年,已经过了追溯时效了,你可以不忘国耻、国恨,但那也是告诫自己,提醒自己勉力奋斗而已,清算战犯,早在半个世纪前就已经结束了。” “好吧,”林启苦笑一声,“这时反而是你在教育我了,这样的话,三天前的晚上你为什么不说给赵良听?” “对他?太晚了,也许只有真得亲手杀了陆鼎,他才会觉得,这一切是多荒诞了。” “是啊,多荒诞,仅仅是为了复仇,赵天明,你说复仇真得那么有快感么?” “当然,不过还是越快越好,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只是说说而已,真过了十年,即使报了仇,自己心里也未必痛快了,因为过了这么长时间,仇恨已经像恶魔一样侵蚀了人的心智,就算手刃仇人,他这十年的痛苦永远也无法抹平抵消了。” 林启叹道:“十年都这样,那赵良五十年……” “所以,现在没人能劝阻他杀陆鼎,什么复仇有没有快感,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了刀刃划过陆鼎脖子那一刻的仪式感,他是已经把复仇当作信仰了。” “划过他的脖子?陆鼎死了,然后呢?坦然、安然的接受自己不久即将到来的死期?如果你是赵良,心怀半个多世纪的刻骨仇恨,就用这样的方式……”林启下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连连摇头,“如果是我,我做不到。” “但对于赵良来说,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除非时光能倒转将近八十年,赵良回到年轻的时候,把那天晚上出外勤任务的陆元文就地正法……” 林启瞪了他一眼:“瞎掰的事就别说了好吧。” 两人坐在车里又吹了半晌牛皮,看看手表,差不多也该到时间了,林启驱车去了陆家订的酒店,两人到的时候,包厢里三桌酒席已大致坐满,除了陆家直系的亲属外,还有一些媳妇,如陆扬妻子何莉、陆建业妻子肖慧的娘家人,算起来也没有满坑满谷,如林启这一桌,加上赵天明只有五个人,本来陆鼎让陆扬的女婿李俊峰作陪的,陆建华自告奋勇的坐了过来。 不过这两人刚进来的时候,陆鼎老爷子倒是亲自过来迎接,一副满面春风的模样,如果得知今晚可能大限将至,也不知作何感想? 面上的礼节林启还是要做的,进门先给老爷子道寿,再聊表欠意:“实在是过来的匆忙,也没有带什么礼物,老爷子千万要见谅。”林启刚说完,赵天明突然中风般抽了一下,林启有些好奇,事后问他才知道,刚刚自己客套那两句,陆家有人背地里讥讽来着,被赵天明蝙蝠耳朵听到了。 陆鼎则豁达得很:“你们二位救过我们陆家上下十几口人命,还需要带什么礼物呢?本当我们亲自登门道谢才对,快快入坐。” 林启看时间,这时已经下午五点三刻,一般酒席六点多进行,服务员已经开始陆续上冷菜,这会也是热闹的时候,有小孩的抱着小孩给陆鼎贺寿,其他晚辈也纷纷围在陆鼎身边,一口一个“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林启和赵天明坐在座席上,五味陈杂,如果没有那些前尘往事,这是多么美好的画面,五世同堂,欣欣向荣,只是不知道这一顿晚宴过后,陆鼎要怎么面对曾经战友赵良? 林启问赵天明:“你说赵良会什么时候,在哪里动手?” 赵天明思忖道:“我想夜深的时候在陆宅吧,这酒店已经被各种警力包围,赵良也没那么鲁莽吧。” “你确定,我们……就这样看着?” 赵天明笑道:“那还要买票?我又不是提尔对手,你要不去试试看?”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一十四章 百岁寿诞3 林启和赵天明又突然有一种看免费西洋剧的感觉,只是内心总莫名其妙隐隐带着点愧疚,从而心里不由自主冒出来一个想法:“我们是不是有点缺德?就算陆鼎不是好人,我们救不了也好,不想救也好,还过来看热闹,就显得有些不太地道了吧?” 之前赵天明把赵良选在今天刺杀陆鼎的消息透露给王野,因为答应赵良不再插手此事,今天晚上过来赴宴已经有些打擦边球了,便也没再管王野是怎么布置警力的,还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告诉陆鼎本人这件事,不过看他那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想来十有八九是不知道自己将要大难临头这件事了。 赵天明悄悄对林启说道:“也许他的境界已经超脱人世间的自然法则了,什么死不死的,也完全不在乎了。” 林启无语道:“你就直接说他活够了呗……” 这时旁边作陪的陆建华见这两个人神神叨叨,又隐约有些坐立不安的模样,紧张问道:“什么活够了,死不死的?” 这位陆大少近段日子以来神经极其敏感,最见不得什么“死”啊“活”的字眼,这时见他心目中世外高人一般的赵天明和林启都这么紧张,自己心里更觉惊悚了些。 赵天明跟他胡掰道:“没事,你林哥家里养了只老乌龟,比他大整整大三轮,最近突然不吃东西了,估摸着是活不长久了。” 林启恶狠狠得瞪着他,你胡绉就胡绉,骂我干什么?所幸背对着陆建华,他也没看到,否则更加疑神疑鬼了,不过这样一来,林启更加确定陆家人不知道赵良这回事了。 晚宴准点进行,一家人开饭,没有主持人,没有节目,没人助兴,连推杯换盏敬酒的声音都没有,陆家人都知道自己家的这个老祖宗喜静不喜闹,真是一生低调惯了,看上去只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一顿温馨简单的晚饭。 林启心里藏着事,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赵天明胃口则一向很好,两只手都忙不过来,一边吃一边对着林启胡咧咧:“别为那老乌龟发愁了,不管人还是龟,最后都是殊途同归,信佛的见佛祖,信耶稣的见上帝,信道的见玉皇大帝,什么都不信的一堆黄土,来去无牵挂,想那么多干什么。” 赵天明这边胡说八道,别的人还以为他脑子有问题,林启也没法解释,只得干瞪眼,陆建华真道是林启为了家里要死的老乌龟发愁,竟也劝了起来,他比林启实际还大好几岁,竟顺着赵天明的口风叫了一声:“林哥,赵老师说得有道理,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那都是古代人胡说八道吹牛的,就算真能活那么长,该死也是要死的,不用这么伤心难过。” 陆建华不知道情况,不过也是好心,林启只得陪着干笑笑,心说就知道你跟着赵天明没个好,劝我就算了,还把自己爷爷都带着骂进去了。 这厢三桌人安安静静的,饭吃到一半,包厢的大门突然打开了,一个佝身偻背的老人颤颤巍巍的推着一辆崭新的轮椅走了进来,他也很安静,甚至安详,这个包厢又很大,以至吃饭的人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除了林启。 这老人家,正是赵良。 林启一直心里念念叨叨赵良会什么时候过来,心时还想着不会趁人家过寿的时候来砸场子吧,刚赵天明说酒店已经被警方全面布控,赵良胆子再大应该也不会出此下策吧,结果正想到这一层的时候,赵良就进来了。 不过只有他一个人,轮椅上坐着的人是方志成,提尔和夜叉并不在身边,林启心里一个激灵,不会外面的警察都被他们解决掉了吧? 赵天明似乎看出林启在想什么,拍拍他胳膊:“没有听到动静,外面应该安全。”他一向耳听四方,当然也注意到赵良进来了。 “您好老人家,您是主家的人么?”这时也已经有服务员注意到这边有人进来,迎上去问话。 赵良微笑道:“我来找一位老朋友。” 服务员愣了一下,知道今天是陆家家长的百岁寿诞,看这两位也是白发苍苍的样子,真道是陆鼎的老朋友,身子一欠迎了过去,热情的帮赵良把轮椅接了过来,走在前面为赵良带路。 经过栅栏时,酒桌上已经有人注意到他们了,这里在坐的都是陆家最心腹亲近的人,彼此之间关系好不好另外说,但都相熟得很,突然进来两个陌生的老人,都有些面面相觑的样子,一副“这是谁呀?”的表情。 等赵良走到酒席主桌前的时候,已经吸引了绝大数人的目光,只有老眼有些昏花的陆鼎尚自喝着自己碗里的稀饭,他如今饮食也很清淡了,白米稀饭加上咸菜,这点倒是跟轮椅上的方志成一样的。 陆昂这时也发现了,附着陆鼎的耳朵说了几句话,站了起来,问道:“这位老先生,您是……给家父祝寿的么?也是受到家父亲自邀请的?”他确实很好奇,他记得很清楚,陆鼎只请了林启一个人,赵天明还是他顺搭带过来的。 陆鼎看着酒桌对面的赵良,眼睛眯成了一道缝,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赵良笑了起来:“怎么了老朋友,我的样子太老,已经认不出来了么?” 陆鼎这时双眼迷离了一下,再看轮椅上的方志成,终于想起来什么,却没有感到多意外,只是淡然笑道:“你是老了很多,我们都已经老了很多,政委,你的腿终于还没有能治好啊。” 方志成冷哼一声:“怎么你不知道么,我得应当知道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躲着我了。” 陆鼎也并没有为自己的行为多做解释,只说了一句:“我不躲着你,也许你早就被赵良抓到了,是么,兄弟?” “兄弟?”赵良突然愣了一下,“兄弟?是啊,这世上只有你这么叫过我。”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一十五章 百岁寿诞4 这时酒桌上所有人都放下了碗筷,注意力被吸引过来,老祖宗还有一个在世的兄弟,这可真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其实细想一下,关于他们老祖宗的历史,他们知道得还真得不多。 赵良似乎陷入深深回忆之中,像在喃喃自语,又像在跟老朋友叙旧:“还记得你当年上学堂的时候跟我说过的话么,男子汉大丈夫,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你说等你学成归来,你就教我读书,我教你打枪。” “当然记得,那时你小小年纪就已经在游击队里身经百战了,而我,还只是个酸秀才。”陆鼎附和着说道,接着站了起来,慢慢走到赵良面前,他的步伐看起来要比赵良稳健得许多,没有一丝犹豫和迟疑。 两个一世风霜的百岁老人就这样安静的面对面站着,仿佛许久未见已不大相识的老朋友,他们两人这么些年来,亲历过战争到和平,动乱到昌盛,他们经历了大半个世纪的兴废与存亡,见识了一代代的新老更替,本该是历尽沧桑见惯轮回的年纪,此时心中却各自波涛汹涌起伏。 仇怨像深埋在地里的种子一样,无论雨打风吹岿然不动,慢慢的在地底滋生、蔓延、发芽、壮大,到了今天,总算是时候采摘了。 陆鼎微微叹了一声:“这些年来,我无数次的在想,我们一定会在见面,只是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是在什么样的情境下,今天总算是梦圆了,你还记得,上一次,我们分手到现在,有多少年了?” 夙愿临近,赵良虽激动,脸上表情去不喜不悲,看上去平静淡然道:“整整五十年。” “是啊,都已经这么长时间了,看看吧,我的孙子今年,都刚刚抱了孙子了。”陆鼎说得是陆建业的长子陆中治和他媳妇张秋,今年刚刚喜得贵子。 “是啊,哼哼哼哼,你连玄孙都有了,这可叫人上哪说理去?还真是修桥补路无人祭,杀人放火子孙多。”赵良怀着切齿仇恨,说话自然不会跟陆鼎客气,但是在座的亲朋后代可听不下去了,他们又不知道这两个老人家是哪跟哪的过节,就算有过节,一把岁数的人了,还需要记挂着? 陆鼎的孙女陆心首先就忍不住了,从林启见她第一面起,也能看出来这女子就是保存在真空袋里的嫩花,不能受一丁点气,这时有人暗讽自己祖父,怎么能坐得坐?好在她也是从小受高等教育,有点学历涵养的人,站起来佯做微笑的模样道:“这位老先生,您话里可带着刺啊,我是晚辈,下面说话有不对的地方您多担待着,我虽然不知道您是爷爷的老战友还是老同僚,或者早年有些不愉快,但我爷爷早就是闲云野鹤,不问世事很多年了,有道是相逢一笑泯恩仇,看您也是个高寿的人,怎么也豁达一下,把过去一点鸡毛蒜皮的事放下来吧。” 陆心说完,隔壁桌的林启都不自禁不抹额头,心道:“不知道事情原委就不要乱插嘴,这能是鸡毛蒜皮的事么,唉,还真是会添乱,你爷爷本来就命悬一线了,这下倒好,不是更火上浇油么。” 果然赵良已然怒极反笑,根本不理陆心,只问陆鼎道:“你觉得我们之间是鸡毛蒜皮的事么?” 陆鼎微笑答道:“我们之间如果都是鸡毛蒜皮,那天底下就真的可以太平无事了。”回首对自己的一众子孙道:“我跟老朋友说两句话,你们不要插嘴。”陆心脸一红,也不敢再多说,悻悻坐了下来。 赵良接着问道:“你这些年有忏悔过么?” “对别人,有,对你,没有。”陆鼎回答得简单干脆。 “哈哈哈哈,”赵良狂笑起来,“对别人有?对别人你当然该有!对我有没有,我就无所谓了,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怎么我还对不起你了?” 陆鼎长叹一声:“我们之间谈不上对得起,对不起的话。” “那就不谈我们了,就谈谈你口中说的‘别人’吧,我倒想听听看,你这些年忏悔了什么东西出来,我问你,庞将军,张将军,你对得起么?” “对不起。” “第四游击支队,你对得起么?” “对不起。” “死在临沂城外的国军三十九师第一加强连的一百一十八号兄弟,你对得起么?”赵良愈说愈激动,林启和赵天明听在耳里,立刻想到这是当年在城外死守,最后全体阵亡的国军将士。 “对不起。”陆鼎压根没有思索,无疑是坦然承认了。 “临沂城内三千多个惨死的骨肉乡亲兄弟同胞,你对得起么?” “这个如果也硬要算到我头上的话……好吧,我也对不起。” “很好,陆鼎,陆元文,我认识了你九十多年,今天晚上,是你最坦承的一次,我再问你最后一个,当年死在你枪下的那些热血青年,你又对得起么?” 这时陆鼎微微犹疑了一下,才答道:“他们虽然也是死有余辜,但是……不该死在我的手上,我也对不起他们。” “哈哈哈哈,好好好,我确实没有想到再见到你时,你居然也会把自己看透,那你该没有什么遗憾了吧?” 陆鼎突然回头看了一圈,扫视了一圈自己的子孙后代,济济一堂,顿时恍然大悟的模样:“我早该想到,那天晚上绑架他们的,是你的人,你既然知道他们是谁,查到我的消息应该不难吧,怎么没有直接来找我的?” 赵良微笑着转了九十度,冲着林启那一桌,说道:“那时我确实只是怀疑,加上一些其他的因素,原本是想把他们全部掳走审问的,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过那些程咬金们已经答应过我,不会再多管闲事了。”显然是在说林启和赵天明两人,赵天明似笑非笑的打着哈哈,林启也作一脸无辜状,我们答应你不管闲事,又没听人家的寿诞我们不来吃。 赵良也不管他二人,回头继续对陆鼎道:“五十年前,我们之间你来我往,五十年后,你愿意跟我走了么?”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一十六章 百岁寿诞5 赵良竟似商量的语气在跟陆鼎说这件事,就像一个情人要带走他深爱的人,这是林启和赵天明没有想到的,他们本以为赵良会使用暴力威胁之类的手段,甚至直接当场让提尔架住陆鼎现场给他割喉,至少不会是这么温和的手段。 然而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吃惊,另一个人的反应更出乎他们的意料,只见陆鼎回身又是一望,这回是看着他的两个儿子,陆昂和陆扬,浑浊的眼睛里竟透出某种深邃,说了一句:“我跟老朋友出去散散心、叙叙旧,迟一点回来。” 这时陆家所有人早已全部起立,注视着两个老人之间的对话,显然他们一个字都听不懂,他们只知道老祖宗年轻时当过兵,至于两人说的什么对不起你、对不起他的,在座的人除了林启和赵天明,都是听得云里雾里。 林启和赵天明也站了起来,不过和其他人的心态不一样,他们是震惊,他们没有想到陆鼎会这么坦然的跟着赵良走,他明知自己这一去的结果是什么,难道真得像赵良说的那样,这么些年,他真得每日在忏悔,彻底认识到自己的所做所为是有多么罪恶,彻底的大悔大悟,安然领受自己的结局? 赵天明不大相信这一点,林启更不相信,他低声问赵天明:“外面的警察怎么回事?怎么放赵良进来的?” 赵天明也表示费解:“我怎么知道?应该是混进来的吧,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就让陆鼎这么跟赵良走?” “那还要给他唱赞歌送行?” “妈的,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那又怎么样,我们已经答应不插手了,家蕊的安全就不重要了?” 林启默然:“家蕊的安全当然重要,但是……唉,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怪怪的。” “你是不服气就这么被一个老头子威胁吧?你体内的药物让你越来越不知道什么叫隐忍了。”赵天明简单分析了一下,但对林启来说作用似乎不大。 这时开始有人群耸动的情况,先是中间一桌,陆家直系重长孙陆中治带头道:“太爷,还是我陪你一起去吧,哪怕让我远远的跟着也好,您这么大岁数了,身体要紧啊。” 旁边陆中兴一看大哥都这么说了,也不甘落后:“太爷,让我和大哥一起跟您去吧。” 他们的父亲陆建业又站出来道:“你们两个懂什么?照顾自己都不利索,还照顾太爷爷?”对陆心道:“你细心一点,还你跟着去吧,有什么事立刻打电话。”陆心答应一声,走到陆鼎身边挽起了爷爷的胳膊。 林启看了直叹息,赵天明附着耳朵过来笑道:“你看,这么多人抢着参加阎罗殿。”林启白了他一眼,这时候还说落井下石的话做什么。 结果陆鼎自己摆脱了陆心的手,微笑道:“你们知道我喜欢清静的,如果有事,我会跟你们联系的,我的老朋友也不会把我带得太远,是吧,老朋友?” 赵良语带双关,微笑道:“当然,很近。”简单四个字林启和赵天明听起来就等于:“当然,离阴曹地府很近,毕竟就一刀的事情。”陆家人则反之放心了许多。 陆鼎对赵良道:“那我们走吧。”赵良微笑着点了点头,径自转过身往大门走去,压根也不担心陆鼎会不会跟上来。 “等一下。”陆鼎还是叫了一下。 赵良又转过来:“怎么了,这么快就后悔了?” “我想再说一句,接着刚刚的话,对你说一句,我对不起那么多人,对不起战友,对不起同乡,对不起党,对不起国家,甚至对不起全世界,只有一个人除外,就是你,我唯一没有对不起的人,只有你。” “我刚刚就说了,我并不在乎。”赵良回答得依旧坦然,他确实不在乎,从一开始他也没想着是给自己报仇,事实上,陆鼎对自己也确实谈不上对不起的话,就算建国后,他们两之间的明争暗斗,互有伤害,也是赵良为了报仇在先。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走吧。”陆鼎再也没有什么顾虑的模样,欣然跟着赵良一起离开了包厢大厅。 “这……那这寿诞还过不过了?蛋糕还没切呢。”人群中突然有人说了这么一句,大家都在想这么没溜的话是谁说的,回头一看,竟然是陆鼎的次子陆扬,纷纷莞尔一笑,这个年近七旬的老人家也是幽默得很。 “那我们就继续吃饭吧,老祖宗跟别人续旧,我们该吃吃该喝喝,整完了各回各家休息,谁也别耽误谁。”这是陆家的外戚,肖慧娘家的亲人,好像是他的亲舅舅。 众人也纷纷附和,又坐下来继续未完的晚宴,林启摇了摇头,喃喃自语说了声:“他们也是吃得下。” 赵天明笑道:“他们为什么要吃不下?他们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以为真是两个老朋友续旧呢?” 林启把筷子摆到一边:“我没那个心思了,我出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不要警察真得都被提尔和夜叉给……” 赵天明更笑道:“你也太小看我们的公安干警了,要说提尔杀几个警察我信,这么悄没声息的,连我都没听到,唔……我不信。” 林启眼睛一瞪道:“那你也不觉得奇怪,不赶紧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好吧。”赵天明也觉得这事有些诡异,又跟林启两个人站了起来,刚要去酒店前台问问,一眼看到三桌旁边的轮椅,方志成还淡定自若的坐在上面,跟没事人一样。 林启急忙迎上去:“方老爷子,赵良他没有带你走么?” 方志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这些天他没有……就是折磨你?” 方志成淡笑道:“那又怎样,他们还能再怎么折磨我,说句实话,我也是希望自己有生之年,如果有可能的话,实实在在的报答一回王栋梁,结果一直到今天,还是在你们的两个的帮助下,完全了这个心愿,至于你们问他为什么没把我带走,这个问题,我真得回答不了。”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一十七章 百岁寿诞6 对于林启的问题,方志成基本上是答非所问,赵天明笑道:“回答不了就算了,林启,我们出去看看吧。” 林启答应一声,回头看了看正在继续用餐的陆家人,心里还是感觉异样得很,又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其实刚刚陆鼎跟赵良之间的对话,已经很反常了,光是那么多“对不起”,绝不是两个久未谋面的老朋友能说得出来的话,陆家人个个都是精英分子,聪明得骨头里冒油的人,怎么会觉察不到蹊跷?就这么放心的让自己一百岁的老祖宗跟着一个陌生老头走了? 两人来到包厢外,酒店里的环境井然有序,穿梭来往的客人、忙碌的服务生、打扫卫生的阿姨,没有任何警力布置的影子,林启奇道:“王野不是说24小时保护的么,怎么会这样,难道所有警察都跟殷少狼一样,悄没声息的躲在暗处了?” 赵天明当场否决:“那我也应该能知道啊,现在的情况就是没有警察,也没有便衣,这些人都是正常的。” 林启狐疑的给王野拨了一通电话,结果王野的回答让他大跌眼镜:“我人在上海哎,怎么调动苏州的警力啊?不过我早就已经把情况向当地警方通过气了,具体行动不是我指挥的。” “什么?那你之前跟我吹了一大通,又是布控、又是跟踪的,全是远程遥控的?”林启气结道。 “还远程遥控?最多就是实况转播,你爸不是当了那么些年干部呢,这点流程应该知道啊。” 林启无奈对赵天明道:“你徒弟干了一件不靠谱的事,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当地警方到底是怎么布置的。”这边电话还没挂,王野在那头听到嚷了起来:“这是什么话,我几时干过不靠谱的事情了,这事超出我的权限了哎,我这些天又忙得跟鬼似的,哪有时间管你们那边大富豪的人身安危去,行了,我现在问问你那边警方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等我消息。” 林启挂掉电话,过了半晌,王野才回电话过来,简而明要的概括了一下:“第一,人民警察是保护人民大众的,不是某个私人老板的保镖,第二,考虑到陆家对当地经济发展的贡献,跟陆家取得过联系,表示可以提供一些技术层面的保护,但是这也被陆家拒绝了,第三,我们很忙,不要拿捕风捉影的事来骚扰我们,还杀手组织,你怎么不说是东方不败呢。” 林启急忙解释:“我不是空穴来风的瞎猜的,王栋梁的死,刘琴母女被绑架,陆家宴会上的集体绑架杀人事件,都跟这个杀手组织有关。” “说这个没用啊,证据呢?不是还有两个凶手也落网了么,他们招供说自己来自这个什么杀手组织?” 林启一愣:“这我怎么知道?” “就是啊,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把人家跟什么杀手组织联系到一起,你什么时候也这么武断了。” “好吧,那现在就事论事,你们说保护陆鼎的呢?你几个小时前还跟我说警方布控了,怎么现在一个人影都看不着?” “几个小时前警方是布控了,但是陆家的人通知警方,晚上的宴会他们只想一家人团聚在一起安安静静的吃个晚饭,拒绝了警方的保护,所以周围警力早就撤走了。” “原来如此。”林启挂掉电话对赵天明道:“酒店里压根就没有警察,全部撤走了,赵良就是自己一个人大大方方走进来的,提尔和夜叉根本都不需要带。” 赵天明愣道:“怎么会这样?王野他不是说……” 林启没好奇道:“王野说行动不是他负责的,陆家有人通知本地警方,取消所有保护了。” 赵天明更是吃惊道:“不会吧,就那一帮胆小鬼?不对不对……”赵天明“不对”了半天,也没说出来哪里不对。 林启接过来道:“王野如果只是把这件事推给了当地警方,那当地警方有没有通知陆家?” 赵天明道:“看他们还在里面吃饭吃得那么欢腾,像是知道自己老祖宗要被人寻仇的样子么?” “那陆家没有人知道这事,警方是跟陆家哪个人联系的?然后那个人才告诉警方取消所有保护。” “一般情况下,会直接通知当事人的吧,陆鼎?不会吧,见陆鼎比见菩萨还难,通过陆昂转达的话,陆昂会不知道这件事?” “还有一种可能,有人冒充陆家人……截胡了。” 赵天明这才猛然醒悟:“凭赵良的现在技术手段,做到这一点真是太容易了,随随便便让夜叉化妆一下就搞定了。” 林启道:“没错,这种可能性很大,还有,为什么赵良只带走陆鼎,却把方志成放在这里?他宽恕方志成了,想放了他?” “对呀,那我们现在先把那老爷子带走该没问题了吧?”赵天明说着,又和林启回到了包厢内,却见方志成被陆扬的妻子,陆家二儿媳何莉拉到了饭桌上,伺候他用餐呢。 赵天明不可思议道:“这可真是见了鬼了,照理陆家人应该不喜欢这老爷子吧。” “没错,我也搞不清,当年方志成找陆鼎要钱的时候,就是他的两个好儿子陆昂和陆扬把他挡在门外,现在怎么……突然就和好了?” 两个人站在包厢门口,也不知道该不该把方志成带走,这时陆建华迎了过来,表情神神叨叨的,一脸忐忑模样,问道:“二位高人,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启故意反问:“什么怎么回事?” 陆建华心里嘴里一并发虚:“就是我爷爷啊,我老是听你们说死不死的,什么阎罗殿的,肯定有问题啊,还有刚刚那个老头到底是谁啊,他们说话……也肯定问题啊。” 林启道:“你知道有问题,你们家别人也应该知道有问题吧,怎么都这么淡定的?” 陆建华回头一望,附着耳朵过来道:“他们有什么不淡定的,别说有什么问题,就是我爷爷死了他们也不在乎,又没有后顾之忧,我大伯和我爸早把爷爷的遗嘱公正过了。”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一十八章 追踪1 林启瞠目结舌:“那又怎么样?他到底还是你们的老祖宗啊,你们真得对他的安危一点也不关心么?” “那不会,不过爷爷在我们家的权威你也该知道的,他们总是对爷爷的话言听计从,从小就是,爷爷说一,我们绝不往二处想,早就习惯了,爷爷说自己出去跟朋友叙旧,我们担心也没办法,又不敢跟着。” 林启叹道:“反正有事没事问题也不大,反正遗嘱都有着落了。” 赵天明这时抱着陆建华肩膀道:“我就实话直说了吧,刚那个老头就是你爷爷的仇人,寻了你爷爷整整五十年,今天晚上就是过来的报仇的。” 陆建华惊道:“那……那……那怎么办,我赶紧报警吧,不……不,两位高人行行好,救救我爷爷吧。” 赵天明笑道:“你去找一辆车在酒店门口等我们。”陆建华二话不说,拍拍屁股就走出了包厢,林启愣道:“你不是说不管他们这破事了么?” 赵天明眼睛一眨:“我没说管啊,看看也不行?” “好吧,那我去问问方老爷子跟不跟我们一起。”林启心道那两个老人家之间的恩怨固然是化解不了的,追到他们的位置报告给警察,让警方插手,总算也能做做好事,避免一场谋杀也是好的,这回林启打定主意,不找王野了,还是直接打110实在点。 他来到方志成的坐席后,抚着他肩膀在他耳后轻声问:“方老爷子,我们要走了,您跟我们一起么?” 方志成一回头,若有深意的看了看林启,最后摇头道:“不用了,这一顿饭我一定要吃完,这一天,我等了太久了。” 林启惊讶的眼神看着他,如果他在“这一天”加上一句“陆鼎的死期”,林启倒还能理解,但是没有这一句,怎么都感觉他这半辈子下来,就是为了过来蹭陆家一顿饭似的。 林启摇了摇头,方志成最后这几年,几乎身心俱受折磨,精神有点不正常也可以理解,他毕竟一把岁数,又固执得很,既然不想走,非要跟自己憎恨透顶的陆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也只能由着他去了。 跟着赵天明来到酒店大门,陆建华果然自己开着那辆揽胜在门口等候多时了,他现在已经把赵天明和林启奉为天人,哪还有什么不尊从的话?只是林启好奇得问赵天明:“为什么让陆大少亲自开车?” 赵天明没好奇道:“要是一个不小心真得动起手来,多个驾驶员,我们也好腾出两双手来啊。” 林启笑道:“知道你是嘴硬心软,你现在不怕我们真得干涉进去,赵良会不会对家蕊不利了?” “只是凡事多做一个打算而已。” 两人上车以后,林启心道陆建华既然已经知道此行任务,也不用躲躲藏藏的了,直接问赵天明:“你有什么计划?” 赵天明笑道:“两个一百岁的老头,很难找么,没准现在还在路上慢慢颠着呢。” 林启连连摇头,陆建华发动了车子,漫无目的的开到大街上,没有赵天明和林启的指示,他也不知道目的地是哪里,又不敢多嘴问,只小心翼翼的开着车。 很快到了一个十字路口,赵天明突然道:“前面右拐!” 陆建华赶紧打了一下方向盘,来到右拐车道,林启见状,问赵天明:“你是不是在两个老人家身上做手脚了?” 赵天明眼睛一眨:“这年头身上不带点高科技怎么行?”又叫道:“左拐!” 林启摇摇头:“难怪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我还当你是诸葛亮转世,真能神机妙算呢。” 赵天明大笑道:“我们这也算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了。” 车子又向前开了两三公里,沿街开始繁华起来,霓红炫彩,灯光璀璨,林启突然觉得周围的环境开始有些熟悉起来,喃喃道:“这不是昆山市中心么?赵良想把陆鼎带到哪里去?” 陆建华正开着车,这时说道:“爷爷的寿诞订得酒店本来离市区就不远,间于我们家和市中心之间,这样大家来回都方便。” 林启关心得当然不是这个,赵天明思忖道:“你想赵良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宣泄自己的仇恨,仅仅就是在陆鼎的脖子上抹一刀么?” 陆建华听到赵天明就这么*的说自己的爷爷要被别人抹脖子,不禁激灵了一下,加大了些油门,心想快一点把爷爷救出来。 林启也想到这个问题:“要是有人跟我有这么大的仇,还积了五十年的怨,光是把他杀了,恐怕是解不了我的心头之恨的。” 赵天明摇摇手道:“何止五十年,起码八十年了,五十年只是赵良最后一次和陆鼎博弈,还以失败告终,如果是我,也没那么简单放下心结。” “那难道还要找一个万众瞩目的场所把他挫骨扬灰,或者凌迟?”林启不禁打了个寒战,“这也太残忍了,影响也太恶劣,必须马上通知警方。” 赵天明眼睛一翻:“你又忘了,没有证据,警方相信我们么?” 林启默然,打开手机地图,突然道:“再前面就是地方电视台了,他想在电视台里动手,现场直播?” 赵天明笑道:“嘿,好像还真是,那可真就……热闹了。” 陆建华更着急了:“那我们赶紧过去吧,地方的电视台我们陆家也大力赞助过的,我现在就可以先联系一下,看看有没有人看到我爷爷,赶紧让帮忙报警先。” 陆建华以为自己这回说了个靠谱的,林启却反而犹豫起来:“这时候报警又能怎么样,赵良自己估计也是不想活了,万一打草惊蛇,索性先杀了你爷爷,再自杀,而且……”林启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显然他是忌惮着到现在还没有现身的提尔和夜叉,“那两个人到现在也没有出来的苗头?”想到这里问赵天明。 赵天明摇头:“赵良身边就这么两个左右手了,应该离他不远吧。”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一十九章 追踪2 赵天明精确定位到本地电视台大楼下,让陆建华把车停了下来,林启下车后扬着头数了数:“这怎么也得二、三十层高吧,一层楼一层楼的排除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陆建华道:“这种大楼每层都有监控的,我可以找朋友,帮忙调一下保安室的监控录像。”赵天明拍着他的肩膀:“这把陆大少终于说了回靠谱的。” 陆建华联系过他的朋友以后,三人径直来到一楼保安室,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热情的接待了他们,看来陆家人连在电视台的影响力都是非同小可的。 这中年男子是消防安保的负责人,陆建华称呼他为老陈,老陈满脸笑容的带着林启等人来到隔壁的监控大厅,里面十几台电脑并排而放,里间一整面弧形的墙都是显示器,下面是中控台,老陈一边给三个人介绍各个设备的功能,一边热情的感谢陆家对这些设备的大力赞助,林启心想:“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难怪这么客气。” 老陈说道:“这些监控主要都是作为大厦内部的消防安全用,基本上所有死角都照顾到了,将所有的安全隐患都排除在外。” 林启和赵天明对视一眼,这人以为陆建华带着两人过来检查他们陆家捐献设备有没有物尽其用呢,不过那一句“所有死角都照顾到了”已经足够了,赵天明示意陆建华不要浪费时间了,你爷爷还在人家手上呢。 陆建华急忙道:“老陈,赶紧帮我查一下,有没有两个老头子一齐过来的?现在在哪里?哪层楼,哪个房间?” 老陈显然一愣,并没有想到陆建华会让自己帮忙找人,不过陆家是大主顾,又不是什么费劲的事,照着办就行了,便让监控室里值班的安保人员急忙调取录像,同时问:“你们要什么时候的?” 赵天明直接答道:“十分钟以内的,尽快。” 老陈也不再多问什么,径直照做,又问三人那两个老头的形体特征,陆建华三言两语简单概括了一下,毕竟都是一百岁的人,两个字“很老”就足以形容了。 这样的身体特征确实已经很明显,果然没过了一会,就有一个值班保安有发现了,叫了一声:“是他们么?” 林启三人急忙凑了过去,在那人的监控画面里,果然看到了两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正是赵良和陆鼎二人,看他们的情况此时好像是在某个库房里,陆鼎这时已经坐在一张凳子上,赵良站在他身边,两人不知在说着什么。 林启叹道:“可惜监控没有声频。” 这时老陈邀功似的一鼓掌:“巧了,别的地方还真是只有影像,唯独这一间有声音的,这间库房原来就是个录影棚,后来废弃不用的,不过里的录音设施还是正常的,这边可以远程调控,我来找人给你们调。” 老陈说着走了出去,没一分钟便带回来一个工程师模样的人,在中控台拨弄了一会,果然监控画面里有声音传来,赵良和陆鼎二人的声线本来都很有特征,林启当时就认出来了。 这时正轮到坐在凳子上的陆鼎说话:“……你以为我这些年都活得心安理得?不可能的,这世界上也没有让人心安理得的事。” “你的忏悔于我来说,一无是处,没有任何意义,从我找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们两个之间,应该两清了。” “你以为我害怕死亡么,五十年前,也许会,现在,我只将它当做我的归宿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它来得可以痛苦一些。” “痛苦?哈哈哈哈,当然很痛苦,不过不一定是你的死亡,你以为这么些年,我的最终目标就是让你死亡么?你大错特错了,我要让你痛苦,让你把那些战友,那些无辜的老百姓,他们的痛苦原版原样的让你承受一遍,你才会知道你的罪恶有多深。” 赵良说到这里,连老陈都听出异样,登时呆若木鸡,不过总算训练有素,立刻反应过来道:“要不要报警?我马上派人过去。” 赵天明拦住了道:“不知道提尔和夜叉在哪里,去多少死多少。” 老陈不认识赵天明,也不明白他说得什么意思,只木然得看着陆建华,陆建华道:“他怎么说就怎么做。” 老陈答应一声,和陆建华以及在场的所有安保人员齐刷刷的看着赵天明,赵天明愣了半晌,最后说道:“还是报警吧。”对林启无奈道:“要不我们过去吧。”他确实很纠结,这恐怕是他这辈子第一次食言于人。 林启这时若有所思的模样:“你不觉得他们的对话有问题么?” “觉得啊,但是不知道哪里有问题,所以还是直接去问赵良吧。” 林启道:“他想报复陆鼎,却不是用杀他的方式,提尔和夜叉也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他口口声声说要用最痛苦的方式报复陆鼎,他到底想干什么?” 赵天明喃喃道:“最痛苦,就是最疯狂,他会用什么最疯狂的方式?一个人最疯狂的报复方式是什么?” 林启也百思不得其解,画面里的陆鼎也是一脸茫然,这时赵良突然转了一个身来,凌厉得的目光竟然扫向监控室,老陈等人心里都是微微一凉,赵良冷笑一声:“尖刀,我知道你也在看着,你现在一定在犹豫,就像当年初闻真相的我一样,心里一定很矛盾,到底该不该插手?我来回答你吧,事到如今,你插手与不插手,都已经于事无补了。” 林启对赵天明道:“这老人家不光心思慎密,也还挺了解你的。” 赵天明苦笑道:“这个就无所谓了,关键我还是听不懂他说得到底什么意思。” 这时众人见监控画面里的赵良挪了两步,打开了陆鼎正对面的显示屏幕,陆鼎眼睛突然瞪大了几许,林启众人更好奇了几分,只是角度受限,看不清那屏幕里是什么。 这时林启突然喃喃自语了两句:“最痛苦的方式?最痛苦的方式?提尔和夜叉在哪?”想到这里,突然吼道:“调虎离山,赵天明,快回酒店。”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二十章 血洗 屋外突然一阵电闪雷鸣,轰鸣一声,在每个人的心头上狠狠的震击了一下,盛夏的夜晚,雷雨也来得特别突然。 最痛苦的方式,还能是什么呢? 赵良想让陆鼎亲眼看着自己的所有子孙后代,死在仇恨的烈火之中,这就是最痛苦的方式,这就是最疯狂的报复手段,在一个百岁老人的寿辰上,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断子绝孙。 只是林启和赵天明一直都没有想到“灭门”这样的字眼,在他们的心中,这是人类最野蛮、粗鄙和兽性的一面,加上另外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在他们看来,复仇的赵良是代表正义的一方,绝对不会干出“祸及子女”的事情来,谁能想到,这时候的赵良,已然是一个恶魔了。 他们已可以想象到,那个屏幕上是什么样的场景了,只是想想提尔的刀,这个时候再赶回去,还来得及么? 然而最后的努力还是要做的,这回没有让陆建华开车了,林启和赵天明直接拿了他的钥匙,急往回奔,心里还在骂道:“难怪赵良说我们插不插手都已经余事无补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破鼓总有万人捶,这个时候外面竟然下起来暴雨,闪电如游龙般在云层里穿梭,林启一边开着车,一边对赵天明道:“你说方志成知不知道赵良的这个计划。” “从我们离开时他的表现来看,极有可能知道了,他自己反正也是不想活的人,临死前看看自己憎恨的陆家人的惨状,也算死得安慰了。” “难怪他说这一天他等了好久了。” 林启把车开到最大码,在这样的暴雨天气,也没有丝毫犹豫,幸运得是没有发生意外的交通事故,很快就回到酒店,连车都来不及泊,直接往那包厢里飞奔。 酒店里的情况仍然是井然有序,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林启心想最好是自己这一边失算了,一切都是自己推算错误,然而人还未进包厢,还有数十米距离时,便已闻到那里面浓烈的血腥味,透出门缝,漫延到廊道里来。 林启心里登时凉了一下:“屠杀已经开始了么?” 赵天明比林启还快了一步,过去一脚将反锁的包厢门蹬了开来,映入眼帘的和自己想象当中的惨状一模一样,只是仍没有提尔和夜叉的影子。 包厢里的人此刻已然十不存八,要么血淋淋的趴在桌上,要么躺在椅子上,胸口仍自冒着血,人却已死透,陆昂和陆扬两个兄弟倒在坐席的地上,血泊中一动不动。 连包厢大门这一边都躺着一具尸体,林启一看,是李俊峰,想必是房门反锁上没有逃得掉,还有一些陌生面孔,是陆家的外戚,也是死状凄惨,何莉趴在他的母亲身上,像是恸哭自己的母亲惨死,结果下一秒就是自己。 陆中兴是最惨的一个,一只脚被吊在天花的水晶吊灯上,身体呈“大”字形倒挂着,在半空中微微摇摆,他身上不知道哪里受了伤,血从嘴角边流出来,又细又长,撒在桌席上,溅得到处都是。 林启和赵天明都以为操刀人是提尔或者夜叉,谁知道竟陆建业的妻子,那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秀外慧中的肖慧,此时正拿着一把匕首面对着陆建业,陆建业两眼圆瞪,一脸的不甘与不解,死在自己的妻子面前。 这时林启和赵天明正从外面冲将进来,眼里包厢里人间炼狱的场景,后面追过来的两个女服务员当时大叫一声,吓晕在地,林启见幸存的只有陆中治一家三口和陆心母女二人,五个人蜷缩在包厢一角,那个三角钢琴脚边。 还是赵天明眼睛尖,当时认出这个“肖慧”并不是陆家的儿媳,此时提着刀回过头来,看着两人,眼神里充满邪魅,嘴边微微发笑,赵天明道:“夜叉,我发现你还真是喜欢扮演别人老婆,怎么你自己的老脸舍不得让别人看么?你的那个姘头提尔呢?” 夜叉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赵天明的话,而是提着刀走了过来:“提尔说你的刀跟他不相上下,我不信。”赵天明摇了摇头,怀里也摸出椎名刀,迎了上去。 林启无心观战,那边赵天明跟夜叉叮叮当当打起来的功夫,他走到那幸存的五口人身边,陆中治和张秋夫妇无助得看着他,陆心无力得朝他招了招手,林启蹲了下来,五岁大的李奕雪伏在妈妈怀里,人已经吓得痴呆了,木木愣愣的,陆心颤抖的手拉着林启胳膊:“求求你,求求你,以前是我不对,我太傲慢了,救救我女儿吧,求求你。” 林启这时才发现她的手上也满是血迹,定睛一看,她的腰腹处中了一刀,一直用手捂着,另一手把李奕雪的脑袋撇向别处,不让她看到,看来也是活不成了,在努力撑着最后一口气,陆中治和张秋夫妇也是同样的情况,他们的伤中都在同一处,一看便是熟练的老手所为,除了夜叉,也没别人了。 张秋怀里抱着刚满一周岁的陆小玄,拼了吃奶的力气把孩子往林启身上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想也知道是什么意思,林启急忙把孩子接了过来,那边也从陆心手里把李奕雪接了过来,李奕雪这时也懂点人事了,换作平时离了妈妈,势必要大哭大闹,只是这时呆呆愣愣的,反而像具木偶一般,任由人摆布。 林启一手一个孩子抱着站了起来,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这三人便像完成了使命一般,出了最后一口气,两手纷纷一垂,先后死去,看来都是生生撑着看到自己的孩子安全为止,不管他们生前为人如何,这一点都是值得尊敬的,可惜林启两手都不得空,连帮他们把眼睛抹合上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赵天明那边传来一阵女人的闷哼声,接着“叮当”一声,似是金属落地的声音,林启回过头来,赵天明已将夜叉的刀击飞,再看夜叉,浑身上下都是血,脸目全飞,脸上一大块人皮耷拉着,隐藏在后面自己的真面目若隐若现,看不分清,不过眼神比刚刚还狰狞了许多。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二十一章 激战1 “别跟她啰嗦了,警察应该马上就到了。”林启冲赵天明喊了一声,陆氏一家已经完了,在现代这样的文明社会,竟然发生了这样的惨剧,其实一半原因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和犹豫,他现在只想尽快把两个孩子带到安全的地方。 “请不要杀她。”赵天明刚提起刀,准备要对夜叉进行最后的致命一击时,包厢门口处响起了一个声音,紧接着闻得林启惊呼一声:“提尔!” “可以么?”提尔又询问了一遍,并没有其他多余的话,说得话像是在恳求,但听起来,却似乎是在命令赵天明,而赵天明,最不吃的就是这一套,手起刀落,夜叉应声倒地,椎名刀滴血不占,血丝在刀刃汇成一线,从刀尖滴落,刀锋寒光锃亮。 提尔眼睛微微瞪了一下,把手伸进了怀里,林启抱着两个孩子登时紧张了一下,只见提尔也把他的刀摸了出来,林启松了一口气,心道:“还好执法者都喜欢这么复古的玩法,要是掏出把枪来,这包厢这么敞亮的环境,还真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提尔似乎带着愠意,不过语气仍然很平淡,只是微微有些颤抖:“这样也好,对她来说,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了。” 赵天明更加淡然:“怎么?你们做杀手的,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是这样的结局么?” “其他人或者有,她,我以为自己能保护她。” “‘可以么?’就凭这三个字?” “对别人来说,也许够了。” “对我来说,不够。” 提尔拿着刀慢慢走向赵天明,赵天明当即把椎名刀横在胸前。 “赵天明会受伤么?”林启突然冒出来这么个想法,自己印象当中,赵天明好像确实从来没有受过伤,现在面对提尔,这个不论是泰坦赵良的评价,还是赵天明自己都自叹不如的对手。 林启心里竟泛起有些幸灾乐祸的想法,不过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赵天明的方向有银色的光呈一道弧线在半空中飞过来,林启本能把李奕雪放下,伸手一接,原来是夜叉刚刚用的刀,被赵天明踢了过来。 “什么意思?”林启喊了一声。 “什么什么意思,我一个人又打不过他。”赵天明没好奇道,这时提尔已经在他面前不足五米处,停了下来回头望了望,又看着赵天明:“这似乎不是你的武士道。” 赵天明眼睛瞥了瞥:“我从来也没说自己的武士,这不也是你言听计从泰坦大人的评价?”挥刀迎了上去。 两个人即刻扭合在一起,他们两个人的刀都是以快制胜,上一次赵天明和凯文、迪克一起围攻提尔一人,只稍占上风,这次赵天明一人对敌,胜负着实难说。 还有一点林启也一直很奇怪,赵天明曾说过他已经练成天刀,不过林启印象中天刀似乎是长刀,但赵天明却总是喜欢用短刀,他虽然不懂日本武士道二天一流的奥妙,但是对于冷兵器,一寸长、一寸强他还是知道的。 后来从赵天明处得知答案才让他大跌眼镜,原来他是嫌长刀背了麻烦,“你见现在谁没事在大街上背把那么长的刀的?警察不管么?”赵天明如是说。 短短思绪间,赵天明和提尔你来我往过了不下数十刀了,两个看来都是拼尽了全力,神奇的是仍然谁也没有受伤,林启拿着刀也不知该不该上去帮忙,从哪个角度切入? “赵天明说得轻松,帮忙,我插得上手么,当我是凯文和迪克呢,哪怕殷少狼也好啊。”看着两人的身影如游龙般在包厢里来回穿梭,林启无奈骂了一句。 “还有,我上去了,这两孩子怎么办?”林启看着怀里睡得正香,对自己的家庭发生翻来覆去变化毫无知觉、概念的陆小玄,林启也是一筹莫展,再看看李奕雪,“相对来说,至少他还是幸运的,什么都不知道,李奕雪恐怕这辈子的阴影都抹之不去了。” 这时林启见外面细细碎碎的有些动静,弯过身来一看,原来是酒店的工作人员,有几个胆子大的躲在大门外,猴着脑袋想看又不敢看,刚那两个晕倒的服务员,还躺在地上,只是就在大门靠内位置,也没人敢上去救。 林启把刀往腰后一插,抱着两个孩子快速跑到门口,交给那几个人,接着问道:“报警了没?” 有人立刻连声回答:“报了报了报了,里面到底怎么了?” 林启也不知怎么解释,只指着地上躺着的两个服务员说道:“千万别进去,照顾好两孩子,把这两位也抱走。” 说罢又回到包厢内,怕再被人看到里面的惨状心生恐惧,又把大门关上了,那边赵天明和提尔打的正堪,见林启回来,大骂一声:“我操,我他妈还以为你吓跑了呢。”只这一分神的功夫,胸口立中一刀,一个腾身倒跃,向后翻了个滚,血花飞溅,也不知伤得怎么样。 林启暗骂一声你这当口还有功夫管我?再来不及多想,把腰后的刀又拔了出来,心说横竖不就一个死,提着刀冲了上去,这时那两人正打到落地窗前,林启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只知道拿着匕首朝提尔的后背捅,心说这一刀要是中了,杀不了也得要半条命。 当然,林启也是只这么想想,提尔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有数的很,脑海里犹记那稻田水塘里,他被赵天明、凯文和迪克三人围攻时,身躯违背物理规律的折叠方式,本以为这一刀他可以轻而易举的躲避过去,谁知刀尖顷刻间就抵到了提尔后背上。 林启心里一喜,这一刀中了战斗基本可以结束了,想不到这么容易,但提尔岂是等闲之辈,他早就注意到林启冲了过来,只是跟赵天明打得难分难解,刚刺中他一刀,正想乘胜追击,快点结束战斗,好全力应对林启,就觉着后背莫明吃痛,心道不妙,身体立刻向前右方斜了九十度。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二十二章 激战2 林启以为一击就中,激动得差点叫出来,结果眼睁睁看着提尔纸人似的,身体想怎么弯就怎么弯,重心还稳稳当当的,跟电视上演得“凌波微步”似的,躲过了背心这一冷刀。 这一刀就这么落了一个空,林启还没来得及失望,提尔下半身不动,上半身原地打了个转,反而闪电般向林启斜着横劈一刀过来,林启大惊,但这速度实在太快,神经系统反应过来,腿部肌肉却反应不过来,登时感觉像打了麻药似的,一动也动不了。 眼见那一刀自左下向右上,从自己下颚劈过来,下一刻就要切中喉咙,林启腿僵住了,闪不了,自己的刀也在下方,挡不了,眼见危在旦夕,林启也是急中生智,学着提尔的模样,身体向右折叠九十度,心说最多摔倒在地上,总比要命强。 这一回他算准了,刚向右弯了八十度,重点不稳,身体就要向右倒,不过提尔的刀已经落了空,胳膊顺着惯性向上继续挥,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再扭身体真要成个麻花了,只是用力过猛停不下来,双腿一蹬,原地斜翻,半空中腾了360度,稳稳落地,一刻也不耽误,继续向林启进攻。 这时林启身体还在将倒不倒之际,身体机能也反应过来,右腿向后微移,左腿跟进,整个人向右边一个踉跄,走了几步才停下来,总算没有狼狈得摔倒在地上,刚要再回头看时,眼角余光过处,一道阴冷寒光又直刺而来,林启暗骂一声,又跟上次一样,一刻也不给人歇息。 这回他总算稍微适应了一下战斗,知道提尔的刀是从自己左侧跟进的,直刺自己太阳穴,脑袋向后微微一移,就见眼前划过一把寒刀,刀面正反射着自己的两只眼睛。 提尔这一击不中,反手又划一刀,这只是电光石闪的功夫,无法用秒时来衡量,事实上,从刚刚林启偷袭提尔到现在,也就两三秒的时间,只是林启这回看得真切,提尔只顾进攻,自己心门大开,正对着林启的匕首。 林启一咬牙,心说赌一把,冒着自己被割喉的危险,提刀向他心脏刺去,这一中也像刚刚一开始一样,就算刺不死,也是重伤,提尔果然投鼠忌器,向后一个空翻,又躲过林启这一刀。 林启自己也是直抹冷汗,心说:“还好也是个要命的主。”也学提尔的模样,不给他时间休整,抓着刀便向提尔再刺,提尔翻身的功夫,还没站稳,林启拿着刀又来到他胸口,提尔十万火急,只得又是一个空翻,还没落定,林启又直逼而来,提尔只得再来一个后空翻。 如此三攻三退,提尔索性耍杂技把式一般,一连向后空翻了十几下,远远得躲在林启,才算站稳了脚步,一脸难以至信的看着林启,沉声说了八个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林启是懊悔得很,他总觉得自己那关键的一刀就要刺到提尔,总是被他躲过去,最后还玩起杂技来,像在逗自己一样,只有当事人提尔自己知道,他是逼得只能向后躲,没有办法的事情。 林启见他还说起武侠小说台词来,骂道:“什么玩意儿?要打就打,有什么好讽刺的?” 提尔微微一摇头,又咬着牙向林启冲了过来,这回他保守了许多,不像刚刚那样空门大开,但相应的速度就慢了许多,林启见招拆招,可以接得游刃有余,只是一时也反攻不了,不过心里急得很,这样被动挨打,迟早也得中招啊。 正没辄的时候,却见提尔破天荒的,再次露了一个空门,这回是他自己分神,脑袋不知道是抽风还怎么,猛得向一边甩了一下,同时连环进攻的身形微微一顿,露出腰部空门,虽然时间短,林启已可乘虚而入,提刀便反击,向他肋骨下方连刺,这回提尔竟没有瓜应过来,仍是像抽风一样,反而迎着林启刀逆行而上,自己把自己的身体没入林启的刀内。 林启心知这一刀虽必中肝脏,但也知道提尔是什么人,不敢有丝毫马虎,乘胜追击,想再刺两刀,提尔人已经一个驴打滚,向左边躲了过去,捂着左肋,单膝跪地,面无表情,直勾勾看着林启。 林启这时才反应过来,不是提尔莫名其妙抽风,是赵天明在后面偷袭他,只是赵天明比自己技术娴熟得多,偷袭的套路成熟,滴水不漏,虽然林启没有看见,从提尔疲于应对的模样也可以猜到,才导致面对自己时露出破绽,刚刚赵天明被提尔高大的身影挡住,现在提尔滚到一边,赵天明才再次现身在林启视野内。 要是林启自己的话,肯定要大骂:“背后捅刀子算什么本事?”但提尔的眼神里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赵天明刚刚说他自己不是什么武士道,提尔显然是默认了,既然没有“道”,那两方对战就不必讲什么规矩了,谁能活下来谁就赢。 “还要打么?”赵天明这时走到林启身边,竟然问了这一句。 “我跟夜叉的指令,是杀了所有陆家人,没有完成指令,我不能离开。”提尔淡淡道。 “你已经没有能力完成你的指令了。”林启看着提尔捂着左肋的手,血液抑制不住的向外流,心知他已受重伤,现在去抢救一下,或者还能捡回一条命,再拖下去恐怕凶多吉少。 但提尔却压根不管自己的伤势,镇静了一下,又站了起来,说道:“我们是执法者,临阵脱逃,不是我们的强项。” 林启冷笑一声:“你们不是执法者,你们只是冷血的杀手。” “我们杀得都是有罪的人。” “谁来裁定那人是有罪的?” 提尔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林启再次冷笑道:“就算你只知道执行命令,刚那两个孩子也是有罪的么?你一丁点自己的判断能力都没有?”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二十三章 幸存者 赵天明这时拍拍林启肩膀:“别跟他说这个,他的所有思维、聪明才智都集中在怎么完成任务上面的,什么判断能力,也只能判断任务目标的难度,至于对指令本身的判断能力……这个还真没有。” 赵天明是一半给林启解释、一半嘲讽执法者的语气,没想提尔也不生气,想了想竟然承认道:“是的,我们不会怀疑指令本身,泰坦和判官说谁有罪,谁就是有罪的。” 林启登时怒道:“他们真当自己是神么?” “这个世界上没有神,只有制度和秩序。”提尔又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林启摇了摇头:“对牛弹琴,你们已然就是把自己当成秩序的制造者和守护者了,不就是把自己当成神了么。” 赵天明看着林启笑道:“受不了你,你还跟他讲起道理来了?”打断二人的对话,外面警笛也响了起来,对着提尔又问了一遍,“这回你是想死还是想被捕?说实话我愿意你选前者,因为被捕了,恐怕也保释的结果,看看四周,这些人又都不是你杀的。” “抱歉,我两个都不想选,夜叉已经死了,泰坦身边已经没有人,我必须回去。” “你似乎没有选择。”赵天明想直接打消他这个幼稚的想法。 提尔不理赵天明,只怔怔看着林启,说道:“你真得是一个怪胎,你的刀杂乱无法,可是我却破解不了,你的进攻也虎头蛇尾,可是却伤了我,你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把刀刺进我身体的人,而且……还是用得夜叉的刀……”说到这里,提尔转过脸去,看着地上已死去多时的夜叉,那个到现在为止赵天明和林启都没有见过她真面目的人,提尔一直平淡的目光里,透出一丝柔情,但一闪即逝。 林启也转脸过去看了看夜叉的尸体,心道:“他们两该是青梅竹马的吧,难道真得有一腿?不管怎么样,王栋梁的命总是有人来偿了。”这一愣神的功夫,只听两声异响,几乎同时进行,一声是赵天明沉声猛喝,另外一声是玻璃破碎的声音。 林启暗道一声不好,再转过来时,已不见提尔的身影,落地窗碎了一大块玻璃,赵天明身形一晃,扑了过去,林启紧跟上去,哪里还有提尔的影子? “唉,”赵天明叹了口气,“到嘴鸭子也能飞掉,你看看你,好好的发什么愣?” 林启无语骂道:“还他妈怪我了?你不是也在看着呢?” 赵天明笑道:“好吧,这一回合算我们扯平了。” 林启又问道:“那现在怎么办,让警察全城通缉他和泰坦……赵良?” 赵天明愣道:“赵良一个走路都不利索,一百岁的老头子,还需要通缉?不就在广电大楼的一个仓库里?别说那么那么多看着,都能让他给跑掉啊。” 林启两眼一翻:“我怎么知道?我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呢?”回头看看这一屋子的尸体,再看看两人手上的刀,无奈道:“凶手死一个,跑一个,就我们两个拿刀的,恐怕我们还得跟警察解释半天呢。” 林启没有说错,警察冲进来的时候,果断的把这两个唯一的活人逮捕了,没有全城通缉提尔,反而连夜审讯这两个人,毕竟这样的惨案举国罕见。 但林启自认自己有责任,于是耐心的跟警察解释这一切,只是这真是一段冗长乏味、杂乱无章的故事,断断续续说了个大概,已经凌晨三、四点了,依然没有能脱离自己的嫌疑。 赵天明的性格在那,差点没睡着,林启倒是硬撑着,最后还是找到了两个目击证人,就是那两个晕倒的女服务员,可以证明他们两不是凶手,两人才被放了出来。 林启当即跟陆建华联系了一下,心想不会赵天明这个乌鸦嘴说中了吧,结果陆建华接了电话让林启等一下,接着没过一会,他自己也从警察局里出来了,原来他作为陆家唯一一个幸存的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且劣迹斑斑的人,也被叫到警察局配合调查。 “你什么时候离开广电大楼的?那个时候你爷爷跟赵良……就是另外一个老头的情况怎么样?还在那个库房里?”林启一边问道,三人一边上了车,还是陆建华的那辆。 陆建华回答:“跟你们走的时候一样,我爷爷坐在椅子上,那个老人站在旁边,他们一直在看那个电脑屏幕,我听你们的话,也没有让保安去打扰他们,后来警察就来把我带走了。” 陆建华回答得很机械,他的脸上只有一夜未眠的疲惫,并没有悲伤,甚至一点难过的样子都没有,林启问道:“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知道。” “那你看起来……好像很无所谓的样子么?” “这个……怎么说呢,确实是这样,我的家人,我都不喜欢,或者大多数我都不喜欢,因为他们也没有一个人喜欢我,只有一个从小疼我的妈妈,也很早就死了……所以你说发生这种事,高兴,肯定谈不上,但是难过?也未见得有多少。” “他们好歹都是你的亲人啊,和你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啊。” “他们从来也没把我当亲人看,连我的爸爸都是,他只知道听爷爷的话,我才是他亲儿子,他却胳膊肘往外拐,一心只偏袒他兄弟陆扬的儿子陆建业一家,陆建业、陆心他们兄妹两,从来都没正脸看过我,连陆建业两个儿子也是……” “哦,你不是跟陆中兴玩得也挺好的?为了一个女孩,还一起陷害她的父亲王栋梁,不要感到意外,我们知道得也很多。” “呵呵呵呵,狐朋狗友而已。”陆建华这样评价他和自己堂侄之间的关系。 林启登时难住了,陆家还有两个未成年幸存者,就是李奕雪和陆小玄,将来他们两的监护人势必只能是他们唯一的亲人陆建华了,但是看这样子,陆建华能好好对他们么?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二十四章 陆鼎的话 三人到达广电大楼的时候,仍然是那位老陈接待得他们并告诉他们,前一天晚上的时候两个老人就已经离开了。 “什么?”林启惊问,“你们怎么让他们走的?” 老陈显得很意外并且冤枉:“陆……陆少爷没有让我拦着他们啊。” 林启听刚刚陆建华说他被警察带走的时候,陆鼎和赵良都还在库房里,急忙又问道:“陆家发生那么大的事,警察过来的时候,没有把陆老爷子一并带走么?” 老陈又是愣了一下:“陆老爷子?” 陆建华插口解释道:“他们不知道那是我爷爷,我爷爷几十年都深居简出,没几个人认得他。” “那两个稀奇古怪的老头子没事跑到电视台的库房里聊天,警察过来的时候,你们也没跟他们说?” 陆建华又接道:“是我让他们不要说的。” “为什么?” 陆建华也一副冤枉的表情:“是你们说不要接近他们的啊,太危险了。” 林启一愣,记起来当时好像是跟赵天明商量着提尔和夜叉还没有出现,不要让人靠近他们的,谁知道他们是在转移我们视线呢。 这时他们一行人来到那空空如也的库房里,屋子中间的那张陆鼎坐过的椅子,似乎还尚有一丝余温,林启见地上有一丝血迹,心中一动,又问老陈:“那两老人是自己走的,还是有人过来接他们的?” 老陈道:“是有一个人过来接的,身材很高很大,看起来是个中年人。” 林启心想:“提尔受了重伤,还冒着生命危险过来把他的泰坦带走。” 赵天明也笑道:“提尔忠心为主,也算可圈可点了。” 老陈这时突然插了一句:“对了,后来你们都走了以后,那两个老……人家,又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们听得不是很懂,但把原画录下来了,你们看看呢,我想对你们应该有点帮助。”说着又把林启等人带回到监控房,让保安把昨天晚上那库房的影像打了开来,直接快进到陆建华离开后的片段, 视频里陆鼎面无死灰,相信他这时已经从赵良放给他的视频上,看到自己原本五世同堂的大家族顷刻间凋零殆尽,几无一人幸免,赵良背对着屏幕,看不到他脸上有什么表情,开心?愉快?还是满足?没有人知道。 两人面对面的沉默着,一句话都没有说,老陈说道:“是了,他们就这样站了好长时间,”又对那放视频的保安喊了一声,“继续快进。”保案应了一声,将播放速率调快,只是画面几乎一直是静止的状态,他们不但沉默,连动也没怎么动过,过得约措半个钟头的位置,老陈突然喊了声:“停。”画面再次恢复到正常的播放速度。 陆鼎脸色依然是如死灰一般,沉默了这么长时间,突然笑了起来:“你现在一定心满意足了?你的仇终于报了,没有杀我,而是灭我一门。” 赵良的声音响起:“谈不上什么心满意足,这是你应得的,这是你早该付出的代价,却整整迟了八十年,你应该目睹这一切,杀不杀你,有什么意义?你还能活几天?就让你在这最后的日子?慢慢回味这痛苦吧,尽管这样,也只能稍稍抚慰那些死去的亡灵。” “呵呵呵呵哼哼,”陆鼎愈加笑得夸张,只是任谁也听得出来这是苦痛到极致的笑声,“是啊,这是我早该付出的代价,良子,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事么?” “不记得了,也不想记。” “我也不太记得了,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对别人说起过,我知道我是多余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我早就该死了,八十多年前就该死了,日本人不但抓住了我,还抓了我全家,我父母,我妻子,他们打我,逼我,我都可以挺得住,可是他们要杀我全家,我挺不住啊。” “哼哼,知道你挺不住,你挺不住就把别人卖了,你自己的小家周全了,临沂整整一座城的大家都没有了,你真是舍小家、为大家啊。” “临沂本来就保不住啊,庞将军撤了,你以为他们真得会把城里的老百姓都带走?你自己想想,可能么?” “可不可能,八十多年前的事,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就算不可能,你助纣为虐,也是帮凶。” “是,我是帮凶,我对不起临沂百姓,对不起死去的战友,对不起全世界,但是我对得起你。” “呸,你还在说这种话,你也整整一百岁的人了,说这样的话害臊么,老脸也不知道红,我之前就说了,对不对得起我,不重要……” “是啊,现在也不重要了,我怎么会想到你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报仇呢,我想你最多只是会杀了我,你连方志成都放过了……原来,你把他放在那里是想一并……” “你觉得我应该放过他么?” “不应该,报应,都是报应,是冤孽啊……” “现在知道冤孽还不晚,你如果心里还知道有愧,就自行了断吧,余生也没有再活下去的必要了。” “呵呵,你以为我不想死?我八十年就想死了,你说我早该付出这样的代价,你以为我没有付出么?你以为日本人放心得让我做汉奸?我一家老小,上至父母,下至妻子兄弟姐妹,整整十五口人,早在八十年前就死在日本人手里了,还用等到今天。” 陆鼎说到这里,赵良才突然笑了两声,似乎是很欣慰的模样,接着说道:“原来你还有这一节故事呢,真是意外的收获,你也算是重情重义,知道给陆家传宗接代,老婆死了没多久,又续上弦了。” “是啊,我知道传宗接代,我想传宗接代,可是我可以么?哈哈哈哈,我可以么,日本鬼子没人性,抓住我严刑逼供,早就将我去了势,我还有传宗接代的能力么,哈哈哈哈,冤孽啊,良子啊良子,你一心只想报仇,你还记得你山东老家的媳妇和那一双路都还不会走的亲骨肉么?”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二十五章 最后的真相 陆鼎话音刚落,赵良魂入九幽一般,半晌一个踉跄,差点站立不稳,嘴里念念有词:“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良子,赵良,我遭报应,早就遭了报应了,当年我全家就死光了,我也成了一个废人,我还怎么传宗接代?你以为那满桌子孙都是我的后代么,那是你的啊,看看陆昂、陆扬,看看他们的样子,他们脸上的轮廓,有没有一点点你的样子。” “不,不,你胡说,你这么狡猾,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信了么?你以为……” 赵良说到一半,陆鼎终于站了起来,长时间的坐姿,使他身体有些麻木,半晌才活动过来,竟解开了自己的皮带,连同底裤一起褪至膝盖以下,视频虽不太清晰,但林启和赵天明等人也能看到陆鼎下体的可怖疤痕。 赵良摇着头,仍然喃喃道:“不,不可能,你一定后来自己弄伤的,对了,对了,一定是后来被那些全国搞串联的小崽子们打的,你说谎,你在说谎。” 陆鼎长叹道:“事到如今,你信不信又能怎么样呢?你要求证,随便与他们中的一人做下鉴定,一切就都明白了,我错了,我大错特错,我知道我犯得罪已经人神共愤,当年,我也以为你早就死掉了,我后来回到咱们的老家,把你的遗孀儿子们都带走了,本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藏了起来,可那时举国上下,有哪里是安全的呢? 我只能跟你的媳妇以夫妻名义生活,把你的孩子过继给了自己,一直到日本人投降,我又跟着共产党去打解放战争,才把他们娘仨又送回老家,一直到解放建国以后很多年,才把他们接回到身边,那时你媳妇也已经去世,我也以为你早就死了,谁知道你会突然找上门来? 谁能想到那样的战斗你居然还能活下来,那时你的样子已经变了很多,我真得没有认出来,我以为你只是了解那一段事的知情人,冒充你的名字来敲诈我,我承认我是个卑鄙的人,我怕死,怕见光,怕那段事公诸于众,只能去害你。 我们从浙江打到云南,又从云南打回浙江,其实那时我隐约有些知道你真得就是赵良,是我当年的好兄弟、好战友,但我们已杀红了眼,我也入了魔障,已经不愿去承认了,再后来我最后一次带着人去追杀你的时候,却永远也找不到你了。 直到那时,我都还报着将错就错的想法,不知悔改,但就像我说的,我早已得到我的报应,即使我怕死,我也养大了你的孩子,给了他们人上人的生活,赵良,看看吧,那子孙满堂的人,不是我啊,是你,你才是他们的父亲、爷爷、老祖宗啊。 我本想在你杀我之前,把这一切告诉你,你饶我一这条狗命也好,不饶也好,我都认了,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我不得不承认,你天生就是一个好战士,连你训练出来的人,都是那么优秀,下刀准确狠辣,让人反应的余地都没有。” 陆鼎的话像利刃一样,一刀一刀扎在赵良心窝上,视屏里还时不时传来阵阵雷鸣声,那是昨夜的暴雨,如今洗刷着这两个老人八十多年的恩怨,只是一切得知了原委真相后,他们两人的心,会像那暴雨一样,一夜过后,天空晴朗如新么? 两人又复入沉默,过了一会,林启看到提尔的身影走了进来,他左手捂着腹部,身形还很矫健的模样,不像是受了重伤的人,附着赵良耳朵说了些什么,之后先拉着痴痴呆呆的赵良离开了库房,片刻,又回来把陆鼎也带走了。 到这里,那保安才关掉视频,对身后的陆建华、林启和赵天明道:“就是这些了。” 林启等人也是心潮涌动,一时说不出话来,想不到最后的真相竟如此残忍,不管对陆鼎还是赵良也好,恐怕都无法接受。 监控室里也突然鸦雀无声,最后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们,是赵天明的电话,接起来“恩恩哦哦”了一段,林启也没仔细听,之后赵天明挂断了对林启道:“找到陆鼎了。” “什么?”陆建华激动了一下,刚想问“找到我爷爷了?”回想一下刚刚的视频,也不知道是该叫谁“爷爷”。 赵天明继续说:“不过,已经死了,说是特征符合服毒自杀。” 林启倒没有怀疑什么,心道:“可能这一天,他也等了很久了吧。”问道:“那赵良、提尔呢?” “还在通缉,你还想找他们?我想……该结束了吧。” 林启摇摇头:“赵良是什么样的人,你还无法体会么,我们违背了自己的承诺,他一定会对付我们,包括家蕊,还有,”林启看看身后的陆建华,“陆家并不是死绝了……” 赵天明思忖道:“你的意思是,赵良会破罐子破摔?” “嗯,曾经有个心理医生告诉我,一个人的心理防御机制一旦启动,会自动忽略掉对他不利的人和事,如果这样的结果赵良无法接受,他一定还会固执的认为是陆鼎骗他,那他势必还要对陆家的幸存者继续下杀手,哪怕事实上是自己的后代。” “好吧,”赵天明无奈道,“两个理由都不能忽视,我们走吧。” 林启知道赵天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赵良身上装了跟踪装置,跟着赵天明走了出去,陆建华也一路小跑跟了上来,问道:“我要跟你们一起去么?” 赵天明回头笑道:“去是可以去的,不过就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去。” 陆建华两腿一僵,站在原地,尴尬陪笑道:“那还是算了。”把车钥匙递给林启,“你们还开我的车吧。”林启也不客气接过钥匙,按赵天明指示的路线径直往城外开去。 “这是去哪?”眼见周围越来越偏僻,再往前就要到长江边上了,林启不禁问道。 “我怎么知道?”赵天明大大咧咧的躺在副驾驶上,“顺着路开吧,不远了。” 第六部 百年树人 第五百二十六章 尾声 林启心想不管赵良还是提尔,都是顶尖的业内人士,赵天明在赵良身上藏个东西,他会不知道?就算他年纪大了老眼昏花,提尔会不知道?于是问赵天明:“你到底把你那……什么高科技玩意放在哪里的?” 赵天明神秘的笑了笑:“没看过电影?007用啥,咱们用啥,放心,凭我的手法,赵良那一把岁数不可能发现的,之前就没发现,现在受了这么大刺激,更不会发现了,提尔就不说了,他受那么重的伤,现在不去看医生,能活多久都是个问题,还管我的定位器?” 他们的车过了一座桥,按赵天明的指示,果真来到江边,只是那里的场景还是让他们吃了一惊,江边的堤岸上横七竖八的躺了十几具尸体,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恶战,林启和赵天明急忙抢了上去,查看尸体,均是一刀毙命,想必又是出自提尔之手。 “尸体还有一丝温度,应该死了没多久。”林启说道,当时站起来四下寻找提尔的身影。 赵天明问:“你不好奇这些人是谁么?” 林启本能应道:“谁?” “执法者,”赵天明指着其中一具尸体,“这是阎罗。” 林启登时醒悟道:“是奥丁的人,有没有宙斯的人?” 赵天明道:“谁知道呢,没有外国面孔,那个什么哈迪斯和奥西里斯应该不在其中吧,奥丁和宙斯这样的大人物更不会亲自上阵了。” “有没看到提尔?会不会还在打着?” 两人开始沿着江边寻找,赵天明看着手机喃喃道:“定位不在岸边,在江中,会不会上了船?”林启向江中心望去,波涛茫茫,渔船、货轮混杂其中,真要是上了船,谁知道赵良和提尔在哪条船上? 林启看着江中心怔怔发呆,不论在哪条船上,他们都没有什么办法了,总不能自己游过去吧,只能望洋兴叹。 林启道:“陆鼎死了,赵良这一走,你说他会不会记恨我们?” 赵天明无奈道:“唉,记恨我们就算了,关键他之前拿家蕊的安全威胁来着,这可怎么好呢,他那性格肯定要报复……” “赵天明,赵天明,快看,看那边。”林启突然手指远方道,赵天明寻声望去,见右边堤岸远处有一个高大的身影面对江中眺望着远方,正是提尔。 两人一路奔将过去,提尔根本无视来人,依然看着江中心发呆,林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江中远处一艘小船,里面似乎坐着一个人,只是已经离得太远,也看不太清了,赵天明又把手机拿出来看了看,冲林启点了点头,林启心领神会:“是赵良无疑了。” “你的泰坦大人这又是在玩哪一出?”赵天明试探着问提尔。 提尔没有应声,他这时已没有再捂着腹腔的伤口,血细细的从里面流出来,顺着鞋尖流入江里。 林启道:“那边岸边的人是你杀的吧,这回你没有脱罪的理由了吧?” 提尔仍没有应声,这时突然江中心传声来“砰”得一声响,林启赶忙回头看去,那小船上的人影已经消逝不见,孤零零的飘荡在江面上,赵天明手机上的赵良,永远定位在了那一格,提尔这时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无力的向后倒去…… 林启和赵天明最终并没有把提尔交给警方,而是直接送去了医院,用赵良的话说,提尔在国内并没有犯下什么罪,所有无辜的人都是夜叉杀的,提尔连帮凶都不是,他最多算是赵良的保镖,至于江边上的那些尸体,也都是黑吃黑,没有必要再声张了。 陆鼎寿诞上的那些人,全是死于夜叉刀下,只有一个方志成,警方说是突发疾病,心血管暴裂而去,林启心想:“是因为他当然太激动了么?这人这一生,似乎唯一做对的好事,就是用自己把王家蕊换了回来。” 到现在,执法者要找得那四人,只有一个管默还活着了,也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陆家所有的产业全由陆建华一人继承,也不知是不是因祸得福。 林启和赵天明后来去看过他两次,每次都是盛情款待,林启心想:“陆鼎自杀,可能真是觉得自己坏事做尽,活够了,赵良自杀,可能是终于相信了陆鼎的话,这么多年的处心积虑,最终陪葬的全是自己的骨肉,其绝望基本可想而知。” 不过那是因为赵良以为自己的后代全被自己的人杀死,其实那花花公子陆建华尚存于世,那天晚上运气好,跟着林启和赵天明一起出来了,还有陆小玄和李奕雪两个后辈,这两个孩子的监护权果然落在陆建华肩上,不过陆建华并没有林启想象当中那么虐待自己的一双堂孙、堂侄女。 “这人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也不是一点道理都不讲的。”赵天明笑着对林启道。 林启突然问赵天明:“你觉得一个人的仇恨应该永远铭记于心么?” “当然!有仇不报非君子啊。”赵天明回答的斩钉截铁。 林启叹道:“话是这么说,不过我总觉得还是应该量力而为。” 赵天明拍着林启肩膀笑道:“你不是赵良,无法理解他的,还有陆鼎,你不是总说什么盖棺定论么?现在正是时候,你说他到底是个好人还是坏人?” 林启摇头:“这个我还真得定不了,如果一定要让我选的话,我觉得他是一个偶然办了一件好事的坏人。” “啧啧,所以还是坏人。” 王家蕊回到昆山东城镇后继续他的学业,林启和赵天明直到最后也没有告诉她,她妈妈的结局,王家蕊一直也没问,不过心里多少也有答案了。 “四个人基本上都算是没了,执法者也不会再纠缠了。”林启道。 “纠缠有什么用?他们自己本来也元气大伤了,还有能力再卷土重来?”赵天明没好奇道,不过也确实话糙理不糙,现在的执法者基本只剩宙斯和奥丁两个光杆司令,还能掀起多大的浪? 林启最不放心的就是提尔,这个人只会杀人,这是他唯一的技能,这样的人要怎么在和平国度里生存?林启本想问问他伤好以后会有什么打算,结果和赵天明把他送医院的第二天他就消失了,半年后林启收到一封明信卡,上书:“多谢救命之恩,我已经身在缅甸,他日有幸,再与君切磋一二。”